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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小魚:周采采的南瓜車

(2009-03-17 08:55:18) 下一個

  小螞蟻采采
  我叫周采采,芳齡二十七,特長是一無是處,優點也是一無是處。當然,這隻是我自己謙虛的評價,其他人那些恭維的話我不想重複。
  我有個長我三歲的姐姐叫周翩翩。看吧,老爸的偏心從名字裏就體現出來了。
  翩翩,多美,多令人遐想不已的名字,雖然和她本人的氣質一點也不相符,但她卻頂著這麽一個讓我羨慕了二十七年的名字活了三十年。
  采采,多怪,多容易令人聯想到地瓜與蘿卜的名字(我所在的城市采和菜同音),雖然和我清秀佳人的氣質一點也不符,但我卻頂著這麽一個讓人嘲笑了二十七年的名字活到現在。
  所有人都說老爸對我比對我姐好,但我知道那隻是表麵現象,其實他暗地裏偏著呐!從那坑害了我那麽多年的名字裏就能看出來!
  也許是沾了美麗名字的光,我姐一早就把英俊溫柔的姐夫騙到了手。愛情長跑六七年,終於開花結果,生了一個名叫舟舟,整天追著他小姨打的壞小孩。而我呢,頂著菜花,菜頭的外號,二十七年了都還沒有談過一次真正的戀愛!老爸老媽都為我的終身大事心急如焚,整天為我找相親對象,我卻不以為然,一個人不是挺好的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但我這思想不能暴露在家人麵前,他們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輪番地給我洗腦。我隻好在他們麵前裝出長籲短歎,悲秋傷情的樣子,可能是我那小樣太招人憐了,老爸心一軟就給我了加倍的零花錢!嗬嗬,我都開始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除了菜花,菜頭之外,我在公司裏還有一人盡皆知的外號——血拚公主!買衣服,買鞋,買包包,買化妝品,買花,買草,買有用的,買沒用的,總之,隻要是有人敢賣,我就敢買。
  每個月的月頭是我最焦頭爛額的時候,因為要把所有透支的信用卡給還上。工資不夠還,就跟老爸裝可憐,要零花錢。錢還上了,繼續透支血拚!下個月發了工資再還!再透!再還!……永無止境的惡性循環。
  正當我在這種惡性循環中過的有滋有味,樂此不疲的時候,公司突然要給我升職了!噢,MY GOD!我從大學畢業進公司到現在五年了,從來也沒升過職,同一張椅子把我的屁股都快坐平了。現在,公司竟然要升我的職!還要加我的薪!莫非我真是因為上個星期踩到狗屎而轉了運?
  事實證明,公司的領導們並不是真的睜開雙眼看到了我這顆被埋沒了五年的珍珠,而是這個看起來很高的職位沒有人願意去做。外派三年啊!有家有口的本地人,誰願意去!最後,這美差就落我頭上了。
  也許家裏人也受夠了我的惡形惡狀,一致同意我去外地工作。
  老媽:“你都混了二十七年了,也該好好做些事了。”
  采采:“……偶哪有混,偶做人很認真滴!”
  老爸:“嗯,認真到整天丟三拉四,烏龍不斷。”
  嗚嗚,老爸!你幹嘛把人家最後一個外號也叫出來嘛!人家本來還想多藏一會滴!
  賓果!我最最最近得到的一個外號就是周烏龍。烏龍先生,你沒事做什麽老是跟著我哩?沒看到我那好朋友葉青青她比我還迷糊嗎?還有我姐周翩翩,她那形象才符合烏龍先生你的要求啊!
  烏龍先生(黑著臉說):你們三個,五十步笑一百步,都是我黑名單上的常客。
  周翩翩:“哦嗬嗬!再也沒人和我兒子搶巧克力吃了!”
  舟舟:“#¥%……”(還不會說話,隻能發出激動的怪音來響應他媽的話)。
  就這樣,我拉著我的小拖箱,一個人淒涼地來到了千裏之外的榕城,一個看得見碧空白雲,聞得到鳥語花香的榕樹之城。
  ****
  長樂機場外就是一片大大的海灘。
  生在內陸城市極少見到大海的我,恨不能立刻扔下行李跳進海裏去嬉戲一翻。
  海水雖然不藍,但很寬闊。
  沙灘雖然很窄,但卻細滑溫暖。
  仰起臉,承受陽光溫柔的撫摸,揮動雙手,感受風從指間流過的自由。
  嗬嗬!美麗的榕城,偶周采采來了!
  BIU——一道閃亮的拋物線從我眼前劃過。
  懂什麽叫樂極生悲嗎?說的就是我現在的情況。就在我揮動雙手,陶醉在海風中時,本來牢牢抓在右手中的手機,就以完美拋物線的姿態飛出去了。
  偶滴小三!偶心愛滴小三呐!!雖然大家都說你是一塊不中用的磚頭(NOKIA3250真的是隻能用磚頭來形容),可我就是對你情有獨鍾,這剛到了別人的地界,你可別扔下姐姐一個人走啊!
  就在我心中百感交集,哀傷感歎之際,我可愛的小三砸在一個穿藍色襯衣的倒黴鬼頭上,又從他頭上重重彈在了地上,一動不動,靜靜地用它悲哀的眼睛望著我。
  我心疼的腳趾頭都發麻了,忙將小三從地上撿起來,走到被砸的倒黴鬼麵前說:“對不起!對不起啊!你沒事吧?”其實我心裏的潛台詞是:還好有這家夥做緩衝,小三應該不會死翹了。
  倒黴鬼磨蹭了半天終於轉過身來,眯虛著眼睛說:“是你在和我說話嗎?不好意思,我眼鏡掉了,看不清楚。”
  我這才發現,在小三全力一BUI的撞擊下,這位仁兄的眼鏡也BIU出去了,陽光照著一地晶亮的碎片,那叫一個殘~
  就在我替那副眼鏡惋惜不已時,我的小三唱起歌來,一看號碼,是我姐。
  “喂!喂?喂——你倒是說話呀?”我姐真奇怪,打電話來又不說話,一定是想我想的泣不成聲了。
  小三再次唱歌,這次是葉青青。
  “喂!喂?喂——你為什麽也不說話?”我對著手機一通亂吼,然後突然腦子裏就靈光一閃,也許不是對方不說話,是我的小三聽筒壞掉了!
  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際,那位眼鏡兄拎起包準備往機場大巴走去。可是,仁兄啊,大巴在右邊,你往左邊走什麽呀?左邊隻有四根大柱子耶!
  雖然很懷疑是眼鏡兄的鐵頭把我的小三給撞壞了,但作為一個有良心的好人,在他連撞了三根柱子,眼看就要撞上第四根之際,我上前把他拉住了。
  “先生,大巴在那邊!”我淑女地提醒他。嘿嘿,別看我在家很沒品,在外麵我周采采可是一慣很淑女,很有修養滴!所以我姐總說我假仙,就是櫻桃小丸子那種,在家撒潑耍賴,在外裝好賣乖。
  “謝謝!我沒有眼鏡就完全看不清楚。”眼鏡兄對我連連道謝,讓我都不好意思了,要知道把他眼鏡撞掉的可是我的小三啊!
  所以,我帶著世界上最溫暖的笑容對他說:“不用謝,我扶你上大巴好嗎?”
  然後,我就扶著和盲人無異的眼鏡兄上了機場大巴,當然,眼鏡兄負責拎所有的行李,包括我的。眼睛看不見,手和力氣還是一樣可以利用滴!
  我們坐在倒數第二排,全車唯一有窗的坐位上。窗子微微開了條縫,風帶著海水微鹹的味道吹了進來,淡淡的,感覺很清新。靠在椅背上,陽光照的眼睛快要睜不開,車已在高速上飛馳,我精神漸鬆,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車駛進了漫長的隧道中,眼前突然消失的光感,讓我驚醒了過來。
  黑暗中,我睜大眼睛,望著窗外的一片漆黑,心裏突然沒來由地有些傷感。混混沌沌地活了二十七年,雖然混沌卻很快樂,我是那種幸福感極強的小螞蟻,隻要給我一塊小小的餅屑,就可以樂上半天。現在,這隻生活在父母家人庇護之下的小螞蟻終於走出了那個溫暖的蟻穴,要去尋找她自己的路。以後的路,會像這隧道一樣漫長而幽暗嗎?
  陽光終於透了進來,眼前光影漸明,一個淡藍色的輪廓映入我眼中。
  短發被陽光照出淺淺的金色,光潔而飽滿的前額上有一個不甚協調的紅印(在柱子上撞的),側麵看去,鼻梁俊挺的不像話,而下巴的線條——天!不能再看下去,我的口水已經快要流出來了!
  咽下口水,我拍了拍漏跳一拍的心口,嗬嗬,想不到看起來鈍鈍的眼鏡兄,還是個摔鍋(帥哥)!
  “那個——”眼鏡兄忽然轉過臉來對我說。
  “呃?”難道是發現我在偷看他?
  “我剛想起,包裏還有一個備用眼鏡,能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嗎?”眼鏡兄的眼神有些迷蒙,焦距不知該對在哪裏,像一隻找不到家的小白兔。
  “哦!好,我來幫你找!”
  “謝謝!真是麻煩你了!”眼鏡展顏笑道,左頰現出一個深深的酒窩。
  哦嗬嗬!真是可愛滴酒窩摔鍋啊!像極了姨媽家的表姐的同學的姑姑家養的小狗狗,我恨不能立刻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捏捏他的小臉。
  想歸想,我臉上的表情可是正經的很,偶是含蓄矜持的淑女耶!
  翻翻翻,掏掏掏,摸摸摸,終於找到了那副傳說中的備用眼鏡。
  “福州市汽車南站到了,請旅客們下車。”
  “到站了!給,你的眼鏡!我先下車了,再見!”我拎起小拖箱,扔下眼鏡摔鍋,奔向了我在榕城的新生活。
  新生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這裏的NOKIA維修點,為我的小三治病。摔鍋不過是過眼雲煙,偶可愛的小三才是最重要的。

  拌麵與南瓜車
  “在我現在的城市,每天天氣都很晴朗,天空很藍,樓房很高;
  在我現在的城市,每天吃著同樣的早餐,午餐還有晚餐,但我已經對食物不再挑剔;
  在我現在的城市,每天都走同樣的路線,下了電梯向左走,回家的路線依然向左走;
  在我現在的城市,每天都能看到長著長胡須,偶爾還能聞到記憶中海水氣息的榕樹林;
  在我現在的城市,每天站在窗口眺望遠方,高高的樓層上很少有人家是封閉陽台;
  在我現在的城市,每天做著同樣的事情,卻覺得很新鮮,總能學到一些新的知識;
  在我現在的城市,街道很多,車輛很多,人流很多,但我的範圍很小;
  在我現在的城市,認識了一些人,但不是很熟悉……
  在我現在的城市,我一個人,卻也不孤單……”
  ----周采采的博客
  我的小三經過治療已經恢複了精神,而我,麵對著一切如新的生活,情緒也是空前的高漲。新的工作充滿了挑戰,收起以往的混沌,努力豎立我精明強幹的女強人形象,嘿嘿,我周采采終於要開始發光發熱了!
  關於我的新職位嘛,到了福州我才知道確切的情況。總部為了給全國各地的項目上線專業係統,從各個省級公司裏抽調了一批高級顧問,這些顧問在一起組成一個精英的顧問團,哪裏的分公司需要上線,顧問團就奔赴到哪裏,解決在上線中遇到的問題。所有項目上線完成的時間,大約要三年。也就是說,在這三年中,我不僅僅是呆在福州,全國各地,隻要是需要上線的城市,我都會跑個遍。嗬嗬,也不錯,正好圓了我從小背包遊天下的夢。
  福州的項目公司在市中心旁一條幽靜的小街上。淡黃色的三層小樓,帶著民國建築的風格,掩映在一株高大蒼翠的白蘭樹後。而顧問團所住的賓館,就在項目公司對街的路上,名子很特別,叫三千水。
  為了顯示我對新工作的熱情,給項目經理和顧問總監留下個好印象,第一天的報到日,背著重重的筆記本,我提前了二十分鍾來到公司。豈料,鐵將軍把門,黑黝黝的大鐵鎖硬是撲滅了我一腔如火的熱情。無語,望天,難道我就不該對工作有點積極性?
  拐角處有一家幹淨的早餐店,招牌上寫著:拌麵,扁食。門口坐著滿滿的人,每個人手裏都捧著一隻花花的小碟子,吸溜溜地咻著小碟子中咖啡色的麵條。拌麵,應該是福州的特色早點吧,摸摸空空的肚子,嗬嗬,俺也去弄一碟來嚐嚐!
  比水麵略厚的手擀麵上撒著幾顆碧綠的蔥花,用筷子輕輕翻動,麵條下壓著的花生醬和各色佐料便露了出來。我攪攪,拌拌,一股濃香撲麵而來,很快,花盤子裏的麵也變成了咖啡色。店裏已經坐滿,我端著麵條幹脆站到白蘭樹下去吃,花香拌著麵香,真是美妙的享受。
  葉青青曾經說過,淑女在吃麵條時是不可以發出唏溜聲的。好吧,她說的對,所以,我在外麵吃麵條時總是很注意,一根根地咬著吃,不發出任何聲音。當然,在家我可是想怎麽唏溜就怎麽唏溜。今天,也許是麵條實在太美味,也許是白蘭花的香氣迷的我忘了身在何處,我——淑女周采采,竟然和店裏所有的食客一般,呼呼吸著麵條,忘乎所以,麵鹵四濺。
  我越吃越開心,甚至開始一邊吃麵一邊在樹下踱著小步繞起圈來,那感覺像是在和麵條一起跳華爾滋,我咻著麵條轉啊轉啊~背上那沉沉的筆記本電腦不見了,離家的思愁不見了,異鄉的街頭,一碟小小的拌麵,卻給我帶來那麽大的快樂。
  呯——
  “唉喲!”我暈暈呼呼中發出一聲尖叫,手中碟子裏還剩一半的麵條不見了。
  麵條去哪裏了呢?
  放心,麵條不會從宇宙裏蒸發掉,它們全都很精神地掛在一件淡藍色的襯衣上,然後一根根在地心引力地作用下慢慢向地麵滑去,隻留下一攤咖啡色的難看印記。
  三秒鍾,我從華爾滋的世界重又回到了人間,又從人間跌入了地獄。
  天!我——周烏龍,又闖禍了!
  丟人啊!丟人丟到太平洋去了!
  “對……對不起……”我左手依然舉著小花碟,右手捏著快斷掉的小木筷,頭垂在胸前結結巴巴地說。
  真以為我是心有愧疚害怕了?錯!這是葉青青教我在闖禍時用的絕招,裝可憐!當然這一招隻對異性有效,對同性,要看情況,如果對方很厲害,你就得拿出母老虎的架勢來。
  “你——你!唉!算了!”
  嗬嗬,果然不忍心開口罵我了吧,你要是真敢硬下心來數落我,我就掐自己哭給你看!讓四村十八裏的人都以為你一大男人欺負我一孤苦小女孩。(二十七還能算小女孩嗎?汗~)
  不過這人的聲音還蠻好聽的,也很年輕。
  見他轉身要走,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捂著嘴偷笑起來。冷不防前麵那人一扭頭,乖乖,露餡了!
  笑容僵在了我的臉上,也僵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臉很快冷了下來,衝我冷哼了一聲,走了。
  沒風度,就算發現了我的小把戲,心胸開寬的男子漢不是應該覺得這小姑娘很可愛而一笑了之嗎?唉,言情小說都是騙人的,這世上哪有什麽王子紳士,都是一幫豬頭而已。
  麵條沒了,我的肚子卻還沒飽。又到店裏點了一份扁食,熱呼呼連湯帶水一起喝下,扁食皮滑肉香,雲上陽光燦爛,依然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
  八點二十八分,公司的門總算是開了。
  大家都很準時,兩分鍾之內,幾乎所有人都在打卡機前打完了卡。
  顧問團的人不用打卡,一行人按通知直奔顧問總師室集合開會。
  集合簽到完畢,我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整個顧問團,除了還沒到的顧問總監外,全是男的!當然,也除了我。
  我還沒來的及驚奇,這幫同事倒先驚奇起來了。
  “江蘇公司怎麽派了個女的?”
  我微笑著挑了挑眉,男的不是都不願意出來嘛!
  “是啊,還這麽小!”
  這話我愛聽,說的有水平!我瞄一眼,咳,好像是山東公司派來的大叔,住我對門。
  因為主持會議的總監一直沒出現,副總監在給大家簽完名後,自己和某顧問聊的熱火朝天去了,大家也就開起了自由會議。
  我是淑女,話不可以多,帶著甜甜的微笑,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大大小小的信息,全進了我那個號稱八卦陣的小腦袋裏。
  “小周,你是負責哪個模塊的?”
  我正在傾心聽江西顧問和浙江顧問聊各公司待遇問題,這可是精華中的精華,關健中的健,偏偏有人不識趣,在緊要關頭打斷了我。
  轉頭一看,原來是副總監。
  顧問團裏的人其實都很年輕,那位說我好小的山東大叔,是年齡最長者,也就三十四。大家基本上都在二十六到三十四之間,廣東和吉林的兩個顧問最小,隻有二十六,大學畢業沒幾年,但聽說都曾被送到德國專修過一年,是這行裏的高手。
  項目副總監叫李風遠,與正總監謝安玄都是北京總公司的骨幹,他們兩個也是這次上線項目的總負責人。
  李風遠長著一張娃娃臉,嘴角總彎彎的,像帶著笑一般,讓人一看就很舒坦。可是,人不可貌相,誰知道無害的笑臉下有沒有藏著壞心眼啊!比如說我。(嗬,我這算不算是自我批評?)
  “我是負責MM模塊的。”我微笑答道。
  “那江蘇公司的MM模塊都是由你負責的了?”李副總監眼睛一亮。
  “哪裏,我隻是跟在前輩們身後學習,打雜而已。”我低頭作害羞狀。
  “嗬嗬,你這是在謙虛嗎?”李風遠笑咪咪地說:“能被派到顧問團裏的,都是各省公司的精英,如果你在江蘇公司隻是個打雜的,那江蘇公司豈不是可以說是高手如雲。”
  我繼續裝害羞,企圖用傻笑來搪塞過去。心裏卻暴汗,江蘇公司裏高手如雲這是事實,可這些高手都不肯出來也是事實。至於我的實力嘛,估計用不了多久,李副總監你很快就會充分地了解了……
  李副總監仍舊聊興很濃的樣子,正想繼續問我話,卻被一個推門而入的米黃色身影打斷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十五分鍾。先在這裏跟大家道歉,下次不會了。”
  很好聽也很年輕的聲音,還有些耳熟。
  我笑著抬起頭望向來人,然後,在那悅耳的聲音中石化了。
  烏龍先生,我是不是哪天走路望呆踩了你的龍尾巴?你為什麽總愛和我開這種……這種要人命的玩笑……
  “大家都自我介紹一下吧,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要象個大家庭一樣相處很久。”謝安玄帶著笑說,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掠過。
  不可否認,謝總監他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都是很精英的高管。長相很精英,氣勢很精英,言談舉指很精英,眼神都是很精英的那種,特別是在掃到我身上之後,何止是精英,簡直是……我已經不好形容了,因為我在與他眼神接觸0.2秒之後就呈白日夢狀態昏死了過去。
  在山東大叔的拚命搖晃之下,我總算回了魂。
  該我做自我介紹了嗎?
  “大家好,我叫周采采,來自江蘇公司。公司這次派我來參加這麽重要的項目,也是為了讓我能跟大家多多學習,更快地提高自己的專業水平。以後還要請各位多多指教,謝謝!”我簡明扼要地介紹完,斂眉含笑,溫順可愛地給各位同仁行了禮,淑女風範不減。
  二十七年的修為,就算要破功,也不會一下子就破到底的。勉強維持住形象,我端坐在桌邊,盯著桌角邊一條淡淡的劃痕,心裏頭卻是說不出的懊惱。不管我再怎麽裝老實,恐怕他都不會再相信了,說不定看我這麽費勁地演著戲,心裏頭早已經笑翻了。
  我終於忍不住偷偷抬眼觀察了一下謝領導,發現他正翻看著顧問人事資料,忽然他翻頁的手停了下來,眉毛輕輕挑了一下,臉上表情是說不出的詭異,我努力伸長脖子向那頁紙瞟去,僵硬——我看到了自己的大頭照。
  一整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渡過的,大約就是在渾渾噩噩中吧,連晚飯也沒吃,我就獨自回到了三千水。
  躺在床上,我的大腦總算是可以開始思考些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給大BOSS留下了這麽惡劣的印象,下麵的日子要怎麽混?他會不會受不了我的假仙而幹脆一腳把我踢回江蘇去?寒……就這樣回去,我也不用混了,江蘇人民的臉都被我丟光了,爸媽估計也會把我掃地出門,這和當初離開時信誓旦旦三年後要榮歸故裏的大話差到十萬八千裏去。
  痛苦地用被子捂住頭,我在床上開始打滾。
  來回滾了幾圈,感覺心情好了些。坐起身望著窗外漸黑的天色,我決定出去透透氣。
  SHOPING是最能緩解我鬱悶情緒的良劑,可是,如果沒有折扣,良劑的效果減半。我拎著隻裝了一件小外套,兩件襯衣的小袋袋有些沮喪地從商場裏向外走。就這樣走了嗎?我有些留戀地回首相望。一轉首,正望向周大福透明櫃台裏的那一排金燦燦。反正時間還早,要不再去金櫃看看?正這麽想著,人已經趴在金光閃閃的櫃台上了。
  黃金小天使,黃金史努比,黃金十二生肖,黃金……我忽然睜大了雙眼,黃金車輪,淡黃透明水晶雕刻而成的南瓜小車!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個水晶南瓜車時,我的心兒卟卟跳了幾下,這大約就是一見鍾情的感覺吧,這個可愛的掛墜,我好想要。
  看到價格標簽時,我一定要的決心小動搖了一下。咬了咬牙,大不了下麵一個月不亂買東西!天天在食堂吃飯!買!
  *****
  戴著我的水晶南瓜車,走在閩江邊的大榕下,五月的晚風溫柔而涼爽。
  天空中懸著半弦明月,月華傾在江中隨江水緩緩流動。
  月光下的南瓜車更加晶瑩剔透,手指輕輕摩挲著涼涼的水晶石,心情漸漸靜諡。
  何不學月華而隨流水,看它竟能將我帶向何方。

  小貓與茉莉花
  “在回家的路上,我依然陶醉在我南瓜車的美夢中,卻不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最遙遠的路線回家,我就是喜歡繞大圈子,這是我每次選擇陌生路線的錯誤選擇,試過很多次,每次都錯,佩服自己對錯誤的堅持,依然選擇向左走,看見一顆粗壯的大榕樹,晚上借著路燈看他,好像一位納涼的老爺爺,獨自己一人摸著胡須,想著自己的心事。
  在我現在居住的城市,夜晚不是那麽熱鬧,街道上也會有一些行人,卻還是覺得冷清,雖然是一條陌生的路,但我堅信我肯定能回到家。繼續我的南瓜夢,看著車站站牌上的標識,離家還有一站的路程,還用說嘛,繼續走下去。我們要為自己所做的每次選擇負責任。”
  ——周采采的博客
  吃著甜甜的冰激淋,白天的鬱悶一掃而空。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擔心也是白費,不如開開心心享受榕城美麗的夜色。
  興許是冰激淋吃太多,甜昏了頭,我在賓館附近的小路上繞了好幾圈,依然沒有看見三千水那熟悉的銀藍色大招牌。
  說我心裏不著急是騙人的,但著急也沒用啊!找不到能有什麽辦法?繼續找唄!
  路邊的那顆榕樹看起來很粗壯,晚上借著路燈看像一位納涼的老爺爺。我十五分鍾前看到它時,好像也是這麽想的來著。
  呃——十五分鍾前……,我怎麽又繞回來了?望著天上密密麻麻的小星星,忽然覺得好餓。
  榕樹爺爺身後有一家葡式簡餐店,米黃與淺藍相間的門頭上畫著一隻誘人的蛋塔。摸著咕咕叫的肚子,我決定就在這裏把漏掉的晚餐補回來。
  說是葡式簡餐店,其實可點的基本上都是中餐。我在服務員的推薦下要了招牌燒鵝飯和冬瓜排骨例湯。米飯又香又韌,燒鵝的味道也很好,排骨例湯更是幾乎達到了我媽的水準。嗬嗬,看來我無意之中又發現了一家好店。
  將起盤子裏最後一塊燒鵝丟進嘴巴,我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服務員剛剛送來了特供的大麥茶,捧起香香的大麥茶,我悠然自得地對著窗外路燈下的榕樹爺爺發起呆來。
  這條小街的夜晚不很熱鬧,偶爾有幾個搖著芭蕉扇的悠閑身影從燈下走過,也總是那麽靜靜的。忽然一個小小淡黃色的身影搖搖晃晃地闖進了我的視線,凝神望去,原來是一隻小小的貓咪。真的是一隻很小的貓貓,如果不是我飛行員等級的視力,根本不可能發現貼在榕樹根邊的它。它顫顫巍巍地倚在樹邊,可憐的小腦袋低低垂著,碧綠的眼珠子迷迷蒙蒙,漸漸合了起來。
  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般,扔下手中的麥茶,我奔出餐廳向榕樹下的小貓貓跑去。
  我跑到榕樹爺爺身下時,小貓貓身邊多了個藍色的身影。他蹲在小貓身邊,用手指在它肚子上摸來摸去,這個變態家夥,小貓已經像是病的要死掉了,他還在這戲弄它!
  “喂!你做什麽呢?”我氣洶洶地一把將小貓從他手指下奪過,小心冀冀地捧在手心裏,它看起來真的好虛弱,我是不是應該對它采取什麽急救措施?比如說人工呼吸和心髒按摩之類的。
  “小貓已經病的這麽難受可憐了,你這壞心腸又冷血的人還欺負它!”我一邊考慮救貓事宜一邊還不忘數落那個變態。
  “那個……其實……”
  “其實什麽?難道你想說你是在幫它看病?”我摟著小貓惡狠狠地說,“你以為你是醫生啊!”
  “那個……其實……”
  這個變態不會是結巴子吧?我不耐煩地抬眼向他望去。
  今天是什麽日子?什麽奇奇怪怪的事全都讓我碰上了。眼前的變態竟然是那個在機場被我的小三砸到腦袋的眼鏡兄!
  眼鏡兄顯然沒有認出我來,他兩頰通紅,吃力地推了推眼鏡,委屈地說:“那個,我是在幫它看病,其實我就是個醫生!”
  “呃……我……”這次換我結巴了,看來是冤枉了好人,眼鏡兄怎麽看都是純良忠厚的好人,怎麽可能會是欺負小貓貓的變態呢!既然他沒認出我來,我也就繼續假裝不認識好了。
  “那你是醫生的話就快點救它!諾——”我把小貓貓遞到他眼前說:“快點給它做人工呼吸!”
  “嗯——啊?”眼鏡兄紅紅的臉刷地就白了。
  人工呼吸好像是有點困難,小貓貓的嘴那麽小,肺一定也很小,萬一眼鏡兄肺活量很大,一口氣還不把它給吹炸了。
  “算了,不要人工呼吸,你來給它做心髒按摩!”我把小貓的前爪撥開,努力尋找它心髒的位置。
  “我……”眼鏡兄繼續結巴,“我雖然是醫生,可不是獸醫。”
  小貓縮回小爪,低低地喵了一聲,頭靠在我的手腕上,沒了動靜。
  “啊!你還在這磨蹭!小貓要死啦!”我急的快要跳起來。
  “別急!”眼鏡按住我的手,把小貓接了過去,緩聲說:“我剛才觀察過了,它沒生病,隻是不知在哪裏誤喝了些酒,醉的厲害。現在應該是睡著了。”
  我愣了,喝醉酒的小貓?原來,我剛才看到的隻是一隻小貓貓的酒後醉態?
  眼鏡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輕輕地把小貓包了起來。
  “雖然隻是喝醉了酒,但它太小,還是有些危險,我要把它帶回去為它解一下酒。”眼鏡抬起頭誠懇地對我說:“我不是壞人,也不是變態,我是真的想幫這小貓,請你相信我。”
  眼鏡兄的誠懇讓我這麽厚臉皮的人都有些無地自容,再次痛恨自己的莽撞,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冤枉人。
  “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了……”臉上因愧疚而有些燙燙的,天,我周采采竟然也會臉紅了!
  “沒關係,你相信我就好。”眼鏡燦然一笑,春風拂柳。“我想問一下——”
  “問什麽?”確定小貓貓安全後,我準備撤退。
  “你的聲音,”眼鏡有些猶豫地說:“你的聲音很像在機場幫過我的人,你——”
  “你要好好照顧小貓哦!也要好好養它!我先走了,再見!”
  “喂——請等一下!”
  不理會眼鏡的叫聲,我轉身逃也似的跑開了。
  過了街,左轉,左轉,再左轉。我呼呼地喘著氣,撫著胸,我猛然停下了腳步,為什麽要逃跑?為什麽不想讓眼鏡兄知道我就是那天機場的那個淑女?我真的那麽在乎什麽所謂的淑女形象?茫然,我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了。
  再次回到榕樹爺爺身下時,小貓貓和眼鏡兄都已不見了,隻有我,像個傻子似的又回到了原點。
  “小姐!”
  有人叫我!難道眼鏡兄還沒走?
  我訝然回頭望去,卻是葡氏簡餐廳服務員小夥子那有些激動的臉。
  “小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吃霸王餐的人!我和他們打賭了,你一定是回來買單的對不對?”小夥子咖啡色的瞳孔中滿是讓我汗顏的信任。
  “對不起啊!”我一邊掏錢一邊連連道歉,“我剛剛一時有事忘記了!”
  “沒關係,沒關係,您一看就是個有文化有氣質,淑女一樣的人,當然不會是故意的。”小夥子樂嗬嗬地接過錢,笑著對我說:“您慢走啊,歡迎下次再來光臨!”
  “謝謝!再見!”我勉強笑著轉身離開,走了好一會才想起來,竟然忘了問問那個小夥子三千水酒店怎麽走。
  重重地掐了自己一把,仰天長歎,欲哭無淚。
  第一次,沒來由的,在榕城的夜色下,我開始自我懷疑了起來。
  難道是我錯了?那麽我到底又錯在哪裏?
  “周采采!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在街上閑逛什麽?”
  我恍恍惚惚地向四周看去,好像剛才有人在叫我的名子。
  “喂!我在叫你呢!怎麽像夢遊似的。”
  聲音在很近的耳邊響起,我望向在我耳邊說話的人,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驚道:“謝……謝……謝總監!”我總算是完整地說出了三個字,瞧我這出息!
  “別謝了,這麽晚一個女孩子在街上逛不安全,快回賓館去!”謝安玄皺了皺眉。
  我恩了一聲,低下頭向前走去。
  “你往哪走?賓館在右麵!”
  “呃?右麵?”我愕然,敢情我之前一直認定的左邊是錯的啊!
  謝安玄望著我那白癡般的表情,搖了搖頭,轉身說:“原來是迷路了,跟我走吧。”
  我,一向以聰明靈俐自稱的周采采!竟然會迷路!原因還是記錯了方向!我真是應該買塊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隻得像隻小狗般可憐巴巴地跟在謝領導身後,偷偷在心裏粘那碎成一片一片的自尊心。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謝領導臉上似乎有那麽一抹怪怪的笑,笑的我心裏毛毛的。不過,我今天晚上很不正常,似乎是撞了邪,所以,很可能是我看錯了。
  已經十點鍾了,街上更加安靜。低著頭,踩著謝大人長長的影子,我努力跟上他那類似於竟走的步速。忽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飄了過來,真好聞啊!我大口吸著涼涼的香氣。
  原來是賓館邊上還沒關門的花店。花店已經將別的花都收了起來,隻在門前擺了幾盆初綻的茉莉,而那香氣,便是這些小小白白又不起眼的茉莉的花香了。
  我定定地站在花店門前,望著那些灰色瓦盆中的小茉莉,舍不得離開。
  不知道謝安玄怎麽發現我沒跟在他身後的,他見我傻傻站在那些茉莉前,也未叫我,隻進了那店裏去。不一會,他走到店門前端起一盆開的最盛的小茉莉對我說:“走吧,賓館可以養花。”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我就跟著他身後飄落的一串茉莉香回到了三千水。
  謝安玄住十六樓,而我住在十樓。電梯停在十樓時,他把茉莉塞到我手中說:“早點休息,記得給它澆水。”
  我捧著茉莉花,呆站在電梯外,直他的臉漸漸消失在閉合上的電梯門後,我才喃喃地對著電梯說:“謝謝……”

  穿米菲兔拖鞋的人
  “我現在渡過的每一天,緊張而新鮮,總覺得自己比走在我前麵的人差的很遠,他們都很能幹的樣子,讓我覺得很不安。
  每天都會感到饑餓,吃了很多的東西還是會餓,夏天人都是要變瘦的,為什麽我總是也吃不飽?
  什麽時候我也能變成很能幹的樣子?不再需要父母操心,不再需要身邊人擔心!不過我相信我超強的生命力,長在哪裏都能活,就算是海水裏的枯木我也能漂到我想要去的地方!”
  ——周采采的博客
  躺在床上,窗外銀月如鉤。喜歡拉開窗簾睡覺,無論何時都能看見美麗的月亮,讓月華流進我的窗。
  月華下,灰瓦盆裏的小茉莉幽幽綻放,暗香浮動。
  這盆小茉莉買回來時正開著的那些花兒已經謝了,我曾一度失望的以為,花季已過。但不知為什麽,就算它隻剩下一蓬翠綠的葉子,我還是那麽喜歡它,天天給它澆水,修枝,捉蟲。也許是為了報答我的心意,前天,這盆普普通通的小茉莉竟然又在枝頭抽出串串白嫩的小花苞。
  一晃眼,來到榕城已有大半個月。項目已經步入正軌,每天的工作都很忙碌。在經曆了那麽一個一波三折的第一天之後,生活忽然就變的平靜無奇了,沒有意外,沒有奇怪,甚至我這個烏龍精都沒有搞出什麽大烏龍來。
  謝大人沒有為難我,對我並沒有一點與別人不同,我也不知道是該暗自慶興,還是該仰慕欽佩他寬闊的心胸。但至少有一點我是很由衷地佩服他,他的專業不是普通的強。怪不得可以做項目總監,十七個複雜的模塊,他每一個都十分精通。不,就算是精通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厲害,整個係統根本就像是他研發出來的一般。
  不再胡思亂想,我蓋上薄被準備睡覺。今天白天編了一整天的程,腦子累的快抽筋,我可不想因為用腦過度又睡眠不足而早早得了老年癡呆。
  茉莉真香啊,清幽的讓人迷醉,明天一定要打電話給葉青青,讓她也在臥室裏養一盆小小的茉莉,這樣,我倆就可能會在同一片幽香的夢裏相見。聽說她又長胖了,這兩天在信誓旦旦地要減肥,有什麽用呢,她幾乎天天都重新發一遍誓,然後說從明天開始。
  迷迷糊糊的睡夢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家。窗台上爸爸種的迷你小蕃茄像雜草似的瘋長,毛茸茸的葉莖盤在灰色的窗棱上。舟舟趴在我床上好夢正酣,胖乎乎的小臉上口水早已流成一條小溪。小烏龜呆呆又跑到衛生間裏瞎逛,周翩翩在馬桶上發出尖叫,大聲嚷嚷著家裏有隻流氓龜。廚房裏有渺渺水氣溢出,濃濃的肉湯香隨水氣在空中飄散,媽媽一定在燉我最愛的香菇老母雞湯。
  雞湯已經燉好,放在餐廳裏那張外婆的外婆留下的黃花梨木桌上。紫砂鍋裏金黃的雞湯泛著誘人的光澤,香氣異常濃鬱。舉著我專用的史努比湯勺,我開心地準備在舟舟醒來前把這美味享用幹淨!輕輕舀起一勺湯,嗯 ——好香啊……
  “劈恰啦,劈恰啦,叭叭啦叭叭啦,劈恰啦劈——”小三不識時務地在我耳邊唱起了櫻桃小丸子。
  肉香沒了,雞湯沒了,溫暖的家沒了。
  我痛恨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哪怕讓我喝上一口啊!喝一口也是好的……嗚呼哀哉,我的雞湯!
  “喂——”我強按住心頭的惱火,接通了電話。
  “周采采嗎?”
  “嗯。哪位?”我氣哼哼地問。
  “你已經睡覺了?我把你吵醒了嗎?”
  “嗯。”廢話!也不看看時間再打電話,害我到了嘴邊的一鍋雞湯不見了。
  “嗬嗬,不好意思啊,這麽晚給你電話。”
  這人到底是誰啊?半天不說正題,還在這叨叨。
  “請問您是哪位?”我努力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才壓住聲音中的火氣。
  “呃,我是李風遠——”
  隻用了半秒鍾,我原本呈癱瘓狀的大腦一個激淋清醒了過來。
  “李總嗎?你好,有什麽事情?”不用做深呼吸,我的聲音立刻恢複甜美。
  李風遠似乎猶疑了一下,頓了頓說:“今天晚上項目要做模擬通行性測試,原本不打算喊你的,可是,每次測試到MM模塊就通不過,看來得麻煩你到公司來一趟了。”
  嗡——我腦子裏似乎有一窩蜜蜂躥了出來,頭變的好大。一定是我編的程序有問題,下午我自己測試時就覺得不太對勁,原想明天再重新理一遍的,沒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會做模擬通行性測試!問題都沒有解決,測試能通的過那才叫奇跡了。
  “好,好!我馬上過來!”掛上電話,我從床上跳起,燈也沒開,急急換下睡衣便奪門而出。
  背著沉沉的筆記本,我心急火燎地奔出三千水。
  “周采采!”
  我詫異地回頭望去,李風遠站在三千水銀藍色的大招牌下,正衝我招著手。
  “李總?你怎麽到賓館來了?”
  “這麽晚了,怎麽能讓你一個人走夜路。”李風遠臉上永遠帶著微微的笑,淡淡一句,卻讓我心中一暖。
  “謝謝。”羞愧啊,明明因為我犯的錯而讓他們加班加那麽晚,他卻還那麽體諒我。李總,我現在真的相信了,你是一個表裏如一的好人!
  三千水離公司不遠,但畢竟也是隔著兩條街。我因為心中有愧,走的特別快,幾乎是一路小跑。
  “喂,別走那麽快!急也不急這一會兒。”李風遠笑著拉住我筆記本的背帶說:“再說了,你沒發現自己跑起來很費勁嗎?”
  “嗯?”我的反應有點遲鈍,好像腳上是不太靈光的樣子。低頭一看,天!我竟然穿著米菲兔子頭拖鞋就跑上街了!
  “天呐!”我絕望地扯著頭發,“怎麽辦?怎麽辦?”
  “沒關係啊,慢慢走就好了,不要用跑的。”李風遠的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最後終於演變成抑製不住的大笑。
  我望著他那笑的快抽筋的臉,忿忿地撅著嘴說:“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啊?現在都走了那麽遠了,還怎麽回去換?”
  李風遠努力抑住笑,眨著眼睛無辜地說:“我也是剛發現的。”
  騙人!職業套裝與兔子大頭拖鞋這麽離譜的搭配,他肯定第一眼就已經發現了!我,我!氣死我了!我要收回十分鍾前的話,他果然不是個表裏如一的好人!還是個大大的壞人!
  “好了,別在這兒直喘氣,快走。再耽擱,怕是謝安玄真的要發飆了。” 李壞人扯過我肩頭的筆記本電腦背在自己身上,大步向前走去。
  我在心裏哀鳴三聲後,硬起頭皮跟著他向公司走去。
  遠遠看見公司的小黃樓,夜色中隻有一扇窗亮著朦朧的燈光,那就是我們的顧問總師室。
  當我和我的米菲兔一齊站在淡青色的燈光下時,諾大的辦公室裏隻有謝安玄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劈劈叭叭敲著鍵盤。
  “安玄,我把她帶來啦!”李壞人笑嘻嘻地走到謝大人身邊,抓起桌上的一杯清茶喝了一大口。
  “嗯。”謝大人頭也沒抬,隻顧著他的屏幕。“周采采,把你的電腦打開,進入程序,修改第十四,二十一,九十八和第一百零一這幾條指令,這幾條全部有錯。”
  “是!”竟有四條指令都出了錯?我頭上冷上直冒,心裏就像是考試不及格的小學生般緊張。哆哆嗦嗦地打開電腦,一分鍾也不敢磨蹭,立刻到程序裏去捉我留下的小蟲子,蟲子是我們這行裏對錯誤的通稱。
  費了半天勁,隻有第十四條指令的錯誤被我找了出來,其餘三條我怎麽也找不到錯誤點。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越來越焦急,而越急,那三條小蟲子就越捉不到。
  怎麽辦?怎麽辦?我偷偷瞄了瞄那兩位,都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調試程序,我要不要開口去問?正矛盾痛苦地欲言又止,MSN上叮地蹦出一個對話框。
  天天吃海鮮:“蟲子捉的怎麽樣了?”
  是李壞人!他整天嚷嚷著說海鮮多麽多麽好吃,最後連MSN都改了這麽個無聊的名子。
  丟了貓的尾巴:“還有三條沒捉到!救命!我不想被謝總秒殺!”
  我的MSN名也挺奇怪,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麽取的名子,也懶得改,就一直用著。
  天天吃海鮮:“我真心真心地很想幫你。”
  丟了貓的尾巴:“那就快過來幫我看看啊!(急的表情)”
  天天吃海鮮:“(吐舌頭的表情)忘了告訴你,我主要是負責SD,PT,HR模塊的,MM模塊我不熟。唯一能通吃所有模塊的,隻有謝安玄。”
  丟了貓的尾巴:“(倒地吐血而亡的表情)”
  天天吃海鮮:“不要怕秒殺,謝氏秒殺沒什麽可怕的,我試過,最多臥床一個星期就好了。(捶地大笑的表情)”
  丟了貓的尾巴:“(噴血+從十七樓墜樓身亡的表情)李大人!別逗我了,我快急死了。”
  天天吃海鮮:“xieanxuan_0620@hotmail.com,這是我唯一可以幫你的,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阿米陀佛,大慈大悲!(作觀音狀的悠嘻猴表情)”
  我舉頭怒視李風遠,他老人家卻一臉嚴肅地看著電腦,微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麽重要問題。
  我絕倒!李風遠,我……我服了你了!這世上竟然還有比我更假仙的人!
  添加聯係人—
  我抖抖豁豁地把謝大人的地址敲了上去。

  生病的膽小鬼
  “我是一個膽小鬼,一些看似很簡單的事,我要鼓足很大的勇氣才會去做。為什麽幫助別人的時候,不需要任何的勇氣,很容易就能辦得到,而在學習上,工作上想開口請別人幫助就會特別的困難?
  學習的時候會遇到很多的問題,我總是怕因為會打擾別人,或者會覺得提出的問題有些弱智會被對方取笑,而想了半天,在自己實在無法解決時,才硬著頭皮鼓足勇氣問別人。
  都說和男士相處會比較容易,可是我習慣了和女孩子打交道,碰到周圍都是男士的時候,我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和他們相處。知道他們都是一些很不錯的人,但是也常常會覺得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些什麽……”
  ——周采采的博客
  我對著電腦屏幕瞪大了眼睛,MSN綠色小框裏新加的聯係人已經蹦出,謝大人的MSN名實在太容易識別了——謝安玄(榕城)。
  丟了貓的尾巴:“謝總,打撓您一下可以嗎?”
  謝安玄(榕城):“說。”
  丟了貓的尾巴:“第二十一條指令的小蟲子到底藏在哪裏?對不起,我找了很久都沒頭緒。”
  謝安玄(榕城):“你是周采采?”
  丟了貓的尾巴:“恩。”
  謝安玄(榕城):“最後一句的串行符號打錯了。”
  符號打錯了?我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我額上冷汗披披地往下淌。調出指令一看,果然!
  接著,我又硬著頭皮請教了後麵兩個指令的錯誤處。指令和語言我編的都沒問題,全部是打錯符號和切換行錯誤這樣的低級問題!
  我藏在電腦屏幕後,頭埋的要多低就多低,根本不敢抬頭看謝大人一眼。他現在總算該明白江蘇公司派出的是怎麽樣的“精英”了,根本就是個沒頭腦!
  MSN的對話框又閃了起來。
  謝安玄(榕城):“改好了嗎?”
  丟了貓的尾巴:“好了,好了!可以重新測試了。”
  謝安玄(榕城):“恩。茉莉花還好嗎?”
  咦?茉莉花?他怎麽突然問我這個?謝大人思維的跳躍性也太強了!
  丟了貓的尾巴:“很好,今天晚上又開了好多花。”
  MSN的對話框沒了動靜,諾大的房間裏隻剩下急促敲擊鍵盤的叭叭聲。
  雖然已經沒我的事了,但我也不敢提出說要先走。正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李風遠的對話框閃了起來。
  天天吃海鮮:“解決的很順利嘛!沒有被秒殺?(捂嘴奸笑的表情)”
  丟了貓眼的尾巴:“沒。對不起,因為我的低級錯誤害你們加班加那麽晚。”
  李風遠可能沒想到會得到我這麽認真的回答,過了半晌才回了消息過來。
  天天吃海鮮:“別這麽放在心上,就算不是你模塊的問題,我們也有好多別的事情要做。”
  丟了貓的尾巴:“現在有什麽我可以幫忙做的嗎?”
  天天吃海鮮:“那幫我們泡兩杯咖啡吧!(微笑的表情)”
  是啊,像我這樣差勁的顧問,能做的也就是幫他們泡兩杯咖啡而已。心情忽然非常低落,我默默起身走到茶水間去泡咖啡。
  茶水爐上紅色的指示燈亮著,水還沒有開。我將咖啡倒進咖啡杯中,坐在水爐邊的小椅上靜靜等待。
  也許是茶水間的燈光太過幽暗,也許是窗外的月光太過朦朧,我趴在小圓桌上,在水爐子咕咕的水響聲中竟然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隻覺得身上越來越冷,我瑟縮著抱緊兩肩,想要醒來,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采采!采采!”
  有人輕聲喚我的名子,我很努力地想要張開嘴答應,卻隻發出一串模模糊糊的嗯嗯呀呀。
  忽然身上一暖,不知道是什麽裹住了我冰涼的身體,不是很厚,卻帶著暖暖的溫度。然後,身子像被雲兒輕輕托住一般浮了起來,飄啊飄,飄啊飄,輕晃微搖的舒適感讓我重又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黎明時,樓外的白蘭樹上有小鳥開始歌唱。
  迷迷朦朦地睜開雙眼,我開始考慮今天是不是要在賓館裏吃早飯,考慮了好幾秒後,忽然發現,我好像並沒有睡在自己賓館的那張大床上!猛地坐起身,這才清醒意識到我正睡在公司休息室的沙發上,身上和腿上還各蓋著一件西裝。
  吱——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李風遠笑咪咪的臉出現在門縫裏。
  “你醒啦?睡的還好嗎?”
  “啊?哦——還好。”我喃喃道,腦子還沒完全從睡眠中清醒。
  “回賓館去休息吧,昨天加了一夜的班,測試也已經完成了,今天可以休息一天。”李風遠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杯熱水,拿起我腿上的那件西裝穿了起來。
  加了一夜班?咳,是他和謝安玄加了一夜,而我則睡了一夜好不好!
  仗著自己的厚臉皮,我也沒多加分辯,拿著另一件西裝,穿上米菲兔子頭拖鞋跟李風遠一同走出了休息室。
  回到辦公室,發現我的筆記本已經被關了,桌子也被整理的很幹淨。
  謝安玄斜倚在窗口的棱子上,手中捧著一杯熱氣渺渺的清茶,正凝望著窗外那一樹青碧中如雪花般輕盈美麗的白蘭花。窗戶是打開著的,清晨微涼的風夾著白蘭襲人的花香緩緩吹了進來,融入心底,清幽,又有一種說不出舒坦的滋味。
  “謝總!”我不想破壞這如畫一般美麗的畫麵,卻不得不把西裝還給他。
  謝安玄在氤蘊的水氣中轉頭望著我。
  如果用白蘭花來形容這樣一個精英的人物是不是有些奇怪?可是那一刻,在晨曦的微光中,我就是有這樣一種錯覺。
  白蘭花靜靜地注視了我幾秒,而後,一朵微笑在他唇邊漾開。
  原來謝安玄也是會笑的,並且可以笑的這樣傾國傾城。
  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在發花癡,可是每個人都有欣賞美人的權力好不好!我隻是欣賞,欣賞——呃,這個如花般的美人,我的大領導謝安玄。
  我的欣賞狀態很短暫,當我順著謝大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了一圈後,就恨不能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
  一蓬雜草似的亂發下是揉的像爛紙般的套裝,並且裙子還歪著。然後,我想謝大人會笑的關健,就是我腳上那雙米菲兔子頭拖鞋。
  接過如同木頭人般的我手上的西裝,謝安玄對我和李風遠說:“走吧,趁現在天還沒亮。”
  趁現在天還沒亮?!
  媽媽啊,我對不起你,你一心想培養的淑女已經徹底崩塌了!江蘇人民,我對不起你們!江蘇省的臉都被我丟人丟到太平洋去了!
  走在回賓館的路上,我悶悶地望著謝安玄的背影。一夜辛苦的工作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絲疲倦的痕跡,腰身還是那麽筆直,氣勢也還像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精英,就連走路的速度,也還都是我永遠都很吃力才能追上的那種。
  我與謝安玄,就如同雜草與白玉蘭,樹洞裏碌碌無為的小螞蟻與藍天中展翅而飛的雄鷹。
  正低頭望著自己的腳上的米菲兔失神,忽然肩頭一輕,謝安玄將我的筆記本背到自己身上,低聲說:“發什麽呆呢?前麵是路燈。”
  我恍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差點撞上了路燈。
  桔黃色的燈影將我和謝安玄的身影拉的好長,他向前傾了傾身,影子裏的頭發恰恰觸在我影子中的臉上,就在那一刹那,整條街的路燈悄然熄滅。
  天邊的雲彩微微染紅,太陽就要出來了。
  對街的霞光中,李風遠笑咪咪地捧著一大包包子走了過來。他從大袋子裏拿出一個單獨裝的小袋塞在我手中說:“回去吃了再睡,餓著睡對胃不好。”
  *******
  李風遠的愛心包子,我無福消受。
  一回到賓館,我就開始誤寒發熱,上吐下瀉。
  不想打攪別人,我喝了一杯熱開水後裹著被子獨自在床上打顫。
  也不知過了多久,枕頭下的小三唱起歌來。
  “喂——”我沙啞著接通電話。
  “采采嗎?你怎麽了?聲音好怪!”
  “青青!青青!”我激動地從床上坐起身,抱著電話嗚咽起來:“青青,我好難受!我快要死了!”
  “采采!你到底怎麽了?”葉青青的聲音焦急起來。
  “青青,我生病了,渾身都好痛,頭也要裂開似的。嗚——青青,我想你,想媽媽,我想回家……”我抱著小三哭天抹淚,恨不能鑽到電話另一頭葉青青的懷裏去。
  “采采,不要怕!你乖乖在床上躺著,走時給你帶的藥還有嗎?吃了藥後多喝點開水,我現在已經在機場,馬上登機,再過三個小時就到福州了,別怕啊!等著我。”
  “嗯。”我委屈地答應著。“青青,你怎麽會在機場?為什麽突然到福州來?”
  “唉,我休年假了,本想給你個驚喜的。好了好了,快去吃藥,吃了藥就睡,一覺睡醒我就化身為鹹蛋超人來救你了!”
  “嗯,青青,你快點來,我等著你!”我如同被拋棄的小狗般可憐憐巴巴地說。
  依依不舍地掛上電話,我艱難地爬下床到箱子裏找藥。在箱子底摸了好半天,終於把小藥包掏了出來。這是走前葉青青為我準備的,她家裏的人要麽在醫院,要麽在中藥房工作,搞的她也像半個赤腳醫生了。
  吃了藥,喝完水,我重又撲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全身火灼般的難受。三個小時好漫長,每次醒來我都要翻出時間來看看。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怎麽還沒到……
  左臂忽然而至的疼痛感讓我再次從渾沌中清醒,好疼啊!我掀起左臂睡衣的袖子一看,細細的胳膊上起了一大片紅色的皰疹,輕輕一觸,如同刀刮般連著皮肉一直疼到骨頭裏!我舉著駭人的左膀子,坐在床上哇哇哭了起來。
  “青青,快來救我!青青!”
  咚咚——“采采!快開門呐!我來啦!”
  門外傳來青青急切的呼叫聲,我赤著腳,舉著左臂跌跌跌撞撞地去開門。
  “青青!”
  門一打開,我就撲倒在手上還拎著兩個大包的葉青青的懷中。
  “采采,你怎麽不穿鞋就跑出來開門!已經生病了,還不注意點。”葉青青邊說邊把我扯回屋裏丟到床上。
  “青青,我長了怪東西!”我紅著眼圈把可憐的左臂送到她眼前。
  “呀!怎麽長了這麽多疹子!”葉青青皺著眉先摸了摸我的頭,又從小藥包裏掏出棉棒輕觸了觸我左臂上的紅疹。
  “噝——好疼!”我護痛地縮回手臂,“青青,不能碰,一碰就會疼到骨頭裏。”
  “沒事,伸出來我看看。”葉青青摸著我的頭哄著我說。
  我哆嗦著再次伸出手臂,她輕輕捧著看了好半天說:“這很可能是病毒性皰疹,非常厲害!”
  “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去醫院啊!”葉青青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喂,舅舅,你在哪裏?在醫院呐,好。我好朋友生病了,我馬上帶她過去找你。恩,好,放心,我們直接打車去就行。再見!”
  “青青,你給誰打電話呢?”我好奇地問。
  “噢,我表舅舅,正好最近到這邊的醫院交流學習,我們馬上直接去找他。”
  “好!”我努力在疼的歪七扭八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在陌生的城市裏還能有好朋友在身邊,真好!

  眼鏡宋藍天
  “終於知道青青前兩天對我說的那句:‘看完我們的旅行照片,我真的很感動!’這句話的意思。這段時間一直很忙,春天去皖南看油菜花的照片一直也沒能及時的欣賞,中午的時間仔細看了我們的每一張照片,讓我回憶起我們九年前才剛進入大學的一幕……
  ‘同學請問學校大禮堂在哪裏?’這是我和青青同學說的第一句話。和青青相識已經九年,剛入大學的第一天,我們站在學校大禮堂的最後一排,遲到同盟非常巧合地知道我們在同班,一次偶然讓我們相識九年,猿糞啦!
  隨著撥撥和老大的加入我們四人幫的小團體很快組成了,從沒能想過他們三個人會在同一個小區買房,現在想想還覺得這一切都很夢幻。慶幸自己能認識這麽好的同學,慶幸他們都能過的很幸福,慶幸我們九年後還能一塊旅行,慶幸我們的臉上依然笑容燦爛……
  今天還和青青同學坐在醫院的小花園裏吃青團,哈哈哈……雖然我狼吞虎咽的樣子有點破壞小花園美好的景象,不過說真的,青團真的很好吃。真的好希望永遠都能這樣,朋友總是在你的身邊,讓我覺得特別的安全。
  有些想家,想爸爸媽媽,想我曾走過的每一條石板路,想我最最親愛的石頭城。”
  ————周采采的博客
  青青真是倒黴,一路上為我擔著心,下了飛機,連口水都沒喝,掛著兩個黑眼圈就要帶我這病號去看病。盼星星盼月亮地休個年假,竟是這樣的一個令人沮喪的開始,我都替她不值!
  好不容易攔了一輛出租車,青青費力地把我塞到後坐裏,和司機大叔打了招呼後又奔回房間整理了一個大包帶出來。我靠在她懷中,一邊捧著膀子呻吟,一邊偷偷打量著她的黑眼圈。剛自作多情地想到她昨晚也許因為想到今天可以見到我而興奮的一夜沒睡,司機大叔就回頭對我們說:“到了!”
  我敢打賭,從上車到停車絕對不會超過一分鍾!才剛剛起步竟然就對我們說到了!這司機大叔不會搞錯了吧?青青伸出頭向外看了看說:“恩,真的到了。沒想到竟然靠的這麽近!采采,下車吧。”
  我拖拖拉拉地揪著青青的衣角從出租車裏拱出來,偎在她身邊連眼睛都懶得睜。青青背著包,一手護著我,正準備往醫院裏走,馬克西姆先生在她口袋裏彈起鋼琴來。青青掏出電話看了號碼後鬆了口氣說:“還以為是公司了,原來是我舅。”
  “喂,舅舅嗎?對,我們已經到了,正在大門口呢!你已經出來接我們了?好……嗬嗬,舅,我已經看見你啦!”青青笑嗬嗬地掛上手機,帶著我往門裏頭走。
  經過門牌時我睜眼瞄了一下,原來是榕城中醫院。嘿嘿,看來不用打針掛水了!我在心暗喜。
  “舅!我們在這邊!”
  長輩來了,我就算病得再難受也不能疏於禮數。搭著青青的肩,我對著越走越近的白袍邊低頭鞠躬行禮,“舅舅好!”
  卟哧——葉青青這家夥竟然笑了出來。
  “別……別,你別這麽客氣呀!”表舅舅有些為難地說。
  又是耳熟的聲音。為什麽到了榕城之後,我總會聽到一些很耳熟的聲音呢?而且緊跟著都沒什麽好事。
  我抬頭望著青青她表舅,傻了。
  有誰能告訴我,為什麽這個世界會那麽小呢?丟個手機會砸到他,救個小貓貓會誤罵他,現在生個病,更離譜,他搖身一變竟成葉青青的醫生表舅舅了!
  眼鏡兄,你這回便宜可占大了!竟讓我叫你舅舅!哼,算了,看在要求你看病的份上,先不與你計較。
  “是你!”眼鏡兄微紅的臉上滿是驚訝。他一定和我有一樣的感歎!榕城咋那麽小呢!
  “咦?采采,你和我表舅舅認識啊?”青青更是一頭霧水。
  “嗬嗬,嘿嘿,嗬……”我明明是胳膊疼,卻捧著頭開始呻吟。
  ******
  榕城中醫院與一般的醫院很是不同,沒有鋼筋水泥的現代建築,都是一幢幢很有福州地方建築特色的小樓,牛角似的飛簷,明麗卻又不炫目的彩色琉璃瓦。
  青青的表舅舅為什麽會到這裏來,我不知道,但我發現這裏的醫生護士都對他很尊敬。尤其是那些護士小姐,一口一個宋醫生,叫的別提多甜多順溜了。
  眼鏡宋醫生在門診為我察看了病情後就對青青說:“你猜的沒錯,是病毒性皰疹。還好來的及時,不然會發展的更厲害。”
  “恩,采采她最近都很忙,又受了寒,潛伏在脊神經裏的病毒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青青赤腳大夫一本正經地和她表舅討論起來,“現在要怎麽辦呢?”
  “先退燒,然後用針炙來撥除神經裏的毒素,再輔以湯藥,兩個星期應該就可以痊愈。”宋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很有把握地說。
  被遺忘在一邊的我望了望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最後大聲疾呼道:“能不能先幫我止痛啊!我實在疼的受不了啦!”雖然在說完這句話後我應該很漂亮地暈過去,但我努力了好幾秒也沒成功,隻得放棄,轉而呻吟的更加大聲,惹得門診裏的其他人頻頻對我們行注目禮。
  “舅,采采看來真的是疼的厲害,要不先想法子給她止疼吧!”
  還是青青心疼我啊!
  眼鏡宋略想了想說:“那先帶她去我住的院子好了,我給她先配副藥敷上。”
  *****
  還沒推開院門,門縫裏就傳出小貓咪咪嗚嗚的叫聲。
  “小貓貓在這兒!”我一下子忘了自己的病痛,興奮地從青青懷裏蹦起來,衝出去推門。
  青青早已習慣了我這一驚一詐的壞毛病,她笑笑地對眼鏡宋說:“采采生性單純,這麽大人了,還和小朋友一樣,孩子氣的很,舅你可別見怪啊!”
  “嗬嗬,沒關係。我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了,她這性子倒很可愛。”眼鏡宋寬容的笑著說。
  “是吧,嗬嗬——”青青也笑著答,突然腦子一轉彎反應過來,伸手揪住我的後衣領,把我拖了回來,一臉驚詫地問她表舅:“咦?不是第一次見識?你們難道見過?”
  笨眼鏡,明知道自己這表侄女八卦,還亂講話,不會裝作不認識我啊!我惱地扭頭狠瞪了眼鏡宋一眼。
  “嗬嗬,也許采采不記得我了。前段時間她曾幫我救過一隻小貓。”眼鏡宋總算還有點眼色,我也就打蛇隨杆上地假笑著說:“是嗎?怪不得我剛才看宋醫生覺得好眼熟,原來那天救小貓的就是您啊!”
  他又笑著推了推眼鏡對我和青青說:“先進去吧,一會有的是時間講話。”
  我用很誠懇的眼神對青青點頭。
  剛推門進了院子,一團淡黃色的小毛球就撲到眼鏡宋的腿邊,又是打滾又是翻跟頭,撒潑耍賴的小樣和我有的一拚。
  “宋醫生,這就是那天喝醉酒的小貓吧?”我暫時忘了胳膊上火灼似的大皰疹,全副心思都被小貓給吸引了。
  “是啊,小家夥醉了一整夜,還好身子沒受什麽損傷。”眼鏡宋寵溺的看著小貓,任它抓著自己的衣角胡作非為。
  葉青青也是個好貓的,看見可愛的小貓,就忘了我這個病號,蹲在地上逗著貓,用南京話貓咪貓咪地喚個不停。
  “青青,它是福州的貓,生下來就聽福州話的。能聽懂普通話就已經很神奇嘮,你還指望它能聽得懂你的南京話,回你兩句南京味的貓叫啊!”我忍不住打擊一看到小動物就很白癡的葉青青。
  事實證明招惹葉烏龍是不明智的選擇。我被強行扭送到裏屋,不許摸貓,碰貓,甚至看貓!理由是怕我把病毒傳染給小貓貓!
  果然,在她眼裏,人不如貓!
  眼鏡宋的宿舍……真的可以稱之為宿舍嗎?說是書齋還差不多。一張四尺來寬的床上有一半堆的都是書,床後有個大書架,高度已經幾乎擦到梁上。書架前有個精致的小書梯,書梯頂做成了一把小木椅,光滑泛亮的顏色,顯示出屋子的主人常常坐在上麵翻閱書籍。靠窗的位置是一張紅木雕花書桌,自然也是堆滿了書。這張桌子和桌邊相配的椅子本身倒很有意思,雕花精美不說,桌麵桌角上竟然有了古物被玩賞久了才有的包漿。
  窗與書桌間還有兩尺不到的距離,放了一張和書桌看起來風格差不多的小榻。此刻,我就斜倚在這小榻上,可憐巴巴地扒著窗棱望著外麵。
  剛才一進院,我光顧看小貓都沒注意院子的情形,這會仔細看來竟是個很雅致的小院。窗角下種了許多星星草,草間或疏或密地開著叢叢白色的玫瑰,極清淡的顏色,和院門處那株鮮紫的三角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並不讓人覺得衝突,隻覺如喝了山中老茶般,濃烈後有清雅,微澀後還有淡淡的回甘。
  院心是一片翠綠的葡萄架,五月的葡萄葉新鮮柔嫩,卷曲著向天空伸出的莖幹猶如少女美麗而柔軟的手。架邊的石台上放著許多竹扁,扁裏晾著許多黑黑的草藥。架下起了一個小小的藥爐,紫銅爐身看起來也很有些年份。眼鏡宋從另一間側屋裏取了幾味藥,一些放在藥罐子裏加水煎煮,另一些則放在石台上的藥舂裏研磨起來。看他煎藥磨藥的樣子極其嫻熟,倒有點老中醫的架勢了。
  青青和小貓玩了會,便跟在眼鏡宋身邊問這問那,說是幫忙打下手,其實是礙手礙腳才對。估計她表舅舅也嫌她煩,讓她到裏屋來陪我。她不肯,摸著小貓的頭說要做飯。
  恩,葉青青做飯的水準我是領教過的,保證吃完不拉!也隻能保證到這個地步了,至於吃的過程中反胃暈厥之類的,她概不負責。
  眼鏡宋來為我敷藥時,青青還在廚房裏煮飯。她說,她要做一桌讓我們口水流的比閩江還湍急的佳肴來!
  我會相信她,我就不是和她相識九年的周采采!
  話說回來,眼鏡宋真是一位很好的醫生,他極輕巧地為我敷藥,和他侄女的粗手粗腳比起來好太多了!好吧,看在他沒把我弄疼的份上,以後不叫他眼鏡宋了,就叫宋醫生,宋藍天醫生。他胸前的牌上用好看的宋體寫著這三個字。
  敷好藥,待了一小會兒,宋藍天又端了一碗聞起來就很苦的藥進來。
  “宋醫生,我外敷就好了,不喝藥行嗎?”我苦兮兮地哀求。
  “這皰疹並非外傷,而是內毒作怪,若不喝藥,很難痊愈。”宋藍天有些為難地看著我,過了一會,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眼睛一亮,笑道:“前兩天同事結婚發了兩盒巧克力,用它來過藥就不會苦了。”說著,他走到書桌邊從一堆書中撥出一盒吉百利的喜糖巧克力。
  沒辦法,這藥看來是非喝不可了。我硬著頭皮,接過藥碗。
  “采采,我……”宋藍天忽然欲言又止。
  “嗚?”我嘴裏含著苦藥皺眉咕嚕著。
  “采采,你是那天在機場幫我的人嗎?”宋藍天的表情忽然認真起來。(眼鏡兄啥時候不認真過?)
  咕——一大口藥沒有噴出來,全咽了下去。眼鏡啊,你怎麽還在這事上打轉呢?就當沒發生過忘了不就好了?我就是你侄女的好朋友周采采,何必管是不是那天在機楊的人呢?
  望著宋藍天在透明鏡片後如水般清澈的眼睛,我沒辦法撒謊,也無處逃避。
  “是。那天我們坐的是同一架機,同一輛大巴。其實,我沒幫你什麽,你不用放在心上。”
  宋藍天忽然笑了,很舒心的那種,笑意溫柔。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白玉掛墜,說:“那麽,這個一定是你的。”
  一隻白玉小蜘蛛趴在一隻白玉小腳上,瓏玲可愛又有些奇特的造型。那是我爸在新疆和田為我買的“知足者長樂”啊!我一直都是掛在小三耳朵上的,什麽時候不見的?我怎麽不知道呢?
  好吧,這事又再次證明我是個粗心大意的烏龍精。
  訕訕地接過掛墜,我紅著臉反複跟他道謝,他隻笑著說:“原來你一直都沒發現少了這墜子,待發現時,它又已回到你身邊,這也是福緣。”
  嗬嗬,宋醫生,我承認你說的話很中聽,我隻有用行動來報答你。一仰脖子,我一口氣把滿滿一碗藥都給解決了,那豪氣,絕不亞於在草原上縱馬飛馳的好漢!
  宋藍天把剝好的巧克力送到我嘴邊,望著我,就隻淡淡地笑著,鏡片後的眼神如蔚藍晴空般寬廣明澈。

  白日夢般的生活
  “淳於棼是唐朝人。有一次,因為他喝醉酒,忍不住在庭院的槐樹下休息起來,沒想到他因此就睡著了。在夢裏,他看到槐安國的國王派人接他到槐安國去,隨後把自己心愛的公主嫁給了他,並且派他擔任南柯郡的太守。
  在這段時間裏,淳於棼把南柯治理得很好,國王也很欣賞他。他五個兒子都有爵位,兩個女兒也嫁給王侯,所以,他在槐安國的地位非常高。
  後來,檀蘿國攻打南柯郡,淳於棼的軍隊輸了,接著他的妻子也因重病死了。這一切的不幸,讓淳於棼不想在南柯郡繼續住下去,就回到京城。可是,在京城裏,有人在國王麵前說淳於棼的壞話,國王沒有查證,就把他的孩子抓起來,還把他送回原來的家鄉。一離開槐安國,淳於棼就醒了,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場夢。
  不久,淳於棼發現庭院裏的槐樹下有一個螞蟻洞,洞裏有泥土推成的宮殿漢城池等等,他才恍然大悟,夢中所見到的槐安國,應該就是這個螞蟻洞。而槐樹的最高的樹枝,可能就是他當太守的南柯郡。
  淳於棼想起夢裏南柯的一切,覺得人世非常無常,所謂的富貴功名實在很容易就消失,於是,他最後就歸隱道門了。”
  每天都好像活在夢裏,白天做夢,晚上做夢,做夢吧,做自己編織的夢。千萬別醒來,就好像夢遊的人突然被驚醒,會被自己嚇死一樣!將白日夢進行到底,哈哈哈……
  (不出家,變成人,不開心,也要笑的最燦爛……)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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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藍天的藥真的很靈。傍晚回到三千水時,我的燒已退,左臂上的疹子也不那麽灼人的疼了。至於青青做的那頓飯,不提也罷!宋藍天為了不讓我的病情火上澆油,特意去醫院的食堂為我打了份飯,而他自己,則隻有被青青無情地塗毒可憐的胃。
  “采采,你明天不要去上班了,休息吧!”青青在床邊整理著行李。
  “不行,這兩天正忙,我不去會影響大家進度的。”我仰躺在床上拚命地搖著頭,“青青,我想吃西瓜!”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我指了指台子上剛才回來時買的西瓜。
  “好,我馬上去切!”生病以後,青青對我也算是有求必應。
  接下來的日子,我倆儼然過起了小夫妻似的生活。青青每天都會比我還要早起半小時,用小電爐為我加熱頭天晚上從她表舅舅哪裏取回來的藥,另外還要衝調一杯蜂蜜水放在邊上涼著。待藥熱了,便叫我起床,伺候我穿好衣,吃完藥,背上我的筆記本送我去公司。
  我倆走的很早,因為要在外麵吃早飯。拌麵是我們共同的最愛,後來她回了南京還常常在電話裏和我嚷嚷著說想吃福州的花生醬拌麵。我呢,也小浪漫了一回,在沒告訴她的情況下,打包了一大份生的拌麵,把佐料倒在礦泉水瓶子裏給她帶了回去。至於她感動地抱著我不鬆手,那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吃完早飯我去上班,青青就回三千水幫我給小茉莉澆澆水,或是一個人隨便在街上溜溜,買點我愛吃的水果和零食回去。中午我會在食堂打飯,或是去那家葡式簡餐店買兩份套餐帶回三千水和青青一起吃。一開門,青青總會先為我捧上熱呼呼的苦藥,然後在我嘴裏塞一小塊冰糖。說說笑笑地吃完飯,我倆洗洗臉就背靠著背開始睡午覺。下午我又去上班,青青去宋藍天那裏。她在那小院裏逗逗貓,看看醫書,再用她舅舅的珍貴藥材做做實驗,倒也愜意。我呢,巴巴地等到下班,就飛一般地奔到中醫院宋藍天的那個小院裏和她匯合。她那做飯的興致,沒多久就偃旗息鼓了,宋藍天也巴不得她不要那麽勤快,忙時就從食堂打飯,不忙的時候,他會親自下廚燒菜煮飯。眼鏡宋的水平,嘿嘿,不是我為他吹噓,真是讓我吃的滿嘴流油也不誇張。而且他會為我的病情著想,做些祛毒清涼的藥膳,又讓我在心裏小感動一番,不時地為初見時欺負他的事而懺悔一番。
  我生病的事,沒和同事們說。因為是女孩子,他們本來就都對我很特殊待遇,我不想再因為生病而再給大家添麻煩。所以,穿著長袖襯衣,掐紅蒼白的小臉,我,MM模塊的主打——周采采,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工作啦!
  這天下午,陽光又辣又熱,辦公室的空調卻像是壞了似的不肯工作。我熱的額上全是汗,卻又不敢把袖子卷起來。沒辦法,隻有溜到茶水間去透透氣。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涼茶,解開袖口,利索地往上一挽,新鮮空氣撫過皮膚的感覺,真是好。順手抓起小圓桌上的一張茶杯墊,站在窗邊,我把它當扇子使了起來。
  “周采采!”
  “有!”聽見那喊我的聲音,我條件反射地立正僵硬。
  “這麽嚴肅做什麽,好好喝你的水。”謝安玄搖了搖頭走進茶水間。
  “是!”我捧起茶杯繼續咕咚咕咚。
  “怎麽不見了?剛才明明放在這裏的。”謝安玄皺眉望著空空的小圓桌。
  “謝總要找什麽?我來幫你找!”我很狗腿地跑到他身後說。
  “茶杯墊,我剛放在桌上忘帶走了。”
  “咦?不會包,什麽人呐,連個茶杯墊也要拿!太過份嘮!”我拖著南京腔的尾音為謝大人打抱不平。
  謝大人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目光停留在我的右手上。
  我笑著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徹底僵硬。
  瞧我這烏龍的,還真以為自己手上拿了把扇子呐,那是茶杯墊!而且還是謝大人的茶杯墊呐!
  豆腐呢?我的豆腐呢?快點讓我撞死算了。
  “那個……這個……那個……”我尷尬地雙手奉上茶杯墊,囁囁地說:“對不起啊,被我當扇子使了。”
  謝大人沒接過杯墊卻一把握住了我的左手腕。
  “唉喲,痛!”我擰眉叫道。
  “你左手臂怎麽回事?”謝大人用捉蟲子的銳利眼神掃視著我塗了藥的左胳膊。
  “嗯……”已經被發現,瞞也沒意思了,我隻有老實交待,“前兩天受了點涼,長了病毒性皰疹,已經看了醫生,沒事的,再過兩天就好了!”
  真的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耶,今天一點不疼,疹子也開始往下消了。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是周五,也不用來上班。”謝安玄接過茶杯墊,又將我挽起的衣袖輕輕放下,扣好,“已經長了疹子,皮膚就不要再直接和空氣接觸比較好。”
  我還停留在送茶杯墊的那個姿勢上,胳膊伸的直直的,一動不動。腦子和身體同一狀態——不動。
  “嗬,你這丫頭,又來了。”謝安玄忍不住笑了出來,把我胳膊按下去,說:“領導讓你回去休息,沒聽到嗎?
  “是!大人!”我脫口而出,就差學港劇裏麵的人跺腳敬禮了。
  謝安玄捂著額頭,搖著頭歎道:“果然是生病了,病的還不輕。”
  ***
  得了謝大人的特赦令,我歡天喜地的收拾好桌子,背起包,在同事們一片豔羨不已的眼光中一點也不像個病人的蹦蹦跳跳走了出去。至於工作嘛,謝大人說了,他正好要整理所有MM模塊的流程,有什麽問題,他會幫我處理的!嘿嘿,謝大人,謝謝啦!
  一路歡天喜地的到了宋藍天的小院外,老遠就聽見門裏有小貓淒慘地叫聲。青青這家夥,不會是沒的玩,開始拿小貓做試驗了吧!
  我急忙推門衝了進去,隻見鮮綠的葡萄藤下,放了一隻巨大的木盆,青青挽著衣袖褲腳,頭上臉上全是泡泡,她指著正從盆裏拚命向外逃躥的小貓說:“周采采!我看你再跑!今天不給你把澡洗幹淨,我就不是葉青青!”說著,伸手向小貓掐去,小貓用力一掙,跳出木盆,正好落在我腳邊。
  我笑咪咪地把濕淋淋地小貓抱了起來,望著狼狽不堪的葉青青。
  “采采!”青青驚訝地叫道,頭上的白泡泡順著臉頰滑了下來,真是可愛。
  我舉起小貓依舊笑嘻嘻地說:“青青,你是在叫我,還是在叫它呢?”
  “呃——”葉青青語塞,不一會兒就大笑起來,“哈哈,我是在叫你,也是在叫它呢!”
  “好啊,你這壞家夥,又給我使壞,看我怎麽收拾你!”我笑著撈起盆邊的木勺,舀起一勺水就向她潑去。
  “小樣,就你還治得我嗎?”青青反應靈敏地躲開,從頭上抓了一把泡泡就向我臉上抹來。
  可憐我這病號,哪有她那麽敏捷的身手,很快,我也是白泡泡順著臉頰往下滴,狼狽不堪了。
  一番惡戰後,我倆準備齊心協力完成給小貓洗澡的艱巨任務。
  “周采采,把你的後腿抬起來!”青青對小貓說。
  “葉青青!把你的屁股給我翹起來!”我對小貓說。
  “喵——嗚——”小貓慘慘地對我們說。
  “周采采,你是一隻小壞貓,剛才為什麽用爪子撓我?”青青一邊用毛巾給小貓擦幹一邊說。
  “葉青青,你是一隻流氓貓!剛才為什麽用舌頭舔我?”我一邊給小貓喂牛奶一邊說。
  “咪——嗚——”小貓無奈地對我們說。
  於是,宋藍天醫生回到他一向整潔雅致的小院時,看到的是貓飛人跳的一幕。隻能感歎,怎一個亂字了得!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宋藍天今天親自下廚。理由是要用美食來彌補我被他侄女摧殘的受傷小心靈!
  傍晚時分,亂糟糟的院子總算被收拾停當,飯也做好了。
  小貓貓被折騰的很累,喝完奶就趴在小棉窩裏睡著了,張著粉紅色的小嘴,還輕輕地打著鼾。
  我們抬了一張小矮桌放在葡萄架下,就著夕陽和晚霞,享受美味的晚餐。
  正吃到一半,宋藍天就被醫院的人叫走了,說是去開什麽緊急會議。
  我和青青兩個絲毫沒被影響到食欲,繼續大啖。
  “青青,我明天也不用上班哦!嘿嘿!”我嚼著香菇開心地說。
  “真的啊!太好嘮!”青青兩眼發光。
  “明天我們去廈門玩不好?”我兩眼冒賊光。
  “好!呃——”青青忽然想起什麽,望著我的手說:“不過你還病著呐!出去玩好嗎?”
  “絕對沒問題!我今天已經一點也不疼了,疹子也在退。廈門又不遠,也不是什麽深山老林,玩起來不辛苦!去嘛,青青!你好不容易休個假,哪裏也不去玩,多虧啊!”我繼續誘惑她。
  “你真的沒問題?”青青顯然動搖了。
  “絕對的絕對沒問題!”我輕飄飄地為她加上最後一根稻草。
  “嗬嗬,那好吧!”青青傻笑著點了點頭。
  小貓貓還在繼續做著它的美夢,它的夢裏會有什麽呢?而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夢裏,快樂的不得了的一個美夢。

  時間是用來浪費的
  傍晚和青青去逛超市,兩個人在家門口的超市居然也能走丟,在沒有手機的情況下,我充分的發揮了我小猴子的聰明才智尋找我的青青——未果!
  超市有夠大,東西有夠多,還好人不是太擁擠,估計都回家吃飯去了,躺在家中溫暖的沙發上看電視真是明智的選擇,總比我無心買東西,把小腿都走細了一圈去尋人要強許多。
  出門時走的匆忙,把我們家的小三孤孤單單的丟在桌上裏,他一定會怪我,不帶他去看夕陽,把他落在寒冷房間裏。其實他不知道,今天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離開他有多麽的不便。小三,我要告訴你,以後不管我到哪裏,我都要帶著你,那樣我就不會和青青走丟,不會一個人瘋瘋顛顛的尋找,不會去服務台播尋人啟示,不會一個人閉著眼睛感受失去方向的感覺。
  其實我有夠聰明,該想的我都想到了,該做的我都做到了,隻是青青這個笨笨很不巧地和我走錯了方向,很不巧的在不同的樓層尋找,很不巧的沒有聽見廣播站的尋人啟示。
  當我在唯一的出口等待青青時,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我閉著眼睛數數走直線。其實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你閉上眼睛的時候,你會很沒有方向感,別說走直線,有的時候覺得站著都很困難。
  為什麽天還亮著也會感到恐懼?閉上了眼睛,天卻沒有黑。明明感覺自己走的是直線,掙開眼睛時卻發現偏離了方向。經常做一些事,結果也會偏離自己最初的希望,不是我沒努力去做去,隻是努力的去做了之後,得到的卻不是想要的結果。今天發現尋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一個城市不容易,在另一個城市更難……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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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和青青在超市走丟,兩人你找我,我找你的浪費了許多時間,但想到就要去廈門看鼓浪嶼的碧海藍天,好心情還是抑製不住地膨脹起來。回家的路上,我倆數著榕樹爺爺的長胡須,摸著芒果樹嫩綠的新葉,你追著我打一下,我跟上去推你一掌,仗著天黑人少,瘋鬧的不像話。
  回到三千水,我躺在床上一邊啃木瓜一邊指揮青青收拾行李。
  “青青,把那個六神避蚊水塞到邊上的小袋子裏,這樣用起來方便。”
  青青丟下手上正在裝蘋果的袋子去找避蚊水。
  “青青,給我帶那個小熊的枕頭巾,我在外麵不枕小熊就睡不好。”
  青青剛把避蚊水塞到小袋邊,又忙不跌地去找我的小熊枕巾。
  “青青,記得帶十全工具刀,上麵有勺,我要用它挖西瓜吃。”
  青青左手抓著小熊枕巾右手伸到抽屜裏去找十全工具刀。
  “青青——嗚——”我剛要說牙膏要帶那個香橙味的,臉就被從天而降的小熊枕巾給蒙住了。
  “壞采采,仗著自己生病不幹活也就罷了,還指手劃腳,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瞎指揮!”
  “哇——救命啊!”我掙紮著想擺脫那毛茸茸的枕巾。
  “哼,小胳膊還想擰過大腿啊!今天讓你見識見識大腿的厲害!”青青一邊說一邊把我像烏龜似地翻了過去,對著我可憐的小屁股啪啪——就是兩巴掌,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嗚——我的手!壓著了!疼,好疼!”我嗚咽著慘叫。
  青青這才想到我手臂上還長著疹子,嚇的忙鬆開我,抓起我的左胳膊要察看。我瞄準時機,一個鹹魚翻身加鯉魚打挺,反手把她壓到身下,擰著她的鼻子大笑道:“哈哈,讓你也知道知道咱小胳膊的厲害!”
  我們倆這樣一翻瞎折騰後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可憐的青青,強壓住困意,硬撐著繼續收拾行李。我也不再光在一邊指手劃腳,而是積極主動地為她打下手。嘿嘿,總體來說,我覺得自己還是覺悟蠻高的一好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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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到廈門的車都是很豪華的大巴,高高的椅背,寬寬的座位,車廂裏竟然還有衛生間。
  我倆開心地找到位子坐下,剛要誇講這車設施齊備,卻發現,不時有股異味隱隱約約地飄過來。初時還不算太明顯,車子開動一會後,這股味道卻越來越大了。經過青青的火力偵察,我們才發現,原來那個既豪華又隱蔽的衛生間就在我倆座位的旁邊!
  我和青青執手相望,無語凝噎,唯有一臉黑線。
  青青拿出濕紙巾讓我在受不了時捂在鼻子上,我更是想出了把六神避蚊水當空氣清新劑來用的餿主意。
  好不容易挨到了廈門,我那一瓶避蚊水也差不多消耗了一大半。
  按照計劃,我們先去鼓浪嶼,在那浪漫的小島上住上兩天後再回廈門轉轉。
  沒有我所想象的碧海藍天,也沒有青青所想象的晴空萬裏。事實上,鼓浪嶼的大海一點也不碧,粗硬的沙灘上全是青青黃黃的爛水草。天公也不作美,我們剛坐渡船上了島,小雨就星星點點地落了下來。好在鼓浪嶼這個小島的建築本身很有特色,我們不撐傘,穿著涼拖,手牽手漫步在一條條爬滿綠色藤條,開滿鮮紫色三角梅的小街小巷裏也別有一番風味。
  走到安海路上時,已是下午四點。我中午在麥當勞吃的那個漢堡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正打著紅牆小院裏一株結滿果實的木瓜樹的壞主意,青青忽然指著前麵叫道:“采采,看那邊!”
  我往前一看,原來是一幢舊房子,空著,爬滿了青藤。
  “一座空房子而已啊,幹嘛大驚小怪的?”我繼續關注我的小木瓜。
  “笨笨,在空房子前麵一點!”青青說著拖起我就向前走去。
  走過那座舊房子,我們來到安海路36號門前。灰色水泥的院門兩邊有浮雕的羅馬柱,經過許多歲月,羅馬柱看起來很是滄桑。鐵藝卷花的門頭,繁複的花式透著些落沒的貴氣。門下放著塊小黑板,上麵寫著:“時間是用來浪費的。”落款是“Air夫婦的花時間咖啡館”。
  “時間,是用來浪費的。”青青若有所思地緩聲念道。
  “咦,這裏麵竟藏了咖啡館嗎?名子可真是有趣。”我伸頭向院子裏探去。
  順著門後的石階向上望,很清幽靜諡的一間院子。紅磚累砌的民國歐式建築,圓拱門廊的前台子上放了四張木桌,邊上坐著幾個正品著咖啡的外國人。
  “青青,我們進去喝咖啡好不好?”
  “好啊!”
  一拍即合!我暫時忘了那顆木瓜樹,轉而專心去想提拉米蘇的美味去了。
  拾階而上,到了店門前,依舊是一塊小小的黑板,上麵用淡藍色的粉筆寫著:
  愛吃不吃:。精致咖啡
  。提拉米蘇
  。釀色
  。原生草本
  * 寫不下了
  嗬嗬,還真是有個性的招牌菜單呢。邊上另有一塊小黑板,用淡粉的筆寫著:
  提拉米蘇[TIRAMISU]
  揉和了芝士、咖啡和酒香,意味濃鬱,柔綿細致。
  每日隻售十份,¥25/份
  遇見才遇見,錯過便錯過
  “老板!我要一份提拉米蘇!”不待從小黑板上挪開眼,我便對著店內吧台內正忙著的老板叫道。
  “對不起,今天的份已經賣完了。”老板是個不很年輕的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草綠色休閑褲,輕輕答著我的話,竟是連頭也沒抬。
  錯過便錯過。我的心忽然淒涼起來。
  青青已經步入咖啡館裏間,正趴在櫃台上翻看一本宣紙寫的小冊子。
  “這是什麽?”我好奇地問。
  “老板手書的菜單。”青青也是頭都沒抬。
  我悶悶地拿起另一份小冊子看起來。
  意式肉醬麵!
  哈哈!終於找到我的所愛了。
  “老板,我要一份這個!”我把手中的菜單硬塞到老板麵前,老板淡淡地掃了一眼,說了聲好。過了好一會兒,老板像是回過味來似地,用一抹帶著笑意的眼神又看了我一眼,但也僅是一眼而已,接著就繼續擺弄他手中的一堆雜草去了。
  “采采,”青青皺眉把我拉到一邊說:“哪有人下午四點就要吃意式肉醬麵的?這會就該喝喝咖啡,品品茶,如此風韻小院,你呼呼吃肉醬麵多刹風景啊!”
  “不!我偏要吃肉醬麵。”我一擰脖子走了出去。哼,我覺得這風景就正適合吃肉醬麵,怎麽啦?
  青青還在櫃台上磨菇,我在門框邊舉起相機,偷偷給她拍起照來。
  她很仔細地在看一本名為“花時間品百草”的菜單。
  “老板,我要‘小青’。”她將那本宣紙小冊放回台子上說。
  “那——”老板抬頭看了看,略頓了頓說:“還是‘摩萊卷柏’吧!”
  “為什麽?”
  “小青是一種降火的青草,而摩萊卷柏是一種高山蕨類……”老板用很坦誠的語氣說。
  青青歪著腦袋想了想,笑著說:“那給我一壺摩萊卷柏好了!”
  老板點了點頭,請她稍等。
  “那麽,”我收起相機笑眯眯地走到櫃台邊說:“請再給我一壺‘小青’,我想喝。”
  青青扭頭望著我,帶著笑,眼神中卻盈滿說不出的溫暖。
  “喂,葉青青,我馬上就要喝‘小青’了哦!我要把她喝的幹幹淨淨,下了我的肚子,看你以後還怎麽欺負我!哈哈!”我全然不顧店內安靜的氛圍對著青青笑了起來,老板有些驚奇地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青青,終於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青青努著嘴又想笑,又想說我兩句,簡直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最後隻輕輕擰了我的臉一下,笑道:“小樣!”
  廊子上的外國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我開心地躺在木桌邊的一張竹搖椅上耐心等待著我的肉醬麵和“小青”。
  舊竹搖椅經過歲月的摩挲,已變成近乎赤褚的深沉顏色。在小雨的晚春時節裏,舊竹透著一股淡淡的涼氣。初躺時還不覺得,待將滾熱的‘小青’捧到手心裏以後,這涼氣才沿著我的背一絲絲透了上來。我卻貪念著臥在竹椅上能見到的獨特風光而不願離開。當搖椅微微向上翹起,廊子裏,從門到盡頭的景色便如一幅活著的畫般展現在眼前。門邊的灰缸裏養了幾株纖細秀美的百合,純白玲瓏的花朵,吸著春雨的味道,仰頭癡望著廊外廢棄戲台上的縷縷蘿藤,然後在一種莫名的思念中靜靜綻放。百合斜角邊的木桌門旁,坐著如青草般幹淨清新的女孩。她一手托腮,一手撫過浸著大簇摩萊卷柏的透明玻璃杯,似乎還在回味深青色蕨類在口中留下的草根香味,笑吟吟地望著在躺在竹椅上懶貓般閑意悠然的我,望著當意式肉醬麵端上桌時從竹搖椅上一躍而起的我。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恩。青青,你要不要嚐嚐?味道真好耶!”我樂滋滋地叉起一撮麵條送到青青嘴邊。
  “你自己乖乖吃就行啦,我不要。”青青伸手將那撮麵條推到我嘴邊。
  “哼,不嚐別後悔哦!”我啊嗚一口把沾著肉醬的麵條狠狠吞下。
  就這樣,從四點直到六點,我們在這幢紅色的小樓裏,浪費著生命中最美麗的時間。
  如果,浪費都是這樣定義的話,我想,美好的回憶都是浪費出來的。

  少年與大齡女青年
  <在你身邊>已經聽了N久,不太記得《巴黎戀人》的內容,卻單單記下這首音樂。
  不管在什麽時候,陰天、雨天、晴天,上班的路上、汽車上、街道上,聽到這首音樂都會覺得很溫暖!
  在你身邊,不需要多麽寬厚的肩膀
  在你身邊,不需要多長的時間
  在你身邊,不需要多麽浪漫的場所
  在你身邊,隻要你能溫暖我的心
  在你身邊,……
  ——周采采的博客
  *****
  住在海軍療養院120元一個晚上的簡單小套間裏,我和青青已然很知足。因為,推開窗,外麵就是一望無垠的大海,雖然他不是那麽湛藍清澈,但他依然寬闊坦然。所有大海的胸懷,都是一樣的,並不為它表麵的顏色而改變。
  傍晚回來的路上,曾看見一群高中學生模樣的孩子帶著帳蓬在海灘上露營,我和青青很默契地一聲歎息,青春真是好啊!我們的青春,早已從指縫間溜的隻剩一條細細的尾巴!
  晚上,我倆噴上避蚊水,搬著凳子坐在陽台上吹海風吃西瓜。忽然樓下圍牆外傳來陣陣烤肉香,不一會兒,少男少女們歡樂的笑聲就混著肉香一塊兒散開。
  丟下西瓜,我用我號稱能與孫行者相媲美的金睛小眼一看,橙黃色的路燈下,三三兩兩的烤肉攤倚著芭蕉樹開了張。而傍晚那群在海灘邊露營的孩子,正在芭蕉樹綠色的大葉下美美地吃著烤肉。
  重又捧起我的小西瓜,安安靜靜地吃著,一句話也沒說。
  青青看了看了我,又看了看西瓜,接著看了看牆外的風景,終於忍不住問:“采采,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刺激了?”
  我用十全工具刀上的小勺挖出一大塊瓜瓤塞進青青的嘴巴,微笑道:“不,我覺得很好,這樣,就很好。”
  青青捂著塞滿西瓜的嘴巴,看著我眨了眨眼睛,了然一笑,轉頭望向遠處黝黑的海平線。
  她是懂我的,不用說,她也懂。
  能在海風中與你比肩麵坐,能望著牆外如斯風景,能聽見大海深長的呼吸,能感覺到夜晚特有的讓人迷醉的溫柔,能有你懂我,這樣,就很好。
  也許是白天在長滿三角梅的街巷裏走了太多的路,洗完澡,我們倆都覺得有些倦意。便鋪床理被,枕著我的小熊枕巾,枕著沉沉的海浪,擁一個浪費著許多時間的美夢,睡了。
  睡至半夜,迷蒙中聽到外麵傳來尖叫和大笑聲,我輕推了推青青問:“外麵好吵?怎麽了?”
  青青也正睡的迷糊,便隨口答道:“也許是有人喜歡半夜開party吧,別管了,快睡吧!”
  “嗚。”得到答案的我,翻了個身,重又墜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到海灘邊散步,我們才知道,昨夜原是海水漲潮,淹了那些孩子們的帳蓬,這些可憐的小家夥,半夜三更抱著被子行李,連滾帶爬地向岸上搬家。就是這樣狼狽,卻還是笑著鬧著逃開的。
  “真是些精力旺盛又可愛的小家夥!”青青同學撐傘故作深沉地歎道。
  “好酸……哪裏跑出來的酸氣?一大早又沒吃酸辣湯!”我捏著鼻子撞了她一下。
  青青回我個白眼兒。
  雨比昨天下的更大了些,我們各撐了把傘,在清雨中繼續鼓浪嶼的閑逛之旅。
  從雞山路往西,又往北,也不知究竟走到了何處,竟是人越來越少。遠遠地來了一個穿紅襯衣的女學生,見我倆一頭勁地向前走,錯身而過,竟又折到我們身後喊道:“別往右拐啦!環鼓路和美院都向左走!”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我知道環鼓路是往左走,因為昨天已經走過了啊!所以向右拐,想看看別的風景嘛!
  “謝謝,我們知道!”我很禮貌地對她笑了笑。
  她用一種奇怪地眼神看了我們最後一眼,終於,扭頭走了。
  “青青,那個女生好奇怪哦!對不對?”我追上已向右拐進小巷的青青說。
  “不,她一點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們。”青青左手將花傘一轉,雨珠紛落。
  “呃?我們?”
  “采采,你過來,看!”青青右手向巷邊殘破的矮牆外一指。
  我走過最後一幢舊屋往牆外一看,頓時抽筋!好恐怖的一大片墓地!
  青灰色的水泥棺材上印著血紅的十字架,一個接一個地列在叢叢雜木旁,灰天暗雨之中,說不出的恐怖陰森。
  後來才知道,那是島上舊時基督教徒們的墓地,很僻靜的一塊荒蕪墓園,島上人自己都很少走那條路。我和青青兩個不看地圖的烏龍,竟然在那墓園裏轉了個大圈,從頭到尾,從裏到外看了個透徹。好不容易從墓園裏走了出來,我倆都有些重見天日的感覺。
  重見天日後的第一感覺就是餓。走到內厝沃路上時,買了兩根油條做早餐,一邊啃油條一邊商量著去島上最著名的菽莊花園。
  一路兩人討論著關於菽莊花園的傳聞,不覺已走到泉州路上。雨不知何時已然停了,收了傘,兩人重又手挽著挽手走在了一起。
  “青青,你有沒有發現……”我貼在青青耳根邊悄悄說:“發現我們後麵有點怪?”
  “你也感覺到了啊?”青青忙點頭讚同地說:“有好一會兒了吧?”
  “是啊!那三個人從路頭開始,就一直跟著我們!”我有點小緊張地扯緊青青的衣袖。
  “別怕,讓我來看看到底是什麽人!”青青說著從小包裏掏出化妝境,選好角度向後照去。
  我也急忙把頭湊上去看,境子裏除了我倆的大臉外,遠遠一角,映出三張少年的臉,其中還有一張是金發碧眼的。
  “咦?三個小毛孩嘛!”我搖了搖頭說,“是不是迷路了所以跟著我們啊?”
  青青也鬆了口氣說:“也許吧,不過不用怕了,就他們三那小體格,我一隻手就能撂倒一個!”
  我笑嗬嗬地點頭說:“是啊,一手一個!呃,不過人家是三個,還有一個要怎麽辦?”
  “不是還有你嗎?你一個人對付一個小毛孩總沒問題吧!”
  “呃——”我捏了捏自己那疹子還沒退幹淨的小細胳膊,有點遲疑地說:“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青青看我那底氣不足的樣子,把木柄花傘塞到我手中說:“給你個武器,沒事兒!咱們走咱們的!”
  “好!”我握緊小花傘,故作英勇地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出了內厝沃路,那三個少年還是不遠不近地尾在我們身後。而我們,卻早已把身後的他們給忘了個幹幹淨淨,不斷對著街邊各式各樣美麗的小樓品頭論足,拍照留影。偶爾路邊有老人挑著擔子賣些島上的小吃,我們更是逢吃必停,每一樣都要買點嚐嚐。就這樣一路玩著吃著,我倆都忘了早上是要去菽莊花園觀賞,而不問方向地在巷子裏亂竄起來。
  在烏棣路的小巷邊,青青買了一大塊潔白軟糯的伏苓糕,坐在一幢老宅門前的石階上,我倆捧著糕又吃了起來。
  正吃的開心,那三個一直遠遠尾隨的少年忽然走到我們跟前。
  其中一個眼睛特別漂亮的孩子蹲在我們麵前,用特別誠懇的語氣說:“姐姐,你們到底打不打算去菽莊花園啊?”
  我和青青諤然,對哦,我們原本是要去菽莊花園了,那為什麽現在會坐在路邊吃伏苓糕呢?
  “嗯,我們是要去菽莊花園的,不過和你們有什麽關係呢?”青青擦了擦嘴邊的糕屑,擺出長輩的架勢對那孩子說:“還有,不要叫我姐姐,要叫就要叫阿姨,懂嗎?”
  卟——我把口中的糕給噴了出來。
  青青,我們倆有這麽老嗎?嗚——讓這麽可愛的少年叫自己阿姨,我立刻就覺得自己臉上開始長皺紋了。
  “阿姨,”那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少年也蹲了下來,用地道的中國話說:“早上無意間聽到你們說要去菽莊花園,而我們,也正好要去那裏。這個島很繞,我們自己有些找不到方向,本想跟著你們去菽莊花園可以省點勁的,可你們為什麽一直在巷子裏亂繞呢?”
  這孩子,還真叫阿姨啊!不過他普通說話的比我還地道!至於他的問題嘛,我和青青對望了一眼,總不能和他說,其實我們根本忘了要去菽莊花園這檔子事,所以一直這樣亂轉吧?
  “那個——”青青沉吟了一會,終於開口說:“誰說我們是亂繞呐?我們現在才正要去菽莊花園,要跟,你們就繼續跟著吧!”
  說完,青青拖著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背上包開始尋找通往菽莊花園之路。
  我回頭望了望愣在原地的三個少年,嗬嗬一笑說:“你們還忤在那裏作什麽?等著阿姨來牽著你們走嗎?”
  *****
  菽莊花園,還真是不太好找。
  這一次,我倆是真的很認真地在找這個地方,地圖翻過來又翻過去的看了好幾遍,行走方案也擬定了好幾個,可是就是找不著正確的方向。
  雨停後,雲開霧散,太陽公公很熱情地照耀著我們,我和青青也不知是被曬的還是急的,頭上全是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涼亭,我倆一頭鑽進去,坐下喝水乘涼。
  三個少年也跟著進了涼亭,金發少年一臉茫然地走到我跟前,彎腰問:“阿姨,這裏難道就是菽莊花園了?”
  卟——我果然還是受不了被半大少年叫成阿姨這樣的強力刺激,一口珍貴的果汁遠遠飆了出去。
  另兩個少年躲開我噴出的暗器,坐到涼亭的另一角笑了起來。
  “小舒,你別再叫她們阿姨啦!被占了便宜還不知道!”漂亮眼睛的少年對金發少年喊道。
  “哦——”金發少年撓了撓頭,表情更加茫然,“不過,她們沒占我什麽便宜啊?”
  一直閑坐在一邊望雲觀天不理人的青青,這回終於也有了反應,大概是覺得戲弄這樣一個單純的少年有些過意不去,她從袋子裏掏出一根香蕉遞給金發少年說:“我們和你開玩笑呢,別當真,還是叫我們姐姐好了。諾,這根香蕉給你吃!”
  “謝謝姐姐!”金發少年眯起碧眼笑的燦爛,伸手接過香蕉便吃了起來。
  邊上兩個少年,一個巴巴眨著眼看著,另一個則一臉深沉不知在想什麽。我忽然覺得厚此薄彼不太好,畢竟害他們跟著繞了許多的路,白做了半天的保鏢,便也從袋子裏掏出兩盒子酸奶扔給他們。
  “姐姐,你有沒有草莓味的酸奶啊?”漂亮眼睛少年拿了我的酸奶竟然還跟我嘰嘰歪歪!
  “沒有!要吃不吃,不喜歡就還我啊?”我伸手作勢要搶回,那鬼精靈的孩子,立刻插上吸管三兩口就把酸奶喝完了。這還不算什麽,他和吃完香蕉的金發少年,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親的不得了,一邊就不斷榨取我和青青背包裏的零食。
  唉,為嘛我一看到可愛的孩子就硬不起心腸來呢?我和青青一邊為孩子們遞上最後一包山楂片,一邊交換著彼此無奈的眼神。唉,不用多說,我倆骨子裏都是一樣心軟的人呐!不然怎麽會在茫茫人海中就成了朋友,變了知己呢?
  “我說你們,”一直沒開口坐在一邊作深沉狀的少年忽然開了口,正為最後一片山楂而搶奪不休的另兩個少年像被定格似的停了下來,深沉少年走到他倆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過山楂片丟進嘴巴後挑著俊秀的眉對我和青青說:“你們兩個其實也是迷路了吧?你們根本不太會看地圖,不要說不知道菽莊花園在哪裏,就是現在我們身在何處,估計也是根本搞不清楚!”
  荷!原來這孩子夠厲害的啊!竟被他看穿了!
  青青鼓著嘴對他怒目而視。
  “哼,我們是找不到菽莊花園啊,那又怎麽樣?我高興迷路,我樂意瞎轉,要你管?再說了,誰讓你跟著我們啦?你有腿有腳有眼睛,不會自己走,自己去啊?”青青這要強的丫頭被小毛孩子揭了短,氣的不顧淑女形象,口不擇言。
  金發少年和漂亮眼睛少年傻愣在一邊,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到,不知如何是好。
  看青青和個小孩子這麽認真,我倒覺得好笑起來,再看她瞪著大眼,恨不能用眼神殺死對方的樣子,我更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啦,好啦!青青,別和小孩子這麽認真嘛!”我搖著青青的手開始打圓場,“既然他這麽厲害,就把地圖交給他,讓他負責在中午前把我們帶到菽莊花園好不好?”
  說著,我趕忙跟邊上那兩隻知道吃的木頭人使眼色,還好,這兩孩子雖然愣點,卻不傻,接到我的暗號,忙也在一邊跟著打圓場。最後,大家一致同意,給深沉少年一個接受組織考驗的機會,讓他帶我們走。但若是中午前到不了菽莊花園,他就得把自己的午飯奉獻給我們四個平分,若是到的了,我和青青就請他吃海鮮。

  一分錢逼死倆烏龍
  <一個人來到田納西>---趙麗華
  毫無疑問/我做的餡餅/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好詩!好詩?
  <傻瓜燈---我堅決不能容忍>中,她寫道:我堅決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場所/的衛生間/大便後/不衝刷/便池/的人。
  ……
  網友們也大發作詩熱潮
  <感謝>:謝謝你/麗華/老師/是/你/讓我/第一次/學會了/寫詩/我/現在/好後悔/以前/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就是/因為我/不會寫詩/她/離我而去/如果/她/看到/我/今天寫的詩/我/相信/更後悔的是她。
  <其實你也可以作詩>:其實/你詩寫得/真的不錯/你不做詩人/真是/便宜了我。
  <如果>:如果/一個蘋果/長得像蘋果/我們就叫它/蘋果/如果一個蘋果/長的像菠蘿/我們就叫它/厄滴神啊。
  笑,爆笑,哈哈哈……
  ————周采采的博客
  太陽升到日光岩正中心的位置時,我們五個人竟然真的來到了菽莊花園門前。
  那個看似故作深沉的少年,算是有兩把刷子,一個人看著地圖,左折騰右折騰,還真把我們帶對了地方。
  青青在我身邊低聲說:“哼,瞎貓逮著死耗子!”
  她心裏雖不服氣,嘴上卻再也說不出什麽。就算人家是瞎貓,可就是逮著了死耗子,你這亮眼睛的貓再氣不忿,也是白搭。
  漂亮眼睛和金發少年這兩個隻知道吃的小家夥,在菽莊的鋼琴博物館裏一邊欣賞珍貴的古董鋼琴,一邊就開心地討論起要吃什麽海鮮來了。
  青青坐在假山下的魚池邊,掏出口袋裏最後一塊麵包,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麵包喂魚。
  “青青,我們去爬假山吧?”我拖著她的手想讓她忘了剛受的小小打擊。
  “不要,我腿疼。采采,你去爬吧,我在這兒等你。”青青說著把我推上了假山的入口。
  唉,青青這到底是怎麽了?都不像她了。若是在平時,這點小事算什麽?不肖半刻,她便忘的幹幹淨淨。難道說她並不是因為和小孩子賭氣才難過,而是為了別的什麽事?細想想,剛才在日光岩下她曾接了個電話,情緒似乎就是從那時起開始急轉直下。
  怎麽辦?我一邊努力踩著石階向上爬,一邊想著要如何開解青青這別扭小丫頭的情緒。
  大約爬了五分鍾,我轉過迷宮似的假山洞,站在了山頂。金發少年和漂亮眼睛兩個頑皮的家夥早已下到後山去玩了,隻有那個深沉少年立在南山頂似乎在向左看著什麽。
  “喂,看什麽呐?”我小喘著走到他身後問。
  “那兒的一大片曼佗羅,開的真豔。”少年伸手一指,一大片鵝黃色銅玲般的花朵映入我的眼簾。
  “那就是傳說中的曼佗羅嗎?”我讚歎著向那片花跑去,“真漂亮啊!”
  我湊到花下,向那大朵的花兒親近過去,正想聞聞花香,卻被一把揪了回來。
  “這花聞不得!會暈的!”兩個聲音同時在我身後響起,兩隻手同時揪住我的肩膀,容不得我有一絲掙紮,曼佗羅就在我眼前遠去了。
  回頭一看,卻是青青和深沉少年同時揪住了我。
  “青青!你怎麽又上來啦?”我驚喜地摟住青青的脖子。
  “嗯,就知道你這烏龍容易出狀況,我不放心就趕緊追著爬上來了。”青青臉上的陰霾已開,果然還是甜美的笑容最適合她。
  “咦,難道你的烏龍會比我少嗎?”我不服氣地捶了她一下。
  “嘿嘿,這倒也是……”
  青青,我不得不說,你臉皮的厚度好像已經超過我嘮!
  被我倆晾在一邊的深沉少年忽然開口說:“你們倆在這花下合個影吧,我來幫你們拍。”
  “這倒是個好主意!”一向愛拍照的我立刻舉雙手同意,青青也沒有反對。就這樣,我們手牽著手站在大片鵝黃色的曼佗羅下,拍下了倆人在鼓浪嶼唯一的一張合影。
  正準備再多拍幾張,金發少年和漂亮眼睛兩人一路高叫著餓死了從後山跑過來。
  君子一言九鼎。我和青青雖不是君子,但好歹癡長了這些孩子好幾歲,決不能在他們麵前成為食言而肥的反麵教材。
  ****
  海鮮當然好吃,要不然李風遠也不會把MSN名子改成“天天吃海鮮”。可是海鮮還有一個更厲害的特點,那就是貴!
  怎一個貴字了得啊!尤其這幫壞心眼的小孩還硬要在島上最好的酒店裏吃。既然做好了要吃窮我們的準備,點菜當然也不會手軟。龍蝦,大梭子蟹,各種蟶子和海螺,滿滿點了一桌。
  金發少年一邊吮著海螺上的鹵汁一邊把一隻瘦巴巴的小蟶子撥到我碗裏,笑嘻嘻地說:“姐姐,你吃啊!為什麽不吃呢?”
  要是別人出錢請我吃,我當然有的是好心情來大塊朵頤,可現在掏錢的可是我們啊!肉疼還來不及呢,哪有心情吃!
  青青見我那愁眉苦臉的樣子,悄悄在我耳根咬道:“你若想不開吃不下才虧呢,既然已經出了錢,就放開胸懷來好好吃,你不吃,都被這幫小毛孩給吃了,你心裏不是更鬱悶?”
  對啊!青青說的太有道理啦!吃!我為嘛不吃?我掏錢買的耶!
  夾起瘦瘦的蟶子塞進嘴巴,我立刻瞄住漂亮眼睛少年正虎視眈眈的大龍蝦。
  這一餐海鮮吃的,那真是撐啊!
  為了把錢吃回來,我明明已經飽的不行,還在拚命啃著從金發少年碗裏搶過來的螃蟹腿。
  形象?這時候可千萬別和我談什麽形象。吃飯是我最容易原形畢露的時候,我也煩不了,不過一幫小毛孩罷了,在他們麵前裝淑女有啥用?該咋地咋地吧!
  終於把一桌子菜給掃蕩光,我摸著肚子對青青說:“阿青啊,買單!”
  青青正用筷子蘸醋在桌上寫字玩,聞言擰眉抬頭,有些困惑地看著我說:“我帶的是零錢包啊,大錢包不是在你那裏?”
  呃——我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努力回憶著出門前那晚我倆關於錢的保管分配,依晰記得青青說她管裝了少錢的零錢包,而我——我負責保管裝了重要家當的大錢包。
  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整理行李時都沒見到那隻畫著加菲貓的大錢包,既然不在我這兒,那麽錢包究竟在哪兒呢?
  青青見我開始盯著桌角發呆發愣,已經預感到我可能又做了什麽烏龍的事。她小心冀冀地湊到我邊上說:“采采,我當時讓你把錢包從大包換到腰包裏,你不會是掏出來放在桌上後就把它給忘了吧?”
  我淚汪汪地望著已經開始絕望的青青,點了點頭。
  咚——青青一頭撲倒在一堆螃蟹殼之上。
  *****
  雖然很丟人,但看到剛才還吃的興高采烈的三個壞小孩這會兒愁眉苦臉地掏口袋湊錢付帳,我心裏還是小爽了一下。嘿嘿,讓你們黑著心點菜啊!點出麻煩來了吧!
  青青跑到櫃台上去找大堂經理商量打折事宜,三個小孩還在算著口袋裏的錢,而我,導致這個局麵的罪魁禍首,卻怡然自得的開始吃酒店免費贈送的甜點了。
  好不容易請酒店給打了折,緊緊巴巴地付了帳,大家一算身上的錢,也就夠坐輪渡回廈門,再坐幾趟公交車的了。這三個少年也是從福州來旅行的,和我們一樣,到了廈門以後,他們也再沒錢買票回福州了。
  金發少年一臉哀愁地對著窗外的大海說:“我沒想到要做徒步旅行,沒穿我的徒步鞋,這可怎麽辦啊?”
  我抽筋地看著他說:“小舒同學,你不會是想從廈門走回福州去吧?”
  結果,他扭頭很認真地看著我點了點頭說:“不然還能怎麽樣呢?我們又沒錢買車票。”
  “但我們可以搬救兵啊!”青青摸了摸金發少年的頭,笑道:“傻孩子!姐姐怎麽會讓你走回去呢!放心吧,我們會有辦法回去福州,海鮮的錢也會還給你們。”
  “真的嗎?”漂亮眼睛少年睜大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眸崇拜地望著青青。
  “放心,放心!姐姐我們活了這麽大把年紀,要是連這點突發狀況都搞不掂,那二十幾年的鹽也算是白吃了!”青青開始拍著胸脯放大話。
  “青青,你到底有什麽辦法啊?”我拉了拉她的衣袖悄悄問。
  “還能有什麽辦法,打電話讓我舅來救我們啊!”青青顯然對我忘帶錢包一事還有意見,又衝我翻了個白眼。
  *****
  一行五人,坐輪渡從美麗的鼓浪嶼又回到了廈門。
  因為沒有錢,公園之類的收費景點我們就不想了,拖著行李,兩個大齡女青年帶著三個花朵般的少年坐公交去了廈門大學。
  廈門大學果然名不虛傳,座落在南普陀山腳下的她,是一個溢滿書香的桃源。
  “采采,”青青忽然雙手在胸前握拳有些緊張地說:“你說我們能不能遇到易中天啊?我特喜歡他的品三國和漢代風雲人物!”
  看她那一臉的花癡樣,我無語。
  青青是百家講壇的忠實FANS,尤其喜歡號稱學術超男的易教授,隻要是易教授講的內容,她一定滴水不漏。這還不算,她還喜歡逼著身邊的人跟她一起看,不看不行,在她的威逼利誘下,易教授對我來說也算是老熟人了。
  三個少年跟在我們身後閑晃著,對廈門大學顯然沒我們那麽好奇。後來問了才知道,他們以前曾來玩過,所以沒什麽興奮的感覺了。
  青青一路瞪大眼睛尋找著她的易教授,我呢,則特別喜歡廈大裏的那些建築。和福州中醫院一樣,到處是閩南特色的建築,隻是這些建築摻合了書卷的氣息,似乎更多了些文化所特有的深沉。
  站在一幢色彩鮮豔的牛角樓下,我仰首長歎,真是漂亮的建築啊!那飛簷,那琉璃,那排欄……
  “嗬嗬,姐姐你可真有意思!”漂亮眼睛少年忽然在我身後笑了起來。
  我轉頭一看,另兩個孩子也都用一種奇怪地眼神望著我笑。
  “你們笑什麽?還笑的這麽奸詐!快說!”我惡狠狠地瞪著那三隻小壞東西。
  “那個,你為什麽那麽深情地看這房子啊?”深沉少年此刻看起來一起也不深沉,笑容特別奸詐!
  我欣賞美麗的建築有什麽問題嗎?難道不許人用那麽深情款款的眼神來看房子嗎?
  “我喜歡,怎麽啦?誰敢說不讓我看?”我氣哼哼地用眼神秒殺他們三個。
  “可是,姐姐,”漂亮眼睛少年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這是男生宿舍樓啊!你這麽用勁地睜大眼睛看,嚇的那些男生都縮回宿舍裏不敢出來了!”
  ~^^~我又再次光榮地烏龍嘮!
  好在我已經練就一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在幾個小毛孩麵前丟臉算什麽,這和我在謝大人麵前丟的臉比起來,差十萬八千裏去了!
  正想到謝大人,我的小三唱起了櫻桃小丸子。
  “喂,你好。”是個我不認得的號碼。
  “周采采嗎?我是謝安玄。”
  嗆~嗆~嗆……世人說什麽來著,說曹操就曹操到!都說不能亂念叨了,一念到誰,馬上這人就會冒出來顯示一下他的重要性。
  “謝……謝總好!”我很大聲很認真地回答,表情異常嚴肅,把三個本在一邊笑翻的孩子都搞糊塗了。
  “你身體全好了嗎?”謝大人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無風無波。
  “好……好些了,還不算是全好。”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這人有個老毛病,隻要一緊張就不會說假話,一張嘴,那真話就咕咕地往外冒。
  “既然沒全好,怎麽不在賓館好好休息?你現在人在哪裏?”謝大人的聲音嚴肅了起來。我心裏更抖了,立刻回答:“我在廈門大學!”
  “廈門大學?你跑到那裏去作什麽?”
  “我……我來玩……”我的底氣已經越來越不足,謝大人特意放我假讓我好好休息養病,我卻溜出來玩了。
  電話那頭靜了下來,又不像是已經掛斷的樣子,我隻得捧著小三耐心等待。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謝大人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有些不悅了。
  “我……我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想到根本沒錢買票回去,我隻能這麽回答。
  “為什麽?”
  “因為我,我把錢包丟在賓館了,沒錢買回來的車票。”我幹嘛要如實告訴謝大人呐?還嫌自己不夠丟人?
  “你!”謝大人顯然為我的答案所氣結了,“你在廈大的正門口等著,哪裏也不許亂跑,我馬上來接你,聽見了嗎?”
  “是,大人!”我條件反射地立正回答。
  “嘟……”電話被掛斷了。
  我聽著電話那頭的盲音有些茫然,謝大人剛才說什麽?說他要來接我?!
  額滴神!
  我正在這邊和我的神打招呼,那邊青青笑逐顏開地跑了過來,開心地對我說:“采采,不用擔心了,我舅舅馬上開車來接我們!”
  我僵硬地衝她一笑,點頭道:“好……剛才,據說,可能,我們領導好像也要來接我……”
  “你們領導?”這次輪到青青傻掉了。
  “青青,你舅舅會不會開個救護車來接我們?”
  “……應該不會吧……”
  “我希望他直接開著救護車來,我想我可能會需要急救……”

  又甜又澀的花生湯
  有的時候覺得我真的很會想像耶!下午去銀行取錢,不大不小的數目,取錢的時候我就充分的發揮我的想象力,在想自己會不會遇上搶錢的、打劫的、騙錢的壞人,腦子裏滿是電視劇的情景,心裏很是緊張,看誰都不像好人,看誰又都像壞人.拿到錢過數後,走在中山北路到龍池庵的那一小段路上,我就注意著我前麵的、後麵的、左邊的、右邊的,過路的人、騎車的人、店鋪裏的人、店鋪外的人、街對麵的人,哈哈哈……我覺得我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
  我的腦子裏還會聯想到剛才同和我在銀行裏排隊等候的人中會不會就有某個壞人在尋找目標的,然後通過手機告訴銀行門口的人,銀行門口可以分布好幾個人,路人甲、路人乙、自行車丙、街對麵的路人丁,他們都是一夥的,現在是信息的時代,他們可以通過手機聯係,可以通過問路、請我幫忙的方法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後在我失去防範意識的時候,搶著我的包、拿走我的錢,一路上都在想象和分析這件事,很快就來到了轉盤處,正好遇到了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年輕人電動車相撞的事件,我也會想象這是不是壞人布置好的,知到人都有好奇心,必然會擠 到人群著看熱鬧,然後甲乙丙丁再齊上陣在人群堆裏,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包裏的錢拿走。壞人都是很聰明的,我要比壞人更聰明才行,於是我沒有擠在人群中去看熱鬧,而是在人群外看熱鬧,既滿足了我的好奇心,也確保我包包的安全,真是聰明!噢耶……
  終於看完了熱鬧,回到了公司,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還死了一些腦細胞,下午茶的時間就這麽給我浪費了……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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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廈大正門前邊角處最不起眼的小石階上,我愁眉苦臉地托著腮,用個小樹枝在地上畫圈。青青跟那三個小家夥去買花生湯了,都是那三個小家夥給忽悠的,說什麽到了廈門不喝花生湯就算是白來了。他們還拚命想拖我一起去來著,被我義正言辭地給拒絕了。
  謝大人都說讓我乖乖坐在廈大正門前等他,還敢想跑去喝什麽花生湯?我還沒活膩呢。雖然從福州開車到廈門至少也要兩個小時,但我愣是在接完電話後就堅守在廈大的正門口,比門衛還敬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四個貪吃的人還沒影,兩個小時卻已快到了。我的心慚慚拎了起來,謝大人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會不會狠狠把我給批一頓?還是,我很快就會享用到李風遠所謂的至少臥床兩天的謝氏秒殺?
  正低頭捂著臉痛苦呻吟,忽然肩頭被輕輕一拍,一個溫和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采采,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兒?青青呢?”
  “宋醫生!”我猶如落水之人看見浮木,兩眼立時就濕潤了,伸手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角。
  “采采,怎麽了?別怕,我這不是來接你們了!先告訴我青青去了哪裏?”宋藍天以為我是害怕了,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慰道。
  我的確是害怕了,可怕的並不是他所想的。
  “青青去喝花生湯了!”想到青青這家夥不顧情義地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我有些微惱地伸手往大馬路上一指,說:“把我丟在這兒,自己和那三個壞小孩去喝花生湯了!”
  “三個壞小孩?”宋藍天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嗯,這事兒說來話長。”我點了點頭,咽口唾沫,準備慢慢跟宋藍天解釋。
  宋藍天到底是個有耐性的醫生,聽我從浪費時間咖啡館一直講到小島墓園也沒說出重點,都沒急,反而聽的津津有味。倒是我自己覺得喉嚨有些疼,於是不在言無不盡地囉嗦,長話短說,把後麵和三少年相遇的事三言兩語就給講完了。
  “你們兩個,自己跑出來玩,為什麽事先都不和我說一聲?”宋藍天靜靜聽完,忽然望著我的眼睛問,眼神中有淺淺的責備,更多的卻是真摯的關懷。
  呃——我們沒和他打招呼?我不太清楚耶……他是青青的表舅舅,又不是我的……
  “況且你的身體還沒全好,抵抗力很弱,海鮮這種東西根本不可以碰。青青這是怎麽了,竟把這些禁忌都忘了!”
  呃——基本上我和青青到後來都忘了我在生病這件事。
  “你臉色紅的有些不正常,把左手臂伸出來給我看一下。”宋藍天微皺起漂亮的長眉,推了推眼鏡,看著我的臉。
  他雖不是我的表舅舅,但他是我的醫生。
  所以,我乖乖卷起袖子把手臂伸了出來。
  “周采采!”
  哇,好大的刹車聲以及——好大怒氣的一聲周采采……
  聽了那聲音,我隻覺得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有些哆嗦地抬頭一看,一輛黑色的SUV就停在我和宋藍天麵前。半搖下的車窗裏,謝大人那張可以凍死一半廈門人的冷臉正死死盯著我……我伸出的左手臂,以及那個握著我手臂正準備做仔細檢察的宋醫生。
  “謝總……”我忙從石階上站起,卻把拉著我手的宋藍天也一並拽了起來。
  “采采,他是誰?”宋藍天並未鬆開我的手,隻淡淡問了一句。
  就這問話的功夫,謝安玄已經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那個……這是我的領導,謝總!”我努力保持著冷靜,為宋藍天做介紹。
  “原來是你的領導。”宋藍天微微一笑:“你們領導也是來救你的嗎?”
  “呃——應該是的吧……”我覺得自己全身都像木頭人一樣僵硬了。
  謝安玄看了看宋藍天,對我說:“你的介紹已經結束了?我還不知道這位先生是誰。”
  “他是舅舅……哦,不不不,是長輩……也不對!嗯,嗯應該說是我好朋友的舅舅,是我的醫生!”我磕磕絆絆地對謝大人解釋著。
  “醫生?”謝安玄重又打量了一番宋藍天,而後對他伸出手,用極禮貌又極公事化的微笑與語氣說:“你好,我是謝安玄。”
  “你好,我是宋藍天。”宋藍天鬆開我的左手,與謝安玄輕輕一握。
  我悄悄縮到宋藍天身後,用手揪住他外套的衣角,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發現,潛意識裏,我對謝安玄有點懼怕,而對宋藍天卻有點依賴。
  謝安玄的目光忽然轉向了我,見我縮在宋藍天身後,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周采采,過來。”謝大人對我命令道。
  “哦……”我磨磨嘰嘰地向前挪步子。
  “我建議,”宋藍天望著被我揪翻起的衣角,推了推眼鏡說:“采采還是跟我回福州。”
  謝安玄一把拉過我還揪著別人衣角的手,將我拽到身邊微笑道:“為什麽?”
  “她是我的病人,並且病還沒有完全好,跟我一起走,比較方便照顧。”
  我在一邊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眼鏡兄,我舉雙手同意你的建議!
  謝安玄挑眉一笑,正要說話,卻被身後傳來的喊叫聲給打斷了。
  “采采!采采!花生湯來嘮!”
  這邊正一團糟,青青和三個小家夥卻捧著超大碗打包的花生湯從馬路對麵高叫著我的名子跑了過來。
  於是,情況變的更加亂七八糟。
  再一輪的相互介紹,再一次的鼓浪嶼之行大解說,再一回把糗事在眾人麵前晾一遍……
  我抱著還溫熱的花生湯,可憐兮兮地躲在路邊的一顆小樹下,食不知味地喝著。
  不知道他們還站在那裏討論著什麽,謝大人臉上竟有了些和花生湯一樣溫熱的笑意。
  忽然,那一大幫子人全都向我看過來,我咽下口中的甜湯,在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微笑說:“你們……誰要喝花生湯嗎?”
  “采采,你是跟我和舅舅走,還是跟你們領導走?”青青笑嘻嘻地走到我身邊問。
  “我——”我當然想跟你走啦!笨青青,這還用問嗎?
  “好啦,我知道你是想跟你們領導走的。”青青拍了拍我的肩,一副很理解的表情說:“小采啊,混的不錯嘛!領導親自來接!”
  “青青我!唔——”我急的正要說話卻被青青一把捂住嘴巴拖了過去。
  “好,就這麽定了!你們三個跟我和舅舅走,采采跟謝總走!”青青一邊說一邊把我往謝大人身邊一丟。
  “噢耶!回家囉!”三個小毛孩歡天喜地的擁著青青和宋藍天往街邊的一輛寶藍色圖瑞車走去。
  青青你這沒良心的,為嘛把我給扔了呢?我梗著脖子望著夕陽下那一群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肝腸寸斷。隻有眼鏡兄,在不到十米的路程中回頭看了我兩次,我睜大了眼睛一遍又一遍無聲地對他呼喚:眼鏡兄,快來救我啊!眼看宋藍天猶豫著要轉身來救我,青青這壞丫頭竟然聯合那三小孩一同把他給架上了車!
  “還看什麽?沒指望啦!”謝安玄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說:“上車!”
  “……是,大人……”我捧著還沒喝完的花生湯,如受盡委屈的小媳婦般上了車。
  謝安玄一直繃著的臉忽然鬆了下來,他搖頭笑著說:“為什麽你時不時的會叫我大人呢?”
  “啊?”我正在係安全帶,聞言茫然地抬頭看著他,“我有當麵叫您大人嗎?不是稱呼謝總的嘛!我都是暗地裏自己偷偷叫的啊!唉呀——”我猛地捂住這惹禍的嘴巴。
  天靈靈,地靈靈,為嘛我周采采老不靈?
  謝安玄掛上檔正準備起步,聽了我的話,哐——一聲,車熄火了。
  ****
  一直到車開上高速,我都沒敢抬頭看謝大人一眼。
  “要聽音樂嗎?”謝安玄的右手滑過一排CD。
  “隨……便。”我悄悄抬眼掃了一下CD,竟有林海的《愛情風華》,《琵琶相》還有楊錦聰的風潮音樂合集!
  當謝大人修長的手指劃過《琵琶相》時,我低低從喉嚨裏擠出一句:“這個很好聽的。”
  悄悄抬眼看謝大人的反應,卻和他晶亮的眸子對個正著,我忙又將頭低下。
  不過,謝大人看起來心情好像很不錯嘛!沒生我的氣?
  琵琶珠玉落盤般美妙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我原本緊繃的心情也隨之一鬆。
  琵琶語,真的很好聽。
  “你喜歡Newage的中國風?”琵琶的背景音樂中,謝安玄的聲音也忽然變的很動聽。
  “嗯,喜歡Newage,不僅止於中國風,隻是這最近這段時間特別喜歡中國的古樂器。”我傾心沉醉於音樂裏,之前的擔心和小小恐懼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原先喜歡什麽樂器?”
  “十二三歲時超喜歡鋼琴,那時迷理查克萊德曼啊!最喜歡那首《柔如彩虹》,後來愛排蕭和長笛,排蕭吹奏的《綠袖子》真是悠揚動聽到了極致。”
  “後來呢?再大些喜歡什麽?”
  “再大些就愛上了小提琴。神秘園的小提琴,讓我癡迷了好多年!”
  謝安玄低聲笑了笑,又問:“現在怎麽從西洋樂轉成中國風了呢?”
  “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二胡和古箏,小時候還學了好幾年的古箏哦!”我一邊說一邊洋洋得意地把手伸到謝安玄麵前,“別看我個子矮,我手指可是很長滴!想當年,二胡老師和鋼琴老師都來搶過我,但我媽特愛古箏,我就學古箏了。”
  謝安瞥了我的手一眼,笑道:“好小的手,也不知當年那些老師是怎麽看的,真是走了眼。”
  “你!”我頓時氣結,縮回手,自個兒抱著看了半天,多好的一雙手啊,十指細致勻長,我媽都說我全身上下就這手長的最好了!憋了半天,我抬頭氣呼呼地對他說:“手小怎麽啦?關健是手指要長!哼,說了你也不懂。”
  謝安玄卻隻是笑,直笑的那些冷啊冰啊全不見了,車廂都被他笑暖了,我卻被他笑的不自在了。
  撅起嘴,打定主意不再和這個隻會取笑我的大官僚說話,他卻又主動來問我話了。
  “還沒講完呢,Newage的中國風是從什麽時候刮起來的?”
  本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卻礙於他是大BOSS,而且下個月又要給我寫階段性鑒定,我隻好撇了撇嘴說:“神思者的〈故宮〉〈海上絲綢之路〉,偶然之間聽到後就被震倒了!所受的震撼比理查克萊德曼加上神秘園還要大。此後一發不可收拾,從和平之月的所有係列到風潮唱片,我拚命地挖掘所有中國風的新世紀音樂。”
  “想不到,你對音樂這麽喜歡。”謝安玄若有所思地望著琵琶相這張專輯封麵上的那把古琵琶。
  “恩,我是那種沒有音樂就會活不下去的人。”我認真地點頭答道。真的,沒有音樂的生活,我不知道要怎麽過下去。
  說上麵這句話時,我的神誌還很清醒,知道自已都跟謝大人在說些什麽,在這句話之後,我就開始神誌不清地陷入半睡眠狀態,隻知道謝大人時不時還會問我些什麽,我也答著,卻不知道自己都答了些什麽。再後來大約是完全睡著了,睡的天昏地暗,烏鴉與夕陽滿天,根本不知今昔是何年……
  第二天才知道,青青他們的車一直就在我們旁邊,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開在高速上,幾乎同時回到了福州。而我,後來就一直睡。何時到的福州,怎麽回的賓館,怎麽上的樓,怎麽和青青背靠著背地睡在了床上,一無所知。
  我還浸醉在琵琶細語的美夢裏,琴弦一根根,全都長在我心上,不知是誰在輕輕撥弄,大珠與小珠,從心弦落入心田。

  最糟糕的美麗清晨
  “嘿嘿嘿……又坐在電腦前開始學習了,現在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每天吃完晚飯,和強人們一起走回住的地方,稍稍看一會兒電視,然後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再然後洗令我頭痛的髒衣服,最後就是一切準備就緒,安靜的坐在電腦前開始學習。
  如果老媽看到現在這樣乖巧的我一定很開心,現在的生活有規律,也很安靜,真的很安靜,好像與以前的工作,生活,朋友距離很遠很遠的樣子……
  學習新的知識,學著和陌生人打交道,會讓我變的很小心,卻也發現身邊有許多樂於助人的好人。他們會給我好的方法,好的教材,好的心情……
  以前的世界很小,以前的朋友很多,從來沒有如此陌生地麵對如此多的陌生人。我的年齡是27歲,27歲才剛剛開始學著辨別外麵的世界,但卻很慶幸自己所做選擇和得到了朋友們的幫助!
  青青已經走了很久,我的身體也早就好了。時間飄飄然的又過了一個星期,看著別人的成長,看著自己小小的進步,我還能說什麽呢?感謝我身邊的好人,祝你們得到你們想要的幸福!
  經常站在窗口看著對麵樓頂上盛開的三角梅———花開花落!
  經常抬頭仰望天空———藍天白雲偶爾也會下點小雨!
  經常腦子裏不想任何事情而站在窗口前發呆……”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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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日子總是過的很快。一晃眼,青青的十天年假已經休完,下午,她就要坐飛機離開我,回到我們的故鄉石頭城。
  清晨她依然早起為我準備了蜂蜜水,幫我洗了一大堆衣服,背著沉沉的筆記本送我去上班。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吃拌麵,在白蘭樹下仰首望著南方海濱城市純白的雲與透藍的天。
  那天的下午特別漫長。
  坐在辦公室裏望著電腦閃動的屏幕,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2:50 青青現在應該已經準備去機場了吧,有沒有記得把昨晚晾在陽台上的睡衣收下來呢?
  3:10 已經坐上機場大巴了嗎?她一定會挑一個靠窗的位子,因為她愛看窗外清澈的閩江。
  3:50 差不多該到長樂機場了。換登機牌時有沒有要一個看的見風景的座位?傍晚的飛機,可以看到雲上的金色夕陽,我曾看過,她也一定會愛上。
  4:30 坐在候機廳裏的青青在做什麽呢?是不是一邊聽音樂一邊看著我昨晚買的那本讀者?
  5:15 飛機要起飛了。
  青青離開了榕城,離開了我。
  “周采采!下班了,還發什麽呆?想加班?”
  驀然抬起頭,李風遠拎著筆記本,站在門口,手放在電源開關上對我說。我這才發現辦公室裏的同事都已經走光了。
  “哦……我馬上走。”我合上電腦,悶悶地收拾桌子。
  “今天也不去食堂吃飯嗎?”
  “食堂?”我愣住了,青青在的日子裏,我晚上從來都不去食堂吃飯。一下班就奔到中醫院的小院裏去找她,而後一齊逼著好脾氣的宋藍天給我們燒菜煮飯。現在,青青已經走了,我的病也全好了,我還有什麽理由再去宋藍天那裏騙吃騙喝?歎了口氣,我對李風遠說:“等等我,我也要去食堂吃飯。”
  “好,正巧有事和你說。”
  “什麽事?”
  “你先出來,讓我把燈關了行不行?”
  “哦——”我無精打彩地背起本本向門口走去。
  食堂在附一樓,沒有電梯,樓梯間裏的白熾燈亮的晃眼。
  李風遠大概也發現我今天的情緒很低落,隔了許久才開口對我說:“這個月底要進行階段總結與個人鑒定,總結的格式我已經發到你郵箱裏,你盡快寫一下。”
  “你給我寫個人鑒定嗎?”如果是李風遠給我寫鑒定那可就不用煩了,就憑我每天中午都把不愛吃的大排啊豬蹄之類的東西讓給他吃,他也該給我多寫幾句好話。
  “不,你的鑒定是謝安玄來寫。”李風遠笑咪咪地望著我立時變的更加鬱悶的臉,燦爛地說:“采采啊,這次的個人鑒定上麵可是很重視,直接決定你這個季度獎金數的多少哦!”
  季度獎嗎?我似乎已經預見到那一張張粉紅的人民幣從我眼前飛走了。
  “為嘛我的鑒定不能讓你來寫?”我嘟起嘴問。
  “因為我不管MM模塊啊!”李風遠一臉無辜。
  後來我想,李風遠選擇吃飯前的時機來告訴我這個消息,一定是有預謀的。因為,那天晚上,我除了白口吃了一個超鹹的鴨蛋外,別的什麽菜都沒碰。而最後收拾餐盤時,我卻發現盤子裏卻什麽也沒剩!再看邊上娃娃臉被撐的鼓鼓的李風遠,才發現都被他給吃了!
  狡詐的家夥!哼,他一定巴不得天天都可以在吃飯前給我個壞消息!
  也許是我和李風遠去的晚,我們吃完飯時,謝安玄早已離開了。
  雖然我心裏有點怕謝大人,但又很想知道他會給我寫什麽樣的鑒定。所以,無論如何,在鑒定上交到北京之前,我要想辦法從側麵先問問他。
  晚上回到三千水,屋裏黑燈黑火。
  青青走了,我重又要獨自一個人麵對每天的孤單與黑暗。
  將房卡插在電源上,所有的燈都亮了。梳妝台上放著一張便箋,我急忙走過去拿起一看,卻是青青畫的一副卡通圖。圖上兩隻可愛的小烏龍偎在大海邊的沙灘上,其中一隻捧著半隻大西瓜,臉上還沾著幾顆小小的瓜籽。另一隻則張著嘴在打吹欠,頭上戴著一頂大鈴鐺似的曼佗羅花。再仔細一看,離兩隻小烏龍不遠的邊邊角上,還蹲著三隻奇怪的小青蛙。一隻眼睛占了臉的一大半,一隻頂著一頭金色的頭發,還有一隻麵無表情,一臉深沉。嗬嗬,不用說,這三小青蛙就是那三個少年,而兩隻小烏龍呢,就是我和青青。
  青青,你是壞孩子!為什麽送我這麽可愛卻又這麽讓我難受的畫?
  青青,你已經到家了嗎?
  我將畫平平整整地壓在桌子上,準備過兩天去買個框把它鑲起來。
  口好渴,晚上吃的那個鴨蛋實在太鹹了。
  打開櫃子邊的小冰箱,我卻呆在了冰箱前。
  一大盒冼的幹幹淨淨的紅提,兩隻紅紅的大木瓜,三個精巧的水晶梨,四個光亮透粉的大蘋果,五盒光明益生菌的酸牛奶。
  小冰箱被一大堆水果和零食塞的滿滿,就連最邊角的空隙也被塞上了我愛吃的德芙脆香米。
  青青,你是壞朋友!為什麽給我買這麽多好吃卻又讓我心情更加酸楚的東西?
  青青,我好想你。
  關上冰箱的門,眼淚已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熄了燈,我抱著那一大盒甜津津的紅提,躺在床上一邊看月亮一邊吃。那些水果和零食,我全都要努力的吃光,就算會長胖也要吃,因為那是青青與我之間的友情。我要把她吃下肚,永遠藏在身體裏,這一輩子,無論我走到哪裏,她都會跟我在一起,讓我不再孤單不再彷徨。
  ****
  又是晴朗的一天。
  起個大早,我對自己說,周采采,這麽美好的一天,你要打起精神來!
  對,生活是美好的,即便青青和親人們不在身邊,也要努力讓自己的生活充滿陽光與溫暖。
  洗完頭發,我打開衣櫃開始挑衣服。那條桃紅色的蓬蓬裙是周未和青青一起逛街時買的,據青青說,我穿起這條裙子來,哈哈,那可是豔光四射!死丫頭,難道店老板給了她什麽好處嗎?每次都把我炫的一愣一愣的。
  嘿嘿,不過話說回來,不是我自戀,這條裙子的顏色真的很襯我的皮膚。
  穿上蓬蓬的連衣裙,我站在鏡子前左照右照,前照後照。恩,不錯,都可以去冒充十八九歲的少女了!哇哈哈,果然女人都是要好好打扮才能看的!
  穿上金色的高跟鞋,拎上小巧的手提包……呃,錯了。沒有小巧可愛的手提包,我每天要背的都是巨大無比,巨黑無比,巨醜無比的手提電腦包!
  背上大黑包再往鏡子前一站,效果立馬大打折扣。
  唉,沒辦法,再醜也得背著,誰讓這是我吃飯的家夥呢?
  沒事兒,周采采!你要相信自己無窮的氣質與魅力,這包背你身上就別有韻味!一定是別有韻味……我這麽連哄帶騙的自我催眠著自己。
  昂首挺胸地出了門,在腦子裏略想了想今天的工作內容。恩,今天要把上次打結的程序給重做一遍,還要和別的模塊對接測試一下,還有……最重要的,想辦法湊到謝大人身邊,打聽那個鑒定的事情!
  福州市的行道樹和南京不一樣。南京有些年代與曆史的道路兩邊一般種著民國時就有的梧桐與銀杏,而那些新開的路上則多半種著四季常綠的香樟。福州市的路邊卻種滿了南國特有的芒果樹。芒果樹也很可愛,圓綠的葉子襯著藍天中大朵大朵的白雲,像童話故事一樣浪漫。
  穿著漂亮的新衣服,走在童話故事般的芒果樹下,我的心在晨光中輕輕飄了起來,如一粒最微小最平凡的塵埃,感受著生命中最普通卻最巨大的幸福。
  眯起眼睛,看著前方我每天都要走好幾遍的小路,一種想要好好努力工作和生活的信心從心底升了起來。走在這條路上的各種各樣的人,大家不都在為了好好生活而努力著?特別是走在我前麵那個背影看起來超挺撥的人,他走在芒果樹葉間的陽光下,就像是從童話裏走出來的王子,輕輕的揮手抬足間,時光就在他深藍色的背影後凝成一扇門,一扇不知會通往哪個故事裏的門。
  唉——?等一下,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耶!我揉了揉眼睛,收起花癡的眼神,再一仔細打量那看起來很精英的背影,OMG,那不是我們的領導謝安玄大人嗎?正暗自嘲笑自己像個傻瓜,忽然想起我今天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向謝大人打聽個人鑒定的事。謝大人現在一個人走著,此刻豈不是我上前和他套近乎的大好時機?
  這麽想著,我就加快步速向前追去。其實我完全可以用跑的,隻是考慮到我今天打扮的這麽淑女,這麽美,當街失態狂奔可就太對不起早上用在妝扮上的那一個小時了。
  踩著有些夾腳的高跟鞋,我努力加快步頻地向謝大人靠攏。可是,眼看半條街都快走完了,我與他之間還隔著尚遠的距離,這樣下去,估計到了公司我也追不上他,謝大人走路的速度實在太迅猛了!
  再顧不得什麽形象,我拎起泡泡的的蓬裙,開始以小跑的速度向前追。
  謝大人呐,您能不能慢些走?
  到了拐角處,我終於算是比較接近謝大人了,正提了口氣準備最後的衝刺,卻沒想到腳下一滑,一腳踩進了一顆芒果樹下的泥坑裏!
  誰這麽沒公德啊?沒事兒在好好的芒果樹下麵挖什麽坑?裏頭還積了這麽些水!
  額滴神!我的金色小皮鞋,我的完美淑女裝,全毀了!
  好不容易把腳從泥坑裏撥出來,抬頭一看,謝大人的背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眨了眨眼睛,我恨不能坐在泥坑邊放聲痛哭。為什麽我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就碰到這樣倒黴的事情?為什麽我就不能順順利利地做成一件事呢?
  誰能給我答案!(烏龍先生在邊上不CJ地狂笑,因為你是我的得意門生啊……)
  “啊!我的湖!我的山!我的莊園!”小孩子刺耳的尖叫聲在我身後晌起。
  我扭頭望去,一個滿臉黑泥,隻有兩隻眼睛骨碌碌在臉上靈動轉著的瘦小孩伸手指著我,渾身微微發著抖,看起來氣的不得了的樣子。
  “大姐!你為什麽要把我的作品給踩壞?”小孩走到我麵前氣咻咻地指責道。
  “我……我不是顧意的。”咦?我為嘛說這個?我應該跳的比他還高,比他還要生氣地指著他說:小子,你沒事在馬路邊搞什麽違章建築啊?知不知道你毀了你姐姐多美好的一早晨啊?你就是用十碗拌麵再加二十碗扁食也換不回來!
  “大姐,你沒事在馬路邊亂晃什麽啊?知不知道你毀了一天真少年多美好的一早晨啊?你就是用十碗拌麵再加二十碗扁食也換不回來!”小孩指著我的鼻子大聲說。
  我差點當場暈倒!這死小孩,怎麽把我要說的話全說了?氣死我了!
  “那……那你想怎麽樣?”望著周圍人投來的怪異目光,我恨不能把這小孩塞進他自己挖的那個大泥坑裏去。
  小孩用髒手背抹了抹臉,裂嘴一笑說:“你就請我吃拌麵吃到飽吧!”
  恩——這還不算是太過份的要求,拌麵嘛,他能吃幾碗?就他那小身子小胃,一碗就撐死他!
  事實證明,我看人的眼光確實不準。那小孩的肚子是橡皮做的嗎?三碗大份的拌麵下了肚,他竟然還在叫再來一份!
  “唉,我說,你還是適可而止吧,”我用擔心的眼神望著捧著小花碟認真舔著盤邊沾著的花生醬的小人兒說,“不是我舍不得錢,我是真的怕你撐壞了!我可不負責送你上醫院啊!”
  “放心,我愛惜著自己的身體呢!”小孩不耐煩地衝我揮了揮手說:“你先付十碗的麵錢就可以走啦!”
  我努了努嘴,無奈地掏出錢放在桌上,“那我可先走了,這錢有多,你再要碗扁食湯喝喝,別幹吃麵。”
  “恩恩,知道啦!走吧,走吧!”小孩把失去利用價值的我推到門外。
  站在太陽下,回頭望了望還坐在店裏吃著麵條的小孩,又望了望腳上泥巴已經幹成一塊一塊,顏色班駁的金色小皮鞋,我忽然很想去宋藍天的那個小院裏抱著小貓貓哭一場。
  “周采采!你不進公司站這兒發什麽呆?”
  “我——”轉首望去,卻是謝安玄從隔壁的便利店裏拿著一盒牛奶走了出來。他走到我麵前,上上下下看了看我,轉過身捂住嘴,似乎在強忍著什麽。
  我知道,他在強忍著快要笑噴出來的牛奶。
  淚奔——我還能指望他給我寫出什麽好印象的個人鑒定來嗎?
  周采采,你是一個大笨蛋!

  玻璃杯的煩惱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讓我和一幫男人打交道。和他們一塊學習,會漸漸的懂得更多的知識,是從女孩子那裏學不到的,也會了解到一些男人的生活。
  股票,曆史,地理,工作……是他們每天談論的比較多的話題,其實他們生活的很簡單,他們不愛逛街,不愛買東西,不愛亂花錢。有的時候覺得養活一個男人好像比女人更簡單,隻要一日三餐管飽;給他們足夠自己的時間,精神世界管好;不過這些了解也隻是趨於表麵,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內心世界,不過更喜歡北方男孩子,會比較直接一些,也不會太愛計較,有問題和他們請教,也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和男孩子在一塊學習,真的沒有我想像的那麽糟糕。
  不知道我在他們的眼裏會是怎樣的我,等和再他們熟悉一點的時候,一定要知道答案。現在有疑惑的問題,就一定想辦法知道答案,不知道是好是壞……”
  ? ————周采采的博客
  ******
  關於個人簽定的事情,我現在已經完全不去想了。謝大人就算寫我不夠沉著穩重,工作不夠細致耐心,我也完全無話可說,因為全是事實。
  桃紅蓬蓬裙徹底被我打入冷宮,青青說的對,有時一件衣服也能左右你一天的運氣。這裙子,一穿上就那麽背,就算再美,我也堅絕不要了。
  最可恨的是李風遠,聽說了我那天早晨的鬱悶遭遇,不但沒有對我表示一星半點的同情之意,反而笑的把桌上的水杯都打翻了。李大人,你要是把自己的水杯打碎我也就不和你計較了,可你打碎的是我的水杯耶!
  我豈能就這麽饒了他,反正謝大人今天出去開會,不在公司,我就一個上午都盯著他,要他賠我杯子。他上樓去計算機中心,我也去計算機中心。他下樓去門衛室找報紙,我也去門衛室。他上班時間溜號去便利店買麵包吃,我也跟著溜號去便利店。他上廁所,我也……呃,我不能跟著進男廁所,就在廁所門口等著。
  總之,李風遠最後被我煩的沒辦法隻好把他那隻全是茶垢的紫砂杯捧到我麵前說:“這個賠給你總行了吧?”
  我嫌棄地拎著那看起來髒兮兮的杯子說:“這個你也好意思賠給我嗎?再說了,我才不要被你喝過的杯子!”說著我一臉鄙夷地將杯子扔還給了他。
  李風遠無奈地撓了撓頭說:“那一會兒晚上我去商場買個賠給你怎麽樣?”
  “你的意思是我今天一整天都不用喝水了?”我橫眉冷對。
  “不是有一次性紙杯嘛!你先將就一下。”李風遠向門邊滑著身子,又想溜。
  “紙杯?你不知道紙杯都有熒光粉,喝了會致癌啊?”我一把將他揪了回來。
  “那你想要我怎麽辦?我又變不出合你心意的杯子來!”李風遠欲哭無淚。
  “我不管!”哼,誰讓你興災樂禍笑話我,我周采采也是會為難人滴!當我是軟柿子好捏?我就當回石頭硬給你看看!哈哈!李風遠,你也有今天!
  李風遠歎了口氣,忽然眼珠子一轉,頭上叮地冒出一個大燈泡來。
  “有了!采采,你等我三分鍾,我保準給你一個漂亮的杯子!”
  “真的嗎?你不會又想耍花樣吧?”我一臉不信任地看著他。
  “周采采!”李風遠忽然收起笑很認真地說:“我可是你的領導,你可以這樣懷疑你的頂頭上司嗎?”
  呃——因為李風遠一向對我說笑隨和慣了,所以我從來沒真正把他當成什麽領導,與謝安玄比起來,對他的尊敬程度,那是地球與火星的距離。我是不是真的有點過份了?
  “那……那好吧!”我撇著嘴鬆開了他的衣角。
  放走了李風遠,我坐在電腦前又開始整合我的新模塊。上個月開始,謝大人要求我不能隻掌握MM模塊,還要去學習別的模塊,我的頭那叫一個大……MM模塊有時都還搞不掂,現在又多出個SD模塊,天天晚上不看電視不上網,坐在桌前熬夜拚命學習。唉,謝大人,我一不想升職,二不想獨擋一麵,你對我要求這麽多做什麽?
  “采采!你看這個杯子還喜歡嗎?”李風遠帶著一陣涼風衝到我桌前喜滋滋地說。
  “咦——”我抬頭望著他手中那個剔透晶瑩的玻璃杯驚歎了!真是漂亮啊,淡藍透明的杯身,沒有任何紋飾,就隻是純淨的玻璃,卻如工藝品一般精致絢目。
  “這個送給我?”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接過玻璃杯。
  “恩,送你——一個下午。”李風遠摸著下巴說。
  “什麽意思?”我皺眉問。
  “意思是,這個杯子你可以用一個下午,晚上我會另買個賠給你!”
  “隻有一個下午啊……”我有些遺憾地撫摸著水晶般的杯身,“那你可不可以賠我一個和這隻杯子一模一樣的?”
  李風遠倒吸口涼氣說:“小姐,你倒是會挑!知道這杯子多貴嗎?”
  “怎麽?李大領導連個小杯子都賠不起嗎?”我把玻璃杯放在眼睛上,透過淡藍的杯身向李風遠看去。
  李風遠顯然覺得自己領導的架子有些擺不住了,呆了半晌,咬牙切齒地說:“好——吧!”
  “嘿嘿,謝謝啦領導!”我樂嗬嗬地捧著杯子去了茶水間。
  *****
  下班前,李風遠來跟我討杯子。
  我泡了一大朵玫瑰在杯子裏,粉紅的花浸在淡藍的晶瑩之中,美的讓人不忍心就這樣倒掉。 磨菇著跟他商量能不能明早還,卻被他一口回絕。
  小氣鬼,反正要賠我一個一模一樣的,現在這個給我多留會有什麽關係?偏不讓他稱心如意!我捧著玻璃杯在辦公室裏繞來繞去就不還給他。
  李風遠竟是急了,吵著喊著在身後追我。
  “周采采,你這毛手毛腳的小丫頭給我當心點!別把杯子摔了!”
  “哼,當我和你一樣手上沒羅啊,會摔杯子的是你好不好!”我躲到山東大叔身後對他做鬼臉。
  在李風遠的惡意揭露下,辦公室裏的人大都已很了解我的本性。初時還驚奇了一陣,後來也都習以為常。我呢,雖然惱怒淑女形象完全崩塌,卻也不必再每天辛苦演戲,謝安玄在時我還收斂點兒,若是謝大人不在,我在辦公室裏可謂是無法無天。
  山東大叔拾收好包,無奈地轉頭對我說:“采采,別再欺負李總啦!小孩子要乖乖聽話才好!”
  唉,沒辦法,山東大叔因為自己三十四歲的“高齡”,總是在大家麵前以老人家自居,我呢,到他嘴裏竟成了小孩子!有這麽……老的小孩兒嗎?
  大家都拎著包下樓吃飯去了,隻有我還和李風遠在辦公室裏玩著追來躲去的無聊遊戲。
  到最後,我終於累了也餓了,舉白旗投降,表示願意把杯子還他。
  “我說你幹嘛這麽緊張這杯子啊?對了,這會兒才想起來,你到底從哪裏找來的杯子?”
  “呃——”李風遠眼珠子轉了轉說:“借來的。”
  “哦,跟誰借的啊?主人很有品味嘛!”我一邊說一邊拿著杯子往茶水間走,準備把杯子洗幹淨。
  “你還是別知道主人是誰比較好……”李風遠的聲音很低。
  “啊?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我扭頭大聲問,人卻繼續往門口走著,卻沒想到和正從門口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接下來腳邊玻璃清脆地破裂聲讓我心頭一緊,隨後抬頭看見謝大人的臉,我的心跟著又是一抽。
  再這麽下去,我遲早會得心髒病的。
  “謝總!”我慌裏慌張的打招呼,望著他胸前的一灘水漬不知如何是好。
  “啊——”身後的李風遠發出一聲慘叫,“安玄!你的杯子!”
  什麽?謝安玄的杯子?我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李風遠在說胡話嗎?
  謝安玄望著一地淡藍色的玻璃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周采采,你跟我到會議室來一下。”謝大人扔下硬邦邦地一句轉身走了出去。
  我呢?再次在傍晚的暖風中石化。
  “李風遠~!”我恨恨地回頭用殺人的眼神死死盯著李風遠,發現李風遠卻是一臉的絕望。
  “完了,完了!這個杯子是安玄的心愛之物,一直都放在抽屜裏舍不得用,他要是知道是我自作主張拿給你用……”李風遠抱頭趴倒在桌上。
  “可是……”我毫無生氣地訥訥說:“他剛才隻看見是我把他的杯子給摔了吧?也隻是叫我一個人去會議室吧?”
  李風遠抬起頭,用手捂著臉,卻從指縫裏偷偷看著我說:“采采,你就去吧!你是好同誌,一會兒我一定負責把你送到福州最好的醫院!”
  “李—風—遠!”我氣的牙咬的咯咯響,“你現在就去買杯子回來賠給謝安玄!我馬上先跟他倒歉!”
  真佩服我自己,這時候還能做出這麽英明理智的決斷。
  ******
  戰戰兢兢走到會議室門前,輕叩木門。
  “進來!”
  好清冷的聲音。
  “謝……謝總,那個杯子的事情是這樣的……”我結結巴巴地準備主動承認錯誤。
  “你這兩天新模塊學習的怎麽樣了?”
  “呃?——”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謝大人叫我過來不是為了杯子的事?
  “SD模塊是最大的模塊,學好了對你很有用處。上次給你的兩本書看完了嗎?”
  “還沒……還有一點點,有些地方,我實際操作起來還有些困難……”
  謝安玄對我點了點說:“SD模塊是有點難度的,不過以你MM模塊的優秀基礎,想做好應該也隻是時間問題。”
  我那也叫MM模塊的優秀基礎?汗——謝大人,你真是太誇講我了,我低頭沒敢答話。
  “知道我為什麽讓你學SD模塊嗎?”
  我完全小白地搖了搖頭。
  “北京總部最近要抽調幾個人回去做一個新項目的試驗,回去的人至少要掌握兩個模塊的流程。”謝大人如同點了墨漆似的亮眸盯著我,讓我心頭一陣陣發虛。
  “這兩天,總部隨時會有人打電話給你們麵試。記住,是隨時,一但麵試通過,過段時間就可以去總部參加新項目的工作。福州的項目已經接近尾聲,本來也要不了這麽多的人手,所以,就算你們現在離開一些人,也沒關係。這是個好機會,我希望你能抓住。”
  “恩。”我木木地點頭答應著,北京總部?我還從來沒去過。但我的水平真的可以去總部參加新項目嗎?不會把好好的項目給搞砸了吧?
  “吃飯了嗎?”謝安玄抬手看了看表。
  我搖了搖頭。
  “食堂也許關門了,一起出去吃吧!”謝大人很自然地起身走到我身邊說。
  “啊?不……不用了!”我連連擺手說:“我要去找李風遠,買杯子賠給你,就不吃飯了 !”
  謝安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傾城的笑容說:“李風遠說他要賠給我嗎?”
  “恩,”我拚命地點頭答道:“而且,他之前還答應說要送我個一模一樣的!隻是……這會兒不知算不算數了……”
  “可是杯子不是在你手上打破的?”光線漸暗,夕陽淡紅色的溫暖光線緩緩移到謝安玄的側臉上,帶著笑意的臉看起來竟然是出奇的柔和。
  “是……我有責任,杯子我也應該賠一半的。”我老老實實點頭,在謝大人麵前,我可不敢撒潑耍賴。
  謝安玄忽然伸手點了點我的頭笑道:“你該賠全部!應該誰打破誰來賠,不對嗎?”
  “呃——對……”不會吧,謝大人竟然想讓我一個人賠,之前可是聽李風遠說過這杯子很貴的!鬱悶啊,最後要掏錢買杯子的人卻是我!
  謝大人,你不公平!我在心中呐喊著,卻不敢說出口,苦巴巴地跟在謝大人身後往門外走。謝大人拿著手機正在打電話,我湊在邊上一聽,對方好像是李風遠。
  “風遠啊,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杯子?嗬嗬,杯子沒關係,你不用放在心上。那個麵試的事情,總部今天說就要開始了。恩,對。好,再見!”謝安玄掛斷了電話。
  杯子沒關係?不用放在心上?謝大人,你是在開玩笑嗎?為什麽對我就揪著不放,而對李風遠就全不追究,還要說寬慰他的好話?
  我好冤呐!現在是六月,為什麽老天還不下雪呢?
  “采采,我們先去吃晚飯而後再去買杯子。”站在公司大門口,謝大人發話了。
  “是!”我如同舊社會被地主家使喚的丫頭般低聲下氣。
  “你在這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是。”
  依然是那輛黑色的SUV,謝安玄穿著深藍色的西裝握著方向盤,氣質和車竟是出奇的相配。
  “采采,你想吃什麽?”不知為什麽,李風遠他們叫我采采,我一點感覺也沒有,謝大人這麽叫我,我脊梁上就一陣陣發涼。
  “呃——隨便,我不餓……咕——”這不爭氣的肚子啊,為嘛在我說不餓的時候發出這種丟人的聲音?我忙不好意思的用包捂住肚子。
  “想吃家鄉的菜嗎?”
  “恩,想!”我可是做夢都想吃小籠湯包和鴨血粉絲湯。
  “那我們就去江浙公館吃好了,聽說還算是地道的。”
  “好!”我終於有了點小開心的感覺。
  ****
  江浙公館的菜很不錯,據說大廚和我是同鄉,都來自石頭城。
  能在這樣的時節,在榕城,吃到隻生長在長江邊某一小段的新鮮蘆蒿,讓我很意外。
  蘆蒿清香鮮嫩,與臭豆幹放在一起炒,滋味妙不可言。可惜謝大人是北京人,對於南方的野菜還不太適應,隻動了兩筷子就不吃了,倒是便宜了我,幾乎把一盤都掃蕩的幹幹淨淨。
  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我心滿意足地從江浙公館走出來。
  “菜還喜歡嗎?”坐上車,謝安玄笑問。
  “喜歡,和我家鄉的幾乎一樣!隻是,”我略有遺憾地說:“其實我最想念的還是南京的小籠湯包和鴨血粉絲湯。莫愁路上有一定尹氏湯包店,皮薄汁多肉鮮,輕輕咬一口一吸——滋,那叫一個美味啊!”閉上眼睛,我努力回憶著湯包入口時的美妙感覺。
  “聽你這麽說,有機會我倒是很想去嚐嚐。”謝安玄從抽紙盒裏拿出一張麵巾紙遞給我。
  摸摸嘴角流下的口水,我不好意思地接過紙巾。
  “現在,我們去買杯子。”謝安玄發動了汽車,表情有淡淡的開心,“買你要賠給我杯子。”

  難懂的海之心
  “我是一個睡眠質量極好的人,在家絕對是倒頭就能入睡的豬頭型。
  曾經在一個炎熱夏天的午後,在家美美的睡著午覺,這個午覺的時間有點長,一不小心就睡到傍晚5點多。如果不是被老姐人為叫醒,估計我還能繼續睡下去。
  在我睡覺的這幾個小時,外麵打雷了,下雨了,天晴,家人敲門了,砸門了,踢門了,從對門的陽台翻牆了爬窗了,才能進入房間站在床邊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曾經我睡掉在床縫裏,老姐累死累活的把我拖上床,第二天我隻是覺得渾身酸痛跟個沒事人似的,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
  每次和同學出去旅遊,好像也是我的睡眠質量最好,不認床,不起夜,一上床就能發出小豬的呼嚕聲。工作前從來都沒有失眠,無法入睡的情況。工作後也隻是偶爾有過一兩次小小的失眠,可是最近我失眠了,經常淩晨1點也無法入睡。
  就算眼睛困澀的已經無法睜開,可是腦細胞還是非常活躍的轉動著,冰箱的起動聲,衛生間的滴水聲,窗外的汽車聲,樓下路人的行走聲,隔壁的電視聲,樓上的拖鞋聲,都會影響到我,經常10點上床可是12點以後依然還沒能入眠。
  查找了資料,失眠隻是大腦的興奮和抑製暫時失去平衡的表現。這會讓我想到經常失眠的人會不會得神精衰弱症,或者精神抑鬱症和其他什麽疾病。不過查找完資料得出來結果是:
  “盡管失眠也常常是某些疾病的伴隨症狀,但失眠本身並不能反映身體內部有什麽器質性病變,更不會轉變為精神病或其他疾病,要想了解失眠與身心疾病的關係,首先我們先來熟悉一下心身疾病的概念及其產生機理。
  心身疾病狹義的概念是指與心理因素密切相關的、或由心理因素作為明顯致病因子而引起的、以器官組織的器質性病理變化為基礎的軀體疾病。心身疾病又稱為心理生理障礙,是一些在起病、發展、轉歸和防治方麵與心理因素密切相關,但主要表現為軀體症狀的疾病。心身疾病一般具備下列三個特點:①心理因素引起軀體症狀的發生或惡化;②軀體症狀為明顯的器質性病理過程或已知的病理生理過程;③有別於神經官能症或精神病。
  造成失眠的原因多種多樣,但精神因素最易引起心理障礙,從而引起病人思想高度緊張。隨著現代生活節奏的加快,人與人之間的競爭,各種矛盾日益增多和家庭的不穩定,使人們的精神處在一種高度緊張狀態,焦慮症、抑鬱症等不斷發生,失眠更加嚴重,當這種刺激使身心不能妥善應付或適應時,才會產生緊張狀態而致病。”
  我覺得我絕對屬於後者的失眠,雖然我自己表麵上沒覺得有任何壓力,其實內心已經被很多的壓力填的滿滿,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這種巨大壓力,才會用失眠這種狀態提醒我,注意自我調節。
  每天過的都很充實,身邊的朋友也會對自己很不錯,為什麽還會有壓力?
  曾經看到一篇文章,關於杯子和水的故事。每個人都會用幹淨完整的杯子去裝水喝,就好像在公司的食堂吃飯,大家也會選好一些的餐具和碗一樣。其實我們都忽視了選擇餐具的真正目的。杯子隻是用來喝水的,碗也隻是用來盛飯罷了。杯子或碗的好壞,改變不了水和飯菜的質量。不管用什麽樣的杯子去裝水,裏麵水的都是一樣的。而我卻為了選擇杯子而失眠,忘記了自己其實隻是想喝水而己。放輕鬆一點,希望今夜好眠……”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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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家玻璃器皿店卻起名叫“琉璃碎”,我隻能說這店老板也太不忌諱了。
  我哀怨地瞅了一眼那不吉利的店名,滿心認為都是為這名子所累,我才會倒黴打碎了謝大人的愛杯。
  “采采,快進來!”走在前麵的謝大人轉身對我發出招喚。
  “噢!”我摸了摸錢包,咬牙走了進去。
  雖然名子起的不吉利,裏麵的東西卻是如夢如幻般的美麗。
  望著架子上那一排排五光十色,玲瓏剔透的玻璃藝術品,我除了驚豔與驚歎之外,說不出任何話語。
  “趙先生,請問另一隻‘海之心’有沒有賣出去?”謝安玄走到裏麵一點的櫃子前對一位中年男子問道。
  “咦?是你啊!”這男子看來是便是店老板,瘦削身材,雖已是中年,麵容卻還算是相當清秀,氣質更是儒雅中透著一股比書卷氣更超然些的感覺。
  “‘海之心’?”老板放下手中正在細細擦拭的一隻琉璃天鵝,皺眉略想了會說:“我記得你是一個月前來買的吧?”
  “是。”
  “那一對‘海之心’是在同一天賣出去的,你下午買了一隻,另一隻在晚上也就被人買走了。”
  謝安玄有些遺憾地笑著點了點頭,他側過臉對正趴在櫃台上發呆的我說:“周采采,現在你要怎麽賠我一個‘海之心’呢?”
  “啊?——”我遲鈍地愕然,那隻漂亮的藍色玻璃杯再也買不到了嗎?“那……那怎麽辦?”我囁嚅著說,謝大人會不會一生氣,把我的季度獎全給扣光?
  謝安玄將我從櫃台上扯下來,走進一排排耀眼的架子間說:“賠不了,這一輩子都要算你欠我的,懂嗎?”
  “不會吧!”我才不要欠他一輩子,聽起來真可怕,“也許別的地方會有賣啊,我們一定能買到!”
  “傻瓜,那是趙先生的作品,隻有兩件,以後再也不會有了。”謝安玄敲了敲我的頭。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請趙先生再做一個?”最近謝大人越來越喜歡攻擊我的頭了,不是敲就是點,嚴重的暴力傾向!我抗議!
  “趙先生的作品向來是獨一無二的,那對海之心有兩隻,本就是意外。現在一隻碎了,正合他意,他絕不會再去做一隻。”
  這個趙先生真是個奇怪的人。不過,搞藝術的人多半都很奇怪,這點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能不能再挑個別的杯子?”
  謝安玄看也不看我的說:“那當然,不管怎麽樣,你得先賠我一隻。”
  呼,他肯不較真就好,不過,什麽叫先賠一隻啊?賠了不就行了,他還想怎麽著?
  最後,謝大人挑了一隻透明淡綠色的杯子。與‘海之心’的風格有點類似,但兩隻杯子給人的感覺卻是全不相同。‘海之心’的美麗中有一種大海無邊的深沉感,而這隻名叫‘春意’的杯子,拿在手裏卻完全是讓人感覺春風拂麵暖,楊柳依依翠的江南氣息。
  “采采,江南的春天美嗎?”謝安玄望著‘春意’流閃的光,輕輕問我。
  “恩!很美!”我用力點了點頭,江南的春天,是一幅在微雨中潤濕的水墨畫。
  “很想去看看,采采故鄉的春天。”謝安玄的笑意透過淡綠的杯身,悄悄漫溢出來,讓我的腦袋有點暈眩的感覺。
  結帳的時候,我腦子總算是清醒了,望著價格表上那讓我掉眼珠子的金額,我隻能暗自慶幸,還好現在是月頭,剛發了工資,這要是在月尾……抹著冷汗掏出工資卡遞上(嗬嗬,這家店因為東西很貴可是有刷卡機的呢!),我有些明白這位趙先生為什麽每一件作品都要保證是獨一無二的了,因為,這樣才可以賣的如此之貴啊!哼,趙先生!我真是看錯你了,你也是一奸商!
  “采采,你先上車,我還有事和趙先生說。”謝安玄把包好的‘春意’塞進我懷裏。
  “噢!”我又像使喚丫頭似地垂頭走了出去,這個月,甭想再瞎買什麽東西了,鬱悶!
  坐上車沒多久,謝安玄也回來了。他見我無精打彩的樣子,笑道:“怎麽沒精神了?困了?”
  “嗯。”我哪裏是困了,我是破財破的肉痛好不好!
  “回去早點休息,明天總部要開始電話麵試,因為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你得全天都把神精都繃緊,隨時準備。”
  “哦。”電話麵試,聽見這四個字我就頭皮發麻。
  回到三千水,我匆匆跟謝大人道晚安準備回房間給青青打電話哭訴,謝大人卻拉住了我。不知他從什麽地方摸出一隻小盒子,對我說:“采采,這個送你。”
  “呃?送我?是什麽?”我迷惑地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麵竟是一隻精巧的南瓜小杯!圓潤潤的杯身,淡黃晶瑩的色澤,端在手中迎著窗外銀色的月光一看,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藝術品。
  “好漂亮!”我驚歎地將杯子捧在掌心裏。
  “喜歡嗎?”
  “喜歡!”我拚命點著頭,“可是,謝總,為什麽要送我這個杯子?”
  “咳——咳,”謝安玄望著我認真的眼神,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
  “因為,”他伸手指了指我頸間說:“你的南瓜車墜子,我覺得很可愛。這杯子與你的墜子很像,剛才看見就買下了。”
  “南瓜車墜子?”我低頭望著領子裏若隱若現的水晶南瓜,恍然大悟:“謝總!原來你也喜歡周大福的這個南瓜車金墜啊!這是限量版的,現在已經沒有了!”然後,我緊緊捂住脖子上的南瓜車,在心愛之物與領導的權威之間權衡再三,終於堅定地說:“你想用南瓜茶杯來換我的墜子?我不要!我……我最喜歡我的南瓜車,我不要換!”
  “周采采!你!”謝安玄立時氣結,他咬牙做了個深呼吸後說:“誰說要你的墜子了?都說杯子是送給你的了!”
  “啊?”我傻愣在銀色的月光下,“真……真的送我啊?”
  謝安玄看起來一幅恨不能把我扔進閩江裏去的表情,冷著臉說:“你,現在給我回房間去睡覺!要是總部的麵試通不過,就等著受罰吧!”
  “……是!”我瑟縮著捧著那隻燙手的南瓜杯一溜小跑回了房。
  唉,領導就是難伺候,我又沒讓你送杯子給我,你自己要送的,回頭來卻又要生氣,還衝我發脾氣,這到底是為嘛?
  我委屈地開了燈,把南瓜杯放在那盆依然不斷綻放新蕾的小茉莉旁。茉莉新長的柔嫩枝葉垂在淡黃的杯身邊,綻兩朵微攏的雪白花苞在杯口,晶瑩映著雪白,南瓜襯著茉莉,清香繚繞在鼻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溫馨與美麗。這才想起,原來南瓜杯並不是謝大人第一次送我的東西,在我們初相見的那一天,他就已送了我一盆茉莉。
  唉,煩死了!今天也不知歎了多少氣,隻覺得胸悶氣短,全身乏力。
  洗完澡,撲倒在鬆軟的大床上,打滾,打滾 ……一直滾到心情變好,小三在耳邊唱起歌來為止。
  “喂,你好!”我的聲音依然有氣無力。
  “采采嗎?我是宋藍天。”好溫和的聲音啊!
  “宋醫生!”我激動地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身來。
  “采采最近身體還好嗎?出疹子的部位有沒有複發跡像?”我似乎能看見宋藍天一邊推眼鏡一邊帶著溫和笑容說話的樣子。
  “我很好,疹子也沒複發,現在左手完全看不出一點曾出疹子的痕跡!”我扒開袖子一邊仔細觀察一邊答道。
  “那就好。”
  “嗯,謝謝宋醫生,多虧你才好的這麽快呀!”
  “別這麽說,現在已經不是我的病人了,不用再這麽客氣的叫我醫生。”
  “唔……”我皺起眉頭,故意拖長聲音說:“那……那要我和青青一樣叫你舅舅嗎?”
  “啊?——咳——咳”眼鏡宋顯然是被嗆著了,“不不不,你不要這樣叫我,會折我的壽的。”
  “嘻嘻,我跟你瞎說著玩呐!我怎麽可能叫你舅舅嘛,不過比我大了兩歲而已!這樣好了,”我一本正經地說:“我想請您做我的健康顧問,這樣你就永遠都是我的醫生啦,宋醫生!”
  電話那一端靜了一會,宋藍天才開口說:“永遠……好。”
  “嗬嗬,免費的也可以嗎?我可是不付錢的哦!”仗著和青青的好關係,我趁機占宋藍天的便宜。
  “當然是免費的!”電話另一端的宋藍天也笑了起來,“采采,明天晚上來吃飯嗎?青青從南京寄來了桂花糖年糕,說你很喜歡吃。”
  “真的嗎?太好啦!”我興奮地不知如何是好,開心地向後一仰,繼續在床上打滾,“那明天一下班我就過去!”
  “好,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
  桂花糖年糕啊!我的口水順著嘴角一路狂飆!真盼著明天快點來,不,是明天晚上快點來,這樣我就可以看到小貓貓,吃到糖年糕,還可以順便見見數日未見的眼鏡帥鍋!哇哢哢,生活還是很美好滴!希望永遠與我周采采同在!

  最痛苦的麵試
  “今天21:37分,之前我都覺得今天是美好的一天,我學會了一些新的知識,吃了好吃的桂花年糕,稍稍有一點成就感的一天。
  可是就在21:38分接到一通電話後,讓我完美心情全部被破壞,成就感將離我越來越遠,不知道能不能參加北京的試點項目。心情很緊張,很久沒有這樣緊張的感覺,至少到現在我的手還在緊張的顫抖.
  學習新的模塊已經有段時間了,我一直沒有給自己太明確的目標,東一塊,西一塊的,輕鬆的學習著,偶爾也會感到有壓力,可是睡一覺之後一切壓力都拋到了煙霄雲外。
  可是為什麽剛才在回答問題時我會那麽緊張,雖然中間深呼吸了三次,雖然時刻提示自己要冷靜,可是我還是老實的告訴主考官,我很緊張,專業問題自然回答也是一踏糊塗,回答出的答案,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嗚嗚嗚……好難過,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如此悲慘的事情會在我心情最好的時候碰到,終於知道升到天堂和下到地獄隻需要一分鍾的時間。考官問我問題時,我腦子裏一片空白,我現在心情很悲涼,如果我剛才的體溫有36度,現在應該已經降到20度。為什麽27歲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呢?前天的生日是白過了,年齡一點沒長,光長橫肉沒長腦子,已經沒有心情睡覺了,看書吧……
  希望看著看著就能睡著,今天不是好日子,哎……”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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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風遠沒有食言,他真的買了隻新杯子賠給我,隻不過,不是我想要的那一隻罷了。
  ‘海之心’是他絕對不可能買得到的。
  謝大人送的南瓜杯,我沒舍得帶到公司裏用,身邊全是毛手毛腳的男孩子,被打破的機率極高。所以,我把它留在了賓館裏,早上用它泡蜂蜜水,晚上用它泡檸檬汁。南瓜杯裏盈上淡金色的蜂蜜水後,更加晶瑩剔透,我常常端著它站在陽台上迎著晨光一看就是半天,直到蜂蜜水已經涼透,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
  “采采,這個小兔子茶杯可愛吧?”李風遠笑容滿麵地趴在我桌前,拿著他買的米菲免水杯得意洋洋地自誇。
  哼,你不就是想時刻提醒我不要忘了米菲兔子頭拖鞋那件丟臉的事嗎?我一把將杯子從他手上奪了過來,涼涼地說:“湊合吧!”
  “湊合?”李風遠對我的回答很不滿意,他瞪著眼睛說:“我可是覺得這杯子和你很像才買的,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說你自己和杯子一樣還湊合?”
  “什麽?”我氣鼓了腮幫子,“這杯子和我像?哪點像了?是兔子耳朵還是三瓣嘴?”
  “傻裏傻氣,呆頭呆腦的樣子就很像!”李風遠一邊說一邊遠遠地跑開了,隻氣的我捏著那隻傻兔子狂嘔血。
  其實,那隻米菲兔水杯也並不難看,李風遠說的沒錯,很可愛。
  泡上一杯大麥茶,我的米菲兔水杯,正式上崗啦!
  想著晚上可以吃到香香甜甜的桂花年糕,心情又好了起來。努力工作到下午四點,新模塊的對接工作竟是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嘿嘿,我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要是能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做下去,估計月底MM模塊和SD模快就可以全麵告捷了!
  指針剛剛跳上五點,我就背起筆記本衝出公司,直奔中醫院而去。小年糕們穿著金燦燦的雞蛋小裙在我眼前跳著夏威夷熱舞,舔了舔嘴角邊的口水,我對小年糕們說:“小年糕,你別得意!這會兒你逞威風來饞我,一會我就把你們全吃掉!嘿嘿!”
  “周采采,你去哪兒?”李風遠的聲音在身後遠遠響起。
  “我有事!不在公司吃飯!別等我!”我頭也不回地一路向前。
  “喂!等等……”
  ******
  我一路小跑衝到中醫院時,我們宋大夫還沒下班。頂著眾多護士小姐奇怪的眼神找到他辦公室,要了鑰匙,我一個人先去了小院。
  小貓貓窩在葡萄架下打盹打的正香,冷不防被我一把抱起,驚的伸出小爪對著我的臉刷刷就是兩下,好在我向後閃的快,沒破相,就是衣領上的漂漂的蕾絲花邊全毀了。
  “你這小壞貓!”我氣哼哼地在它屁股上拍了兩巴掌,“一會兒別想我分年糕給你吃!”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跑到廚房,東翻翻西找找,在冰箱裏發現一個大油紙包,打開一看,嗬嗬,桂花豬油糖年糕!!
  宋大夫回來時,我正提溜著菜刀和不聽話的小年糕們博鬥。砧板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塊不成形的年糕,要麽是三角形,要麽是梯形,反正沒一塊是正正方方的四邊形。
  “采采,你在做什麽?”眼鏡宋一把奪下我手中的菜刀,“你這樣切,不切到手指才怪!”
  “沒有啊!”伸出漂亮的十根手指頭,除了有兩個指甲被切斷外,別的絲毫無損!
  “好了,你去休息,我來切!”眼鏡宋在水池邊洗了手,把我推到廚房門口。
  我賴著不走,倚在門邊看他怎麽對付那些不聽話的小東西。
  真奇怪,又硬又滑的年糕到了宋藍天手下,就又乖又順。刀口輕輕一劃,不費什麽勁,一片四方形,厚薄均勻的年糕片便切了下來。
  切完年糕,宋藍天洗了一小把梗米放在砂鍋裏煮粥。
  “采采,幫我到院子裏摘兩片薄荷葉來。”
  “哦!”終於有派的上用場的地方,我樂嗬嗬地去摘薄荷。
  “薄荷來啦!”我興衝衝地把薄荷放在水池裏。
  “呃——采采,我隻要幾片葉子,你不用把院子裏的薄荷全撥光吧……”
  “啊?我……我一高興,就全撥了!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至少你沒把我種在薄荷邊上那些好不容易才長大些的忍冬給撥了。”眼鏡宋抹了抹額上的汗。
  “呃,不好意思啊,我一開始把忍冬當成薄荷,已經撥出來了……”眼看著眼鏡宋的臉一路由蒼白變成慘綠,我忙解釋道:“不過我已經重新把它埋回去啦!你放心,它們都好好的!一定不會死!”
  “沒關係,沒關係,就算死了,我還可以重種的……”眼鏡兄有氣無力地安慰著我。
  “宋醫生,還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我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問。
  “沒……沒有了!”宋藍天慌忙擺手,他大概現在也看出來了,我進了廚房,那是比葉青青還要可怕一百倍!哈哈!
  ****
  依舊是把小桌子抬到葡萄架下,在電磁爐上放了一口小小的平底煎鍋,年糕齊齊地碼在碟子裏,邊上是一碗攪碎的金色雞蛋液。粥被盛在小瓷缸裏,配著四碟揚州醬菜,看著就很讓人有食欲。
  灑了薄荷碎葉的米粥,清香四溢,入口還有一股淡淡的清涼。將年糕裹上蛋液輕輕放在倒了花生油的煎鍋裏,滋啦——香氣四溢!
  “好吃!好吃!好好吃哦!”我一塊接著一塊地往嘴巴裏塞,吃的眉開眼笑。
  “采采,慢點吃,當心燙呀!”
  “唉喲!好疼!”
  宋藍天話音未落,我這貪吃鬼的嘴角就被燙起個大泡。
  “別咬,我去拿藥給你敷!”宋藍天忙丟下筷子,跑到園子裏撥了幾株藥草,洗淨了搗爛給我糊在嘴角上。
  宋醫生,我知道你是學中醫的,可你也不用什麽傷都一定要用中藥吧!嘴角上糊著綠綠的一大陀,多難看啊!
  結果呢,因為被燙了個大泡,我也不能再繼續消滅那些無良的小年糕了。我幽怨地望著正吃著揚州什錦菜的宋藍天,直望的他再也下不了筷子,吃不下飯。
  “好啦,采采,別這麽不高興。我把年糕煎出來,給你帶回去吃好嗎?”
  我終於破涕為笑。
  ****
  天黑前,我堅持不肯出門。直到太陽完全下了山,夕陽也沒留下一點餘輝,我才捧著個飯盒,背著大大的電腦包,捂著臉,像做賊似的順著中醫院的牆根溜回三千水。
  宋藍天非要送我,我覺得兩個人走目標太大,他又是那麽個惹眼的發光體,走在我邊上,會連累我也被人多看兩眼,偏偏我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回頭率,因此,我很堅決地以小貓貓沒人陪會寂寞為理由,把他打發回了院子。
  終於回到房間,一路很順,都沒有碰到什麽熟人。當然,我在福州,除了項目上的同事和宋藍天以外也沒有熟人。
  中藥敷在臉上雖然不好看,但效果卻是出奇的好,嘴角的泡在一絲絲涼意中漸漸消了下去,也不那麽火燒火燎般的痛了。看著飯盒子裏滿滿的金色炸年糕,嘿嘿,這些都是我的耶!明天可以吃個夠!心情又好了起來。
  正哼著小曲準備放水洗澡,小三唱起歌來。
  “喂,你好!”
  “周采采嗎?我是北京總部的項目主任,現在對你進行試點項目入關麵試,你有問題嗎?”
  電話麵試!竟然是在晚上9點半以後?!
  “沒……沒問題!”我大腦一片空白,進入真空狀態。
  項目主任:“#¥%%¥¥%%###¥%%#¥%%%%%¥?”
  我:“##……”
  項目主任:“##¥%%%¥#??¥%%##¥%?##?#¥¥¥¥#??”
  我:“……#。”
  項目主任:“#¥%%¥¥%%###¥%%#¥%%%%%¥##¥%%%¥#??¥%%##¥??”
  我:“……”
  ……
  嘟……電話被掛上了。
  我的大腦卻依然一片空白……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果然,我的人生,就是從空白開始,又以空白來結束的嗎?
  一陣冷風從我身後刮過,好寒!有點明白櫻木花道每次失戀後的心情了。
  “麵試通不過,就等著受罰吧!”
  炸雷般的話語忽然在我腦中轟響開來,謝……謝大人!我要怎麽跟他交待?
  冷風刮的更厲害了。
  ******
  捧著一盒炸年糕,嘴角糊著已經半幹的綠草藥,我徘徊在十六樓的樓梯道裏。
  1612的房門緊閉,我數次舉手欲敲,又數次頹然地將手放了下來。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真的敲了下去,門內卻是半天沒有反應。
  算了,明天再說吧!我轉身走到電梯旁。
  電梯正向上行,一路到了十六樓,叮——停下,我沮喪地垂頭準備下樓,卻聽見打開的電梯門內傳出一片驚叫聲。
  “周采采!”
  “采采!!”
  “小兔子頭!”
  ……
  愕然抬頭,滿滿一電梯,能撞上的熟人,全在裏麵了!
  “你……你們怎麽都在?……”我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今天項目二次模擬測試通過,安玄請吃飯,你一下班就往外奔,我叫都叫不住,到底跑哪裏去啊?”李風遠臉紅紅的,看來喝了不少,“哈哈,你臉上糊的是什麽?新型麵膜嗎?”
  麵膜?李大人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咦?你手裏抱的是什麽?”李風遠一把將我手裏的飯盒拿了過去,其他人也都好奇的把頭湊過去看。
  “哇!好香啊!這是什麽?”
  “炸年糕。”我已經能預見到我那盒炸年糕的悲慘命運了。
  “采采,你真是太好了!竟然還給我們準備宵夜!哈哈!”李風遠和一幫子隻知道吃的壞人們笑的前俯後仰!“正好還買了啤酒,走,我們到安玄房裏去吃!”
  說完一幫人就哄笑著走出電梯往1612房間走去。
  吃吧,吃吧!撐死你們!
  嗚……我原本忍痛割愛想要用來討好謝大人的年糕啊!
  “采采,你是來找我的嗎?”謝大人最後走出電梯,停在我身邊說。
  “恩。”我僵硬地點點頭。
  “有什麽急事嗎?”
  “沒……也沒什麽急事。”我低頭望著腳尖。
  “已經快十點了,早點下去休息。他們還要鬧很久,剛才吃飯時就說你沒來要罰,還是別跟著玩了。”謝大人聲音不高也不低,興許是喝了酒的原因,有點沙沙的。
  “哦,好!”我現在哪有心情跟那幫人一起鬧,我隻想找個箱子把自己鎖起來。
  謝安玄按開了電梯門,把我推了進去。
  “唉,等一下!”我伸手攔住快合上的電梯。
  “嗯?怎麽了采采?”謝大人也將手擋在電梯門前。
  “那個,年糕其實我是帶給你吃的……”我噘著嘴有點委屈的說。犧牲了美食也就罷了,但也不能讓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犧牲!至少要讓謝大人知道那是我用來賄賂他的耶!
  “哦?——”謝安玄微微一征,隨即笑意嫣然。
  不要以為我是亂用詞,我說嫣然絕對是有根據的。
  謝大人本就生的白淨,此時暈了些酒氣的臉頰更是呈出淡淡的紅色,眼眸漆黑如墨,明亮如星,微笑時輕輕揚起的嘴角,真如花開般嫣然。
  咽了口唾沫,忽然想起現在不是發花癡的時候,要知道,這個現在看起來笑意溫柔的人,明天知道我電話麵試的結果後,可是會把我扔到北極去凍成冰疙瘩的!
  想到悲慘的電話麵試,我不由打了個冷戰。
  “采采,”謝大人向輕略傾了傾身子,像是要進到電梯裏來似的。
  我的心,忽然卟嗵——卟嗵——跳的快了起來。
  “呃,謝總,我先下去休息了!您也早點休息!晚安!”說著我就伸手按住了關門的按鈕。
  謝安玄有些吃驚,但也沒有阻攔,就任那扇不鏽鋼的門在兩人之間緩緩合上。
  電梯一路向下,我的心也一路向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的反應,謝大人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會兒和他談談,說不定也就不罰我了,可我為什麽不但把這麽個好機會給白白給斷送了,還要像個敗兵似的落荒而逃呢?
  我看我還是改名子算了,就叫周白白,小白一隻!

  尋找丟失的勇氣
  “通過上一次失敗麵試的經驗,知道什麽事情都要事先準備好,做一個有準備的人。可能太久沒有麵試了,我居然應付的那麽糟糕,失敗……
  我們經常覺得自己沒有別人的好運氣,或者羨慕朋友幸運總是降臨在她的身上,還有奇跡為什麽都沒讓自己遇上……
  通過悲慘的教訓,我現在是徹底明白了。不是我沒有機會,不是別人比我幸運,更不是別人才能有奇跡。因為他們一直準備著,隻有做了充足的準備,當機會來臨時才能有把握的抓住,抓住了才能有幸運,才能有創造奇跡……
  最近腦子很清醒,被嚇的,也許人在受到驚嚇時,會激發你潛在的能力。
  今天的麵試,感覺明顯有很大的進步,自我感覺良好,因為我這兩天做了充足的準備。有準備的等待麵試,會讓自己很有信心,雖然還不知道結果怎麽樣,但是我努力了,對自己的付出也有所交待。
  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不管是否能進入工作項目,這一次的經曆得到了很好的收獲,OK了……”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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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上看書,心裏卻亂的很。項目主任問的那些問題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都會,隻是那一會兒,大概是太緊張了,腦袋裏空空的,什麽也想不起來。老爸說的很對,我這個人,最厲害的功夫不是別的,就是馬後炮。事後英雄,誰會理你!
  看書也不能把困神給招來,我幹脆把筆記本抱到腿上上網。
  打開QQ,所有頭像都黑著。這深夜,還有誰會像我一樣煩惱的睡不著覺呢?
  點開青青灰色頭像的對話框,就算她不在線,我也想要給她留言。
  爬不上屋頂的貓(和MSN的名子是不一樣的哦!):青青,我現在心情很糟,很難過。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人,從小媽媽就說我有點拙,可我從來沒因為這些而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每次我惹了禍,做錯事,雖然會給大家帶來麻煩,卻從沒人真正責怪過我,相反,大家一邊為我善後一邊還把這錯誤當成個樂事笑上半天。我呢,自以為烏龍也沒什麽大不了,反而像是大夥的開心果,也就悠然自得地烏龍下去。今天,我為自己的烏龍性格付出了代價。
  我長大了,如果說小烏龍可愛,大烏龍就是可厭。外麵的世界,沒有家人和朋友嗬護的世界,並不適合我這隻烏龍生存。
  嗚……青青,我好想哭,討厭自己這樣懦弱,但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堅強起來。
  在電腦上敲完這段話,我就真的哭了。
  對話框忽然閃了起來,青青竟然在線了!
  尋找北落師門(青青的QQ名):采采,還在嗎?到底怎麽了?今天又闖什麽禍了?不要怕,大不了回家來,我保證養你,讓你天天吃的飽飽的好不好?
  “青青!”眼淚更是止不住的開始往下落。
  爬不上屋頂的貓:剛才總部的項目主任給我電話麵試,我因為太緊張幾乎都答錯了!
  尋找北落師門:剛才?你們公司變態吧,誰三更半夜的給人麵試啊!(噴火的表情)
  爬不上屋頂的貓:恩,他們就是這樣的,說是突襲才能看出真本領。我冤啊,那些問題要讓我好好答,我都是能答上來的!
  尋找北落師門:別急,這個電話麵試是作什麽用的?
  爬不上屋頂的貓:北京有個試點項目,要從我們這邊選幾個人過去。
  尋找北落師門:哦……那就不要把這事放心上啦,最壞不過是去不了北京罷了,對不對?
  爬不上屋頂的貓:話雖這樣說,可我們謝領導給我下死命令了,說我要是麵試通不過,就要罰我!(痛哭的表情)
  尋找北落師門:謝領導?謝安玄?
  爬不上屋頂的貓:恩,就是他!他整天讓我學習學習的,恨不能拿個小鞭子在後麵抽著我走!唉,這次電話麵試,他原本對我期望挺高,明天知道結果,不氣的把我丟到北極去才怪!(被一腳踢飛的洋蔥頭表情)
  尋找北落師門:嗬嗬,是謝大人說要罰你的啊!安拉!不要怕,他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爬不上屋頂的貓:你怎麽知道?他生起氣來,臉冷的比冰山還可怕!
  尋找北落師門:(捂嘴偷笑的表情)你們謝大人要是知道你這麽形容他,一定氣的吐血。好啦,你信我這一回,謝安玄啊,把你捧在手心裏疼都還來不及,不會舍得罰你的!
  爬不上屋頂的貓:(狂噴血的表情)青青同學,你是在說夢話吧?你再亂講話,我會得腦溢血的!
  尋找北落師門:(奸笑的表情)笨蛋采采,你再這麽反應遲鈍下去才會得腦溢血。
  爬不上屋頂的貓:少來了,你反應難道比我快嗎?你也很遲鈍的好不好!
  尋找北落師門:我嘛,得看是什麽事。但凡是和你有關的事,我反應不要太快哦!哈哈!
  爬不上屋頂的貓:青青,能借我點勇氣嗎?
  尋找北落師門:因為我也不是一個很有勇氣的人,所以,借不了你勇氣。不過,我可以送你一首能讓自己找到勇氣的音樂。
  爬不上屋頂的貓:什麽音樂?快發來聽聽!
  尋找北落師門:神思者新出了一首曲子,叫《Brave soul》,我現在正在聽,我們一起聽吧!
  青青開始占擊QQ共享音樂,我忙把耳機插到電腦上。
  大提琴,小提琴,鋼琴,笛子,節奏鮮明的鼓點,起伏跌宕的樂符,美妙到不可言語的旋律,完美的電樂混音。我的心,隨著音樂一點點躍動起來。
  日月星辰會燦爛,碧海藍天會晴朗,生命是如此美好。
  誰不會遇到挫折,誰不曾因為自己而受傷?沒有挫折就不會成長,沒有受傷就不會知道以前曾得到的關愛是多麽可貴。
  為什麽要自怨自哀?應該勇敢麵對自己的錯誤與失敗。
  我想,我找到了我所需要的勇氣。
  爬不上屋頂的貓:青青,我找到勇氣了!真的!我肚子鼓鼓的,裏麵全是勇氣了!哈哈!
  尋找北落師門:嗬嗬,我就知道這音樂會有效!不過,你肚子裏那鼓鼓的恐怕不是勇氣,而是胃脹氣吧?(捶地大笑的表情)
  爬不上屋頂的貓:哼,還胃脹氣呢!別提了,我晚上都沒吃飽!說起來就傷心。
  就這樣,我和青青絮絮叨叨地聊了許久,訴說著彼此的快樂與煩惱。
  互相道晚安前,我問青青有沒有找到北落師門,她說,夏天看不見,要等到秋天,很深很深的秋天。青青忽然又問我,相不相信奇跡。
  我想了半天,回答不相信,因為我從沒遇到過。青青說我是小笨瓜,因為生命本就是個奇跡。
  青青,我們倆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傾心相待,這算不算是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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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照鏡子,我如願以償地欣賞到了難得一見的國寶大熊貓。嘿,那倆黑眼圈,都快掛下巴上了。
  取了冰用毛巾包上敷著,完了又用熱水蒸,未了把眼霜當麵霜似的毫不憐惜地拚命擦,黑眼圈總算小了些。好在我今天有了一件寶貝——勇氣,所以收拾停當,我就雄糾糾氣昂昂地出門了。我要主動去找謝大人,告訴他麵試失敗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請他隨便處罰!
  昂首挺胸走到公司大門前,我覺得自己很像即將英勇就義的劉胡蘭!
  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衫,我大步向前。
  “周采采!”
  “有!”
  “來的挺早啊!跟我到會議室來一趟!”謝大人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我……明明是我要先去找他的呀,為什麽又變成他找我談話了?
  會議室裏很安靜,安靜到我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昨天晚上,北京的項目主任給我打了電話。”謝大人的聲音有點凝重,我的心像被壓了大石般呼地一沉。
  “昨天晚上來找我,是因為麵試的事嗎?
  我點了點頭,想要說話,嗓子卻像被粘住了般幹澀。勇氣呢?我準備的滿滿的勇氣這會兒跑哪裏去了?
  謝安玄忽然歎了口氣,在會議桌邊坐了下來。
  “我還以為……以為你真的是送年糕給我……嗬嗬,原來是來行賄的。”他雖像是在開著玩笑,語氣中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臉色這麽差,昨天晚上沒睡好?”
  我又點了點頭,經曆了這麽失敗的麵試,能睡的好我就是豬頭了!
  “別想太多,我知道你昨天是太緊張才會發揮失常的。已經和項目主任打了招呼,會再給你一次麵試的機會。”
  謝大人竟然沒有罵我?還為我找理由?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不罰我嗎?”我仰起頭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謝大人又歎了口氣,伸手敲了敲我的頭說:“再通不過,就一定罰!”
  “哦!……”看來我還得再經曆一次痛苦的電話麵試。
  *****
  連著好幾天,我每天都把神精繃的緊緊的,那個隨時可能出現的電話麵試已經快把我逼的崩潰。
  晚上終於忍不住跑去中醫院宋藍天那裏蹭飯,剛把飯碗端上,小三就唱起了歌。
  我一看,正是那個讓我天天做噩夢的號碼,我捏著電話,手又莫名地抖了起來。
  “采采,怎麽了?”宋藍天的聲音永遠都平和的讓人心安。
  “電……電話麵試來了!”
  “別怕,不過是回答幾個平常工作中的問題罷了,你不要想這是麵試,隻當成是和同事討論問題就好。”宋藍天微笑著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背說。
  手竟然真的不抖了!
  “你好,我是周采采!”我沉著地接通了電話。
  這次的麵試顯然比上次要成功的多,至少我把我真實的水平給發揮出來了,就算沒選上也用不著自怨自哀。
  忽然發現,宋藍天對於我,就像是一劑清涼寧神的特效藥,有他在身邊,心跳動的都特別穩當。
  “怎麽樣?不緊張的話,回答的就很流利吧!”宋藍天夾了塊排骨放在我碗裏。
  “恩!嘿嘿,其實我都會的,隻是一緊張就說不出來罷了!”我因為完成任務而心情大好,整個人像是脫了桎梏般鬆快,“要是上次麵試你也在我身邊就好了,說不定就不會那麽慘了!”
  “是嗎?”宋藍天見我心情好,笑容也越發燦爛,“那天都說要送你了,你偏不讓。”
  我擠擠鼻子,衝他做了個鬼臉。
  已是六月下旬,榕城的夏天來了。
  吃完飯,宋藍天切了一個大西瓜,我們坐在葡萄藤下一邊吃西瓜一邊乘涼。
  小貓貓拱著背討好地在我腿邊蹭來蹭去,毛茸茸的身子擦著皮膚,癢癢的卻又很舒服。隔壁院子裏的櫻桃樹有幾枝伸過牆頭,枝頭綴著一簇簇淡紅色的櫻桃。我把小貓貓抱到腿上,望著那簇櫻桃,想起小時候外婆家院子裏的櫻桃樹不禁有些失神。外婆家也曾有一隻小貓,夏天傍晚,我總抱著它倚在櫻桃樹下一同癡望著一樹還未熟透的嫣紅櫻桃,外婆會笑著站在堂屋門前說,采采啊,你和啊咪一樣是個小饞貓!
  “采采!采采?”宋藍天將西瓜遞到我手中。
  “哦……謝謝!”正神遊的我終於回過神來。
  “想什麽呢?”宋藍天看了看牆頭的櫻桃。
  “宋醫生,我忽然想家了!好想好想!”我慢慢地咬著紅紅的西瓜。
  宋藍天沉默了好一會,忽然抬頭望著我的眼睛問:“采采,你真的打算在外麵這樣工作三年嗎?”
  “恩……應該是吧!我當初接受這職位時就已經做好流浪三年的打算了。”
  “采采,你應該隻比我小兩歲吧?”宋藍天將椅子往我身邊拉的更靠近了些。
  “嗚,所以啊!你竟然是青青的舅舅!剛開始差點沒笑死了!”我扒拉著小貓的爪子教它做第八套廣播體操。
  “那麽三年後,你回南京時就已經三十歲了。”宋藍天推了推眼鏡很認真地計算著說。
  “啊?……恩。”三十歲!是啊!等我結束這次漫長的流浪後就要三十歲了!“會這麽老了嗎?”我有點茫然。
  “恩!”宋藍天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采采,你有沒有想過,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家?我有啊,我有爸爸媽媽,姐姐姐夫,還有舟舟!”
  “我的意思是,一個真正屬於你的家。”
  天雖然已經黑了,但晴朗夜空中的月華卻是足夠明亮,我看見,宋藍天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
  “你就沒考慮過要談戀愛,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嗎?”宋藍天不再望著我的眼睛,轉而把目光轉向屋角邊的叢叢白玫瑰中。
  “談戀愛?結婚?”我皺著眉頭有些失神,已經很久沒去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這又確實是個問題。
  “下個星期,我要回南京了。”宋藍天輕輕說。
  “恩,啊?什麽?”我吃驚地睜大眼睛瞪著他,“你要回去了?”
  “是,這裏的交流學習已經結束,我必須回去了。”
  我嘴巴一撇,哭喪著臉說:“那我可怎麽辦?”再也沒有可以白蹭的晚餐了!
  “采采,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回家……對哦,這個月我的探親假還沒用。”
  “采采,我說的回家,是回到南京工作生活,每一天都可以和家人朋友在一起。”
  宋藍天望著夜空中的一片灰色薄雲,語氣就像問我要不要再吃一片西瓜般平淡。可這平淡的一句話,卻在我心中激起了千重浪。

  執子之手的夢
  “走路慢悠悠是我的習慣,我喜歡一邊走路一邊抬頭仰望天空,喜歡一邊走路一邊觀察路邊的樹木,和同行的人一塊行走時,我經常落下很遠的距離。
  在路過紅綠燈的十字路口,站在樹下觀察著過馬路的行人。每個人臉上帶著自己的心情,匆匆的走過斑馬線。有這樣一對老夫妻,白頭發的老爺爺牽著黑頭發的老奶奶,小心的從路的那一邊走到這一頭。很自然的牽手,卻讓看著的人有一種暖暖的幸福!
  經常羨慕年長的老夫妻,牽著手慢步在行人道上,經常羨慕年長的老夫妻牽著手散步在花園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我在他們身上感覺到的。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的幸福,與他們的擦肩而過已經讓我忘記了歲月的滄桑和生命的盡頭。
  在這裏已經待了兩個多月了,發現生活在這裏的人,日子過的很悠閑。街道兩邊隨處可見的水果攤,小吃店,一個月不多的收入,但能感覺到他們平靜的生活和心態的安然。
  總是羨慕別人的幸福,其實放棄一些無謂的追求,會發現幸福就在自己的身邊……”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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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我又失眠了。
  宋藍天的話反反複複在我耳邊響起。
  “我說的回家,是回到南京工作生活,每一天都可以和家人朋友在一起。”
  從不知道自己有多思念那個生長了二十七年的家。
  現在,這思念在黑暗寂靜的夜色裏,一點點,一滴滴從每一個毛孔滲透到骨髓之中,順著血液流淌在我的身體裏,最後匯聚在左胸的心房。
  咚——咚——咚,心跳的好重,好疼。
  這一輩子,我真的要一個人就這樣渡過嗎?爸爸媽媽總有一天會離開我,姐姐、姐夫和舟舟三個人才是一個完整的家。最後,站在原地的,隻剩我一人
  翻了個身,依然睡不著,宋藍天說過的另一句話又在耳邊響起。
  “你就沒考慮過要談戀愛,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嗎?”
  戀愛,結婚。
  哪個女孩子不想。
  曾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一句話而感動到流淚,看著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溫柔牽著老奶奶的手過馬路,我覺得一輩子的漫長的時光都凝聚在那金色夕陽下的一瞬間。
  這一生,這一路走過的所有崎嶇,都隻為這牽手間淡淡的一縷溫柔。
  可我又害怕,真的能找到那個在兩鬢斑白時還牽著我的手,帶著我過馬路的人嗎?世事變幻如白雲蒼狗,我不想在傾注了全部的信任與愛之後,卻收回一個心碎神傷的夢。
  所以我不敢去嚐試,總天真的以為,隻有這樣,我眼中的童話才不會破碎。
  灰姑娘的水晶鞋會永遠晶亮,白雪公主的美貌將永遠閃光,王子的愛情是天長地久,城堡的裏故事將永遠幸福。
  卻又為自己買了南瓜車。我對自己說,我可以不是灰姑娘,但我也要有自己的南瓜車,南瓜車也許不會載我奔向王子的宮殿,卻可以給我一點點童話的希望。
  還是想要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即便他們不能永遠陪我,至少現在,他們還是我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至於宋藍天,他對我真的很好,好到超過一個醫生對病人的正常範圍。即使他表侄女是我好朋友,他對我的溫柔與照顧,他與我之間的緣份,他對我說的那些話,都讓我忍不住去猜想,也許,他就是我南瓜車將要駛向的希望?
  黑暗中睡不著覺的我不由自主開始發花癡胡思亂想起來。
  宋藍天個性溫和,醫術高超,雖然跟他在一起以後生病就免不了要喝苦藥,但不用打針掛水也不錯。他又燒的一手好菜,我雖然愛吃卻對廚藝不感冒,以後有他天天做飯養我,日子一定過的很舒心。
  他那麽有涵養又善良,對我父母一定也會很好,爸爸媽媽要是知道我這雜草竟能找到這麽優秀的如意郎君,一定是做夢都會笑醒,還要去祖墳上燒高香。最關健的關健,嘿嘿,想到青青以後見到我都要叫舅媽,哈哈,我的肚子都快笑抽筋了!
  呃——我好像想的也太遠了點……不過沒關係,胡思亂想無罪,YY有理!這是葉青青同學的原話。
  明天,我想跟謝大人說,我要離開項目回江蘇公司,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很堅定地辭職!不過,他怎麽會不同意呢?走了一個讓他煩心的笨蛋,是件多麽美好的事。
  心漸漸溫暖了起來,抱著軟軟的枕頭,睡意漸漸襲來。
  睡夢中,我走在玄武湖邊開滿粉紫色二月蘭的古城牆下。太陽很暖,很耀眼,我的頭發在陽光下泛著銀色的光芒。
  空氣很清新,我卻走的很慢,像一個老人般拉著身邊人的手緩緩漫步在湖邊。低頭向交握的手看去,滿是皺紋的雙手緊緊相握。咦?銀發?皺紋?摸著自己的臉,才發現我竟然變成了一個老太太!正要驚叫,身前牽手的人卻轉身笑問:“采采,今天晚上要吃東坡肉還是冰糖肘子?”
  宋藍天!他即使變成了老爺爺,也還是那麽儒雅清秀!溫柔的笑意如同湖邊在春風中微微拂動的楊柳。
  “我……”我哽著喉嚨半晌答道:“冰糖肘子!”
  話音未落,湖麵上就刮起一陣大風,原來春暖花開的陽春三月忽然變了天,一大堆數據和資料從天上砸了下來,直砸的我抱著頭哇哇直叫。溫暖交握的手不見了,眼前籠著一個巨大的陰影,我哆嗦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周采采,你看你做的程序和數據!全亂成一團!太陽下山前,全部給我整理好,不然就罰你!”冰山般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
  我提著膽子抬起頭一看,驚叫道:“謝大人!你怎麽在這裏?”
  謝安玄冷著臉,望著遠處煙波浩渺的湖水說:“你的工作沒完成,我來抓你回去做事!”
  “可是!”我完全無奈地仰頭說:“我不是已經變成老太太了嘛!”
  “那又怎麽樣?變成老太太那也是你要完成的工作!”
  “老太太就是已經退休了呀!”我急的從地上跳起來爭辯道:“我都退休了你還死抓著我做苦工,謝大人你也太不厚道了!”
  “哼,不管,你跟我回去!”說著,謝安玄就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住湖中心走。
  “啊!我不要!我已經是老奶奶了,你還這麽年輕,你要尊敬老人!”
  “謝安玄!你……你放開我!”我大叫著從床上跌到了地毯上。
  摸著額上濕濕的汗水,心兒還呯呯跳著,呼——原來是個夢!
  開了燈,把睡前涼在床頭櫃上的白開水喝了半杯。靠在床上,想起剛才做的夢,不由覺得好笑。等我變成老奶奶,謝安玄也一定是個老爺爺了,哪裏還有什麽力氣強逼著我去做苦工。隻是可惜了那個冰糖肘子,咂了咂嘴,我真的是好久沒吃肘子了。
  宋藍天,若是與他白頭到老,他會給我做冰糖肘子嗎?
  喝完涼水,臉上卻微微發燙,嘿嘿,周采采,你竟然也會害羞了!
  ******
  南方的夏天,陽光特別灼人。
  撐著花傘走在芒果樹下,我一遍遍在心裏醞釀著退堂鼓的說詞。
  “其實,謝總,我真的是很想在外麵多煆練一下的。和大家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學到了許多新的知識,大家對我也都像家人一般關愛。隻是,我爸爸媽媽非常牽掛我,他們年紀也大了,常言道,子欲孝而親不在。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回到父母身邊多多陪伴孝順他們。謝總,你說,我想的沒錯吧?你也這樣認為吧?嘿嘿,所以,您就放我回家吧!”
  我一個人走在小道上自言自語的說著請辭令,說到最後把自己都感動了。
  嘰嘰咕咕說了一大串,把自己說的口幹舌燥,忽然想到,說不定謝大人早就等著我自己提出回江蘇呢,根本不用準備什麽說詞,人家巴不得我這沒用的人早點離開了!
  唉,也罷!雖然真要是這樣被對待了,我的自尊心會受到小小的傷害,但因為是事實,我也無可辯駁。
  謝大人早晨去開什麽電視會議,害我一個上午做事都有點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他回來了,我咽著唾沫卻又不敢開口去找他談。
  內心正在掙紮著,MSN忽然閃了起來,謝大人在跟我說話!
  謝安玄(榕城):“早晨和總部開了電視會議,北京的項目主任跟我說,你這次的麵試很不錯,可以去北京參加試點項目了。”
  項目主任竟然誇講我!真是奇跡!可是,這奇跡來的晚了點,我已經有別的打算了。
  丟了貓的尾巴:“……謝謝北京的項目主任了,我其實回答的也不算很好。謝總,我有事要跟您談一下,您現在有空嗎?”
  謝安玄(榕城):“可以,去會議室吧!”
  丟了貓的尾巴:“好!”
  謝大人起身望了我一眼,往會議室走去,我也忙跟著走了進去。
  謝大人今天的表情特別溫和,大約是下屬受到別人表揚的原因吧,我想做領導的都是有這麽一點點虛榮心的。
  “坐吧,到底有什麽事要跟我說?”謝大人微笑著望著我說,神態是前所未有的親切。這親切卻讓我打了個寒戰。
  我要說的話,會引起兩種截然不同的後果。一種是讓謝大人的微笑更親切,另一種則是……我完全不可預料,卻又懵懵懂懂感覺到可能存在的可能性。
  “我……”這該死的腦袋,一到關鍵時候就當機,早上想的一大堆說詞,這會兒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我想回江蘇!”我憋了半天終於大聲說了這麽一句。
  按照謝大人的麵部表情來判斷,我想我可能是扔出了一枚爆破力在8級以上的炸彈。
  “為什麽?”謝大人斂起所有的親切,麵無表情地問。
  “我……我想家!”頭皮一炸一炸地發麻,我咋就說出這麽幼稚的話來了呢?
  謝安玄沉默了好一會說:“我可以放你探親假。去北京前,你回家住一個星期吧!”
  “不……”我倔強地搖著頭說:“我,我不想去北京了,我想回江蘇!”
  “你!”謝安玄呼地從坐椅上站了起來,“周采采,你暈頭了嗎?這麽好的機會都要放棄!知不知道為了讓你去北京我——”
  “呃?——”我有些詫異地抬頭望向他。
  “算了,我說這些做什麽!”謝安玄皺眉揮了揮手,重又坐了下來。
  謝大人不說話,我也不敢說話。
  事情的發展好像和我昨晚預想的不太一樣,那個我懵懵懂懂感覺到的可能性真的發生了,謝大人竟然因為我的要求而發飆!
  時鍾在牆上滴滴答答的走著,光影一分分向右傾斜。
  就在我覺得左邊屁股已經坐的酸麻,準備把重心換到右邊屁股上時,謝大人說話了。
  “就算要回去,也要把北京的試點項目做完才能走!”謝安玄望著我的眼睛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我想嘰歪一下,卻被打斷。
  “你是試點項目選中的人,人事資料已經調去了北京,不可能讓你隨便回江蘇。”謝安玄起身理了理衣服,像是準備離開的樣子,“下午把身份證交給我,後天跟我一起回北京。”
  “啊?後天?”我也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那我這個月的探親假呢?”
  “取消!”謝大人冷冰冰地對我砸下兩個字。
  嗚————我為什麽會這麽倒黴?不但不能回江蘇公司,連這個月的探親假也被取消了!謝安玄!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捧著破碎的心,我垂著頭一路哀聲歎氣地回到辦公室。還在午休時間,大部分同事都回賓館睡覺去了,隻有李風遠,最近迷網遊迷的厲害,大中午的也不休息,趴在筆記本麵前進行他的第二重人生。
  “李風遠!”我推了推他的胳膊。
  “別理我,我現在不是李風遠,我是精靈王子!”李風遠一掌把我拍開。
  我今天也沒力氣和他爭鬧,隻是委委屈屈地坐在他身旁,在他耳朵根上哼哼。
  “唉喲,我的采采姑奶奶!你能不能別在我耳朵邊上哼哼呀!哼的我頭都大了!”
  “我要去北京了。”我低著頭低聲說了一句。
  “哦!好好收拾收拾吧,北京那個項目的時間長著呢!”李風遠對這件事竟然毫不驚奇。
  “你已經知道我可以參加北京的試點項目?”
  “安玄說要帶你過去的,他想讓你去,你難道還會去不成?”李風遠的手在鍵盤上一陣急敲,也不知在網遊裏做什麽壞事。
  “謝安玄說帶我過去?他不管福州項目而去管北京的試點項目了嗎?”
  “這邊快結束了,再說還有我呢,北京那邊卻是少不了他!他不去,試點還試個啥!”
  好啊,謝大人!原來你是一早就算計了好要把我往火坑裏推呐!北京那邊一定是個苦項目,你自己得不了閑,就想把我也帶過去受苦受罪!
  我的命好苦啊!為啥攤上這麽個壞領導呢!

  電梯裏的奇遇
  “今天和平常的每天一樣,刷牙洗臉,泡一杯檸檬蜂蜜水,一邊看電視一邊收拾昨天攤在桌子上的東西。水涼了,也該到下樓吃飯的時間了。
  今天和平常的每天一樣,按了電梯按鈕,在等待的短暫時間裏猜著每天都猜的遊戲,1,2,3哪一扇門會打開。
  今天和平常的每天一樣,電梯門機械的打開,陌生的麵孔,卻奇跡般的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哎呀媽啊!這不是在做夢吧!嗬嗬嗬……和對方親切的打了招呼,估計他也沒能想象得到會在這個地方遇見我。感覺到他的驚訝,不過我們都很開心在這個電梯裏,遇到熟悉的人。雖然隻是曾在一個公司不同部門的同事,但是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遇到熟悉的人,心裏感覺真的很親切,家鄉的氣息好像就在自己的身邊,會讓你誤以為原來我一直沒離開那裏。
  和他一塊去了餐廳吃了早飯,每天都是相同的早餐,今天吃起來卻特別的有滋味,清淡的小米粥也能喝出鴨血粉絲湯的味道。如果再加上一籠湯包,我會覺得今天我是最幸福的人!
  因為他還有工作,我也要繼續我的工作,所以很快我們就和對方告別。繼續我的向左走向右走的路線,天空湛藍,芒果樹上掛滿了果實,遺憾的美好,卻也覺得溫暖!”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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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計劃受挫,讓我很是沮喪。
  不由對謝大人生出些恨意來,在此之前,我雖怕他,卻從未真正恨過他。這次,他不但強行讓我跟他去北京項目受苦,還取消了我本就少的可憐的探親假!所以,想起初見時把麵條潑在他身上,後來又誤打了他心愛的茶杯,心裏竟隱隱覺得痛快起來,隻恨當時沒多潑他點麵條,沒多打碎他幾個杯子!
  宋藍天要回南京了,我卻要去北京。
  從此一南一北,天各一方,咫尺天涯。
  我夢裏的那個冰糖肘子,隻怕是永遠也吃不到嘴了。
  為什麽?我剛剛看到點幸福的希望就被命運無情地拋進深淵?不,不是被命運,而是被狠心的謝大人!
  謝安玄!你要怎麽賠我一個新的希望?!
  倒是沒有再失眠,在對謝大人的怨恨中安安穩穩睡了一夜,早晨起床賭氣沒給小茉莉澆水,也沒用南瓜杯喝水,算是對他小小的報複。
  大約是睡飽了的原因,心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糟糕。磨磨嘰嘰收拾好東西出了門,到了電梯口,正猜著今天會開哪扇門,正麵前的3號梯停住了。
  銀白色的不鏽鋼門機械地打開,還好,沒滿。抬頭正要進去,卻在眾多陌生的麵孔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周采采!”
  “俞波!”
  俞波是我的老同事,大學畢業後與我同一年進的公司。但人家不像我這麽不求上進,人又特別聰明,同樣是工作了五年,我在原位動也沒動,他卻早已做到了分部總經理的位子。即使是這樣,他也並不滿意,去年突然辭職後就沒了消息,沒想到我在南京一次也沒碰見過的人,卻會在福州的三千水裏與之相遇。隻能感歎,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妙。
  一同去餐廳吃了早餐,小聊了一會,才知道他辭職是因為考上了國家審計總局的公務員,這次來福州也是來審計的。我不知道公司的分部總經理與國家審計總局的公務員之間孰高孰低,卻明白他既然這麽選擇,一定自有他的道理。
  因為各自都有工作要忙,吃完早餐我們交換了手機號後就跟對方告了別。
  天空湛藍,我走在熟悉的芒果樹小道上,心裏像是被放進了一個烤的暖暖的小桔子,酸酸甜甜,混著空氣裏淡淡花生醬的味道,挺舒心的感覺。
  說起俞波,他在公司裏時我倆關係應該還算是不錯的。想當初他要追我們辦公室裏的崔小萌,我幫了他多少忙啊!又是打探情報,又是深入了解敵情,沒少費腦細胞。當然,也沒少敲他的竹杠,家樂福裏的費列羅,我也不知吃了多少。費列羅還不算什麽,像我這麽貪吃的人豈是小小巧克力就能打發的,再加上俞同學也是知恩圖報的那種好孩子,從希爾頓的自助餐,到公司邊上的四川酸菜魚館,我都帶著俞波這自動刷卡機吃了個遍。
  嘿嘿,現在想想,當年的我還是太年輕,不知輕重,換了現在,怎麽著也不好意思這麽折騰人家了。再說,最後也不知是為什麽,俞波和崔小萌沒成,讓我很為那些吃下肚的費列羅慚愧。
  今天是在福州項目工作的最後一天,明天,我就得跟著無良的謝大人去北京了。
  最後一次瀏覽那些我辛辛苦苦編寫出的程序,最後一次為福州項目的MM模塊做測試,最後一次看窗外挺拔秀美的白蘭樹。才發現,對榕城,對這個項目,不知什麽時候竟已有了許多感情。
  打算晚上去宋藍天那裏,雖然我的答案會讓他失望,但總要對他有個交待,況且,這決定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很無奈。
  避了謝大人一天,我還在生他的氣。
  下午卻接到了俞波的電話,說晚上要請我吃飯。好不容易在榕城遇到同鄉又是故人,我不好意思推卻,應了下來。宋藍天那裏,隻有吃完飯再去了。
  俞波請我吃海鮮。看來他在審計局混的還不錯,以他的聰明才智,搞不好再過十年就能混到個副局長的位子了。嘿嘿,這隻是我的胡思亂想,也許人家誌不在當官,而旨在為人民服務呐!
  俞波比以前健談了許多,記得從前我倆一起吃飯,都是我一個人嘰嘰呱呱說個不停,他就在一邊微笑著傾聽。現在呢,他談笑風生,妙語如珠,直逗的我從頭笑到尾。
  忽然想起以前那個沒做成功的紅娘,我提溜著一隻螃蟹腿湊到他跟前問:“能問一個私人問題嗎?”
  俞波一愣,很快笑答道:“請問。”
  “那時候,崔小萌不是也很喜歡你的嗎,為什麽沒成?你還不聲不響的就走了!”我很嚴肅地用螃蟹腿敲了敲他的碟子。
  俞波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未了長歎了口氣搖著頭說:“周采采,你沒救了!”
  “我怎麽啦?”一頭霧水,我明明已經很幫他們的忙了呀!
  俞波點了根煙,不急不緩地說:“那時候,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你卻一頭勁的把我往別人懷裏推。”
  一塊大魷魚噎在我的喉嚨裏,不上不下地卡著。
  因為受的衝擊太大,我後來一直處於恍惚狀態,記不得俞波又說了些什麽,隻記得自己看了看表說明天要去北京,得去跟一個朋友告別。俞波說他送我,我說不必了,搖搖晃晃出了酒店的門,打車去了中醫院,就這麽把他給丟在了身後。
  ******
  木木地推開院門,宋藍天正坐在葡萄藤下整理他的大藥箱。
  “采采來了!”宋藍天抬頭笑咪咪地對我說:“廚房裏我冰了酸梅湯,我手上全是草藥味,
  你自己去拿吧。”
  “噢!”我把筆記本放在他身邊去了廚房。
  端著酸梅湯,忽然就想起前年的夏天,我特別饞酸梅湯。在家樂福裏買了不下數十種的酸梅粉,卻沒有一種是我小時候喝過的味道,遺憾之餘,便在公司內網上把名子改成:想念兒時的酸梅湯。
  當天下午,俞波晃到我辦公室很不經意地丟了一包酸梅糕在我桌上。對我說,一時心血來潮買的,現在卻沒什麽興趣喝了,送我。我掏出一塊糕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味道很正,便歡天喜地的衝成了一大杯酸梅湯,那味道,正是我想要的,遙遠兒時記憶裏的味道。
  那一大包酸梅糕,我喝了整整一個夏天。
  第二年的夏天,俞波已經離開公司了,我一邊後悔沒問他是在哪裏買的酸梅糕一邊又開始了我的尋找酸梅湯之旅。一直到夏天快要過完,我才在江寧的麥德龍裏找到那種酸梅糕,收銀的小妹妹跟我說,這種糕隻有她們家超市才有。
  江寧的麥德龍與我們公司,是從北到南穿越整個南京的距離。
  當時並沒有多想,這會兒端著紫黝黝,透著清香的酸梅湯忽然想起,那天,俞波是怎麽用一個中午的時間橫穿了一座城市?
  “采采,想什麽呢?”宋藍天推了推眼鏡走到我身前問。
  “呃——沒,沒想什麽!”我端起酸梅湯一飲而盡,熟悉的味道,濃濃的酸梅香。
  又倒了一杯捧到院子裏喝,宋藍天繼續整理他的藥箱。
  小貓貓揪著一片葡萄葉在玫瑰花邊玩的正歡,上竄下跳,一會追著自己的尾巴咬來咬去,一會把葡萄葉按在地上使勁撕咬。
  “宋醫生,”我醞釀了許久,終於開口:“你什麽時候回南京?”
  “下個星期。”宋藍天放下手中的藥草抬頭望著我,“采采,你……回去嗎?”
  “我明天要去北京了……”
  宋藍天第一次在我麵前皺起了眉頭。
  他鎖眉望著我,沒說一句話,卻又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我……我不想去北京的,本來已經跟公司領導提了要回南京,可是……可是項目上現在實在缺人走不開。”我急忙為自己辯解道,“不過我們領導已經答應我了,北京的項目做完就讓我回去!我不用在外麵呆三年了!”
  宋藍天慢慢鬆開眉頭,微微笑著說:“你說的領導就是在廈門的那位謝安玄嗎?”
  “恩,就是他!”一提起謝大人,我的火就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我這會兒應該正興高采烈地和眼鏡兄討論我們回南京後怎麽死揪住青青給我們開歡迎會才對。
  “他真的答應北京的項目做完就放你回南京嗎?”宋藍天將藥箱緩緩合上,從我手裏接過酸梅湯輕輕抿了一口。
  呃——宋醫生,那杯是我喝過的好不好?你自己的還在廚房裏呢!
  不過現在的氣氛好像不太適合我打岔,隻是乖乖答道:“恩,他親口答應的。”
  “那麽,我在南京等你!”宋藍天摘下眼鏡暖暖一笑,一陣春風拂麵而過。
  ******
  回到三千水,想起宋藍天的那句“我在南京等你!”心頭不知為什麽就溢滿了感動。不想追問為什麽要等我,隻有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天!我周采采竟然也會有為別人一句話而感動不已的時候!幸許是那時的月光太朦朧,星光太暗,幸許是他的眼神太溫柔,笑意太暖。反正,我是徹徹底底的被感動了!
  北京的項目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九月?十一月?回南京時應該已經是秋天了吧,嗬嗬,正好讓宋藍天請我吃火鍋!
  邊收拾行李,邊想著麻辣火鍋的美味,仿佛我現在不是為了去北京而整理行李,而是明天就要回南京去了似的。
  哼著小曲把東西都打了包,突然小三唱起了歌。拿起來一看號碼,我卻愣了半天沒有接。
  是俞波。
  唉,我現在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對他呢?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裝傻。
  “喂,你好。”
  “采采,你回賓館了嗎?”
  “恩,回來了,正打算休息呢!你呢?也回來了?”我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著。
  “早就回來了。去你房間找過你,你不在。”
  “我剛回來沒多久……”我突然發現做演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裝來裝去好難。
  “嗬嗬,還在為我晚上說的話為難嗎?”俞波的語氣倒是真的輕鬆,“別放在心上,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還是老同事,老朋友。”
  “恩……”我訥訥的答著,可不是老同事,老朋友麽,共處五年,別人喜歡我,我卻無知無覺,不過他說的也對,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何必為過去的事耿耿於懷,就不定人家俞波早就沒放在心上,現在也隻是當成一段少年往事說笑罷了。這麽想著,心下也就真的輕鬆了起來,話也沒那麽拘緊了。“嘿嘿,放心,我才不會為難了,這哪年的陳年往事啊,俞波你說不定都結婚了吧?”
  俞波卻沉聲笑了笑說:“我是黃金單身漢,還不急著掉價。倒是你啊,還一個人晃著麽?還被公司外派了出來,采采,你真打算一輩子都不嫁人了?”
  哼!敢小瞧我!可是……又全都是實話。
  “嫁人有什麽了不起?你不覺得我一個女孩子卻有勇氣代表公司出來公幹很有氣魄嗎?”我一手拿著電話,一手叉著腰大聲給自己打氣。
  “嗬嗬,佩服!佩服!采采,你在北京要呆多久?”
  “還不知道呢,至少要兩三個月吧……”我掰著手指頭數道。
  “那麽,咱們北京見吧!”
  “咦?你也要去北京?”
  俞波笑的更厲害了,“我本來就在北京啊,出來審計才到福州的。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對噢,國家審計局擺明了是在首都的嘛!
  “哦,那……那好。我……我明天要趕飛機,馬上要睡了。”
  “那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我急急忙忙掛上了電話,心裏卻想,到了北京還是別跟他聯係了,總覺得什麽地方怪怪的,說不出的毛毛的感覺。

  謝大人的童心
  “任何事情都會有兩麵性,就好像我沒有男朋友,卻有比男朋友更親密的女朋友;就好像每天早上路過繡球公園看到的都是老人,卻感覺到他們比我更年輕的心;就好像我人在北京,心裏卻一直想念著南京的家人和朋友;就好像我不想戀愛結婚,卻又害怕看見父母擔心我的眼神;就好像我不喜歡我現在的工作,卻依然每天努力的用最愉快的心情工作著……
  今天表弟丟下一封信想完結他的人生,可是下午他依然在學校上著課。人生真的很奇妙,為什麽會有自殺的念頭,就算我們怎麽痛苦的活著,我們依然還是活著,離開了,一切都沒有了。
  誰都不能肯定會有來生,既然不能確定未知的明天,就應該好好充實今天。男孩子也會想要自殺,真的想知道他小腦袋瓜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慶幸他今天還好好的活著。下次一定要告訴他,自殺的人升不了天堂。媽媽是個容易激動的人,希望今天的事不會因為她激動的心情讓她的血壓越來越高……”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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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風遠送我和謝安玄去機場。
  謝大人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一路上李風遠說的笑話,他全都很配合的笑了。他心情當然好了,馬上就可以回家,看到親人。可我呢,隻有離家越來越遠。心情有點鬱悶加悲憤,不想理他們兩個,坐在後排的我掏出小三自個兒玩起來。
  上次青青來時用藍牙給我傳了一本小說,一直沒空看。現在正好無聊,打開來看看好了。
  小說的名子並不特別,叫《夢回大清》。青青這家夥,不會是給了我什麽嚴肅的文藝小說吧,我現在可沒耐心研究那個。
  抱著隨時準備關掉它的心情,我點開了《夢回大清》,沒想到,一讀下去就欲罷不能。
  小薇與十三和四的命運牽動了我的心。
  “采采,下車了!”
  沒反應。
  “采……采……!下車了!”李風遠一聲大吼,終於把我從清朝拽了回來。
  “噢!”我慢吞吞地收起小三,爬出車廂。
  “安玄,我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顧采采這迷糊鬼啊!”李風遠坐在車裏搖下玻璃很雞婆地對謝安玄叮囑道。
  哼,謝安玄會照顧我?他不折騰我欺負我就很不錯了!李風遠,你所托非人!
  “放心,走吧,路上慢點開。”謝安玄跟他揮了揮手,轉身拎起我放在拖箱架子上的筆記本往機場大廳裏走去。
  別以為幫我拎點東西我就會感動,我……我又沒讓你幫我!不過,少了筆記本,拖箱拉起來真輕鬆方便多了。
  換完登機牌,坐在候機廳裏我們還要再等四十多分鍾。我選了個離謝大人遠遠的座位,把東西放好就繼續開始讀的我《夢回大清》。
  小薇真可愛,十三也那麽讓人心疼。跟隨著故事裏的情節,我不停變換著麵部表情,一時笑,一時哀,一時喜,一時悲。
  脖子好酸,抬起頭活動一下僵硬的頸部肌肉。左扭扭,右扭扭,很不巧地,就對上了謝大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今天沒有穿襯衫和西裝,很隨意的黑T恤與牛仔褲,看著卻出奇的舒服。斜坐在椅子上,腿上放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懶懶散散的樣子和平時完全不同,倒像是背包出門去旅行的少年。
  哼,男生就是討巧,歲月在他們身上似乎總是走的慢些。
  哼,幹嘛這樣看著我?好好看你的筆記本電腦就好了!我臉上又沒開花!
  哼,幹嘛笑的這麽奇怪,我……我又沒搞什麽烏龍!我一直都老老實實的在看書耶!
  哼……不能再哼了,我覺得自己都快變成小豬了。
  謝安玄突然合上筆記本,起身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他走到我身前,彎下腰,從我手裏拿起小三,皺眉看了一會兒,說:“你看的這都什麽,表情亂七八糟的。”
  “我……我沒有啦……”就算他不穿西裝,卻依然是我那個可怕的大BOSS,所以,我強忍住內心的氣憤,沒對他翻白眼。
  沒有欣賞水平的人,我不與他一般見識。
  “康熙——胤禎——德妃娘娘——”謝安玄慢吞吞地念道,聲音雖不高,卻讓坐在周圍等機的人紛紛投來奇怪的目光。
  “想不到你竟然喜歡看曆史書籍!周采采,是我小看你了!”謝安玄笑著看我一眼,在我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他撥著小三繼續往下讀,我身上的冷汗也開始往下滴。
  這能不能算是曆史書籍呢?呃——應該連野史都算不上吧,完全是現代女生的YY穿越言情小說啊!
  果然,沒讀一小會,謝安玄臉上就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他那嘴角露出的笑意是什麽?分明就是在嘲笑我嘛!將小三重又放回我手中,他抬手習慣性的輕敲了敲我的頭說:“你那些歲數都癡長了嗎?還像個小丫頭一樣傻呼呼的!”
  “我才不傻哩!我是懷有一顆青春不滅的心!”竟然說我傻,我周采采天下無雙的精靈!嗯,僅指於吃和睡。
  “青春不滅的心?”謝安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搖頭說:“你還真是會往自己臉上抹金。”
  我一時想不出什麽可以回他的話,竟生生在那裏梗住了
  “你……你像個老人家,沒一點童心,不會懂的!”半晌我拋出這麽一枚自以為爆發力很強的炸彈。
  謝安玄卻是真的愣了半天,似乎是在很認真思考我說的話。
  終於登機了。
  坐在靠窗的位子,我興高采烈地扒在窗口向外望去。
  還沒起飛,暫時看不到雲海和藍天。
  關了手機,覺得有些無聊。
  “你冤枉我了。”坐在右麵的謝大人突然在我耳邊說話,嚇了我一跳。
  “啊?——”我一頭霧水的看著他,我啥時候冤枉他了?我有那膽子嗎?
  “我其實很喜歡看鄭淵潔的。”謝大人說的一本正經,“所以,你不能說我沒有童心!”
  暈倒!敢情這位大人剛才一直不說話就是在琢磨這事兒呐!
  第一次,看到謝大人這樣可愛認真的表情,我覺得他其實也沒那麽可怕。
  *****
  到北京市區時,已是華燈初上。
  天空中落著小雨,雨中漫無邊際的燈火,輝煌卻又淒涼。
  北京太大了,以往每一次來我都有這種感覺。
  公司在海澱區的中關村,三環與四環之間。不過我是路盲,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隻知道那是個離天安門和雍和宮很遠的對方就對了。
  公司十樓以上是為員工準備的酒店式公寓,十樓以下是辦公室。方便倒是方便,卻有點失去自由的感覺。
  下飛機時接到姐姐的短消息,說表弟今天早上丟下一封信要自殺!雖然小家夥並沒有出事,我心裏仍是像被狠狠揪了一把似的難受。這麽年輕美好的生命會什麽會想離開呢?他還沒有真正觸碰到生命最深的脈搏。表弟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他會有這樣一種黑色的衝動。
  無從知曉,卻想起高中上物理課,老師讓我回答問題,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腦一片空白,羞愧到想要一頭撞死的心情。當時真是死的心都有了,過後再想想,隻不過是小事一樁。沒什麽大不了的,世事如浮雲,若幹年後誰還會記得這些!就算記得,想起也不過是莞爾一笑的少年趣事而已。
  所以,他的理由一定也不會很複雜。也許,說出來隻會讓大人們禁不住嗤笑罷了。
  可我同情他,少年人的心,最是脆弱易折,如水晶一般。
  長大以後,人的心都變成石頭了,很多人都忘了該如何真實的從內心去微笑。
  ****
  把行李放回房間,謝大人在樓下大堂裏等我一起去吃飯。
  將衣服一件件掛起,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擺放好,最後從包裏取出那個晶瑩可愛的南瓜杯。我是生謝大人的氣來著,可我還沒幼稚到和他送的東西過不去。就連那盆小茉莉,我也用小紙箱裝好托運了過來。
  是我用過和養活的東西,沾了我的氣息,便永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謝安玄坐在大堂的沙發裏喝著茶,用的是我不屑一顧的一次性紙杯。
  “今天是你到北京的第一天,想吃什麽?我請你。”
  吃什麽,這其實是個很大的難題。
  我很想說隨便,但又怕看到謝大人皺眉。想起剛才看見公司後麵的小公園邊有一家港式茶餐廳,就答道:“想吃港式煲仔飯了!”
  “好!”
  我點了牛楠煲仔,謝大人則是海鮮煲仔,他另又點了芝麻炒茶樹菇和燉菜核。
  牛楠煲仔很好吃,可我卻吃的悶悶的,又不說話,連帶著原本心情不錯的謝大人也鬱悶起來。
  “采采,今天怎麽了?下了飛機就見你情緒低落。”謝大人挾了塊燉菜核裏的火腿給我。
  我腦子裏還在想表弟的事情,忍不住就對他問道:“謝總,你上高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殺?”
  “……”謝安玄一口咬在了調羹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呯——
  “呃——你不會是真的有過這種想法吧?”我的小腦袋瓜子迅速轉了起來。
  “是因為學業壓力太大嗎?你這麽聰明,應該不會為這種問題煩惱。”我舉著沾了片青菜葉的調羹開始學習名偵探柯楠。
  “那是被班裏同學欺負了?”日劇裏常常就有那種變態的事情,被欺負的人生不如死。不過,以謝大人的性格,他不欺負別人就很不錯了。
  望著謝大人由白變灰的臉,我忙賠著笑說:“嗬嗬,你這麽強勢,這個應該也不會的了!最多就是因為失戀,失戀是每個男人成長的必然經曆嘛!”
  呯——謝大人再一次咬在了可憐的小調羹身上。
  我親眼看見,小調羹在他的銀牙下已經微微扭屈變了形……
  呃——我有說錯什麽話嗎?
  變了形的小調羹敲在腦門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我捂著受到暴力攻擊的腦門子,委屈地撇著嘴說:“為嘛又敲我?我都已經心情不好了……”
  “我現在的心情更不好!”謝大人冷森森地說,“周采采,你要受罰!”
  “嗚哇!還要敲我的腦袋嗎?不要啦!會破相的!我會嫁不出去孤獨終老,寂寞可憐……”
  謝大人也不說話,隻是拖過我那份煲仔飯,把好吃的牛楠全挑出來放進了自己的碗裏。
  看著一鍋隻蓋了幾片青菜葉子的白米飯,我想哭。
  “領導,你……你這樣做很不厚道!”我忿忿地把調羹伸進他的海鮮飯裏,“哪有這個樣子罰自己下屬的!你可以讓我多做幾個程序,多學幾個模塊,但不可以搶我的牛楠耶!”
  謝安玄將我的長勺按在碗裏,笑道:“采采,你難道就沒看出來,這正是我的童心所在嗎?”
  OMG!好邪惡的童心啊!
  想我的青春不滅之心怎麽可能敗給他這麽邪惡的童心!一番勺爭筷頭之後,我搶到一隻蝦仁和一勺幹貝。
  “說正經的,你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謝大人總算是良心發現,把牛楠還給了我,另外還倒貼了我好多海鮮。
  “唉,今天我姐發消息跟我說,上高中的小表弟想自殺!”我的情緒又沉重起來,牛楠也有些吃不下了。
  “哦?現在怎麽樣,沒出事吧?”
  “沒。”我放下筷子,搖著頭說:“可我想他心裏一定有個結。”
  “別擔心,他會想通的。那個年紀的小孩子雖然容易鑽牛角尖,卻也容易忘記。”
  “希望吧!”
  “雨停了,去公園走走嗎?”
  “好啊!”
  *****
  這是那種很小卻很安靜的社區公園。種了許多綠色的植物,天雖然已經很黑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些植物逼人的清涼綠意。
  公園是圓形的,植物圍成的空地上有許多給小朋友們玩的健身器材。
  我看見了秋千!
  開心地奔了過去,往上一坐,臉卻立刻苦了下來。
  “采采,”謝安玄一臉忍受不住的笑意,“剛下過雨,座板是濕的啊!”
  還用謝大人你說嗎?我的屁股上早已透心涼啦!卻強撐著說:“我知道啊!反正夏天嘛,我不在乎!領導,麻煩你到後麵推我一下!”
  不在乎才怪!褲子都濕了,粘在皮膚上,讓我很不愉快地想起幼稚園裏尿濕褲子的小倒黴蛋。
  “領導,為了證明你是個有童心的人,講個童話故事給我聽聽吧!”我難受,也不能讓他閑著。
  “童話?”
  我能想像出身後的謝大人正鎖眉深思的樣子,嗬嗬,大冰山,你會講童話,太陽就從西邊出來啦!
  “那個……講小紅帽行嗎?”
  “小紅帽太幼稚了!你得給我講個有新意的!”我在秋千上又搖頭又撅嘴,差點掉下來。
  嘿嘿,謝大人,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在偷偷擦汗了呢?
  也許是因為謝安玄沒有穿西裝,又或是因為在飛機上忽然覺得他也很可愛,總之,突然之間,我沒那麽怕他了。
  像朋友一般,我任性地對他提著關於童話故事的要求。

  笨老虎與呆狐狸
  “夢回看完了。我的思想和靈魂卻還在清朝沒有回來。心裏空蕩蕩的。總會有這樣的感覺,並不怕開始,卻很緊張結束。開始時的感覺是新鮮的、刺激的。結束的時候會覺得很空、很無助、很不舍!看小說如此,看電視、看電影也是同樣的。
  終於知道人為什麽會恐懼死亡,結束的感覺不是很好。當你知道快要結束時,那會是一種對時間的恐懼。不知道結束後自己該如何重新開始,經常還會停留在書中、電視劇中,久久不能自拔。
  接著去尋找一本新的書,新的電視劇,新的目標,讓自己進入下一節新的精彩!這一次的結束是為了下一次的開始,周而複始,不斷循環,直到真正的結束!”
  ————周采采的博客
  ******
  “很久以前,在一片很大的森林裏,有一隻小狐狸。”
  謝安玄真的開始講童話故事了!我坐在晃晃悠悠的秋千上,有些吃驚地靜靜聽著。
  “這是一隻自以為很聰明,其實有點笨也有點呆的小狐狸。當小狐狸長大一點的時候,被安排到森林管理委員會去工作。”
  “噗——”我很不禮貌地笑了出來,“動物還會成立什麽森林管理委員會啊?”
  “童話,這是你要求的童話!周采采同誌!”謝安玄又敲了敲我那可憐的小腦袋瓜子。
  “唔……好好好,您繼續……”我抱著頭,再也不敢隨便插嘴了。
  “小狐狸雖然迷迷糊糊,工作能力一般,但每天都像是撿了個金元寶似的開開心心。看它天天都那麽瞎樂嗬,森林管理委員會的主任大老虎就覺得奇怪了,心想我這麽大的官,這麽出眾的能力,都常常是悶悶不樂,你一個最普通的小管理員為什麽可以這麽開心?老虎覺得很好奇,便開始偷偷觀察小狐狸。”
  “有一天,森林裏的木棉樹開了一朵紅色的木棉花,小狐狸放下手中的活不做,卻坐在木棉樹下望著樹上的木棉花發呆。大老虎發現小狐狸開小差,本想好好批評它一頓,但看著小狐狸一臉幸福地坐在樹下望花,心裏又覺得奇怪,便走上前問小狐狸,‘小狐狸,你在做什麽?’
  ‘我在看木棉花啊!’小狐狸看也沒看大老虎一眼,回答道。
  ‘為什麽你看一朵花也可以這麽開心?’大老虎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小狐狸轉過頭來對大老虎說:‘木棉樹今年開花了呢!這花很美吧!’
  大老虎差點氣暈過去,說:‘這和開心有什麽關係?木棉樹哪年不開花了!’
  小狐狸撅著嘴說:‘可我喜歡花呀!’
  大老虎心想,我放著那麽多正事不做,幹嘛來管這隻傻狐狸!剛要轉身離開,又想,這狐狸是我手下呀!憑什麽我回去幹活卻讓它在這裏望呆看花?這麽想著,便氣咻咻地揪起小狐狸,把它帶回去幹活。
  小狐狸因為迷糊,經常在管委會裏闖禍,自己也常常受傷。有時它也會愁眉苦臉的跟大灰狼和小狗熊它們訴訴苦,但一轉眼,它又去看它的花,曬它的太陽,歡天喜地的跟沒事人似的。大老虎看在眼裏,心裏更認定這隻小狐狸是狐狸家族的基因突變,因為沒見過這麽傻的狐狸呀!可是大老虎也覺得,自己並不討厭這隻傻呼呼的小東西。
  有一天,小狐狸在森林裏迷了路,天黑了還沒回管委會。大老虎左等右等都不見小狐狸回來,心裏漸漸著急起來。最後,大老虎決定放下它領導的架子,去森林裏找小狐狸。大老虎晚飯沒吃,連水也沒喝一口就一直在森林裏找啊找啊,當它終於找到小狐狸,這迷了路的小家夥竟然悠然自得地坐在栗子樹下和一隻翠鳥在聊天!大老虎心裏那個氣啊!既氣小狐狸迷了路也不知著急,還有閑心勾搭什麽無聊的翠鳥,又氣自己沉不住氣,幹嘛要巴巴地跑來找這個笨蛋呢?
  大老虎氣呼呼地把小狐狸帶回去,小狐狸卻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一路上一會兒對大老虎說:‘今天的月亮好圓啊!’,一會兒又扯著大老虎的脖子讓它看天上密密砸砸的小星星。最後,竟然騎在大老虎的背上甜甜地睡著了!
  大老虎馱著小笨狐狸走在森林裏被月光照成銀白色的鵝卵石小道上,心想,也許我其實是很喜歡這隻小狐狸吧……也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在那棵白蘭樹下見到它時,就已經喜歡它很多很多……”
  謝安玄突然沉默了,正聽的入神的我搖了搖他的手問:“後來呢?”
  “采采,你說大老虎為什麽會這麽喜歡那隻小笨狐狸呢?”謝安玄沒有接著說故事,而是將秋千靜止下來,用一種期待的語氣在我耳邊問道。
  “嗬嗬,那還要問嘛!”我眨了眨眼睛,笑咪咪地對他說:“因為真正笨的正是那隻大老虎啊!”
  “什麽?”謝安玄征住了,“你說大老虎笨?”
  “恩!”我認真的點了點頭說:“是一隻笨蛋老虎。”
  “為什麽?”
  “哈哈!那還要問嘛!怎麽可能會有愛上狐狸的老虎呢?老虎隻會愛老虎!所以這隻大老虎是笨蛋!哈哈!”我在秋千上笑的前俯後仰。
  “周——采——采!”身後傳來謝大人咬牙切齒的聲音。
  “唉喲,領導你為嘛又敲我啊?”
  “因為你的腦子有時候實在是太白了!”謝安玄有些惱恨地瞪著我。
  我委屈地撅著嘴說:“我說老虎笨,又沒說你,你幹嘛生氣啊!”
  謝安玄無語望天,倚著鐵杆,背過身去已經不想理我了。
  唉,我們領導脾氣就是怪,之前好好的還在給我講故事,這會兒說翻臉就翻臉了!
  “嗬嗬,領導,其實你這童話還是很有創意的!!真的!”我為了明天能有好日子過,隻得違心開始拍馬屁,“你看,連森林管理委員會都被你編出來了,多厲害啊!不管是安徒生還是格林兄弟,他們誰都編不出來啊!”
  謝安玄冷哼一聲,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周采采,你就給我扯吧你!”
  “嘿嘿,領導我不是扯啦,我是由衷地敬佩與仰慕你耶!”我趁熱打鐵的繼續馬屁,“對了,領導,我對這個童話還有個小小的疑問。”
  “什麽疑問?”
  “我們大老虎主任是公的還是母的?”
  謝安玄愣,外加嘴角微微抽動地答道:“……公的……”
  “哦,那小狐狸呢?不會也是公的吧?”
  謝安玄的表情瞬間變了好幾次,然後,我就被他惡狠狠地從秋千上拖下來,一路像紙片似的被拖回了公司。
  “周采采!你現在給我回房去睡覺!睡到腦子清楚了為止!”
  這是謝大人今天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好慘,不知踩到他哪根不能碰的尾巴,又讓他發飆了。
  ******
  接下來幾天,謝大人對我的態度都不佳,再加上他回北京後比在福州忙了好幾倍,也沒什麽空來理我。
  我暫時沒分到什麽任務,沒什麽具體的事情可做,便在上班時開小差偷偷看小說。從《夢回大清》到《步步驚心》,再到《瑤華》,傳說中穿越小說的三座大山我都啃完了。當然,和青青當年一啃就是數十部的高產來比,我道行還差很多。不過,對於康熙皇帝那二十五個帥鍋兒子,我說起來也是如數家珍。
  這天得了青青大人的命令,讓我去雍和宮轉轉,拍幾張照片回去傳給她YY。
  中午沒吃飯,我揣著地圖就奔出了公司。頂著炎炎烈日來到了無數四黨人的夢中宮殿——雍和宮,我發了條消息給青青。
  “青,我到雍和宮了。”
  “好!你現在已經邁出了穿越的第一步。記住,往沒人的地方走!那裏穿的機率比較大!”
  “哦……知道了!”
  我開始在雍和宮裏遊蕩。過了一會,青青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采,你穿了嗎?”
  “沒,我快熱暈了!”
  “笨蛋!你不會在陰涼地裏走啊!又不是非得在太陽下麵才能穿!”
  “哦……知道了。”
  轉了個把鍾頭,雍和宮裏裏外外都轉遍了,我仍沒有任何穿的預感。
  一邊抹著如雨汗水,一邊給青青發消息。
  “青,雍和宮的磁場跟我不對,我穿不了啦!下次你自己來試試吧!”
  “哼,你明明是十三黨的,卻跑到雍和宮來,當然穿不了!周未有空去北海或是冰渣胡同逛逛吧,那兩個地方可性更大些!”
  “你早說啊!害我熱死了!”
  得了青青高人的指點,我打道回府,準備周未再繼續我的穿越之旅。
  回到公司時,早已經過了上班時間。我悄悄鑽進辦公室,剛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到位子上,卻發現我放了小熊靠墊的椅子上坐了個人。
  “回來了?”謝大人慢悠悠地轉過身來。
  “呃——呃——回來了。”本想說我去上廁所了,看到手上還沒吃完的冰激淋,沒敢說出來。
  “大中午的,跑哪裏去了?”
  “雍……雍和宮!”
  “雍和宮?!”謝大人站起身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大中午的你跑去雍和宮做什麽?”
  “穿……”我剛想說穿去了, 隨即想起,一般人是不會理解“穿”這個字的深刻含義滴!便說:“……隨便轉轉。”
  謝大人搖頭看了看我,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而後說:“三點鍾在大會議室,試點項目參與人員工作動員會。不許遲到!”
  “是!”我舉著冰激淋保證。
  ******
  主持工作動員會的,正是兩度給我麵試,害我擔驚受怕,心驚肉跳的那個什麽項目主任。
  王主任一開口說話,我就心口發緊,麵試的痛苦記憶又湧進腦海中。
  “各位同誌,都來自各項目的第一線,暫時被抽調到這個試點項目來,是你們出眾——出眾能力的體現,也是公司給你們表現的一個大好機會。”王主任在說到‘出眾能力’這四個字時,瞟了我一眼,打了個小結。
  果然,我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動員會開到一半,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了開來。
  “對不起各位,我來晚了!”
  哇!大美女耶!我瞪大了眼睛貪婪地瞅著大美女流口水。
  “沈顧問?”王主任有些奇怪地站起來望著她問道:“你……你不是去西安出差了?”
  “北京做這麽重要的試點項目,我在西安哪裏能呆的住呢!”姓沈的美女大大方方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謝安玄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我看見她笑著輕輕在謝大人耳邊說:“安玄,好久不見啊!”
  他們看起來很熟嘛……
  波——圓珠筆套上的插杆被我給掰斷了。什麽破筆啊,質量這麽差!我忿忿地將筆套扔進桌肚下的垃圾簍裏。
  “沈顧問,這次試點項目並沒有安排你參加。”謝大人忽然開口說話了!我立刻把注意力從垃圾簍裏轉移出來。
  “謝總,我覺得我加入的話會對試點項目有很大幫助,你也知道我掌握的模塊很全麵。”
  “全麵的人並不止你一個,這裏在坐的,都是精英,沒哪個是不全麵的。”謝大人淩厲的眼神掃過大會議桌,我慚愧地低下了頭,在心裏默默說,除了我……
  “沈顧問,你立刻回西安去。公司沒有調你回來,請你下次不要自作主張。”謝大人板著臉,樣子非常嚴肅嚇人。那個主持會議的王主任呆在主講桌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謝安玄你!”沈美女氣的呼地從會議桌邊站了起來,“你好過份!為什麽每次都要這樣針對我!”說著,雪白的臉頰上就流下兩道淚痕。
  “沈顧問,我們還在開會,請你先離席。”謝大人的無敵冰山功早已爐火純青,絲毫不為美女的眼淚所化解,冷冰冰地拋出一句,氣的沈美女掩麵而去。
  我身上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同情地望著沈美女離去時淒涼的背影。
  “我們繼續開會,大家不要分神!”謝大人視若無睹地看著手上的文件,“王主任,接下來請你分配工作職務。”
  “是。”王主任不再發愣,拿起手中的資料繼續他的會議主持。
  “SD模塊由衛華天顧問負責,HR模塊由趙偉顧問負責……”主任捏著名冊宣布著。
  “江蘇公司周采采顧問,”王主任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有!”我坐的筆直。
  “你擔任謝總的特助,處理謝總吩咐的所有相關事宜。”
  “好!”我回答的堅定有力,動員會不是白開的,要拿出全新的精神麵貌來嘛!
  “以上就是本試點項目的基本工作分工。當然,這次項目時間緊,任務重,大家雖負責不同模塊,但要互相幫助,確保試點項目順利完成。本次項目的總負責是謝安玄同誌,我是項目副主任,大家遇到什麽問題可以直接找我們。”
  “謝總,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謝安玄微笑著搖頭說:“王主任已經說的很全麵了,大家的工作積極性我這幾天也觀察的很清楚,相信,我們這個試點項目一定可以在規定時間內圓滿完成,先謝謝大家即將要對項目付出的努力和辛勞!今天的會先到這裏,散會!”
  謝大人一聲令下,各精英作鳥獸散狀。

  星空下的生日會
  “最近忙瞎啦?讓我想想,每天痛,並快樂的工作和學習……
  最近中午已經不想午睡了,覺得那種30分鍾的享受,卻要在醒來起床時掙紮上10多分鍾,怎麽都覺得這是一件不劃算的事情。
  下午經常是困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腦袋也很混沌的狀態,不知道自己一個下午都做什麽了,然後很痛苦的告訴自己,今天又是什麽都沒弄。我被派作謝大人的特助,經常要處理不屬於我原模塊的問題。我已經很努力在學習,可為什麽這些東西在我眼裏看起來像天書一樣,怎麽學都學不會呢?不是我懷疑自己的智商,我是疑惑為什麽要學習這個,為什麽這裏要這樣做,為什麽我做的結果和教材上的差那麽多,為什麽……
  我又想大聲呐喊了,可是為了不影響別人我忍……,但是我覺得自己真的忍得好難受,我就是想大喊大叫,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
  其實沒那麽糟糕,其實生活很美好,其實我也學會了一些知識,其實我可以越來越好……”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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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我都沒有邁出這座灰色的大樓一步!
  福州項目那邊要做完結確認,謝安玄周一匆匆飛了過去,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北京。作為他的特別助理,其他人理所當然地把那些需要謝大人處理的問題和資料都塞到了我這裏。
  謝大人走前,丟給我一大摞參考教材,讓我遇到問題時就到教材裏找答案。我捧著幾乎有我一半高的教材,眼淚汪汪地問他:“領導,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謝大人特溫和地對我說:“放心,最多三天!三天後我一定回來!”
  “嗚!說話算話,不許騙人……”我咬牙想,三天而已嘛,我就不信我周采采撐不過去!
  結果捏?今天都星期五了!謝大人連個影子都沒有!
  前天王主任突然去了太原,各顧問精英群龍無首,儼然把我當成了最高領導人!
  可憐我當了半輩子的小兵嘎啦,這會兒好不容易有機會過把做領導的幹癮,卻是像被放在了火上烤著一般難受!
  “周特助,這幾個模塊的內置轉接問題我都列出來了,麻煩您看一下,明天我等你答複。”趙小熊把一疊資料扔在我桌上。
  “周特助,新增模塊的簡要程序我已完成列表,麻煩您進係統看一下,明天我等您意見,這是新模塊的基礎資料。”衛大猴子也把一疊看起來不薄的文件扔在了我桌上。
  趙小熊原名趙偉,泉州人。人長的纖細苗條,卻也是個迷糊的家夥,現在住在我左麵的房間。有天早上,這位仁兄穿了件小熊睡衣到食堂裏吃早飯,正好被我看見。結果,從此就落下了趙小熊的外號。
  衛大猴原名衛華天,鄭州人。人長的幹幹淨淨,斯斯文文,住我右麵的房間。至於為什麽叫他衛大猴,是因為他屬猴,我也屬猴,就體格而言,他是大猴子,我是小猴子。私底下同事們都叫他衛大猴,而叫我周小猴。
  望著麵前堆積如山的文件和資料,我徹底崩潰了。
  沒良心的趙小熊和衛大猴,把東西扔給我後就一臉輕鬆地去食堂吃晚飯了,全然不管他們的鄰居我——周小猴有沒有胃口吃飯。
  諾大辦公室裏人漸漸都走光了,最後,天花板上隻剩下一盞孤單寂寞的白熾燈,冷冷照在我和我那單薄可憐的筆記本電腦上。
  顧不上餓的咕咕叫的肚子,我一麵歎氣,一麵翻弄著那些怎麽看也看不明白的資料和文件。嗚……鬱悶死我了!!本來就不是我MM模塊上的事情,我當然搞不清楚啦!還有,我為什麽會糊裏糊塗地變成什麽周特助啊?
  就這樣,我把抱怨當晚飯,詛咒當夜宵,堅持不懈地看著那些天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抬起酸痛不已的脖子,看了看表,已經晚上十點了。再低頭看看手上的資料,第九頁。
  我從七點鍾開始就在看這個該死的第九頁了!現在竟然還在看!
  “謝安玄!你這個大騙子!你騙人!嗚……”我捧著資料,含著眼淚,繼續我魔咒般的第九頁之旅。
  又苦熬了一個多小時,仍沒有什麽進展。
  我丟下該死的資料,幹脆上網玩一會兒,也好換換腦子。
  看了幾個網頁上的花邊新聞,覺得沒趣,順手點開了公司的內網。
  首頁一打開,我嚇了一跳,謝大人的玉照占了半幅頁麵。再往下一看,還有一行不小的字,“祝集團SANPO係統總裁謝安玄生日快樂!”
  今天竟是謝大人的生日嗎?翻開台曆一看,7月20日,星期五,陰曆六月初七。
  照片上的謝大人穿著深藍色的西裝,打著銀灰色的領帶,臉上露著淺淺淡泊卻又無懈可擊的微笑。乍看之下覺得溫和親切,再仔細定睛瞧去,卻又讓人覺得那溫和中有冷漠,親切中有疏離。嗬嗬,這就是我的大BOSS啊!一個並不容易接近的人!
  “嗯哼——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用左手食指指著相片上那個大人物的鼻子,凶巴巴地說:“謝安玄,你笑什麽笑?騙我說三天就回來,現在都幾天了?你是不會數數嗎?好,那我來數給你聽!你走時是星期一,今天是星期五,也就是說不多不少,你走了整整五天!五天呐!你知道我這五天都是怎麽熬過來的嗎?我起早貪黑,吃不下睡不好,提心吊膽,明明好多問題不懂不會,卻不敢在別的同事麵前表現出來,因為我是你帶到項目上的,我不能給你丟人呐!!嗚……可憐我每時每刻都要擔心下一秒會穿幫,苦不堪言,你卻在福州和李風遠兩個風流快活,把我忘到爪哇國去了……”
  呃——風流快活這個詞好像不太恰當,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對著的是照片!嘿嘿,還挺過癮的,繼續!我像個怨婦似的接著對著謝大人的照片訴苦。
  “謝安玄!你這不負責任的家夥,不讓我回南京,非把我拎到北京來受罪。這會兒我好不容易安下心來想在北京項目好好學習,努力工作,你卻跑的遠遠的把我扔了!不回來也就算了,竟然連一個電話都沒有!過分!你這像是做人家領導的人嗎?無緣無故安了個什麽特別助理的名頭給我,卻連個泡泡都不冒!鯨魚那麽大的肺在海裏過幾個小時還要浮上來透個氣呢,你以為你是潛水艇啊?哼!謝安玄,你……你氣死我了!”
  想到謝大人竟然五天一個電話都沒打給我,我心底不知道怎麽就覺得委屈的不行,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謝……安……玄,你是匹諾曹,說謊的壞孩子!仙女姐姐會處罰你!罰你長出長鼻子來!罰你……罰你在過生日時吃不到好吃的蛋糕!”我嘴巴一撇,眼淚便一串串地掉了下來,“謝大人,你快回來吧……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肚子好餓,眼睛好澀,腦子好累,心好困……”
  我對著謝大人的照片哭天抹淚,本就困澀的熊貓眼,很快就紅腫的快要睜不開了。伸手到桌子邊上摸索著,想拿張抽紙,冷不丁一張軟軟的紙巾輕輕撫上了我滿是淚珠的臉。
  “誰?——”我雖反應遲鈍,卻還沒遲鈍到會以為自己長了三隻手。
  扭頭向後望去,我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語道:“照片怎麽會跑到我的後麵來了?”
  再轉回頭看了看電腦屏幕上的大照片,“啊——”我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尖叫!
  還握著紙巾的手捂住了我的嘴。
  “采采!你想把大樓裏的保安都叫來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眼淚流的更厲害了。
  “領導……你終於回來啦!”我嗚嗚地在他手心裏說著,淚珠一顆顆劃過他的手背。
  “哭什麽?這麽大的人了,還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被別人知道還不笑死!”謝安玄重新抽了張紙巾給我擦臉,另一隻手輕輕拍著我的背柔聲說:“好了!采采乖,別哭了,是我不好,對你食言了。”
  聽了他的話,我心底裏的那些委屈更是一下子全湧出上來,最後終於像山洪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
  我嗚嗚咽咽哭了半天,謝大人就蹲在我身邊為我擦眼淚擦了半天。
  慢慢的,我的情緒平靜下來,腦子也清醒了。忽然想到,謝大人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呢?
  呃——不會是在我指著照片罵的開心時就已經回來了吧?^0^
  額滴神!
  “領……導,”我抬起一塌糊塗的臉,有些僵硬地問,“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謝安玄望著我,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最後,連黑亮的眼睛都笑的彎成了月牙。
  我更不安了,扭著手,強睜大眼睛說:“謝……大人,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謝安玄直起身子,望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大照片說:“從你開始對著我的照片和我談心開始,不,或許更早些。大約在你翻台曆時,我就回來了,確切的說是進了這間辦公室。采采,你的口才不錯啊,可以不停歇不喝水的說上一大長篇!下個星期的晨會,就你來主持好了。”
  謝大人笑咪咪地看著我,我卻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能暈過去也就罷了,偏我又不是那電視劇裏的女主角,沒那隨時可以暈倒的神奇本領,隻能硬著頭皮對著領導,嘴巴一張一合卻不知道該解釋什麽好。
  謝安玄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你的仙女姐姐不靈啊,我的鼻子沒變長。”
  “……咦?……呃……”我抬頭看了看他,額上冒著冷汗。鼻子會變長才是奇跡了!
  咕——
  這種時候,肚子卻發出這樣不和諧的聲音!真是太不給她主人麵子了!
  “沒吃晚飯?”
  “恩……”還不是因為謝大人你,我已經好幾個晚上沒好好吃飯了!
  “跟我來!”謝大人忽然拖起我的手,帶著我向外走去。
  我茫然地跟著他,穿過黝黑的走廊,來到總裁辦公室門前。
  “這是公司多年的慣例,應該沒變。”謝大人用鑰匙輕輕打開辦公室的門。
  屋裏沒有燈卻並不黑,巨大落地玻璃窗上窗簾散在兩邊,簾外滿天晶亮的小星星,將銀輝滿滿地灑在了屋裏。
  這是謝安玄在總部的辦公室,我來過好多次。
  “果然送來了!”謝大人望著桌上的大蛋糕,回頭對我笑道:“看來仙女姐姐不喜歡罰我,我還是可以吃到好吃的生日蛋糕。”
  謝大人輕輕揭開蛋糕盒,哇,好漂亮的水果蛋糕啊!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蛋糕,不停咽著口水。
  “那個黃桃……看起來好好吃哦……”我傻傻地看著蛋糕中間的一大塊黃桃肉說。
  謝大人拿起小叉,將那塊大黃桃放到我的嘴巴裏。
  “還有……還有草莓!紅紅的,一定很甜……”我咬著黃桃,望著蛋糕邊上的一圈草莓說。
  於是,草莓也全進了我的嘴巴裏。接著是彌猴桃,紅提,洋桃片……最後,水果蛋糕上的水果全進了我的肚子。
  看著光禿禿的蛋糕,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謝總……你看,我,我怎麽就把水果都吃了呢?嘿嘿……對不起啊……”一聽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客套話。
  “隻要采采你喜歡就好。”謝安玄卻笑的很明朗,“還要吃蛋糕嗎?”
  “恩!”我用力點了點頭,當然要吃啦,水果隻是開胃小菜。
  *******
  謝安玄的辦公室裏竟有白茶。
  白茶,隻在浙西峽穀中,竹海間生長的江南名茶。
  用透明玻璃杯泡上一小撮白茶,嫩綠尖芽,在水中根根豎起,先是浮在水麵,後又漸漸沉下,好美的茶。
  何況是用“春意”來泡。
  坐在落地玻璃窗下,手中捧中浸著絕色綠芽的“春意”,我似乎又回到了江南,回到了雲霧繚繞的青山綠水間。
  “領導,你知道嗎?白茶的故鄉原本有位白茶仙子哦!在浙江臨安和安吉一帶,那裏的峽穀裏種著這種美麗的茶,茶田裏就立著白茶仙子的像。我看見過,她像一個真正的仙子一樣顏色傾城,所以白茶才會這麽美好吧,就像守護它們的仙子一樣……”
  謝安玄靜靜聽著,將切成小塊的蛋糕送到我麵前。
  “嗬嗬,謝謝領導!”我接過蛋糕不客氣地吃起來。
  媽媽曾說過,除了酒會醉人外,茶其實也是很厲害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一種醉,叫作茶醉。
  我想我是有點醉了,為這白茶和窗外無邊的星光而醉,為這夜突然歸來的人而醉。
  “采采,”謝安玄將“春意”從我手中取過,眯起眼睛,在星輝下細細看著,“江南,在你心中是這樣的深嗎?”
  我點了點頭,說:“江南在我血脈之中嗬……江南的柳,江南的湖,江南的雨,江南的春風,江南的一切,從我出生起,就生長在這裏了。”我指了指有些起伏的胸口。
  謝安玄靜默了半晌,忽然道:“不可以喜歡北京嗎?北京也很美,他有江南沒有的壯麗,江南沒有的曆史……”
  “嘿嘿,我當然喜歡北京啦!”我把蛋糕塞進嘴巴,又拖了一塊到手邊,“故宮,頤和園,十三陵,清陵……這些我不要太喜歡哦!而且……北京還可以穿啊……”我咕咕噥噥,口齒不清地說。強睜開已經困澀不堪的眼睛,抬頭看星星。北海……還有冰渣胡同,我一定要找到……
  雖然困,卻還有意識,知道要怎麽把蛋糕吃到肚子裏去。看了看表,十一點五十了!
  堅持住!周采采!還有最後九分鍾!
  謝安玄突然指著夜空中的明星問:“采采,那三顆好亮的是什麽星星?”
  “哦~我看看,嗯,是天津四和牛郎織女星。”
  “原來這就是牛郎星和織女星麽!”謝安搖頭歎道,“可歎我不知多少次走在這些星星下,卻從不知它們叫幹什麽名子。”
  “如果我們再堅持一下,到夜裏三點,大概就可以看北落師門了!青青苦苦等待的北落師門嗬……”
  再看表,啊!時間到了!十一點五十九分!
  集中起全身所有殘存的注意力和勇氣,我抹了抹嘴,大聲對謝安玄說:“謝大人,祝你生日快樂!”
  謝安玄轉過頭,眼眸中閃著和星星一樣明亮的光彩。
  好困,我的力氣終於用完了。沒等看到北落師門,我便在無知無覺的狀態下睡了過去。

  被圈住的小狐狸
  “來到北京,工作就沒停下過,接手了新的工作,和福州輕閑的日子相比,真的是從天堂跌入地獄!
  不是不喜歡北京,但一直都是這樣的感覺,來到的第一天,我就算著日子,數著手指,期盼著早點離開。
  北京除了大,除了樓多,除了車多,除了幹燥,除了道路的維修,除了交通不方便,除了找不到郵局,除了不認識路,除了沒有朋友,除了辛苦,沒啥不好……
  忙碌了一個星期,選擇一個假日去北海,除了人多,沒啥不好……
  明天真的不想再加班了,每天從12樓住的地方,下到7樓工作的地方,除了吃飯,我好像就沒離開過這裏。今天還感覺到有一點小小的悲涼,宿友都換了兩個了,她們來了又走了,除了房間裏的旅行箱不在了,桌子幹淨了,好像沒啥變化,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我真的覺得這短暫的時間裏幹了我幾年的工作,也許是曾經還不夠忙碌,或者是現在過的足夠充實,其實蠻好,發現身邊的強人越來越多,學習的東西也來越多,認識的人越來越多,朋友越來越少……
  在現在的這個城市裏,唯一讓我開心的事,還是發生在別的城市。在離開福州前去商場進行了最後的血拚,有抽獎活動,我居然幸運中獎,返還當天的消費,雖然不多,小小的300塊,去稅還剩下200多,這也算是我目前中過的最大獎項,福州,真是個好地方。獎金讓福州的同事飽了嘴福,心裏依然還是開心,我也算是中過超過20塊大獎的人,知足了……
  這一會辦公室裏又隻剩下我一個人加班,空蕩蕩的,想家了……”
  ——周采采的博客
  *******
  原以為謝安玄回來,我的日子會好過些。沒想到,這位大人回北京後,我不但沒閑下來,反倒是更忙了。
  7月20日那晚在星光下和他一起吃蛋糕聊天,仿佛隻是一場夢境。醒來,他依然是高高在上,能力出眾的大領導,而我依然是庸庸碌碌,跌跌爬爬的小兵嘎啦。
  可不知為什麽,謝大人在我心裏的樣子有些變了,模模糊糊的,我記住了他溫暖微笑的嘴角,被星光折射出明亮光彩的眼眸,還有那雙輕輕為我擦掉眼淚的手。
  加班依然是家常便飯。就知道公司把員工宿舍放在同一幢樓裏沒安好心,這樣不但省了加班交通和誤餐費,而且隨叫隨到,經濟又方便。
  哼,萬惡的資本家!
  今天辦公室裏又是隻有我一個在加班。不過,我知道,在七樓最右麵的那間辦公室,燈一定也亮著,那裏麵的人也和我一樣沒有吃晚餐。
  謝大人工作向來投入。聽北京的同事說,每次項目上線,他都會連著幾天不眠不休,一門心思撲在上麵。
  唉,這年頭總裁也不是好當的!雖說小兵嘎啦很辛苦,但和那些真正的大領導們比起來,那是地球到海王星的距離。
  明天是周末,我真的不想再加班了!從來都不是什麽工作狂人,隻想把手上的事情做做好,然後過我自己悠閑自在的日子。現在捏?還悠閑自在呢,連自己的時間都沒了!想到這裏,心裏騰地升起一把無名之火。為了工作,我沒空去故宮,也沒空去找冰渣胡同,除了上上個星期六去了趟北海,我的穿越計劃沒有一點進展,枉費青青還給我下載了全版的《清史稿》。
  氣衝衝登上MSN,謝大人在線。
  丟了貓的尾巴:領導好!
  謝安玄(北京):采采?還在辦公室?
  丟了貓的尾巴:……恩,你下午不是讓我準備新模塊的資料嘛,我還在做呢。
  謝安玄(北京):那個不急,先回去休息吧。
  丟了貓的尾巴:沒關係,沒關係!我今天晚上可以做完。不過……領導,我明天能休息嗎?
  謝安玄(北京):明天好像是周末吧?你當然可以休息!
  丟了貓的尾巴:噢耶!領導你真是個大好人!(感激涕泠的表情)
  謝安玄(北京):這是法定休假……我明天也要休息。
  丟了貓的尾巴:嗬嗬,好的!領導我先忙去啦!
  謝安玄(北京):好,別忙太晚,身體要緊。
  丟了貓的尾巴:謝謝領導!您也要注意身體哦!嘿嘿。
  得了謝大人的休假令,我心情大好,工作效率也大幅提高。三下五除二,把手上的資料也搞定,正準備關電腦上樓睡覺,MSN又閃了起來。
  謝安玄(北京):明天要出去玩?
  丟了貓的尾巴:……恩,想出去逛逛。
  謝安玄(北京):一個人?
  丟了貓的尾巴:恩。
  謝安玄(北京):要去哪裏逛?
  謝大人,你管我這麽多幹嘛?既然是我的法定休假,當然是我想去哪就去哪。可誰讓人家是領導呢!問了我就得答。
  丟了貓的尾巴:明天想去逛逛北京的胡同,我很喜歡老四合院的感覺。
  我沒敢全說實話,要是跟謝大人說我想找冰渣胡同,為的是能穿越到清朝去,沒準他會立馬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可我也確實喜歡那些胡同和四合院。
  老房子,老院子,老巷子,老槐樹和老青石板路,都是歲月留下的美好。
  謝安玄(北京):那好,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什麽?明天他帶我去?……不要啊,他跟著我還怎麽穿呢?
  丟了貓的尾巴:嗬嗬,謝謝領導!不用麻煩了!真的!我自己隨便逛逛就好!
  謝安玄(北京):我是領導,聽我的。明早8點我在公司樓下等你,不許遲到!不然扣你半年獎!
  丟了貓的尾巴:……是,領導!
  唉,一個人的假期,又泡湯了!考慮到豐厚的半年獎,咬咬牙~算了,就聽領導的安排吧!
  ******
  好不容易休假的日子,是個令人愉快的晴天。
  一大清早,金燦燦的陽光灑滿了這座城,這座原本就屬於金色的城。
  天也出奇的藍,澄透的倒像是大海一般。
  看著晶藍的天空,我決定穿那件淡藍色的印花小布旗袍。
  我的心情,應該和這天空一樣蔚藍,和這陽光一般晴朗。
  謝安玄站在初升的陽光下,淡青色的襯衣如梧桐新生的嫩葉般清爽。
  “采采!”他微笑著跟我打招呼,臉龐渡著薄薄的金輝。他和這座城一樣,本就是屬於金色的。
  “嗬嗬,領導,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麽久……”已經八點十二分了,我遲到的老毛病,一時半會兒,看來改不掉。
  “沒關係,”謝安玄笑咪咪地說,看起來心情很不錯,“隻不過遲到二十分鍾而已,扣半年獎的20%好了。”
  “啊?——”我頓時垮下臉來,走到他身邊討好地說:“領導,不要這麽小氣嘛!等下我請你吃冰激淋好不好?”
  “你覺得你的領導是一個小小冰激淋就可以收買的嗎?”
  “呃——那要怎麽樣才行?”
  “今天一天要乖乖聽我的話,我說是,你絕不可以說不是。”
  “好!沒問題!”反正我一向都很狗腿,不要說今天,平常不管哪天,隻要領導說是,我從來也沒說過不是啊!
  仍是一輛黑色的SUV。我發現謝大人對這種越野車情有獨鍾。記得曾有本書上說過,喜歡什麽樣的車,能體現出這個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與喜好。喜歡越野車的人,應該是向往自由自在,探險獵奇的吧。
  也許是出門還算早,路上的交通並不擁堵。雖然很好奇謝大人會帶我去哪裏,但問了一次他不肯說後,我也不便再多追問。
  於是放寬心坐在車裏望窗外的風景,卻又總是忍不住回頭看看謝安玄的側臉。
  陽光下謝大人眉眼的輪廓異常清晰,讓我想起初次在白蘭樹下遇見他的樣子。
  那時,被我撞了一身花生醬拌麵的他,臉真是臭到家了。不過還是很有風度,並沒有苛責我這闖禍的人。哪怕是發現我在裝可憐之後,也隻是冷哼一聲便走開了。
  謝安玄,他其實並不如表麵上看來那麽冷酷,有時,他也會讓人覺得很溫暖。
  比如,講童話故事的時候。
  比如,在星光下吃蛋糕的時候。
  比如,現在。
  車開到一條深深的胡同口停了下來。
  胡同口有一顆很高的老榆樹,繁密的枝葉,為這條胡同的遮蔽出一大片陰涼。
  甜榆胡同。
  這是這條胡同的名字。
  胡同裏青灰色的牆頭上總不時有石榴和枇杷的枝葉悄悄伸出來,靜靜的,像在打量著什麽,又像在等待著什麽。
  胡同的最深處,一扇古老的木門,門邊有石階,階邊蹲著兩隻石獅子。
  走到這扇門前,我有些神思恍惚。是時光倒流了,還是我穿越了時空?
  “采采!”謝安玄輕輕在我耳邊喚道。
  我清醒過來。時光沒有倒流,是這胡同,這老榆樹,這石獅子留住了一些原已流逝的時光與歲月。
  木門吱吱呀呀被打開,門框裏的世界,如一幅靜止的美麗畫卷。
  青磚灰瓦的四合小院裏,一株高高的棗樹在夏光中沉思。滿枝淡紅的棗兒輕輕晃動,那是棗樹未盡的思緒。棗樹下的小竹椅上,一位白頭發的老奶奶戴著老花鏡,捧著一本顏色已深黃的線裝書正讀的入神,陽光穿過棗樹密匝的葉間,如星星般灑落在她和她的書上。
  “奶奶!”謝安玄跨進院門,走到那白發老人身邊叫道。
  白發老奶奶從深黃色的線裝書中抬起頭,急急將老花鏡摘下,竭力睜大那雙雖然布滿皺紋,眼神依然清澈的眼睛,她望著謝安玄的臉,眼角漸漸濕潤起來。
  “玄玄!”老奶奶從竹椅上顫顫巍巍地站起,一把握住了謝安玄的手,“玄玄!是我的玄玄回家來了!”
  謝安玄將老奶奶摟在懷中,輕輕撫著她微微佝僂的背。
  一時之間,我也分不清究竟是謝安玄靠在老奶奶的懷中汲取著長輩的疼愛,還是老奶奶撲在謝安玄懷中對著自己的孫兒在撒嬌。
  總之,我被感動了。眼圈悄悄紅了,淚珠悄悄溢出來了,就在這時,老奶奶終於發現我了。
  “咦?玄玄!這門口還有個姑娘呢!”老奶奶推了推她的孫兒說。
  謝安玄也終於想起被晾在一邊的我,他伏在老奶奶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老奶奶的雙眸如被點燃的明燈般猛然一亮。
  “采采,過來!”謝大人滿麵笑容地把我拉到老奶奶身邊說:“奶奶,這是采采。”
  “采采?”老奶奶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可愛的菊花,“名子和人一樣可愛啊!來,采采,快坐!坐!”
  “奶奶好!”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謝奶奶身邊坐下。
  自從發現我的存在後,謝奶奶把謝安玄丟到一邊,轉而牢牢握住了我的手。
  “李嫂!”謝奶奶對著屋裏頭喊道:“快把我昨天燉的銀耳冰糖蓮子羹端出來!玄玄和采采來啦!”
  *****
  謝奶奶的銀耳冰糖蓮子羹果然美味。在我不計形象地喝下第三碗時,謝奶奶忽然笑吟吟地對我說:“采采啊,你一定是江南人吧?”
  “咦?奶奶你好厲害啊!怎麽知道我是江南人呢?”我偎在謝奶奶身邊,拐著奶奶的胳膊,乖巧的不得了。
  “嗬嗬,我們采采啊,就像是那從江南水墨畫裏走出來的美人兒一般,水靈靈的,纖細又秀麗。我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卟——謝大人扭頭把一口冰糖水噴在棗樹根下。
  “奶奶你一定是名門之後,大家閏秀吧?”我自動忽略謝大人的反應,一心一意和謝奶奶聊天兒。
  “咦?采采你也好厲害啊!想當年我娘家在北京,那可是真正顯赫的家族呢!你怎麽看出來的?”謝奶奶雙眸飛彩,熠熠生輝。
  “嗬嗬,奶奶你啊,就像是從唐伯虎畫的仕女圖裏走出來的仕女一般,風姿絕倫,一看就是大家閏秀啊!”
  卟——謝大人這回直接把蓮子噴我臉上了。
  “奶奶,采采……”謝大人一邊抹汗一邊說:“你們兩個饒了我吧……”
  “哈哈!我們玄玄受不了啦!”謝奶奶笑的更開心了,轉頭對我眨了眨眼睛,悄悄說:“別看他現在這麽假正經的,小時候可調皮著呐!”
  “哦?真的嗎?他平常在公司裏可是笑都難得一笑呢!”
  “嗤——別被他騙了,他那都是裝的!”謝奶奶伸手點了點謝大人的臉頰笑道,“采采啊,其實我們玄玄很好的。以後你們結了婚,他一定會很疼你的!”
  卟——這次輪到我噴了,謝……奶奶,你在說什麽呀?結婚?我和謝大人結婚?嗬……嗬……嗬……我的小宇宙有些混亂了。
  “采采,你怎麽了?”謝奶奶輕輕拍著我的背說:“你是玄玄的女朋友啊,難道沒想過和玄玄結婚的事?”
  我求救似的望向謝大人,希望他快點跟奶奶把誤會澄清,豈料謝大人避開我的眼神,不鹹不淡地說:“奶奶你急什麽,最快也得明年吧!”
  咚——我頭一暈,撞在了大棗樹身上。
  謝大人,你……你這玩笑開的也太過了點……
  “唔?明年!”謝奶奶皺眉數著手指開始算:“那就明年上半年吧,下半年要寶寶,這樣後年我就能抱上重孫兒了!”
  得出這個結論後,謝奶奶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隻要等到後年啊!我想我的身體還撐得住!李嬸!快給我去馬老爹那兒訂新棉花,我要給我的小重重做棉衣棉褲!”
  謝大人笑的淡淡的,他拉住頗為激動的謝奶奶說:“奶奶,不急!明年做也來的及!”
  我吊在棗枝脖子上看著這祖孫倆表演,大腦一片茫然,他們……他們在說別人吧?
  直到謝奶奶非要去裏屋找什麽家譜給重孫兒起名子,我才有點回過神來,望著一臉泰然的謝安玄,結結巴巴的問:“領……導,是不是搞錯了?”
  謝安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笑道:“什麽搞錯了?”
  “結……結婚啊……”我咽著口水說:“還有,還有小重重……”
  “周采采,”謝大人忽然臉色一正,斂去笑容說:“今天早上你答應我什麽來著?”
  “呃?我……我答應什麽了?”我努力在大腦裏搜索著,就算我再迷糊,也記得從沒答應過要嫁人結婚之類的事啊!
  “你答應過,今天一天都乖乖聽我的話,我說是,你絕不說不是。”謝安玄灼灼地盯著我,“你記起來了嗎?”
  “嗯……嗯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
  “你記得就好。”謝大人淺笑著把我從棗樹上拉下來說:“現在,我說你是我女朋友,你要怎麽回答?”
  “啊?——我……我……”我窘在謝大人身後被太陽照出的斜影下。
  “好吧,你想出爾反爾是嗎?半年獎全扣了。”
  “別扣!別扣!”我急忙扯住他的衣袖叫道:“我是!我是還不行嗎!”
  謝大人忽然展顏,笑意深切如一隻心機最深沉的狐狸,“這可是你親口承認的!”
  我撇著嘴,無奈地點了點頭。
  唉,我為什麽要休假呢?老老實實加班不就好了?結果呢,不但變成了某壞心眼領導的女朋友,還變成老奶奶未來重孫孫的媽媽!
  嗚……為嘛我有一種掉到陷阱裏的感覺呢?

  戀愛症候群
  “今天公司又有同事發喜糖了,非常漂亮,可惜漂亮的外表下,居然沒能有好吃的巧克力,有點失望!
  進公司收到的喜糖多了去了,居然沒有哪一個人的能留下非常深的印象,也許是結婚的人太多,或是喜糖的品種變來變去也逃離不出裝飾品+巧克力這特有的樣式。
  包裝漂亮的喜糖多半不會有好吃的巧克力,好吃的巧克力一般也隻會是普通的包裝,很多是根據口袋中的金幣來權衡的。有漂亮的包裝,而且也有好吃的巧克力,估計那要有一些金幣才能辦得到。
  網絡上也會有很多種自己DIY的喜糖,漂亮的、可愛的、特別的、實惠的,品種數不勝數,讓新人選擇估計也是件傷腦筋的事。如果有可能,我也想自己DIY做出自己的喜糖,據說成本會比批發的價格略高一些,不過可以做出自己的味道,也可以體會到樂在其中的心情,任何事情隻有自己親自去嚐試了,才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為什麽喜歡糖都是紅色?
  這樣算不算是心連心?”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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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是似水的年華,改變,又未變。
  大棗樹是歲月的見證,改變,又未變。
  坐在樹陰下,聽謝奶奶講著那些舊時的往事,四合院裏的時光隨西斜的日頭飛快流逝,卻又似已凝在某一朵偶然掠過晴空的雲彩上被慢慢靜止。
  夜幕降臨時,我們終於要離開。
  謝奶奶依依不舍地拉著我的手說:“采采,你不要住在公司的宿舍裏了,到奶奶這裏來住吧!”
  “啊?這……”我看了謝大人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嗬嗬,采采你放心,玄玄他不住這裏。他爸爸媽媽因為工作的關係,在濟南。他自小就很獨立,上大學後就一個人住到外麵去了。玄玄你這不肖孫兒,”謝奶奶狠狠在謝大人背上拍了一巴掌說:“嫌我老太太煩,不肯陪我住!現在我要讓我孫媳婦陪我住!”
  “奶奶……我……”我吞吞吐吐地想要回絕,卻說不出口。
  “奶奶,公司忙的厲害,采采總要加班,住在這裏不方便。”謝安玄輕拍了拍謝奶奶的背,算是為我解了圍。
  謝奶奶有些傷心地癟了癟嘴,望著我的眼睛,沒說話。
  看著謝奶奶失望的表情,我的心像是被什麽硬東西擰住了般難受,轉身抱住謝奶奶,伏在她耳邊悄悄說:“奶奶,你放心,我會常常來看你的,真的!陪你聊天,給你捶背,喝你燉的大補湯好不好?”
  “恩!”謝奶奶用力點著頭,眼眶又微微濕潤了,“我們采采是乖孩子,奶奶天天做好吃的等你來!”
  “奶奶!”我把額頭抵在謝奶奶花白的鬢角上,淚珠劃過溫熱的臉頰,落在謝安玄的掌心裏。
  他伸手輕輕擁住我和謝奶奶,低低說:“是我不好……是我不夠孝順……”
  黑漆漆的胡同裏,祖孫三個抽抽噎噎地抱成一團。
  “老太太,中央8套《再見阿郎》開始啦!”李嫂站在院裏子一聲吆喝。
  “啊!已經開始了嗎?”謝奶奶把我和謝安玄從身上拉下來,轉身飛快向院內奔去,那步伐矯健的,一點也不像是個年逾七旬的老人。
  “采采,玄玄,你們快走吧!奶奶就不送你們啦!”謝奶奶的聲音遠遠傳來,若隱若現。
  然後,謝大人半摟著還兀自流著眼淚的我,呆呆站在了院門口。
  “風雲一條龍飛入世上受創傷,感情一生中,盡入心內等相逢。是我的苦衷,將你的癡心,披蓋在雪花中,等你回頭的路上,伴我的傷心是堅強,風若迎麵衝,雨會對你講,有人在等,有人在等,用眼淚等阿郎。心若為你痛,人就說我傻,親愛的請你原諒,請你多保重,不願再會總是在夢中……”(此段歌詞請在心中用閩南語默念……嘿嘿)
  有些悲切的男聲從院落深處傳來,這是《再見阿郎》的閩南語主題曲……我有些莫名地抬頭推了推謝大人,問:“呃——奶奶她……她就這樣回屋了?”
  謝大人臉上卻全是了然的微笑,“是啊,她就這樣回屋了。”
  “謝奶奶……還真是個可愛的老奶奶呢!嗬嗬!”我望著院子裏忽明忽暗的光影也笑了。
  告別慈祥可愛的謝奶奶,我與謝安玄比肩走在深長的胡同裏。
  遠遠的胡同口,老榆樹旁有一盞昏黃的路燈。看著那燈似是走近了,卻又像是還離的很遠。
  不知誰家的院裏種了夜來香,沁人心脾的暗香在空氣裏幽幽浮動。
  手背忽然一熱,謝安玄輕輕將我握成拳頭的小手包在了掌心裏。
  “領……導……”我的臉騰地紅了,謝大人他想做什麽?我掙紮著想把手從他掌心裏抽出,卻被握的更緊了。
  “掙什麽,”謝大人用另一隻手輕敲了敲我的頭,“你忘了,你可親口承認是我女朋友了。”
  “呃——”我那是被逼無奈才承認的好不好!“可那和牽手有什麽關係?”我氣呼呼地撅著嘴,把仍被他緊握的手舉到兩人眼前。
  “是我女朋友的話,當然就要把手給我牽!”謝安玄笑笑地望著我倆交握的手。
  “胡……胡說!就……就算是談戀愛,也是要循序漸進的!”哼,雖然我沒談過戀愛,可不代表我是白癡,在我看來,牽手這樣的大事,那至少是談了三五個月以後的進度!
  謝大人眼睛忽地一亮,笑意更深,“諾,是你說在談戀愛的,我可沒逼你!”
  “啊?——什麽?我……我……”我急地在原地直跺腳,卻不知說什麽來反駁。
  “別跺腳啦,再跺,路快裂開了。”謝大人很愉快地牽著我的手,帶我往胡同口走去。
  星光很淡,月兒也不算明晰。謝安玄的眼睛裏卻像是盈滿了星光和月華般明亮。被夜色籠罩的幽暗胡同裏,抬頭望著他眼中灼亮的光芒,我忽然想起他那個未曾說完的童話故事,大老虎與小狐狸的故事。難道說,謝大人他就是那隻鬱悶的大老虎,而我就是那隻笨蛋小狐狸嗎?
  心裏亂亂的,卻又有一點甜。雖然莫名其妙被貼上了某人女朋友的標簽,可那個某人,我好像也並不討厭。偷偷看著謝大人含著笑意的側臉,心咚咚地跳的快了起來。
  我傻傻地望著謝安玄發愣,冷不防他忽然轉過頭來看我,四目對視,臉立刻像被火燒了般滾燙。急忙低下頭,望著腳下暗青色的石板路,腦子裏一片空白。
  “采采,”謝大人的聲音又輕又軟,“你說要循序漸進,那在你看來要多久才可以牽手呢?”
  “呃?三……三五年吧……”我暈暈乎乎地隨口答道。
  “三五年?”謝大人哭笑不得。
  “不……不對,是三五個月!”我急忙更正。
  “可是,”謝安玄突然停下前行的腳步,把我的手握的更緊了些,“我們現在已經牽手了,怎麽辦?”
  “啊?——”我抬起頭征征地望著他,是啊,牽都已經牽了,怎麽辦?
  “這樣好了,”謝安玄眼中微光一閃,笑道:“就從你打碎我的海之心開始算,從那時到現在,也差不多四五個月了吧!”
  原來打碎那隻海之心的代價是這樣大的,大到我得把自己給賠出去。我嘟著嘴不說話,有些哀怨地瞅著謝大人。
  “小傻瓜!”謝大人伸出另一隻手輕捏了捏我的臉頰,深歎了口氣說:“知道嗎?因為你這不開竅的腦袋瓜子,我費了多少心啊!”
  不開竅?竟然說我周采采不開竅!我不要太七竅玲瓏哦!哼,青青都說我鬼點子比星星還多。
  懶得和謝大人分辯,再說我現在腦子裏糊糊的,還什麽都沒搞清楚呢!
  迷迷登登地跟著謝大人回到公司,到了樓前,我拎了包要推門下車,卻被謝大人給叫住了。
  “采采!”
  “嗯?”
  “你說,你是我什麽人?”謝安玄似笑非笑地又拉住了我的手。
  “我……我是你下屬啊……”這邊可是公司的大門口啊!謝大人真是昏頭了,要是被別人看見可怎麽辦?我急急想要掙脫,可他卻牢牢握著不放。
  “還有呢?”謝安玄臉色有些不善。
  “沒……沒了……領導,這……裏好多公司的人,你……被別的同事看見了,怎……怎麽辦?”我急的汗都流了下來,謝大人卻不為所動,他也不說話,隻是緊握著我的手不放,眼睛直直地盯著我,直看的我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好,好!謝大人,算你狠!我怕你還不行嗎?我咬了咬牙,像蚊子哼哼般說:“我……我是你女朋友……”
  “什麽?我沒聽見!”
  這個壞心眼的家夥,存心為難我!沒辦法,我看了看四周,還好現在是晚上,沒什麽人。我咬牙切齒地衝他大吼一聲:“我是你女朋友!這次聽清了嗎?”
  謝大人臉上立刻漾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點了點頭說:“早點休息,別睡太晚!明早8點,我還在樓下等你!”
  “什麽?明天還要跟你出去?”我神經一陣哆嗦,濱臨崩潰邊緣。
  “明天真的帶你出去玩,別怕!”謝大人終於鬆開我的手,笑容裏分明有一絲陰謀得逞的意味,“明天要是遲到了,我會比今天罰的更狠。所以,隻要你敢,就盡管遲到好了。”
  “謝……安……玄!”對著揚長而去的黑色SUV,我唯有氣急敗壞地發出一聲怒吼。
  “采采。”身後忽然有人叫我名字,還來不及收拾情緒,我帶著一臉的惱怒轉過頭去。
  “俞波?!”我驚詫地望著雙手插在口袋裏慢悠悠向我走來的人。
  其實來北京後,俞波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約我出去吃飯。可我一方麵因為太忙,另一方麵因為有點怕和他見麵而婉拒了。想不到,今天他竟然會出現在公司樓下。
  “你……你怎麽到這裏來了?”我吃驚地說話都有些結巴。
  俞波微笑著走到我身邊,眼中卻是沒有一絲笑意,“你總說要加班沒空出來,所以我就幹脆到公司來看你。老同事來看你,你都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對……對不起。我是一直都好忙的,今天是難得休息。”我能感覺到俞波藏在微笑後的怒氣,難道是因為我對他的刻意回避?“那……那就到我宿舍坐坐好嗎?”
  俞波點點頭,轉身走到一輛銀灰色的車旁,打開車門,從裏麵取出一大包水果點心,另外,還有一大束鮮紅的玫瑰。
  “送你。”俞波把玫瑰送到我眼前,很平靜的表情。
  “謝……謝!”我硬著頭皮接過玫瑰,當初心裏那種毛毛的感覺更厲害了。第六感告訴我,俞波他來者不善。
  員工公寓的外麵,有公共會客廳。我請俞波在廳裏坐下,進屋去為他用泡茶,順便把那鮮豔卻有些刺目的玫瑰放下。
  玫瑰不知有多少枝,很大一把,我抱在懷裏把臉都擋住了。沒有花瓶可以插,隻能先放在洗臉池裏。
  在櫃子裏翻了半天,之前自己喝的碧螺春已經喝完了,唯有一袋還沒拆口的白茶,那是謝安玄送的。
  用流水把細長的玻璃杯洗淨,放上一小撮淡青色的茶葉,將剛剛燒開的水衝入杯中,茶香四溢。
  剛要將茶端出去,一轉身,卻發現俞波倚在門框邊看著我。
  “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吧!水剛剛燒開。”
  俞波沒說話走到我麵前,把身後的門緩緩帶上。
  我全身忽然如臨大敵般繃緊,不自然地對他笑道:“出去坐會吧,房間太小。”
  “采采,如果我對你說,我的心意和一年前一樣,你會怎麽回答我?”
  “一……一年前?一年前怎樣?”熱茶端在手上,我卻覺得一陣陣發冷。
  “一年前我就喜歡了你很多年,”俞波嘴角微微上揚,泛著有點苦澀的笑,“原以為離開後就會忘記,就會有全新的開始,誰知,茫茫人海,竟然在榕城又遇見了你。 ”
  仰起頭,他深吸了口氣說:“一直後悔,當初沒有直接對你表白。我隻想知道,倘若當初知道我喜歡你,你會如何?”
  “我……”我低頭凝視著在水霧中浮浮沉沉的茶葉,輕輕回答:“也許會逃開,會害怕,會離你好遠好遠。”
  “是嗎!嗬,和我當初猜的一樣。”俞波唇邊的笑意更苦澀了些。
  “那個人,你就不怕了嗎?”
  “誰?”
  “那個送你回來,你大聲說你是他女朋友的人,你喜歡他?”
  “……”我抬頭望著俞波不再掩藏情感的雙眸,說不出話來。、
  “對我,你會害怕,會逃避。對他,難道你就不會害怕?你認定他就不會傷害你?采采……你不公平!不公平!”
  咚咚咚——,有人敲門。
  “誰啊?”
  “周小猴!是我,趙小熊啊!”
  俞波接過我手中已半涼的白茶,一飲而盡,而後轉身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趙小熊一臉錯諤地望著他的背影,喃喃道:“你有客人啊!”
  “什麽事?”我心裏亂成一團,腦子也像是被漿糊粘住般鈍澀,隻想快點把趙小熊打發回去,可以洗澡休息。
  “我來借洗衣粉,要超白的那種。”
  “好。”
  送走趙小熊,匆匆洗了澡,我躺在床上,開了空調,用被子把自己整個兒捂了起來。
  卻不能入睡,全身都陷在一種混亂的狀態裏不能自撥。
  今天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我和謝安玄之間發生了什麽?
  謝安玄他是喜歡我嗎?而我,那麽糊裏糊塗地被他牽著鼻子走,竟然心裏還有淡淡的歡喜!難道,難道我也喜歡他?還有俞波,他怎麽可以突然跳出來對我說這樣的話,這樣撓亂我原本已不平靜的心湖,怎麽可以一下戳破我的心思?
  完了!完蛋了!我怎麽能喜歡自己的領導?我怎麽能喜歡謝安玄!
  不行,我得逃!有喜歡就會有傷害,有得時滿心的歡喜,就會有失時更徹骨的悲傷。
  俞波說的對,我怎麽能就肯定謝安玄他不會傷害我?
  我不要受傷,我不要悲傷!
  不管了,就算工資和獎金全部扣完,我明天也要逃,逃的遠遠的。

  穀裏的療養院
  “今天特別想聽喬維怡的《白月光》,超女我看的不多,但單單記住了喬維怡的這一首《白月光》。
  放假的時間總是很短,每當星期天回到家中,我都在想,這兩天我都做了些什麽?好像啥都沒做,時間卻也沒停下。這兩天南京的天氣格外的好,晚上月亮孤單的掛在天空上,坐在露台上的休閑椅中,看著去超市進出買東西的人們,在想別人在想什麽,別人在忙什麽,別人在做什麽。第一次覺得這個城市人很多,道路很擁擠,車子很忙碌。經常覺得自己在做一些浪費時間的事情,有呆呆的露台上想別人做什麽事情的時間,可以逛1/4的超市,可以看一集連續劇,可以上網看小說,可以和朋友聊天,可以學習,可以……
  爹媽對我有很大的意見,說我整天在外麵玩,其實我也很想待在家裏,可是總有事情讓我在外麵晃悠。這就是我的生活——孤單、無助、迷惘。“
  ————周采采的博客
  ******
  “領導,我從上個月開始就沒有休探親假。來北京後雙休日也很少休息。我算了一下,兩個月的探親假加上調休,我至少可以休十五天。我先回家去了,十五天後會回來。再見!”
  星期天早上8點整,機場候機室裏,我拎著小拖箱,幾番痛下決心後,終於按住了短消息的發送鍵。
  短消息已發送。
  看著屏幕上清晰的字,我的心卻開始咚咚地打起了小鼓。剛才寫消息時那股英勇勁,隨著發去出的消息,一下子泄了。這會兒開始曉得害怕了。
  想象著謝安玄可能性會有的反應,我懷疑,十五天後我是不是真有膽子回來。
  煩不了,已經要登機了,走也得也,不走也得走!
  剛要關機,小三瘋狂地唱起了櫻桃小丸子。
  揣揣不安地看了一眼號碼,崩潰……真的是謝大人!
  關機。
  我狠狠地將小三丟進口袋,謝安玄,我就不信你還能追到飛機上來?
  他當然追不上,除非他是超人。
  *****
  終於回到了南京,我的石頭城。
  夏天的南京是個大火爐,四麵環山的地理環境,讓熱度更容易聚集在這座古城之中。
  沒告訴任何人,我就這樣悄悄地回來了。
  站在家門前,伸手在包裏掏鑰匙,掏啊掏,鑰匙卻像是蒸發了般沒有蹤影。
  我好像把鑰匙丟在北京了。
  “媽媽!我回來啦!”放棄找鑰匙,我開始按門鈴。
  “姐!舟舟!我回來啦!”
  “爸爸!我——回——來啦!”我又熱又累,門內卻毫無反應。
  氣急敗壞地掏出小三,給我姐打電話。
  剛開機,就顯示收到一條短信,還是謝安玄。
  “為什麽要逃?”
  短短五個字,卻撞的我胸口一疼,幾乎透不過氣來。
  腦子亂亂地撥通了周翩翩的電話。
  “喂,姐,你們在哪裏啊?怎麽都不在家?”
  “嗬嗬,采采,你在公司啊?我們全家都在海南島啦!哈哈!羨慕吧!”
  “什麽?你們全在海南島?”我差點噴出血來,“怎麽都沒告訴我?”
  “你不是忙嘛!為了讓你安心工作,我們沒敢騷擾你!怎麽拉?今天不用加班啊?”
  “嗯 ……我有事,先掛了。你們玩的開心點。”掛了電話,我虛脫地靠在大門旁。沒告訴家人我回來了,他們應該擁有一個快樂完美的假期,不該因為我而打亂他們的計劃。
  可是,我現在要怎麽辦?親戚家不能去,一去馬上風聲就會傳到爸媽那裏。隻能投靠葉青青。
  “青青,我是采采啊!”
  “采采!你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我想死你啦!”
  “嘿嘿,我不是忙嘛!對了,青青,你在家嗎?”
  “哦,我現在在上海啊!這個月都在這邊培訓。怎麽啦?”
  “什麽?”一個響雷在我頭頂炸開,“嗚……青青,我回南京了,可我家人都去了海南,我又把家門鑰匙丟在北京了!你也不在家,我現在要怎麽辦?我無家可歸了!”我坐在小拖箱上開始抹眼淚。
  “唉呀,你這丫頭!怎麽回來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呢!這麽熱的天,你沒地兒去可怎麽辦!”青青的聲音也焦急起來。
  “青青,怎麽辦?我不想回北京……”
  “別急,別急!讓我想想!”青青一邊安慰我,一邊想著如何安置我這突然回來的麻煩精。
  這是對我落慌而逃的懲罰嗎?七月流火的夏天,我坐在自家門前悲哀地想,這一定是謝安玄對我的詛咒。
  *****
  最終來救我的人是宋藍天。
  站在銀杏樹深綠色的陰影裏,望著推開車門一步步微笑著向我走來的宋藍天,盛午的陽光下,我卻感覺似有一股清涼的風拂過臉頰。
  “采采!”宋藍天對我伸出手,“真的回來了?”
  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還不算是回來了,休探親假的。”
  “多久?”
  “十五天。”
  宋藍天拎起我的小拖箱,笑道:“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十天後。”
  “那麽,這十天就到我那裏去度假好了。”
  “你那裏度假?”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沒聽說在醫院裏也能度假的。”
  宋藍天也笑,“誰說醫院就不能度假了?上車吧!”
  帶著滿腹疑問,我上了車。
  駛上中央門高架,穿過玄武門和新街口,中醫院已經過了,車卻一路往南,繼續向前。
  “咦?你不是住在中醫院的嗎?怎麽還往南開啊?”
  宋藍天微笑道:“采采,也許我會給你一個驚喜呢!”
  我心下更加疑惑起來,在這麽個倒黴的日子裏,我還能指望有什麽驚喜嗎?
  進了江寧,車駛進祖堂山與牛首山之間。
  “穀裏——十七公裏!”我望著路邊的指示牌念道,“穀裏!我們要到穀裏去嗎?”
  宋藍天終於點了點頭,“你去過穀裏嗎?”
  “沒,聽說過。”
  “中醫院在穀裏新開了一個療養院,我最近都在那邊工作,也住在那裏。”
  “哦——”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說你怎麽過家門而不入呢!不過,那就是說我這十天都得住在穀裏了?”
  “恩,”宋藍天笑的有些靦腆,“放心吧!不會讓你失望的,穀裏的療養院,很好。”
  車窗外祖堂山青色的山脊線在視野裏起伏,湛藍的天空上堆著大朵雪白的雲。沮喪的心情漸漸舒緩了過來,原以為是倒黴到家的一天,竟有了這樣的轉機。生活,真是奇妙的不可琢磨。
  在一個很小的分岔口,車向右轉進了山裏。極大的右轉彎,幾乎將沒有任何準備的我從座位上甩了出去。正嘟著嘴想要抱怨,卻被眼前突然而至的風景給驚呆了。
  這是一處極深的山坳,四周密合的山體將這裏圍成一個小盆地。山坳裏開滿了一種淡藍色的小野花,漫山遍野的小花,比夜空中的星星還要繁密。那樣渺小的花兒,卻匯成了這樣一片美麗的藍色海洋。車駛在花海中窄窄的石板路上,仿佛是行在溪流中的一葉扁舟。
  沒想到,一路平平的山色後竟然隱藏這樣秀麗的風景。
  “采采,喜歡嗎?”宋藍天問。
  “恩!”我使勁的點著頭。
  於是,宋藍天臉上的笑意便如這山坳中的小花般慢慢綻放在唇邊。
  沒過多久,我們這葉扁舟便駛入了療養院。
  中醫院穀裏療養院。
  療養院裏又是另一番風光。
  田園風光。
  我從沒見過可以結出五顏六色果實的小蕃茄,也沒見過用透明紙袋套著果實生長的葡萄。
  還有大片大片的碧綠稻穀,開滿雪白和淡粉色荷花的湖泊。
  “宋醫生,這裏真的是療養院嗎?”我指著窗外的桔林問,“我覺得更像是農莊嗬!”
  “嗬嗬,采采覺得療養院應該是什麽樣子?”
  “恩,一般不都是幾幢裝修的很漂亮的別墅,有一個很大,或者說是極大的花園還有溫泉嘛!”
  “那樣不夠。”
  “呃?”
  “療養院並不是隻要把身體療養好就可以了,人更需要療養的往往是心靈。越接近自然,人的心就越容易衝破塵世中的桎梏。所以,這座療養院,是為了治療人的心。在這裏療養的人都會在田園裏勞作,體味一種返樸歸真的生活狀態,體味生命真正的含義。”
  我點著頭感歎,真的是驚喜呢!這樣的一座療養院,我好喜歡。
  *****
  竹蘺圍著的小院裏,一幢仿清灰瓦小樓,這便是宋藍天醫生的住處。
  依舊是書山書海,這樓裏每一處空隙裏似乎都填滿了書。唯在內廳的大桌上,一隻白瓷扁盆裏養了一枝淡紫色的睡蓮。
  宋藍天住一樓,而我的客房在二樓。
  等我把東西都整理好時,已是傍晚。
  “采采,要不要和我一起做飯?”宋藍天站在樓下,仰著臉對我笑道。
  嗬嗬,宋醫生,難道你已經忘了我在廚房裏的危險度?
  “好啊!”我笑眯眯的欣然接受邀請。
  “那麽,現在你去屋後的小菜園裏撥些蘿卜,再挑些菠菜,還有茄子,記得也摘些回來。”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問,“那你要做什麽?”
  “我現在去病區巡房,你把菜都準備好後,我便回來了。”說著,宋藍天便穿上他的白大褂出了門。
  蘿卜,菠菜,還有茄子……好,要我周采采把它們都炒成美味佳肴就不會,但摘菜還難不倒我!不就是撥個蘿卜,摘個茄子嘛!換上寬大的T恤,下地幹活去囉!
  比起挑菠菜和摘茄子,我更喜歡撥蘿卜這項運動。紅紅的大蘿卜埋在泥巴裏,綠茵茵的葉子像一簇小辮子似的露在地麵上。揪住那小辮子用力一拉,嘿嘿,一隻小娃娃般鮮嫩可愛的大蘿卜就被我撥了上來。我樂此不疲地一個接一個揪那些小辮子,直到發現被我撥出來的蘿卜可以裝上一大筐,這個療養院的人全部來吃都足夠時,我才發起愁來。
  宋醫生巡房回來後,望著廚房裏洗的幹幹淨淨的蘿卜,菠菜和茄子時,讚許地對我點了點頭。
  “采采做的很不錯嘛!我還怕你分不清菠菜和野菜了!”宋藍天係上圍裙準備做飯。
  “那個……宋醫生,”我往邊上挪了挪,露出身後的一筐蘿卜,“這個,你說要怎麽處理呢?”
  宋藍天舉著刀正要切菜,菜刀在半空中靜止了。
  “采……采,你把地裏的蘿卜全撥出來了?”
  “沒!絕對沒全撥完!我數了一下,至少還有十來個呢!”
  咚——菜刀把案板上的蘿卜斬成了兩段。
  *****
  好久沒吃眼鏡宋做的菜了,真是美味啊!最普通的蘿卜茄子都能被他燒出肉味兒來。至於那一大筐蘿卜,吃完晚飯,我和宋藍天一塊兒把它們送到療養院的食堂去了。食堂的大師傅樂的眉開眼笑,跟我說,他們食堂後麵還有好幾畝蘿卜田呢,我要是喜歡撥蘿卜,盡可以到他們這裏來撥,隨時歡迎!嗬嗬,我說大師傅啊,你們是想找個義務勞動的傻子吧?我才不會上當了!
  累了一天,從食堂送完蘿卜回來後,我便上樓洗澡休息。
  本以為這樣奔波了一天,應該很容易就會入睡。沒想到,躺在冰涼的竹席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樓下的燈還亮著,宋藍天還在研究著他的藥草。
  和他在一起,我的心總是很安穩,他能給我很強的安全感。
  房間裏並不黑暗,窗外有幽幽月光灑了進來。
  望著窗台上擱著的那盆小玉樹,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小茉莉。我就這樣走了,小茉莉沒人澆水會不會枯死?那是謝安玄送我的茉莉嗬!
  手不知什麽時候伸到枕下把小三掏了出來。
  打開短信息的存儲箱,手指有些微微顫抖。
  “為什麽要逃?”
  這五個字,再次刺痛了我的眼,我的心。
  謝安玄,他現在在做什麽?又在想什麽?
  因為害怕,所以才逃。
  因為混亂,因為驚訝,因為……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牽你的手。
  側過身,眼淚劃過眼角,落在淡綠色的枕席上。

  蓮葉何田田
  “今天一位朋友把他的博客地址發給我了,可以更近距離的知道他的內心世界。一直覺得博客是寫心情,寫故事,寫回憶的地方。
  一個中午,讀完了他的博客大概知道他最近發生了什麽事,是怎麽樣的心情,比QQ上聊天還要快,很有趣。讀別人的博客你會覺得很多人都處在同一種處境,就像大家同樣走一條路,可是走的人太多了,造成路段堵塞,看誰有本事,誰有方法走過去罷了。就隻是這一段堵塞,過了這一段前麵的路就好走了,前麵的路很寬敞,會更好走。
  因為電腦重新裝了係統,傳不上照片,而且自己也懶了,不想說話,不想寫字,不想思考。好久也麽玩殺人遊戲了,因為怕思考,最近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一定傷了很多腦細胞,頭發增長的速度都慢了。一切表麵上看上去都很平靜,但是這種平靜不會保持很久,隻要有一點點小小的波動,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暫時把一切都放在一邊,期待著一次短距離的旅行,出去玩,什麽都會變好的。”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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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清晨,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時,是一天中最舒爽的時刻。
  何況是在這山穀中的莊園,晨風夾著山裏夜露的涼氣吹拂而過,更覺清涼。
  從遠處湖泊上飄來的荷花香,隨晨風悄悄鑽進窗戶,縈繞在我鼻端,輕輕撥動著我有些沉悶的心情。
  一貫賴床的我,破天荒的,在清晨五點鍾起了床。
  刷完牙,衝好涼,把頭發紮成清爽的馬尾辮,我準備獨自去外麵轉轉。
  下了樓,才發現,我們勤勞的宋醫生已經在小院裏開始晾他的那些寶貝草藥了。
  “宋醫生!早!”我背著手笑嗬嗬地走到眼鏡宋身後,在他肩上拍了一掌。
  “采采?”宋藍天有些驚訝地轉身看著我,“你怎麽起這麽早?不多睡會兒?”
  “唉,年紀大啦!睡不著了!”我故意搖頭歎著氣說。
  “那你的意思是,我更是老人家了?”宋藍天抖開一把切成片的何首烏笑道。
  “嘿嘿,我可沒說你啊!你要非這麽想,我也不攔著!哈哈!”我笑的前俯後仰,冷不防穿著短褲,露在外麵的小腿被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給蹭了一下。
  “唉呀媽呀!什麽東東!”我驚地向後一縮腿,呯——裝滿何首烏的藥扁,翻了!
  “咪嗚——”一聲慘叫從何首烏下傳了出來。
  “啊?小貓貓!”我驚喜地望著那個從何首烏下鑽出的毛茸茸的小腦袋,伸手將小貓抱了起來。“宋醫生!你把小貓帶回來啦!”
  “嗬嗬,是啊!把它托運回來可不容易,費了我好大的勁。對不對,半夏?”宋藍天說著溫柔地撓撓小貓的頭。
  “咦!它有名字啦!半夏嗎?”
  “恩。”
  “半個夏天?”
  “不,一味中藥的名字。”
  呃——我果然高估了宋藍天的想象力,他給貓兒起個名字,也和中藥脫不了關係,也算是愛崗敬業的傑出代表了。
  “采采,要不要去采蓮蓬?”收拾好被我踢翻的何首烏,宋藍天推著眼鏡說。
  “好啊!”我興奮的一蹦三尺高,“最愛吃蓮蓬了!我要采好多好多!”我張著雙手,做了誇張的姿勢。
  “比你昨天撥的蘿卜還多?”宋藍天笑,左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酒窩。
  哼,眼鏡宋,你也變壞了哦!還會取笑我了!我撇了撇嘴說:“昨天我還沒完全發揮出實力,要不今天我再給你展現一下?”
  聽我這麽一說,宋藍天連連擺手,笑道:“別!你可千萬別再發揮什麽實力了,你一發揮,估計菜園子裏就什麽都沒了。”
  “討厭!”我笑舉著小貓,捏著它的小抓子往他身上撓去,“再笑話我,我就讓半夏咬你!”
  *****
  撐一葉扁舟,我們在半傾皆碧的湖心裏緩緩劃動。
  我坐船尾,宋藍天在船頭。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小船裏已堆了不少蓮蓬,而我卻依然樂此不疲地繼續在荷花叢中穿梭著尋找大蓮蓬。
  船駛入藕荷深處。
  “采采,”宋藍天鬆開船漿,有我對麵的船邊上緩緩坐了下來,“你有心事嗎?”
  正伸向一朵粉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哢——荷花被摘下,發出清脆的折裂聲。
  “宋醫生,為什麽說我有心事呢?”我故作輕鬆地將荷花擋在臉前笑著說,“我還和在福州時沒什麽兩樣啊!”
  宋藍天搖了搖頭,眼神中掠過一抹淡淡的失落,“不,你變了。”
  “沒變!”我強硬地咬牙爭辯。
  “你的眼神,你的心,都變了。”宋藍天伸手撫過身邊的一片圓荷,“別忘了,我是醫生,沒什麽可以逃過我的眼睛。”
  “……”竟是這樣明顯嗎?我有些悲哀地想,謝安玄,我被你害慘了!
  “突然回來,是發生了什麽事吧!”宋藍天抬頭盯著我的眼睛,那樣清澈的目光,讓我無法對他說謊。
  輕點了點頭,荷花的花瓣上多了幾顆晶瑩的淚珠。
  “宋醫生,我可不可不喜歡別人,喜歡你?”指甲掐在花瓣上,紅痕清晰。
  “不可以。”宋藍天聲音靜靜的,我卻感覺到那聲音中有一種極大的抑製,抑製的痛楚。“這世上,唯有兩樣事情是自己做不了主的。一個是生你的父母,一個是你愛的人。”
  “采采,喜歡上哪個人,是你的心和命運的決定,而並非你的。你可以克製,可以隱忍,卻無法改變。所以,”宋藍天微微笑著,笑容溫暖卻又淒涼,“我喜歡你也是無法改變的。”
  我愕然抬起頭,對上他真正如藍天般寬廣蔚藍的眼眸。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打落在宋藍天手指曾輕撫過的那片圓荷上。
  我將小荷葉捧在手心裏,喃喃地說:“命運真是奇怪呢!我能夠信任倚靠,一心想要喜歡的人,卻無法真正走近……而我害怕愄懼,一心想要逃離的人,卻在冥冥中一再接近。宋醫生,我該怎麽辦?”仰起臉,我迷茫地望著宋藍天。
  “采采,不要問我該怎麽辦,我的心,也是會痛的。”宋藍天輕輕扭過頭,望著遠處連天的碧色。
  太陽升起來了,湖麵上的風,帶著一股燥熱的氣息徐徐吹過。
  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巨大的壓抑感籠罩在我和宋藍天之間。
  原來,有些事情是不能說破的。
  太明了,隻會讓彼此難受痛苦。
  *****
  宋藍天去病區巡房,我獨自坐在小院裏看一本古老的童話。
  灰姑娘坐著她的南瓜車,來到了王子的宮殿,從此兩人過著幸福的生活。
  而我呢?望著頸間淡黃色的南瓜車掛墜,我深深歎了氣。
  我不需要王子,我需要的是能牽我的手,跟我一起坐著南瓜車去看星星的人。這個人,他是王子也好,是窮小子也罷,隻要他能讀懂我眼中的心思,心裏的話,就足夠。
  我希望這個人是窮小子,可他,偏偏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子。
  因為下午要出診,中午宋藍天來不及做飯,我們一起去食堂吃。
  主菜是蘿卜燒肉。大師傅看見我眉開眼笑,給我多打了半勺。我望著盤子裏像小山一樣堆起來的蘿卜和肉,小聲對他說:“謝謝。”
  “嗬嗬,客氣啥!你可是宋醫生的女朋友啊!”大師傅響亮的聲音把整個食堂的人的目光都轉移到我和宋藍天身上。
  宋藍天的臉蹭地就紅了,我卻毫不在意地笑著對大師傅說:“你怎麽知道的啊?”
  “嗬嗬,因為你們兩個在一起感覺超配啊!”大師傅得意地用飯勺敲了敲湯盆。
  “嘿嘿,”我對大師傅笑道:“可惜啊,宋醫生他是我舅舅。”
  噗——身後傳來一大片噴飯聲。
  咚——大師傅的飯勺掉進了湯鍋裏,半晌回過神來發現了,愁眉苦臉不知該怎麽才能把這短柄勺給撈上來。
  宋藍天原本泛紅的臉卻漸漸褪去了顏色。
  他坐在我身邊默默吃著飯,許久,久到我已經把盤子裏的蘿卜全都吃完,他才用極低的聲音說:“就算我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也並不想做你的舅舅。”
  夾在筷子上的最後一塊蘿卜掉了下來。
  *****
  下午,宋藍天去附近的桃塢鎮出診。我原本就無事可做,便做個拎藥箱的小跟班一起去湊湊熱鬧。
  到了病人家門口,宋藍天卻不上我進去。
  “還不能確認他是什麽病,你冒然進去不太好。”他從我手中接過診箱,說:“桃塢是個古鎮,建築很有特色。采采你先自己逛逛,一會我好了給你打電話。”
  “哦!好吧!”不想防礙宋藍天工作,我很自覺地準備消失。
  桃塢真的是個老鎮子,街邊深巷裏,全是明清兩朝的建築。一座座白牆黑瓦的小樓,在深巷裏相偎相依,如同從百年滄桑裏走出的老人,雖然發已成霜,麵容改,但那從百年前一路帶來的幽幽風韻卻並未少得分毫。
  走到一處老宅門前,幾個數十歲的稚童在石階前玩耍。階前的上馬石上放了一個大銅盆,裏麵盛了半下清水。我好奇地走到銅盆前想看個仔細,一個穿著紅小褂的小姑娘笑咪咪地走到我身邊。
  “姐姐,這個盆很有趣哦!”
  “哦?這不就是個普通銅盆嘛!有什麽特別的?”
  “你把手放在盆把上,來……就這樣。”小姑娘邊說邊抓住我的手放在銅盆兩的把手上,來回搓動。
  “幹嘛這樣搓啊?”手心漸漸發熱,銅盆已被搓的發出奇異的嗡嗡聲,我傻嗬嗬地問小姑娘。
  “諾,你看盆裏的水呀!”小姑娘對著盆裏努了努嘴。
  我低頭看去,隻見水盆裏原本清澈的水像是被煮沸了般冒起水泡來,這些不安穩的小水泡,還不時向外蹦濺而出。
  “嗬嗬!好有趣啊!”我望著那些調皮的小水珠,搓的更用力了。
  好不容易搓過癮了,胳膊也酸了。我從口袋裏掏出兩塊巧克力,笑著對紅褂小姑娘說:“謝謝你哦!我今天可長見識了。這個送你!”
  原以為小朋友看到巧克力必然會兩眼放光,臉紅心跳,豈料小姑娘竟然斜斜看了一眼巧克力說:“我不要這個,你直接付我錢好了。”
  “啥?付——錢?”我睜大了眼睛死命瞪著她。
  “當然要收錢了!”小姑娘給我一個白眼,“不收錢我家把這麽貴重的銅盆放在外麵作什麽?展覽啊!”
  “你!——”我指著她小小的鼻子,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使詐!”
  “我使詐?是你傻!”小姑娘鼻孔朝天,對我伸出手,“快付錢!二十元!”
  “什麽?二十元?你打劫啊!小騙子,想讓我付錢?沒門!就巧克力兩塊,要就要,不要就算!”我晃著兩個膀子跟宋藍天出診,身上根本沒帶一毛錢,這兩塊巧克力還是昨天飛機上發的,算是上帝的恩賜了。
  “啊!你想賴賬!小的們,給我上!”紅衣小姑娘一聲令下,那幾個在一邊玩耍的小孩,一哄而上向我擁來。
  我長這麽大,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就算是謝大人單獨找我談心,我周采采也沒眨過一下眼睛(采采就就吹吧你!),但對著這幫來勢洶洶的小孩,我竟然嚇的轉身就逃。
  “別跑!”
  “不許跑!”
  “站住!賴帳精!”
  “呸!不許喊我賴賬精!”我一邊跑一邊回頭生氣地對他們吼道。
  這幫小破孩,雖然沒幾歲,跑步倒是很厲害,追著我過了幾條街,愣是一個沒拉下,全緊緊盯在我後麵,像條長尾巴似的。我呢,因為常年缺乏體育煆練,心肺功能下降的厲害,頭也暈,眼也花,身體已然濱臨崩潰的邊緣。
  就在我絕望地以為這場追逐將永遠止境地繼續下去時,遠遠的巷子口,我看見了熟悉的白色身影。
  “宋醫生!救我!”傾盡最後的力量,我向白影奔去。
  “采采!”宋藍天伸手托住幾近虛脫的我,奇怪地問:“你怎麽啦?跑的喘成這樣?”
  我捂著胸口,心跳的像是要躍出胸腔般難受。手指著身後的方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咦?小玫,小東,小籬!你們怎麽也都跑成這樣?”
  咚——咚——咚,身後一幫小鬼一個個來不及刹車撞成一團。
  “宋——宋醫生!”紅褂子小姑娘雖然也喘的厲害,卻還能說的出話來。她竟然認得宋藍天,哼哼,今天有好戲看了。
  “小玫,你們為什麽追這個姐姐?”宋藍天伸手在我頸上的穴位上按了幾下,頓時我就舒緩了不少。
  “我們……我們……”小玫和幾個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轉了轉眼珠子,突然轉身向巷外跑去,一哄而散。
  “你……你們別跑!小壞蛋!”我指著那些小小的背影,氣的直跺腳。
  “嗬嗬,采采,小玫是不是又騙你玩銅盆了?”宋藍天笑問道。
  “恩!是啊!”我氣忿忿地點頭,“咦?你怎麽知道啊?”
  “因為,”宋藍天笑的更厲害了,“我第一次來桃塢的時候,也被她騙了啊!”
  “啊?——”我絕倒!

  漩渦與流沙
  “今天和半夏玩了一個下午,可愛的半夏讓我想到曾經在我身邊發生的一個貓咪的故事!
  不記得在04年還是05年春天,曾經在同一個水果攤的旁邊,曾經也有一隻黃色花紋的小貓咪,和這隻差不多大小,因為我酷愛學貓叫,看到貓咪的時候都會叫兩聲逗它們玩,那一次也不例外,喵……喵……喵……,我叫的可歡了,哈哈哈^^^^^好玩.叫完了逗完了也該回家了,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晚上11點多的時候我在客廳裏看電視,有的時候我是夜貓子,睡的很遲。可能是春天,夜晚總會聽到貓叫的聲音,習慣了,也沒太當回事。可是,發現這貓叫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好像就在我家的門口,又是我的好奇心,我打開了門,隔著防盜門看到傍晚逗的那隻貓咪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樓,來到了我家的門口(我們家住在3樓)。餓的神啊!這一定是幻覺,關上門拍拍我的小心,告訴自己這是幻覺,依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可是為什麽門口還會有貓咪叫的聲音呢!我有點坐不住了,我的內心在掙紮,是不是要再開一次門確認一下呢?因為害怕、緊張、慌亂,我關了客廳的燈和電視,因為家裏人都睡覺了,屋內烏漆抹黑,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門外的動靜。咦……米油聲音嘮!哈哈哈……心裏笑自己想象力太豐富,導致腦神精錯亂、視覺模糊,虛驚一場,麽的事嘮!不過這一會我已經沒有心情再打開電視繼續觀看。準備洗先睡覺,可是……可是……我又一次聽到貓咪叫的聲音。餓的神啊!!!前麵看到的,聽到的都不是幻覺,是真真實實發生的事情。我又一次內心掙紮,是否把小貓抱進屋內,讓她吃點東西,再幫她搭個小窩,讓她好好的美美的睡覺上一覺呢!
  可是,我的腦海裏立馬被我老媽罵我的情景給填滿。老媽不愛養小動物,覺得小動物很髒、會掉毛、會咬屋裏的東西,而且我和姐姐經常是把這些貓啊狗啊小烏龜什麽的弄回來就不管了,所以老媽是絕對不允許家裏養貓和養狗的。小貓在門口叫的很可憐,我的小心也很矛盾,在黑暗中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貓的叫聲越來越淒涼,我已經不無法再繼續聽下去了,我回到房間喊姐姐,那個豬頭睡的雲裏霧裏,根本就聽不到我喊她。關上房門,躲在房間裏,不知何時我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小貓早已不知道去向,我的心很難過,覺得自己是個壞人、是個沒有愛心的人,小貓一定躲在某個角落偷偷的哭泣。一天過的渾渾噩噩,沒了精神。晚上回到家,據姐姐說,昨夜的那隻貓在我們家門口叫了很久,最後是二樓的叔叔被吵的受不了,跑上樓來把小貓趕走了,可憐的小貓,孤單的一個人,看到我那麽熱心的逗她,以為我可以成為她的主人,可是我也是個壞人,居然沒有留下她。不知道小貓現在的結局怎麽樣,說不定已經變成貓媽咪了。今天早上又在同一個地點,看到同樣大小的貓咪,我不敢再去逗他,不敢再去學著貓咪叫,拍了張照片留個紀念!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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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桃塢,宋藍天為好幾個病人看了病,又親自配了藥,忙忙碌碌一下午,一向清明的眼神中竟也有了疲憊之色。
  好不容易忙完,被請到桃塢鎮方鎮長家吃晚飯,都是當地原汁原味的土菜,很香,合我的胃口。方鎮長的小孫女兒便是那個騙我玩銅盆的小姑娘,小玫。她不好意思見我和宋藍天,一直躲在屋外不肯進來。一直到我們吃完飯要離開,才從門縫後露出半張小臉,偷偷地小聲對宋藍天說:“藍天叔叔,對不起啦!”
  咦?明明被騙的人是我,她為什麽跟宋藍天倒歉?應該跟我說對不起才是!算了,我周采采大人有大量,才不要和一個小孩計較。
  磨磨蹭蹭回到穀裏,已是晚上8點。
  半夏在小院裏仰著頭,挺著肚皮睡的正香,聽到我們回來的動靜,隻微微睜開半隻貓眼,翻了個身,繼續它的美夢去了。
  “宋醫生,你今天看起來好累,要早點休息啊!”我一邊幫忙收藥扁,一邊對宋藍天說。
  “我沒事,不用擔心。”宋藍天抹了抹額上的薄汗,低頭整理草藥,“一會兒我還要去病區看看,采采你先睡。”
  我在宋藍天身後,望著他削瘦的背影,不知為什麽心驀地就酸了起來。
  “好……”轉身,我默默向屋裏走去。睡覺吧,睡著了就沒煩惱了。
  原以為,我一定要輾轉許久才能睡著,沒想到,頭挨上枕頭沒一會兒,就跟周公爺爺出去夢遊花果山了。
  正睡的深沉,枕下的小三卻悶悶地振動起來。
  皺眉轉身,不想從夢中醒來的我,試圖忽略那振動。可是小三一直一直的在振動,絲毫沒有歇止的跡像。
  沒辦法,我閉著眼睛伸手從枕下把小三掏出來,摸索著接通電話。
  “喂,哪位?”聲音因為被吵醒而有些鬱悶,有些暗啞。
  電話那一端,有淺淺的呼吸聲,過了許久,終於有了說話的聲音。
  “周采采……”
  嗡——我的腦子像被針蟄了般猛地一疼,又像是有人把大鍾套在我頭上狠敲了一下,滿眼金星亂躥。
  “領……領導……”我嚅嚅地發出聲音,無措地伸手揪住蓋在身上的毛巾被。
  “睡了?”
  “嗯……”
  電話那一端沉默了一小會兒,謝安玄平靜無波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份SD模塊的新流程匯總資料在哪裏?我現在要用。”
  “哦!那個……那個就在我櫃子裏第三層的文件夾裏!我在外殼上加了淡灰色標記的。”
  “嗯,你等一下,我正在找。”
  “好。”
  一陣悉悉索索地翻找聲在電話裏響起,謝安玄他又在加班。抬手看表,十一點半了,窗外夜色已濃。
  “找到了!不打撓你休息了。你睡吧,再見。”
  嘟―――一串盲音響起,電話被掛斷了,隻剩我指節泛白地使勁捏著小三,額角冷汗直冒地坐在夜色中。
  就這樣了?電話結束了?我有些茫然,這便是我逃離後謝安玄給我的第一個電話,沒有責問,沒有追問,隻是為了找一份資料,如此而已。
  卻是再也睡不著了,這一通看似平常的電話,讓我心亂如麻。
  走到窗前望明月,略一低頭,發現小院裏還有一個人站在月下未眠。
  宋藍天。
  他還穿著出診時的白衣,背靠在一排放藥扁的黑色木架上,半夏在他腳邊盤著尾巴睡的安穩。
  伸手輕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月華柔柔地傾泄在他的臉上。像是受不了月光的明朗,微閉的雙眼過了許久才緩緩睜開,朦朧的眼波溫柔又寂寞,望向我所在的窗。
  下意識地,我猛縮起身子,向窗簾後躲去。
  時間忽然變的漫長,一秒鍾也如同一個世紀般難耐。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偷偷從窗簾後向外望去時,院裏子隻剩一地水銀似的月華,月華下的人與貓,都不見了。
  頹然撲倒在床上,緊緊閉著澀疼的雙眼,假裝自己是一隻看不見危險的駝鳥。
  不是隻要逃的遠遠的就可以了嗎?為什麽還是那麽煩惱?為什麽心還是逃不開?
  原來傻的人是我,以為避開了一個旋渦,卻陷入了更難進退的流沙。
  ******
  夏天的雷雨往往毫無征兆,清晨還是藍天白雲的朗朗晴空,到了下午,竟然狂風大作,風雲突變。
  宋藍天又去出診了。
  這一次是更遠些的鎮子,我因為昨晚沒睡好,早上眼睛腫的睜不開,沒跟著出門。
  中午在食堂吃了飯,回來睡了個回籠覺。睡醒便抱著半夏獨自坐在小院裏發愣,直到豆大的雨點落在臉上,才驚覺,變天了。
  趕忙把宋藍天晾在院子裏的那些寶貝藥草收進屋裏,可那些藥扁太多,雨又下的太快,饒是我傾盡全力,把兩條小腿都胞抽筋了,還是有一半的藥草遭了雨。
  進了屋才發現,藥架最頂層上還有一小扁新采的九裏香,我怎麽把它給忘了!忙又奔出去收九裏香,豈料這藥架的頂層足足比我高半個身子,我伸長手臂將將夠到藥扁邊子。雨越下越大,水珠打在我臉上,幾乎睜不開眼睛。踮著腳尖,我努力想把九裏香端下來,沒想到中心沒穩住,往後一個踉蹌連人帶藥一起摔在了雨地裏。
  這一摔,把我摔傻了,九裏香散落一地,被雨打成爛乎乎一攤,藥扁子斜扣在我頭上,雨水透過藥扁上的空隙順著頭發鑽進脖子裏,全身濕透透。抬起手,右掌被蹭破一小塊皮,鮮血混著雨水不停向下淌著,火辣辣的疼痛感隨那刺目的鮮紅直往心裏鑽。
  捧著鮮血直流的右手,頂著漏雨的小藥扁,我坐在雨地裏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我為什麽總是這樣悲慘?
  院門外傳來急急的刹車聲,隨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知道是宋藍天回來了,卻坐在雨地裏沒有挪動分毫,仍然擰著鼻子,撇著嘴抽抽噎噎地哭著。
  “采采!”宋藍天一進院門見到我這副德行顯然嚇了一跳。
  “采采,怎麽了?摔著了?”宋藍天背著藥箱蹲在我身邊焦急地問道。
  我呢,不說話,也根本不想說話,隻是覺得自己委屈,隻是覺得自己需要在這場大雨中痛快淋漓地大哭一場。
  “你的手破了!”不知我是不是下意識的,把那隻其實隻是擦破點皮的手捧到宋藍天眼前,雨水擴大了傷口的效果,看起來鮮血橫流,觸目驚心。
  宋藍天把我頭上那礙事的小藥扁摘下來,將我從雨地裏抱起衝進屋裏。
  *****
  洗完澡,換上幹淨舒爽的睡衣,手上的小傷口也被很仔細地處理過了。
  宋藍天去做晚飯,而我,側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地發呆。
  有一點點地羞愧,為下午我狼狽的表現,為受一點點小傷卻像個重病號似的躺在床上享受。
  門外有縷縷清香飄了上來,宋藍天今晚會煮什麽給我吃呢?正猜想著,宋醫生就捧著個大托盤走了進來。
  “采采,我煮了藕粥,你就坐在床上吃吧。”
  “不用,不用!我又沒生病,隻是手破了點皮而已啦!”我忙從床上坐起身來穿好鞋,伸手接過托盤。
  托盤裏有一大碗淡赤色的藕粥,一碟糟腐乳,一碟醬乳瓜,一碟鹽水花生,另還有一小碗用肉沫和蒜炒香的酸豆角。
  輕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放入口中,淡淡藕香伴著微甜的粥汁在口腔中漫溢。
  “采采,藕是補血的,你今天受了傷,要多吃點,把血補回來。”宋藍天坐在我身邊,頭發還是微濕的,眼鏡上也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其實,就我損失的那麽一丁點兒血,補不補也無所謂。是我自己一驚一詐,小題大做。
  “宋醫生,不吃飯嗎?你今天出診,辛苦一天啦!”我放下勺子有些不好意一個人享用。
  “沒關係,我還不餓。”宋藍天笑著把勺子重又塞到我手裏,“采采快吃,粥涼了就不好吃了。”
  等我吃完飯,宋藍天就收拾好東西下樓去了,走前叮囑我好好休息。
  對醫生最大的尊重就是乖乖聽他的話。
  於是,我倚在床上看了一會兒動畫片,就用毛巾被捂住頭去找周公爺爺約會了。
  睡前窗外的雨還沒停,這樣大的雨,原是我喜歡的。
  要麽就陽光燦爛,要麽就下個痛快。
  天卻還覺得這雨下的不夠痛快,最好是在這七月的火天裏下起冰雹來才好。
  被冰雹狠砸一頓,我心裏可能就會好過些。
  朦朦朧朧睡著了,耳邊還伴著雨水敲打窗棱的聲響,這聲響一直敲打到我的夢境中。
  聲響卻是越來越大,還伴隨著巨大的震動。
  難道老天聽到我的心聲,真的在半夜裏開始下冰雹了嗎?
  不用給我這麽大的麵子吧……下冰雹也會打雷嗎?
  頭被震的生疼,勉強睜開眼睛,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才發現,原來是枕下的小三響了。
  “喂,你好。”我迷迷糊糊地接通電話。
  “周采采,睡了嗎?”比冰雹還要可怕的聲音,謝安玄。
  “還……還沒……”我舉起手表一看,又是十一點半!謝大人,你想幹嘛?
  “說謊吧,明明聲音就是半睡半醒之間。”謝大人一點麵子不給,當場把我給揭穿了。
  “呃……睡了一小會兒……”
  “HR,MM,FC三個模塊的匯總資料在哪裏?我要用。”
  原來又是為了工作!
  “在我桌上第三個資料框裏,我作了紅色的標記。”
  “恩,我在找。”看來謝安玄正坐在我的辦公桌邊,好在我平常都習慣把資料分類整理妥當,不然他問我要資料,我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可怎麽辦?
  呯——電話那端傳來一聲東西摔落的巨響。
  “怎麽了?”我緊張地抱著電話問。
  過了一會兒,謝安玄說:“我把你的杯子打碎了。”
  “什麽?我的杯子!哪個杯子?”我急忙追問,因為,走前那個星期,我好像把南瓜杯帶到辦公室裏去跟趙小熊和衛大猴炫耀來著。
  “南瓜杯。”電話那頭傳來讓我絕望的答案。
  “南……南瓜杯……”我心疼地猛一抽,南瓜杯,我最愛的珍品。
  “對不起。”謝安玄的聲音聽起來平平的,並沒有太多自責的感覺。
  “領……導……你怎麽能把我的南瓜杯給打碎了……”我捧著電話幾欲哽噎。
  “不過是個杯子。哦,資料我找到了!你繼續休息吧!晚安!”
  “喂!喂!你……”不待我把話說完,電話已被掛斷。
  征征地坐在床上,半晌我也沒回過神來。
  又能怎樣?那是他送我的杯子,如今被他打破了,我也不能怪他什麽。隻是心裏卻那麽難過,覺得很悲涼。我是那樣珍愛那隻杯子,並非隻因為它是美麗的南瓜杯,還因為它是謝大人送我的禮物。
  這一夜也不能再繼續好眠。
  心亂又心痛,腦子裏像是埋了苗人的蠱毒般被小蟲子痛苦噬咬。
  雨已經停了,窗外卻朗月不再。

  穀裏的最後一日
  “現在不經常逛街購物,逛街買東西也會冷靜了許多。表妹教我一個方法,當你第一眼看中的東西,你不要馬上就購買,對於我這種衝動型購物的人,第一眼看中的不一定是適合我的。而且我是一個奇怪的人,買東西不喜歡買太正常的,總想買一些特別的、奇怪的,所以經常買回來的都是一次性衣服,穿一次就沒有機會再穿了。
  記得五月初和一位好友逛街時看中了一件尼泊爾式的衣服,很合適,第一感覺想買。因為時間比較晚了,而且記住老妹的話,我還是沒有買下。不過現在的感覺是,腦子裏經常會想起那件衣服,哈哈哈……這種購物的感覺蠻好,也知道了一句話,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嘿嘿嘿……有想的頭感覺還真不錯萊!想的越多,喜歡的越多。是不是和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一樣的呢?
  噢耶!哪天去看看,如果還在,一定買下來,第二次如果覺得還是很合適,應該不會錯的。蓬鬆的頭發,瘦瘦的身體,穿著那種長衫,就是她了!”
  ————周采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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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過後清晨的天空,晶瑩透徹的像一大塊藍水晶。又有荷香自窗外飄來,淡淡清清的美好氣息,會讓聞香的人以為,生命原就是如這天空一般晶瑩,如這花香一般清美!
  是的,生命原就是如此美好。
  隻是,我此時的心情不太好。
  不知道原本簡單的生活為什麽會變的複雜起來,不知道心為什麽會痛會澀,不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這樣一個清晨,蓬頭坐在窗前,我捧著那盆小小的玉樹,望著它如綠玉般潤澤的葉瓣,想著那個已經失去的南瓜杯,心情低落到本年度的最低穀。
  昨天吃午飯時,廚房的大師傅曾約我今天跟他一起去地裏摘西紅柿和黃瓜。好吧,如果體力勞動可以讓人忘記精神上的煩惱,我決定試試。
  我想,不論事情變成怎樣,我都應該積極地去麵對,用周采采一貫的快樂方式來麵對,就算是逃兵,也要逃的體麵漂亮。哀哀怨怨,淒淒慘慘,那絕對不是我的風格!
  南瓜杯是沒了,可我還有南瓜車!
  宋藍天蹲在院子裏整理昨天那些被大雨泡爛的可憐的九裏香,大約還沒想起來要做早飯這件事。我把身子向窗外伸了伸,大聲對他喊道:“宋醫生!能借我一件你的白大褂嗎?”
  “唔?”宋藍天疑惑地轉頭向上望著我,“采采要白大褂做什麽?”
  “嗬嗬,防曬啊!今天我要跟食堂的大師傅去地裏勞動,穿上大褂再戴上草帽我就不怕曬啦!”
  “去地裏勞動?”酒窩在宋藍天的左頰微現,“你那天不是說已經識破他想用白人的詭計,絕不上當的嗎?怎麽又突然要去幫忙了?”
  “呃——”我撓了撓鳥窩頭,想了想說:“因為最近我長胖了,需要勞動來減肥!”
  “采采,”宋藍天推了推眼鏡,很認真地說:“你一點也不胖!我覺得你來這裏都瘦了!”
  “哦?真的嗎?”我驚喜地掐了掐自己的臉,“我真的瘦了嗎?”
  “恩,我馬上去做早餐給你吃,青青要是知道你在我這兒呆瘦了,可饒不了我。”宋藍天把藥扁放好,在井邊打了水,洗淨手便進了小廚房。
  “宋醫生,今天早上吃什麽?我要吃好多!不然沒力氣幹活!”
  “糖醋煎蛋加藕粥!”宋藍天的聲音遠遠從小廚房裏飄上來。
  知道我後來一口氣吃了幾隻煎雞蛋嗎?吼吼——你們一定猜不到!四個!整整四個沁透了香濃糖醋的大煎蛋!宋藍天看我一個接一個地吃個不停,端著粥碗,目瞪口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化悲憤為食欲?
  結果捏?我穿著幾乎拖到腳背上的白大褂,雄糾糾氣昂昂地跟宋藍天告別,準備出去大幹一場,沒一會兒功夫就被垂頭喪氣的大師傅給送了回來。為啥?因為我吃太多,胃受不了。還沒摘兩個西紅柿,就在地裏吐的死去活來。大師傅沒辦法,一路嘀嘀咕咕把我背回小院,抱怨我把他的番茄地給吐髒了。我還不服氣,大聲爭辯說:“大師傅,你該感謝我!那都是肥料!多昂貴的天然有機肥!全是雞蛋啊!”
  大師傅聽完腳下一個踉嗆,差點沒把我摔出去,隻是喃喃說:“宋醫生真是你舅舅嗎?怎麽差這麽多……”
  哼,宋藍天本來就不是我舅舅,他是青青的舅舅嘛!嘿嘿。
  不給人添麻煩,那就不是我周采采了。
  宋藍天已經去了病區,沒看到我那副慘樣,大師傅丟了幾個西紅柿和幾根黃瓜給我就又回地裏忙去了,他可不像我,想勞動就勞動,想生病就生病,一個療養院的人可都等著他做飯吃呐!
  我趴在床上小睡了一會兒,胃很快就不疼了。下樓用小竹籃把那些西紅柿和黃瓜沉到井水裏冰著,又把小院從裏到外仔細打掃了一遍, 忙了一身大汗。半夏跟在我腳邊跑來跑去,一會兒咬我的拖鞋,一會兒又跳起來抓我的褲角,總之,它忙的也是一身大汗。不過,我是忙著勞動,它是忙著玩。
  “半夏!你這小髒貓!看你的小肚皮,都黑了!走,跟姐姐洗澡去!”
  大約小貓都是討厭水的,半夏也不例外。
  浴室裏有兩隻木桶,一隻大的,一隻小的。我舒服地泡在大木桶裏,而半夏呢?則在被我強按在小木桶裏泡澡未果後,在浴室裏亂竄亂咬,以發泄它遭受虐待的不滿。
  應該摘些玫瑰花來灑在桶裏的,那樣會感覺更加浪漫。
  這是間用陽光房改成的浴室。
  小樓頂層有個隱在內裏的露台,露台的一半用透明玻璃建成了陽光房。大約是覺得沒什麽實際用處,宋藍天在陽光房的四壁和房頂都裝上了可卷放的百葉,再安台小空調,接上冷熱水管,放幾隻大小不一的木桶,就把它改成了一間別致的浴室。
  仰躺在木桶裏,伸手將頂上的百葉打開,玻璃外一望無際的蔚藍晴空便沉入眼底。
  可惜,烈烈如火的陽光也跟著跑了進來。
  我還不想曬日光浴,忙用手擋住眼睛,又將百葉卷起。
  晚上再來泡一次吧,那時,漫天星空在頭頂打開,會比白天更有感覺。
  半夏還沒消氣,咬著我的一隻拖鞋跳上洗臉台,把它丟在洗臉池裏。又弓著背,舉著大尾巴憤憤地在我的大木桶口邊走來走去。
  咚——咚——,有敲門聲。
  “采采!你在裏麵嗎?”
  是宋藍天回了!
  “恩!我在裏麵呢!宋醫生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我聽大師傅說你不舒服,就提前回來看看。采采你還好嗎?”
  “宋醫生放心!我好的很呢!”我用手揪住半夏的尾巴,歡快地用腳把水踢到它身上。
  半夏忽然從桶邊往裏一倒,一屁股坐在我小肚子上!“啊——”我發出一聲慘叫。
  “采采!采采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宋藍天聽到我的慘叫,急的在外麵拍門。
  “嗚——哇——”我和半夏兩個在木桶裏亂成一團,它蹬我,我推它,水花四濺。
  “采采!”
  呯——一聲巨響,宋藍天因為太擔心竟然破門而入了。
  “啊——-————”更慘烈的尖叫從我口中喊出,那穿透力,估計整個療養院的人,隻要不耳聾耳背,都聽見了。
  宋藍天也嚇愣了,刷地白了臉,轉身背了過去。
  “對……對不起,我,我怕你出什麽事……”
  我抱著半夏呆在木桶裏,半晌沒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宋藍天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微微轉頭說:“采采……你……你好像穿著衣服呐!”
  呃?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長舒了口氣。可不是嗎,睡衣睡褲,我穿的嚴嚴實實,一絲不苟。
  因為是玻璃房的浴室,我有時又喜歡把頂上的百葉打開看天,為防春光外泄,我每次泡澡時,都是穿著衣服泡的。嘿嘿,一邊泡澡一邊順帶也就把睡衣給洗了,方便又安全!我都佩服我自己那個能想出如此這妙招的小腦袋。
  “宋……宋醫生,我沒事兒,你……你先出去吧!”雖然穿著衣服,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宋藍天還杵在門口,便對他說。
  “哦!好好!對不起,我馬上就走!”宋藍天連脖子都紅透了,急忙帶上門走了出去。
  雖然是虛驚一場,我和宋藍天兩個麵對麵時,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吃完午飯,他匆匆忙忙就又趕去了病區。晚上兩人在食堂吃了飯,一路慢慢走回來,竟然隻說了三句話。
  我:“宋醫生,你吃過晚飯了嗎?”
  宋藍天:“剛吃了,和你一起。”
  我……
  宋藍天抬眼望著我笑了笑說:“難道采采晚上沒吃飽?”
  我猜想,在宋藍天的心目中,我就是一隻吃吃睡睡外加哼哼嘰嘰的小豬。
  *****
  早早睡了,卻在十一點多時莫名驚醒。
  抹抹額上的汗,將小三從枕下拿出,離十一點半還有十七分鍾。
  今天謝大人還會打電話來嗎?一想到這裏,心就莫名燥熱起來。
  冷靜,周采采!你要保持冷靜!
  想起白天冰在井水裏的西紅柿和黃瓜,忽然很想吃。
  披了件薄衣準備下樓,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小三放在了薄衣的口袋裏。
  將井裏的小竹籃拉上來,紅潤透亮的西紅柿和碧綠鮮嫩的黃瓜在手中透著絲絲沁心的涼氣。
  我撿了根小黃瓜放在口中哢嚓一咬,脆生生,甜津津,冰涼的黃瓜清香溢在唇齒間。
  一口黃瓜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口袋裏的小三唱起歌來。
  謝大人他還真是準時啊!一分不差。
  我望著小三,歪著腦袋想,今天晚上我一定不能再慌慌張張,亂七八糟了,沉著,周采采你要沉著!
  “喂,領導好!今天要找什麽資料?”哦嗬嗬,我果然夠沉著,一個結巴都沒打!
  電話那頭的謝安玄顯然被我的沉著給將著了,半晌悠悠來了句:“不,今天沒有要找的資料。”
  呃?竟然不是來找資料的?那他幹嘛還深更半夜打電話來?
  “領導,那還有別的什麽事嗎?”嘻嘻,我繼續扮沉著。
  “周采采,有一件事你好像沒搞清楚。”謝安玄的聲音越發緩慢,卻也越發讓人聽著發寒。
  “嗯?領導,什麽事?”我嘴裏還含著半口涼絲絲的小黃瓜,口齒不是很清楚。
  “你這次休假,是被批準了的嗎?”
  “批……批準?”小黃瓜貼在牙齦上冰的牙根生疼。
  “是,誰批準了?”
  “你……你啊!”我上下牙開始打哆嗦。
  “我?我何時何地批準的?”謝大人的聲音不溫不火,讓我想起半夏每每逮著小耗子時,並不急於把小耗子一口咬死,而是放放追追,耍著可憐的小耗子玩時那調皮惡劣的樣子。
  我能不能對電話那頭的謝大人說,謝領導,你不可以這樣調皮惡劣哦!這樣真的有失水準耶!你也就和小貓是一個水平線上的!
  顯然,我要是真這麽說了,結果就會比被耍弄的小耗子還慘,隻能把心裏話咽下去。
  “我,我給您發短信了呀,您沒說不行,就是默認了唄……”我一邊擦冷汗一邊冒死狡辯。
  “哦?默認?”電話那端發出低低的笑聲,“周采采,你怎麽不說你發完短信就直接關機了?”
  嗆——嗆——嗆——我往後大退三步,這是換我被將軍了。
  “那……那是因為我在機場,馬上要登機了,當然……當然要關機……”
  “那我發給你的短信呢?收到後為什麽不回?”謝安玄咄咄逼人,寸步不讓。
  我又大退三步,顯然已經招架不住。
  “領……導,”我鼻子都酸了,哽著喉嚨委屈地說:“你都把我的南瓜杯給打碎了,還好意思這麽逼問我?”
  我這招乾坤大挪移關鍵時候終於發揮了作用。
  “采采……南瓜杯碎了,讓你傷心了嗎?”謝安玄聲調一低,忽然問。
  “傷心的,那是我最喜歡的杯子。”
  “為什麽最喜歡那個杯子?”
  “因為漂亮。”
  “還有呢?”
  “因為可愛。”
  “還有呢?”
  “因為……因為是你送的……”月色下,我的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謝大人,你真的很壞!
  “哦?還有這個原因嗎?”謝安玄的聲音明顯溫軟下來,和前兩天判若兩人。
  我把嘴裏的黃瓜咬的哢嚓哢嚓響,惱恨地把那黃瓜當成謝安玄。
  “言歸正傳,周采采,你沒得到批假就擅自休息,要怎麽說?”
  什麽?言歸正傳?謝安玄!你……你太過分了……嗚……我賠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打死也不承認因為是你送的!
  “要你立刻回北京好像也不太實際,這樣好了,你這幾天先回江蘇公司上班。我已經和你原來的領導聯係好了,你明天回去直接找他。”
  “回江蘇公司上班?”我下巴差點掉地上去了,“領導……那邊現在沒我的崗,回去我做什麽呀?”
  “這你不用問,隻管明天老老實實地給我去上班,懂了嗎?”
  “……是,領導!”我是小兵,可憐的沒有自主權的小兵。
  “采采,”謝安玄這次省去了我的姓,話音聽起來更加柔和,“早些睡吧,明天去上班。晚安!
  “是,領導!”睡覺也變成了一項任務。
  再次申明,我討厭大官僚!討厭資本家!討厭一切約束人的東西!
  我美好的田園生活嗬,就這樣結束了!我還答應大師傅,明天一定幫他摘好多好多黃瓜和西紅柿呢!還有蘿卜,也答應要幫他撥一筐!看來注定要食言了。
  公司有宿舍,我要上班的話,就可以住到宿舍去了。
  環顧這幽靜安逸的小院,真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想到明天就要離開,心中萬分不舍。
  扭頭望向身後的小樓,卻呆住了。
  宋藍天抱著半夏倚在藥架邊,透明鏡片後的眼神幽深,似一泓不見底的碧潭。
  “明早我送你去。”他說。
  月色拂過他蒼白的臉,溫柔又絕望。
  我想,我與謝安玄的每一句對話,他都聽見了。

  終執子手
  “丟錢包,丟手機,丟錢,現在把工資卡也丟了。雖然裏麵沒有什麽錢,但掛失,到人事改號碼也是很麻煩的事。
  厄的神啊!整天渾渾噩噩的,哪天把自己也給丟了!
  為什麽會丟東西,因為粗心大意,我不粗心,隻是有點大意,嗬嗬……每個人都會有丟東西的經曆,不過有的人丟東西的經曆會比別人多,總是在一次次丟了東西後,才會有把東西歸類的習慣,把東西放好的習慣,把不用的東西丟掉的習慣,把包包拉好的習慣,把錢裝在身上不用錢包的習慣。
  這一次估計不會再有奇跡出現了,真的是一點點都回憶不起把卡丟在什麽地方了,所有的包包都整理過了,抽屜也查找過了,米油!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明天還要去銀行掛失,嗚嗚嗚……
  我一直在想應該在公交月票卡上和銀行卡上裝上響鈴裝置,在找不到的時候,按某一個隨身帶的報警按鈕,它就會響起,那該有多好啊!就像手機那樣,一打號碼,就知道手機丟在家裏的哪個角落,為什麽都米油人生產這樣的東西呢!其實這種東西的成本應該也不會很高吧!可以設計一個卡套,在卡套上裝有響鈴裝置,配一個便捷隨身帶的按鈕,應該是那種感應的。可能是感應器上要花點錢!可能也是有人想得到的,不過這樣的卡套設計出來,估計也不可能賣很高的價錢,而且這樣的東西也不會很快就壞掉,短時間是見不到收益的,長期的也很難說。可惜我不是一個愛動手的人,不然可以自己研究一個來玩玩。
  我的卡啊!總是快到發工資的時候就會特別的想它,為什麽你就不出現呢!壞人……”
  ——周采采的博客
  *****
  重又回到南京城裏,不過隔了幾日,卻覺得像是隔了漫長的時光與歲月。
  車窗外的梧桐葉綠了,又落了。
  盛夏時,卻有秋葉。
  我無力地趴在車窗邊,望著路邊一排排飛逝而過的梧桐樹,胡思亂想。
  宋藍天一心一意地在開車,都不曾看我一眼。
  車行至公司樓下,我推門欲下,宋藍天忽然拉住我的左手。
  我詫然回望,“宋醫生……”
  “采采,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這麽讓你下了車,就再也不能如此與你接近了似的。”宋藍天望著我,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漸漸鬆開了手。
  “我會去找你的,你……永遠都是我的醫生。”不敢回望他的眼睛,想著在穀裏度過的這幾日,心裏泛著微微的酸。
  “宋醫生,我上樓啦,你回去吧!”我站在車窗邊對宋藍天揮手說。
  “采采去吧,我看你上去了再走。”宋藍天笑著對我說,那笑分明有些悲傷。
  我不過是去上班而已,為什麽宋藍天卻像是真正的離別般悲傷?
  當時我還不太明了,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的第六感。
  每個人,對於未來,對於命運,其實都是有預感的。隻是,對不同的事和人,這種預感的強烈程度各不相同。
  ****
  有多久沒回江蘇公司了?快四個月了吧!一樓的保安大叔,看到我走進來,手上捧著盛了滾燙餛飩的飯盒差點掉到地下。
  “劉叔早!”我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伸頭看了看他碗裏的餛飩,笑道:“還是老王家的餛飩呐!您的口味真是一百年不變!”
  “周烏龍回來了……!”保安大叔在我身後發出一聲驚歎。
  唉,不是我誇自己。我這個人,沒什麽別的優點,人緣卻是大大的好。從一樓到十八樓,每個部門相熟的同事聽說我回來了,都衝到我們部門來跟我打招呼,噓寒問暖的,讓我在心裏愣是小感動了一把。誰說茶涼總無情,人間自有真情在!
  正坐在小萌的桌子上和同事們聊的熱火朝天,冷不丁總經理的秘書王菲菲撥開眾人衝到我麵前,氣喘噓噓地說:“采采你怎麽還呆在這兒啊!快!快去總經理辦公室!”
  “咦?吳總現然就要見我嗎?”
  “別囉嗦啦!快去!”說著就一把將我拖了出去。
  吳總是我的老領導,雖然五年來一直沒給我升職,未了還一腳把我踢出去公幹,但總體來說,這個老上級對我還是不錯的。至少我每次捅了什麽烏龍簍子,他都沒扣我工資,也沒通報批評之類的。反倒時不時地拿我的醜事出來開開涮,當我是個開心果。
  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前,我想著過去的烏龍事跡,嘴角噙著笑輕敲了敲門。
  “請進。”
  聽到聲音,我有些奇怪,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吳總早!”
  吳總背對著門,高大的轉椅掩住了他的背影。
  轉椅輕輕移動,向我轉過來。
  一瞬間,我瞪大了眼睛,魂飛天外。
  “對……對不起,我好像走錯地方了。”
  木然轉身,想拉門往外走。
  “站住!”聲音已到了我身後。
  一雙修長的手用力將已被我打開的門重重關上,而我則被困在那手與門之間。
  我是穿了嗎?夙願終得償,可惜,穿的不是時間,而是空間。
  為什麽謝安玄會出現在這裏?我難道已經穿回了北京?
  伸手用力掐了掐臉頰。
  “唉喲,好疼!”我不是在做夢,臉被自己掐紅了一大塊。
  “周采采,你做什麽!”謝安玄按往我正掐著麵頰的左手。
  我恍然抬頭望他,明亮如星的眼睛,俊挺的鼻梁,因為微惱而輕輕抿起的唇。
  此時,這明亮的眼睛正灼灼地盯著我,讓我全身都像著了火般燃燒起來。
  “領導……”我無意識地吐出兩個字,而後完全失措地緊貼在門上。
  “采采,還想逃嗎?”謝安玄嘴角微揚,像笑,又像是帶著無盡的煩惱。
  我搖搖頭,想想不對,又點點頭,覺得還是不對,一時也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窘迫不已。
  謝安玄看著我無措又可憐的樣子,輕輕將我攬入懷中。
  我諤然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喜歡上你這個笨蛋,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失敗。”謝安玄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輕柔的語調讓我渾身微微顫栗,“可這失敗,卻給了我有生以來最大的幸福。喜歡你,我覺得很幸福。”
  謝安玄伸手攏住我的發,手指輕劃過發際邊的耳廓,我想掙脫,卻使不出半分力氣。
  “就在我剛剛為這從未體驗過的幸福而感動時,你卻從我手心裏逃了……采采,為什麽要逃呢?知不知到我有多傷心?我長這麽大,從未這麽悲慘過。”謝安玄的聲音越發溫柔,溫柔中又帶著傷感。
  我從不知道,他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我……我不是笨蛋……我隻是……隻是烏龍!”我不服氣地低聲在他耳邊說。
  謝安玄愣了一會兒,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采采……”他將我紅撲撲的臉捧起,眼眸是從未有過的晶亮,“周烏龍是你的外號吧?還有血拚公主,MM超女,這些都是你的外號?”
  “呃?”是哪個無良的同事在背後下的黑手,竟然把我在江蘇公司的老底兒全賣了! “是……你怎麽知道的?”
  “你的老領導,吳總,昨晚和我聊了很久,說了許多關於你的事情。”謝安玄笑意深沉,而我,則垂下眼簾,差愧的無地自容。可恨的老吳啊,原來是你把組織給出賣了!枉我剛才還在心裏拚命地誇獎你!
  “采采,不逃了好不好?”謝安玄凝視著我的眼睛,抬眼與他相望的一瞬,心呯——地猛跳了一下。時間似乎靜止了,在這時空裏,隻剩我眼前這雙滿是柔情的眼睛。
  於是,鬼使神差的,我點了點頭。
  ******
  與謝安玄牽手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我能感覺到每一個辦公室的門口都擠滿了人頭,大家或笑或驚訝地望著我們。我羞的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謝大人卻不以為然,牢牢牽著我的手,不容我有絲毫掙脫。
  “完了,完了!我一世英名全毀了!”走出大樓,我絕望地抱怨。
  “英名?”謝安玄笑道:“你在江蘇公司還有什麽英名嗎?怕是烏龍名還準確些吧。”
  “討厭……幹嘛非拆人家的台嘛!”我惱恨地在他手心裏掐了一下。
  謝安玄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望著我,望著我身後在綠蔭掩映中的光影歲月,笑如春風。
  第一次見到謝大人笑的如此透徹。那笑是從心底裏溢出的,滲透在眼底,盈在嘴角。
  石頭城裏流火的夏天,我卻像是身在池水微皺,百花盛開的春天。
  這春天,隻因某人嘴角的一縷微笑,隻為某人眼底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原來,我是那麽那麽喜歡他的。
  逃,也隻是因為喜歡。
  ****
  坐在六百歲的古老城牆下,我與我的領導謝安玄大人,手牽手仰望著城牆之上的星空。
  “采采,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我搖了搖頭。
  “就像這天際中的星星一般繁密,像宇宙一般無垠,無邊無際。喜歡到讓我自己都覺得恐慌。”謝安玄伸向夜空的手指,似乎從一顆顆星星身上緩緩撫過。每一顆經過他撫摸的星星,在我眼中,都更加明亮。
  “怕不能得到,怕會失去。”謝安玄忽然垂首,“你我之間,我是弱者。因為,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多的多。”
  他微微攏起的眉,像遠處朦朧的山黛。
  “所以,采采,”謝安玄將我的手放在心口,說:“你要保護我,強者應該保護弱者。”
  “弱者?”我噎了口唾沫,謝安玄要是弱者,這世上的大老虎豈不都是如同小貓貓般可愛可親了?“要怎麽保護?”
  “不許逃,不許傷我的心,要努力多愛我一些。”夜風中,謝安玄的臉微微泛著紅。
  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眼中天神一般的精英,謝安玄大人,竟然也會臉紅!
  再度鬼使神差的,我又點了點頭,並且我的臉也紅了。
  “其實……”我嚅囁著開了口:“那個南瓜杯碎了,我真的好傷心的。那是你送我的嗬!是我的寶貝!”
  “南瓜杯?”謝安玄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那個杯子有那麽重要嗎?”
  我點了點頭,有點傷心。
  謝安玄再度將我擁在了懷裏,“傻采采,南瓜杯根本沒有碎,碎的是李風遠送的那隻嗬!”
  “啊?什麽?”我用力推開他,驚道:“碎的是米菲兔,而我的南瓜杯還好好的嗎?”
  謝安玄笑著點頭:“我那時心中已經快要絕望,卻還想最後試你一試,通過南瓜杯,我又開始有些相信,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不然不會那麽在乎。”
  “你……你太狡詐啦!”我氣乎乎地伸手去擰謝安玄的鼻子。
  我現在已經完全不怕謝安玄了,他是弱者嘛,嘿嘿,那我還不是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把以前的老帳連本帶利都討回來。
  “謝安玄,你老實交待,什麽時候對組織有了不軌意圖的?”
  “怎麽說呢,大概是那天你把麵條潑在我身上,隨後在公司見到你,你臉上那震驚與絕望的表情,讓我預感,我的生活從此以後,將和這個女孩子有切不斷,斬不開的聯係了。”
  “你的預感還真是多呢……那時候應該對我印象不太好吧?我那麽壞……”
  “還記得我給你講的故事嗎?大老虎主任與笨蛋小狐狸的故事。”
  “記得呀,你還沒講完了。”
  “大老虎主任就是我,笨蛋小狐狸就是你。大老虎是怎麽愛上小狐狸的,我就是怎麽愛上你的。”謝安玄笑著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說:“可憐我絞盡腦汁跟你表白,你這笨狐狸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還一本正經地問我,大老虎主任是公的還是母的。當時,我氣的就差吐血了!”
  “啊?我就是那隻狐狸嗎?”我訝然,而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領導你少來了,我哪有小狐狸那麽可愛啊!”
  卟——正喝著康師傅茉莉清茶的謝安玄,不顧形象地笑噴了出來。
  夏日的晚風溫柔吹拂而過,深夜裏的星空更加明亮了。
  牛郎星與織女星在茫茫銀河的遙遙相望,他們其實並不遙遠,至少他們看的見彼此。
  我比他們更幸福,愛我的人牽著我的手,跟我說,他絕不放手。
  而我,我其實也一樣深愛著他。即使我曾退縮,曾逃跑過,此刻,我卻有勇氣牽起他的手一直走下去。
  南瓜車沒有將我帶去他的宮殿,是我,將他邀上我的車,陪我去看雲,數星。
  “安玄,請上我的南瓜車!”是夜,我在他耳畔輕輕說。
  “南瓜車?會帶我去哪裏?”星星醉了,醉在了他的眸子裏。
  “帶我們去看生命中最美好的風景。”我將水晶南瓜迎著月華舉起,瑩透的光澤,如有魔法的魅力。
  “好,”他笑,傾盡光華地微笑,“你永遠都是我最美好的風景。”
  原來,最冰冷的人也可以說出最溫暖的情話,隻為他所鍾情的人。
  我笑,盡釋心弦地笑。從此後海闊天空,再不會拘泥於一方易碎的象牙塔。
  我不怕,因為身邊有你。
  這一天,是我生命中真正的轉折點。
  當明天太陽升起時,迎接它的,將是一個全新的周采采。

  番外之吵架
  試點項目結束的時候,我和謝安玄吵架了。
  起因有三。
  第一, 山西項目經理想借我去太原,我沒和謝領導商量,就在MSN上答應了他。謝安玄知道了,沒說我,反倒打電話把山西項目經理責罵了一頓。山西項目經理要是別人,估計謝安玄也扯不下臉來責備,但這項目經理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鐵哥們李風遠。李風遠這是撞在了槍口 上。
  第二, 趙小熊這沒眼色的家夥,在項目聚餐會上,喝了幾杯之後,竟然當著謝領導的麵跟我嚷嚷:“周小猴,上次在你房裏看見的帥哥跑哪去了?怎麽後來沒影了?”我不但把嘴裏的酒都給噴了出來,還噴了好多血。再看謝大人那臉,都綠了。
  第三, 這也是導致謝安玄最終和我翻臉的原因。
  聚餐後第二天,我頭天晚上本就睡的晚,又頭疼,想睡個懶覺補補神,謝大人卻一大清早就衝到我宿舍,把我從被子裏挖出來,很嚴肅地說要找我談心。
  還能談什麽心呢,不就是昨天晚上趙小熊那家夥放的炸彈。
  “采采,趙偉說的帥哥,是怎麽回事?”謝領導坐在我的米菲兔床單上一本正經地拷問我。
  “那個,那是我以前江蘇公司的同事啦!”我揉著眼睛,腦子雖然糊的厲害,說起話來還很有條理。
  “哦?這位同事還真是念舊啊!帶著大把玫瑰來看老同事。”謝大人淡淡往小茉莉上掃了一眼,可能想到那正是我逃跑的前一天,眼神中隱隱升起些不快。
  “嗬嗬,俞波他就是這麽個熱心的人啦!對誰都一樣!”我故作輕鬆地擺了擺手,好像我從來都沒把俞波這號人物放在心上一般。
  “哦?他就是俞波?”謝大人的眼睛突然發出異樣的光芒,那光,絕不是什麽美好善良的光,我在他的眼中的異光下打了個寒戰。
  “我在南京曾聽說,”謝安玄忽然笑了,把我住身邊摟了摟,伸手卷起我額前一縷長發不緊不慢地說:“江蘇公司有個舉司皆知的故事。FICO係統的一位青年才俊從進公司起就暗戀MM的一個外號叫烏龍的女生。這位才俊暗戀五年,明追暗示無數,可這位烏龍小姐卻絲毫不為所動。最後,這位才俊無奈之下,離開了公司這個傷心地,去北京發展。據說,這位才俊就叫俞波。采采,不會這麽巧吧,此俞波即彼俞波嗎?”
  “啊——”我張嘴叫了一聲,瞠目結舌,而後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俞波看來還是舊情難忘啊,知道小烏龍到了北京就帶著玫瑰花追了過來,唉,可惜,”謝安玄的眼神忽然變的無限溫柔,他捏著我因睡意而紅緋緋的麵頰笑道:“這次,他又晚了一步。”
  望著他那溫柔中又分明有一絲得意的眼神,我撇了撇嘴說:“他那時哪有明追暗示啊?我一點都沒看出來!”
  “那你的意思是,若是當初看出來了,說不定就喜歡他了?”謝安玄捏著我臉的手指微微加了些力道,長長的眉毛斜斜向上一挑。
  “唉,”我故意長歎了口氣說:“看出來就更糟了,若知道他喜歡我,我會把他當成凶神惡煞般躲著,連朋友都沒的做!”
  “是嗎……”謝安玄心情大好,笑意更甚,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那你知道我喜歡你時,也是把我當成凶神惡煞了?”
  “沒有沒有!”我忙擺著手說:“你絕對不是凶神惡煞,你是洪水猛獸!哈哈哈!”
  說完我就笑著掙開謝安玄的手,躲到被窩裏去了。
  “什麽?我是洪水猛獸?哼,周采采,你還敢躲?”謝安玄說著伸手一把揪住我露在被子外麵的腳,“快老實交待,那天俞波來找你,是不是跟你表白了?而後你就被他嚇的幹脆逃回了南京?”
  “領導,我又不喜歡他,他哪裏嚇的到我!嚇到我的是你好不好!”我把頭捂在被子裏,發出悶悶的聲音,“突然就變成奶奶的孫媳婦和小重重的媽媽了,你說我能不怕嗎?”
  被子外麵的謝安玄半天沒動靜,我正想偷偷從被窩縫裏看一眼,突然,腳心處傳來一陣難耐的搔癢。
  “啊!救命啊!”平素就怕癢的我,頓時全身抽筋,拚命想把那隻受到虐待的腳縮回來。
  “這是對你逃跑的懲罰。”謝大人一把掀開被子,笑著把我整個人都擁在了懷裏。
  “討厭!討厭!”我拚命掙紮著想推開他,無奈力氣不如人,越掙紮反倒被摟的越緊了。
  謝安玄現在的習慣之一,就是不管做什麽,都把我握的緊緊的。牽手也好,擁抱也罷,都恨不能把我要揉到身體裏去一般。每次我抱怨快喘不過氣來時,他就會一臉委屈地說,這都是我逃跑給他留下的後遺症。他這麽一講,我就啞口無言,隻得任他握,任他牽。
  鬧了一會兒,謝大人已經忘了追問俞波的事兒。總算是蒙混過了關,我在心裏小抹了把汗。
  “采采,上次在南京,你都沒帶我回家見見你爸媽,什麽時候我們一起回去見他們?”謝安玄把我的食指放在嘴裏輕輕咬著,似痛非痛的麻癢感覺,讓我急的想狠狠反咬他一口。
  “上次回去啊,他們全都去海南度假了!我慘的要命,大熱天又沒帶鑰匙,坐在大太陽下快熱暈過去,要不是宋醫生來救——”話說了一半,我猛然梗住,完了!這下才是真的慘了!我眨巴眨巴眼睛,心虛地看了看謝安玄,他卻臉色未變,淡淡說:“怎麽樣?得救了嗎?”
  “呃,得……得救了。”我喃喃地小聲說,希望趕快把這個話題給繞過去。
  “宋藍天把你帶去哪裏了?”
  “帶……帶我去了他工作的療養院……”
  “那麽,見到我之前,你都住在他那裏?”
  “恩……”
  “那時怎麽不和我說?”
  “那時……你不是也沒問嗎……”
  謝安玄忽然鬆開我,站起身,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說:“那時逃到他那裏,覺得安心嗎?覺得幸福嗎?”
  “恩……”我點了點頭,傻呼呼地不知道自己已經掀起了十二級以上的大台風。
  到這裏,可能大家都明白了。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都隻是一點小火星,真正燎起大火的,是我那不管事兒的嘴巴說出的第三件事。
  然後捏?不用說,我倆吵架了。
  這是我和謝安玄戀愛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吵架。
  我堅持自己沒錯,宋醫生是朋友,無處可去時投靠他有什麽關係?難道讓我去睡大馬路。
  謝安玄說重點不在這裏,而在於我之前刻意跟他隱瞞這件事。隻要想到他因為思念我而一個人在北京黯然神傷,徹夜不眠,我卻在穀裏和宋藍天雙宿雙棲,他就心疼如絞。
  我雖然心中知道他的那份酸楚,嘴上卻依然堅持,我沒和宋藍天雙宿雙棲,隻是住在一幢樓裏,天天一起吃飯而已。還有,你心疼是你的事,我又沒用刀子割你的心,我沒錯。
  謝安玄望著我倔強的眼神,終於不再說話,轉過身,輕輕帶上房門,離開了。
  聽到房間門哐地一聲被關上時,一直撅著嘴,擺著我最有理的架勢,不肯對謝安玄軟言相慰的我,哭了。
  我知道謝安玄他是吃宋藍天的醋。本來,我隻要好言勸慰兩句,再撒個嬌,就像俞波那件事一樣,應該也可以很容易就化解開的。可是,我偏偏做不出這樣的姿態來。謝大人啊謝大人,你為什麽不想想,我並沒有留在宋藍天身邊,雖然遲了一些,最終卻還是堅定不移地牽起了你的手,真正心疼如絞的是宋藍天啊!
  就這樣,美好的一天,在清晨的一場爭吵中,葬送了。
  謝大人這一整天,都不見蹤影。
  第二天也一樣。仿佛從人間蒸發了般,謝安玄了無蹤跡。
  我心急如焚,淚如雨下。
  難道,我們會就這樣分手了嗎?
  第一次戀愛,第一次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結局卻是如此讓人心碎。
  晚上,周翩翩給我打了電話,就問我什麽時候回家。我說,明天。
  本想在北京多呆幾天再回去的。現在,沒必要了。
  再回到石頭城,我卻絲毫沒有歸家的快樂與幸福。
  陽光燦爛的秋天,天空碧藍如洗。
  這本是我最愛的季節。卻在這季節裏望著秋的美景,一點點覺得神傷,一點點體味心碎。
  這次我沒忘記帶家門鑰匙。
  沒按門鈴,輕輕旋動鑰匙,拉住把手將門打開。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換好鞋,我對裏屋叫道,抬首間卻是如木頭人般呆在了玄關。
  謝安玄為什麽會在我家?他為什麽會抱著舟舟坐在沙發上玩拚圖?
  “怎麽今天才回來?昨天我等了你一整天!”謝安玄將舟舟放在沙發上,笑著走上前接過我手中的行李。
  我依然僵在原地,保持著拎行李的姿勢,半天反應不過來。
  “謝……謝安玄!”我終於大吼一聲,“你怎麽會在我家!?”
  “喲,采采終於回來啦!”媽媽係著圍裙從廚房裏舉著鍋鏟跑出來,“快進來啊!愣在原地做什麽!”
  “小姨!小姨!你終於回來啦!姨父給我買了好多玩具哦!你快來看!”舟舟興奮地衝過來,拉著我往他的玩具百寶箱邊跑。
  不過,周周,你小姨還沒嫁人呐!哪裏來的姨父?!!!
  ****
  我終於相信謝安玄他不是個平常人。
  和女朋友吵架後竟然先跑去女友家跟她家人告狀,並且之前根本沒見過對方父母,他可能是古往今來第一個。
  我由衷地佩服他,而後痛恨他。
  竟然到我爸媽麵前打小報告,說我不肯帶他回家見父母,害我難得回趟家還被老爸老媽罵,過份!
  老爸老媽把謝安玄當成是天上的星星般捧著,那臉笑的,像包子似的,全是褶子。
  毫無疑問,他現在是我家最受歡迎的人。
  我呢,欲哭無淚,變成最被無視的人。
  媽媽非讓謝安玄住我的房間,讓我去睡客房。
  謝大人毫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就在我閨房裏住了下來。在我回來前,他已經在那裏住了兩天,枕著我的小熊枕巾,蓋著我的白底小藍花絲綿被,用著我的史努比小狗鬧鍾,點我的台燈看書,用我的杯子喝水。我……我……我,我快氣死了!
  我在那裏傷心難過,擔心不已,他卻在我家裏享受著貴賓的待遇,逍遙自在!
  這叫什麽事兒!
  鬱悶!
  鬱悶歸鬱悶,心卻踏踏實實地又落到了肚子裏。
  我們,並沒有分手。
  我們還擁有彼此。
  忽然發現,謝安玄之於我,是鬆不開的繩索,解不開的結。就算放開手,那繩還係在腕上,那結還打在心裏。
  ****
  舟舟這兩天都住我家,姐姐沒空來接他。
  吃完晚飯,爸媽命我和謝安玄帶舟舟下樓散步,美其名曰:練習一下帶寶寶的感覺!
  我噴,想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戀愛的甜頭還沒嚐夠,哪裏就一下子跳到帶寶寶的事情上去了!這也太嚇人了。就算是結婚,短期之內,我也沒這打算!
  晚上舟舟要謝安玄給他講故事,便跟著他去睡了。
  我抱著老媽給準備的備用床褥去睡客房。
  已是深秋,客房的床沒有墊棉胎,隻鋪了層薄毯子。先前睡時我還覺得有些冷,睡著睡著,竟是越來越暖和,身邊像有揣了暖壺一般。
  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踢了我的肚子一下,迷迷蒙蒙睜開眼,卻嚇的魄也飛了。
  謝安玄的頭靠著我的頭,鼻子抵著我的鼻子,嘴……還差那麽一點點啦,我大叫一聲,揮起右手,啪——個大耳刮子就甩上了這登徒子的臉。
  謝大人正睡著,忽然被我一巴掌從夢中打醒,眼神無辜極了,“采采……你為什麽打我?”
  “你!!你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怎麽跑我床上來了?”
  “我?”謝安玄捂著臉,指了指我倆之間說:“舟舟睡到半夜鬧的厲害,非要找你,我隻能把他抱過來。誰知,他睡你身邊又不許我走,扯著我的手不鬆,我沒辦法,隻能在邊上陪著。剛才實在撐不住了,就睡著了……”
  “啊?是……是這樣啊……”我低頭看了看睡的四仰八叉的小東西,一隻腳搭在我肚子上,一隻手還死死拉著謝安玄,蘋果般的小臉上,流著晶亮的口水。
  “我……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嗬!”我愧疚地伸手輕輕為謝安玄揉那已微微有些紅腫的右臉。沒想到自己的手勁有這麽大,一掌下去,就把謝大人這俊臉給打腫了。
  “光揉有什麽用。”謝安玄委屈地伸手捂住臉說。
  “那要怎麽樣?我去廚房拿冰來給你敷敷?”
  “不用,你……你親親就好啦!”謝安玄又往我跟前湊了湊小聲說。
  “你!”我登時紅了臉,用頭狠狠頂了他一下,“你想的美!”
  “有什麽關係嘛……反正爸媽都同意我們年後就結婚了……”謝安玄笑嘻嘻地又湊了上來。
  “什麽?你說什麽?”我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老爸老媽這麽簡單就把我給賣了?
  額滴神,這是什麽世道啊!
  後來我到底親了沒呢?嘿嘿,這是秘密,不能跟你們說!
  反正,我很悲慘地,在第二天就開始被迫跟我媽上街去看婚紗了。
  ****
  這次爭吵,以謝安玄的全麵告捷為結局,而我呢,一敗塗地。表麵上的威風是逞足了,實際上,賠的一塌糊塗。賠了爸媽,賠了舟舟,還把自己也給賠了。
  總之,謝安玄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精明的大老虎主任,把我這隻世界上最最最笨的小狐狸,吃的死死的。
  哼,鹹魚還能翻身呢,我就不信我翻不了身!不信咱們走著瞧!

  番外二 婚禮
  都德先生的《磨坊劄記》是我最愛的散文集。
  普羅旺斯田野裏美麗的風景,阿爾卑斯山頂上明亮的星星,還有那些喜愛在夜裏聚在老磨坊院子裏,用月光烘腳的小兔子,都德先生筆下所有的描述都讓我心醉神迷。
  而後,某天和一幫好友在咖啡店裏聊夢想中的婚禮這一話題時,我說,我夢想中的婚禮就是和另一半坐上飛機,穿過半個地球,在阿爾卑斯山腳下隨便找一座哥特式建築的小教堂,我穿著輕薄潔白的婚妙,推開教堂古老的木門,我的新郎捧著紅玫瑰站在神聖的十字架下,站在長著金黃色長胡須,穿著黑色教服的神父麵前,帶著傾城的微笑向我伸出手……
  我還沒說完,青青就伸手在我腦門上彈了個響亮的毛栗子。我疼的哇哇叫,她們幾個卻笑的前俯後仰。
  開開說:“采采,什麽是傾城的微笑啊?萬一你找了個醜的怎麽辦?”
  我說:“情人眼裏出西施,他就算再醜,隻要是我真心愛的人,那微笑永遠都是傾城的。”
  開開跑到一邊吐去了。
  暉暉說:“采采,你懂什麽是哥特式建築嗎?”
  我沉思了一會兒說:“大約就是盧浮宮那樣的吧……”
  暉暉立時暈厥過去。
  青青半晌沒說話,我捏著她的臉問:“剛才為什麽彈我毛栗子?”
  她搖了搖頭,迂回了半天終於說:“采采,關鍵的問題是——你根本不信天主教啊!一個不信教的人,跑到教堂裏去結婚,純屬矯情!”
  我被青青同學擊潰了。
  好吧,我得承認,現實與夢想之間的距離,絕對比坐飛機穿越半個地球還要遙遠。
  在謝安玄的陰謀詭計下,我迫於各方壓力,終於同意過完年出了正月就結婚。
  當我對家人提出要旅行結婚的建議時,遭到了史上最強烈的人身攻擊。
  爸爸:“從你出生起,我就期盼著有一天能牽著你的手走上紅毯,親手把你交給安玄!等了二十八年啊!你這不孝女,想讓你老爸的美夢幻滅嗎?”
  采采:“呃……老爸,我出生時你就知道我要嫁給謝安玄嗎?神算啊!不過,在謝安玄出現之前給我安排那麽多相親對象又算什麽?!!!”
  媽媽:“什麽?想把我們都甩了自己跑到國外去?做夢!結婚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這是兩個家庭的結合!懂嗎!不孝女!”
  采采:“嗚……媽,難不成你以後還想搬到謝安玄家去住嗎?”
  翩翩:“嘿嘿,周采采,我怎麽感覺你那所謂的旅行婚禮像是一場私奔啊……”
  采采(先吐血五升,而後扶著頭說):“私奔?嗬嗬,姐……現在是爸媽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嫁給謝安玄好不好?我要私奔,那對象也一定不是謝安玄!”
  謝大人忽然如幽靈般出現在我身後,伸手攬住我的脖子,陰側側地在我耳邊說:“不是我嗎?那你要私奔的對象是誰?”
  ……
  周采采的下場,請大家自行猜測。
  *****
  結婚前一夜,青青和表妹來陪我。她們兩個不許我吃晚飯,還給我臉上敷了厚厚的麵膜。我如同僵屍般坐在硬木椅子上,一動也不能動。她倆倒好,煮了一鍋糖水紅薯,坐在我前麵的小暖爐邊吃的蜜汁甘甜!
  紅薯真香啊……蜂蜜一樣的色澤,一定也和蜂蜜一樣甜!
  “給我吃一口吧?”我對兩個沒良心的家夥苦苦哀求,“就吃一口!”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
  我用沉默來抗議,用靜坐來示威。
  等她倆吃完糖水紅薯,也該睡覺了。正想讓她們幫我卸了臉上那些粘糊糊的麵膜,表妹卻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道:“對了!下午買的水果玉米還沒吃呢!青青姐,咱們快點煮來吃了吧!”
  “還吃!!先把我臉上這些綠呼呼的東西搞下來!我都快難受死了!”我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好不容易洗幹淨臉,我也不理那兩個沒良心的家夥,自顧自拱進暖烘烘的被窩。
  看著被子上的小熊威尼,心中忽然感歎起來,威尼啊!對我來說,這是黃金時代結束前的最後一晚啦!我的黃金青春歲月嗬……
  “哇!好燙!好燙!”青青抱著玉米拱進被子裏。
  “喂!你們想幹嘛?還要坐在被窩裏啃玉米麽?”玉米的清香直往我鼻子的鑽,我用力咽了下口水。忽然腳頭一涼,表妹也捧著根玉米鑽了進來。
  “嘿嘿,姐,知道不,坐在熱被窩裏啃玉米,這可是帝王級的享受哦!”
  嗚……過分!我肚子已經餓的直抽筋了,她們還這樣來欺負我!
  我攸地坐起身,用仇恨的眼神盯著那兩人——和她們手中的玉米。
  “青青姐,你看……我姐是不是兩眼在冒綠光啊?”
  “是……是啊!啊!這會兒又變藍了!”
  “唉呀!姐!你可別亂來啊!你搶玉米嘛,幹嘛咬我的手啊!”
  “采采!!!我們怕了怕了!!給你吃還不行嗎?你快鬆口吧……”
  結婚前的最後一夜,新娘子的閨房裏卻亂成了一鍋粥,玉米粒漫天飛舞,小熊威尼被子如印度甩餅般被拋上了天花板,床上三個瘋狂的“淑女”滾成一團。
  小三忽然唱起了歌。
  我蓬著頭發,斜咬著半根玉米,勉強從床上伸出腦袋來接通了電話。
  “喂,采采嗎?”熟悉的聲音自電話那端流出。
  玉米從我嘴裏掉了下來。
  “宋……宋醫生……”我輕輕答。
  房間裏瞬時安靜下來,青青和表妹似乎都在那一刹那靜止了。
  “采采,明天要結婚了嗎?”宋藍天的聲音也是輕輕的。
  “……恩。”我回頭望了望凝眉深望著我的青青,猜想是她告訴了宋藍天,青青卻搖了搖頭。
  “你不邀請我,青青竟然也都沒告訴我,嗬嗬,采采,你果然是把我當成外人了呢!”
  “我……對不起,宋醫生。”
  “不,沒關係!我隻想告訴你,我希望你幸福,永遠都如那個夏天裏一樣幸福。”
  “謝……謝謝!”眼角微微濕潤了,對於宋藍天,我有太多虧欠。
  “采采,你的結婚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改天讓青青帶給你。”
  “禮物?是什麽呢?”
  “嗬嗬,現在不能說。等你看了就知道了。采采,很晚了,不打攪你了。早點休息吧!”
  “宋醫生……”我喉嚨有些哽,酸酸地說不出話來。
  “采采明天一定是最美麗的新娘子,晚安,采采!”
  “晚安!”
  電話卻依然沒有掛斷,隔了好一會兒,宋藍天用似乎是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采采,再見!”
  那笑意真寂寥,我都可以聽的出來。
  “再見,宋醫生!”
  這次,我說完立刻按住了紅色的掛斷鍵。
  嘟——斷了。
  青青從身後輕擁住了我,過了一會兒,表妹也挪到我身邊,把我摟在懷中。
  於是,三分鍾前還打成一團的三個人,此刻卻抱成了一團。
  過了好久,久到我終於不能忍受時,我在表妹懷中悶聲悶氣地說:“妹……你再不鬆開我,明天可就沒個活的新娘子了啊!”
  終於熄燈睡覺。剛閉上眼睛,枕邊小三叮——地一聲響,有短消息來了。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
  我摸出小三一看,是謝大人!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隻有八個字,再無多言,我的眼淚卻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安玄……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將短信發送出去,我帶著最溫暖的心情,沉入夢鄉。
  *****
  婚禮那天,是個晴寒的天氣。晴寒的意思是,晴朗而寒冷。
  二月下旬,春天在將來未來的更替線上掙紮,臘月裏的寒氣還徘徊在城市裏。
  一般的女孩子,結婚時穿著昂貴的白緞婚紗,用價值百萬的賓利做婚車,再加上閃閃發光的鑽戒和鋪天蓋地的鮮花,一定都會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新娘子吧!我呢,以前也曾羨慕過,覺得人生最重要的一天,能這樣的風光,也算是圓滿了。
  真的穿著美麗的婚紗坐在賓利車裏,卻是另一番心情。
  董事長堅持要把他的愛車給我們做主婚車,當然是有原因的。
  謝安玄是他最得力心愛的左右手,他這樣感情投資一下,於已無損,於人有恩。
  奸商嗬!
  以後萬一我們家安玄想跳槽,他老人家隻需搖搖頭說,小謝啊,我可是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的!想當初,你結婚,我把最貴最心愛的車都奉獻出來給你做婚車,你難道就沒體會出我對你的一片疼愛之心嗎?然後謝大人就會懷著愧疚的心情,一邊自我檢討,一邊繼續為他賣命了。
  婚宴也很誇張,竟然擺了五十桌。這也是董事長安排的,他大筆一揮說,你們婚宴的費用,公司全包了!
  公司裏的同事羨慕的都快暈過去了,我卻一點兒都不開心。我和謝家玄兩家合起來,要請的人也不過二十來桌,這五十桌裏的一大半,全是集團裏的人。
  從接新娘,到拍外景,一天下來我累的腰都快斷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青青和表妹在我耳邊說,真正的戰鬥終於要開始了!采采你快打起精神來!
  額滴神!結婚真的是像一場戰鬥了。累死累活,苦不堪言。
  好在,與我並肩奮戰的那個人,是謝安玄。心裏又有了死撐下去的力量。
  婚禮終於開始了。
  隨著司儀一聲令下,全場燈火瞬時全部熄滅。爸爸牽著我的手,在花童手中燭火的牽引下,緩緩推開大廳的門,順著紅色的長毯,往站在高處的謝安玄走去。
  謝安玄依然是一襲深藏青的西裝,米色的襯衣。因為是結婚,所以結了一條鮮亮些的領帶。
  淡粉色的硬綢領帶,一下子就渲染出幾分喜慶的氛圍來。
  謝安玄遙站在高台上,望著一步步向他走近的我,晶亮的黑眸中,也流動著淡粉色的光。
  這光讓他的眼神如此旖旎,從未曾見。
  爸爸將我的手遞給謝安玄時,眼中瑩光閃動。
  我懷疑,那不是舍不得嫁女的傷心淚光,而是慶幸終於把禍害送出去的喜極而泣。
  不管怎麽樣,就算我是個禍害,那個接受我的人,他也甘之如飴。
  往高台上一站,向下麵掃了一眼。我倒抽了口涼氣。右麵三十桌,齊嶄嶄一水兒的集團製服。
  集團大領導們逐一上台致詞道賀。未了,司儀拿著一大摞卡片,站在台上開始念:“山西公司發來賀電,祝謝總賢伉儷百年好合,早得貴子!福建公司發來賀電……”
  就這樣,等司儀把這些個賀電都給念完,我的腿都快站斷掉了。再看看左麵二十桌上的那些個親戚朋友們,個個埋頭苦吃。也是,不吃還能讓人家作嘛捏?我都聽的煩死了。
  接下來是倒香檳和切蛋糕等例行節目。
  無趣。
  我剛覺得無趣,有趣的便開始了。
  董事長大駕親臨,全場嘩然。
  右麵三十桌的人大都是集團高層,此時全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對往台上走來的董事長行注目禮。
  說實話,我嫉妒了,剛才我走紅毯時都沒這麽風光!這腆著胖肚子的老頭子,卻像個絕代佳人似的被大家用最熱切的眼神擁上了台。
  “安玄呐!”胖胖老頭眼中也閃過一縷淚光,“你就像是我親生兒子一般,看到你成家了!我真是覺得安慰呢!”
  謝安玄燦然一笑,展臂深深擁抱了這個胖胖的老頭。
  也許,恩,我是說也許,他們之間的情誼,真的有如父子吧……
  胖胖老頭狠吸了下鼻子,笑看著我說:“新娘子是江蘇公司的嗎?江南果然出美女啊!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們公司內部吸收了!哈哈!”說著伸出雙臂也給了我一個大大地擁抱,但我明顯能感覺出來,這個擁抱沒有剛才跟謝安玄那個深情。
  下麵的那些公司精英,似乎都被氣氛給渲染了,一個個魚貫而上,逐一要與我和謝安玄擁抱。再次呼喚我的神,都是那胖胖老頭帶的歪頭,害我被勒的幾乎氣絕身亡。
  擁抱完了,那些人也不回位置,全都站在台上排成排,我和謝安玄被夾在正中間,不知是誰大吼一聲:“來吧!在這個星光燦爛的永夜裏,我們一齊來唱一首歌!一首最動聽的集團之歌!”
  “好!”眾人齊吼。
  於是,胖胖老頭董事長找了個椅子站了上去,手上揮著一根筷子,把自己當成是最厲害的指揮家,為他的精英強將們打起了拍子。
  “我們都是**集團的孩子,**集團是溫暖的大家庭,讓我們在**集團裏迎接每一輪初升的太陽,讓我們在**集團裏共創美好的明天!……”
  一曲完畢,大家的熱血似乎都湧了上來,每個人都把右手舉的高高地大吼:“**集團永遠第一!**集團永遠第一!!”
  我無力地跟著舉起右手,偷眼往左邊那二十桌看去。
  果然,大家都是一臉震撼的表情,仿佛在說,他們公司是不是法倫功啊……
  淚奔……
  我一生一次的唯美婚禮啊,就這樣,演變成了集團的年會,和親戚朋友們眼中的法倫功大集會!
  ****
  我火,我大為光火。
  我火沒處發,隻能扣在謝大人頭上。
  新婚之夜,被灌的爛醉如泥的謝安玄被我鎖在了衛生間裏。你就抱著你的抽水馬桶過你的新婚之夜吧!
  “采采……采……采……”謝大人在衛生間裏無力地敲著門,喊著我的名字。
  “喊我做什麽?喊你的集團永遠第一去吧!”我氣呼呼地大吼。
  然後,沒了動靜。
  我裹著被子,睡不著。這麽冷的天,衛生間裏沒空調,謝安玄會不會受涼啊?他被灌了那麽多灑,胃能受得了嗎?這會兒,會不會已經疼地說不出話來了?
  這麽想著,我心裏就慌亂起來。忙跳下床,把衛生間的門打開。
  謝安玄倚在浴缸邊,臉上全是汗珠,頰上因為酒氣而泛著桃花似的豔紅,星眸半睜半閉,口中還在喃喃念著:“采采……采采……”
  我又是惱,又是心疼。淘了熱毛巾給他擦臉,又在浴缸裏放滿了熱水。好不容易把他那西裝給扒了下來,要解襯衣扣子時,我的手卻哆嗦了。
  那個……那個……人家還是會不好意思嘛!
  沒辦法,我強把謝安玄拉起來,把他連人帶衣服全丟進了浴缸裏。
  “喂!醒醒!快點起來洗澡!”我拍了拍他陀紅的麵頰,冷不防謝大人伸手將我的手緊緊按住。
  “你……你醒了嗎?拉著我幹嘛?快點自己洗澡吧!”
  “采采……別走……”謝大人睜開眼睛,將臉放在我掌心中輕蹭,如小貓般乖順。
  我的心啊……當時就酥了一半。
  臉也紅了,比謝安玄還要紅。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謝安玄在我掌心中暖暖地吐著氣息,一字一字,如春雨般深深浸潤進我的心田。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握住他的另一隻手,將那滾熱的掌覆在唇上,也一字一字,似要刻在他掌心中一般。
  窗外真的落雨了。
  今年的第一場春雨。
  春雨貴如油。
  *****
  咳——咳——這篇番外,到這裏就結束了。
  後來的事情……不能跟你們這些小孩兒說。
  總之,這個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和我原來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真是場讓人終身難忘的婚禮呢!為此,我有很多年對那個胖胖董事長都心懷怨念。不過,看在因為是有了他的這個集團我才能與謝安玄相遇,相愛,我就姑且不綁小草人咒他了。還要祝他幸福健康,永遠胖胖快樂。
  不止是他,我希望,每一個我所認識的人,讀了這篇故事的人都幸福健康,永遠快樂。
  你知道嗎,幸福和快樂是兩個很玄的東西,能不能得到,關鍵在於你的心。

  番外三 謝寶寶日記
  日記一:
  今天天氣特別晴朗,陽光燦爛的讓人睜不開眼。
  早上媽媽挺著大肚子給我熨校服,我站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太太叫我去吃早點,我卻守在媽媽邊不敢走開,倒不是怕她熨衣服會熨累了,而是怕她再次把我的校服給燙出幾個大洞來。雪白的襯衣在熨鬥的蒸氣下漸漸平整,我長籲了口氣,還好,這次沒出什麽事故。今天學校要開大隊會,作為三年級新一屆的大隊長,要是穿著有幾個大洞的襯衣在上麵給大家演講,影響不太好。
  媽媽燙完襯衣還不過癮,又把我的紅領巾搶過來燙,說是什麽要讓她兒子成為史上最英俊的大隊長……嘿嘿,媽,你兒子就算隨隨便便往講台上一站,那也是史上最英俊的大隊長。
  就在我自我陶醉的檔兒,鼻子尖裏鑽進一股焦糊味,襯衣沒糊,紅領巾糊了!
  親愛的老媽啊!你是存心想讓你兒子出醜吧?
  媽媽拎著破了個大洞的紅領巾一聲尖叫,把在外屋吃早點的爸爸給嚇的魂都飛了。老爸衝進房間,緊張地摟著老媽問長問短,以為她要生了。
  我捧著殘破地紅領巾,冷靜地出去找太太,希望她能幫我把這洞給補上。結果,太太竟然在小櫃子裏把爸爸當年上學時係的紅領巾給找出來了!
  “寶寶,當年你爸也是學校的大隊長哦!那時,他也穿著白襯衣,係著鮮紅的紅領巾,胳膊上別著三條杠,要多威風就多威風!”太太一邊給我係已經有些褪色的紅領巾一邊回憶著她孫子當年的風光。呃,太太,你要是再這麽使勁用紅領巾勒我的脖子,你的重孫兒可就當不了大隊長了……
  我曾試圖讓家裏人別在叫我寶寶,而叫我的大名:謝靈運。怎麽說我也是八歲半的小男子漢了,還是班長兼大隊長,讓同學聽見,我的形象就全毀了。可是,家裏沒人正視我的合理要求,還是整天寶寶,寶寶的叫個不停。胡同口賣菜大嬸家裏也有個寶寶,那天我從菜場門口過,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寶寶!寶寶!”,我忙答應著轉身,卻看見一隻小狗親熱地鑽進大嬸懷裏。“我家寶寶真聰明啊!”大嬸憐愛地輕撫著小狗的灰不溜湫的毛,而我呢,一身冷汗,自動變成無數黑線,順著牆根在陰影中晃回家。
  不能再回憶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應該意氣風發,春風得意才對!
  大隊長的入職演講非常順利,我那演講稿寫的,都讓老大隊輔導員流眼淚了。
  太太,如果有人能比你孫子當年更英俊更威風,那一定就是你的重孫子謝靈運啦!
  吼吼……
  累死了,睡覺。
  日記二:
  我媽終於生了,我有了一個叫謝小乖的妹妹。
  謝小乖是太太給妹妹起的小名兒,她的大名叫謝靈璟。
  今天媽媽出院。爸爸帶我去醫院接媽媽和妹妹,一路上就看他抿著嘴在笑。有什麽可高興的,從此家裏又多了張要吃飯的嘴,老爸你就沒覺得肩上壓力很大嗎?
  到了醫院,媽媽摟著小小的一團包被坐在床上打盹兒,嘴角也噙著笑。爸爸牽著我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和她懷裏的小包被一齊摟在懷裏,嘴裏還一直叫著媽媽的名字,“采采,采采……”那語調溫柔的,聽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看他們三個摟成一團,我可不樂意了。拱到媽媽身邊,拚命把頭擠到她和爸爸之間,雖然被擠的快要窒息,但我覺得有一種溫暖而酥麻的感覺從腳底一直升到腦門。
  終於看到包被裏的小人兒,皺巴巴的小紅臉,哪裏有我白嫩可愛。媽媽說妹妹的眼睛和我一模一樣,我偷偷溜到衛生間照了鏡子,劍眉星目,那小家夥怎麽可能跟我比!不過她的小手小腳胖乎乎軟綿綿的,倒是真的很可愛。
  晚上我給太太捶腿,太太對我說:“寶寶,你現在是哥哥啦,你要一輩子保護好你的小妹妹嗬!”
  “唔……”我揉了揉困的睜不開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答應著,心裏卻記往了太太的話。
  我是哥哥,我要好好保護我的小妹妹。
  哥哥,嘿嘿,妹妹什麽時候會開口叫我一聲哥哥呢?
  謝小乖,哥哥盼著你快點長大,保證疼你愛你,不欺負你!
  日記三:
  我家有一對活寶,我媽和我妹。
  我媽是從來不洗碗的,盡管她曾一再要求擔此重任,但還是被其他家庭成員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敢讓她洗碗?那你先買兩箱放在邊上備著吧,不然,讓她洗上兩天,家裏就沒碗吃飯了。
  我妹三歲了,癡癡憨憨的大字不識一個。想當年,我一歲就會背唐詩,兩歲識百字,三歲倒背九九表,一百以內的算數題如同嚼糖。她呢?我一心盼她叫我哥哥,她卻整天看見我就撅著個小嘴說:“吃……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小臉胖的都像個肉圓子了。
  我給謝小乖起了個日本名字,謝肉圓子。她不單臉胖,身上更胖,圓滾滾的小肚子,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肉腿,肉胳膊,連脖子上都是肉。她走起路來,就像是一隻小球在地上滾。說實話,真的很可愛。我每次看著她在院子裏那麽滾來滾去,就會忍不住走上去把她抱在懷裏,咬她肉乎乎的小臉。咬肉圓子的小臉,這是我們全家的共同愛好,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太太。
  對了,肉圓子長牙了,最近口水流的厲害,太太在她脖子下麵係了個口水兜子,上麵繡著一隻小豬頭,很符合她的形象。
  今天咬肉圓子時她反親了我一口,雖然沾了一臉口水,我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嘿嘿,我妹妹長牙了……
  日記四:
  妹妹終於叫我了!
  “哥哥,吃……吃……”雖然是為了吃我手裏的綠豆糕,但畢竟是開口叫我了呀!一向自認為沉靜穩重的我,也小激動了一把。
  傍晚爸爸媽媽帶我和妹妹去逛超市。
  媽媽推著手推車,爸爸摟著她。
  我也推著手推車,妹妹坐在車簍子裏。
  媽媽特喜歡看瓷器架上那些漂亮的碗和碟子,還有玻璃器皿架上那些美麗的玻璃製品。看也就罷了,便還喜歡拿在手裏摩挲賞玩。幾千元的一個花瓶,她就像是幾元錢一隻似的毛手毛腳從架上取下,漫不經心地從左手拋到右手。每次這種時候,我和爸在一邊都看的心驚肉跳,手心出汗,隨時準備飛身撲救那些美麗卻易碎的工藝品。
  妹妹也得了媽的真傳,看見什麽漂亮的貴的就往手裏拖,拖完了就隨手往車子裏一扔。結果我和我爸不得不一人看住一個,爸盯著媽,我盯著妹,以免她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捅簍子。
  好不容易離開了危險係數極高的玻璃櫃,我和爸都從額上抹了把汗,冷汗。
  我和老爸都鬆懈了!我得自我檢討,我們這樣鬆懈的結果是,在冷藏櫃邊,媽媽伸手想夠遠處的一盒冰激淋,冰激淋沒夠著,撲嗵——整個人栽進了冰櫃裏。妹妹也不甘落後,從車簍裏站起來,咯咯笑著撲嗵跳進了冰櫃裏!
  其實我那會兒最想做的是,假裝不認識栽在冰櫃裏的那兩隻烏龍,從那間超市裏無聲無息消失。我爸肯定也這麽想,父子連心,我能感覺出來。
  可是,看著依然在冰櫃裏掙紮的媽媽和踩著冰激淋傻笑的妹妹,我倆隻能頂著周圍巨大的爆笑聲,伸手把她們倆從冰櫃裏撈出來。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撈自己的妹妹,讓別人笑去吧!
  抱著那惹禍的小胖子,我恨不能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上幾巴掌。
  “哥哥……吃……吃……”妹妹舉著小肉手往我嘴裏塞,捏住她的小手一看,不知從哪個盒子裏摳了一塊冰激淋。
  得承認,我那巴掌沒拍下去,還狠狠地親了她一大口。
  我妹那麽饞的小胖子,好不容易摳塊冰激淋,自已不吃卻給我吃,我感動啊……
  回頭看一旁氣急敗壞的爸爸和一臉委屈的媽媽,唉,老媽又挨批了……爸爸正給她焐著冰涼的手,看起來倒是心疼比氣惱多。
  我爸,他可真不容易!!
  日記五:
  按慣例,我又帶著謝小乖到南京過暑假。
  過完這個暑假我就要上高中,而小乖她也要上三年級。
  外公外婆一早就到火車站接我們,大半年沒見,我也很想他們。表哥舟舟也來了,遠遠地他就盯著我笑,做了個按鍵的手勢。我倆打遊戲,那是一對絕配。
  謝小乖被徹底冷落了。
  每天一早我就和舟舟去他們學校打藍球,到中午回來洗澡吃飯,吃完午睡。睡醒就開始玩遊戲,一直打到外婆用根棍子打的我們不得不去睡覺為止。
  前天下午我和舟舟正玩的激烈,謝小乖忽然撲過來,搶過我手中的遊戲手柄,撇著嘴哇哇大哭起來,“哥……哥……討厭!不理我!我要告訴爸爸!”
  我剛想發火對她吼,小乖卻兩眼一翻,咕咚向後倒了下去。
  小乖怒急攻心,中暑了。
  我和舟舟又被外婆一頓亂棍伺候。
  我顧不得分辯,隻是急的抱著小乖,掐她的人中。
  謝小乖光榮地進醫院了,在被我掐破了人中之後。
  外婆給青青姨打了電話,她讓我們迅速把小乖送到了中醫院,好像是那裏有熟人。
  一位戴著眼鏡,看起來溫和又斯文的醫生給小乖針灸,小乖很快醒了過來。
  “哥哥!”小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我忙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安心。
  是我不對,光顧著玩,忽略了妹妹。
  “謝謝您,醫生!”我感激地對那位眼鏡大夫說。
  眼鏡大夫微微笑著盯著我,說:“你是謝靈運嗎?”
  “是……是啊!醫生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醫生笑著摸著我的頭,望著小乖的臉說:“你妹妹和你媽媽長的真像啊!”
  那是,連烏龍的性子都一模一樣!還好我完全像我爸,老天保佑!
  正奇怪,青青姨走了進來,她衝眼鏡大夫叫了聲:“舅!小乖沒事吧?”
  舅?我要暈過去了,眼鏡大夫看起來明明和青青姨差不多大呀!竟然是她舅舅!
  青青姨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姑娘,看起來剛上初中的樣子。她走到眼鏡大夫身邊,輕喚了聲:“爸爸!”
  原來是醫生的女兒。
  慢著……醫生是青青姨的舅舅,而那小姑娘是醫生的女兒,也就是青青姨的表妹,青青是我的姨……那這小姑娘不也就是我的姨????OMG我那奧數全國冠軍的腦子都混亂了。
  眼鏡大夫說小乖的暑雖然解了,但身體情況並不好,要留在中醫院一段時間,好好調養。
  外婆外公舉雙手讚成,而我,自然是留在醫院裏陪小乖。
  舟舟揮手跟我告別,帶著他的遊戲機和藍球,被外公外婆趕回了他自己家。
  這個暑假,因為小乖的病,我認識了宋藍天醫生,還有他的女兒,宋筱元。

  插入<剪不斷的緣>
  童年
  夏未的時候,靜言上了幼稚園。
  坐在高高的滑梯上,方靜言度過了她幼稚園的第一年。
  因為年紀太小,在老師的建議下,她又上了一年小班。沒有什麽特別的,同樣的生活又重複了一年,隻是身邊的小朋友們都變了,她的好朋友都上了比她高一級的中班,但是很快靜言就和新的小夥伴們又打成了一片。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為留這一級,她和葉子航開始了他們的同學生涯,這是個很重要的開始,因為,沒有開始就沒有故事。
  方靜言小朋友和葉子航小朋友的性格完全搭不上,方靜言有一幫很鐵的小死黨,葉子航則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獨自玩著積木。方靜言有注意過葉子航,她向來有團結一切有利力量的野心,不過幾次碰壁後,她對這個小木頭人就死心了,想要主動向她靠攏的小朋友多的是,她才不在乎!
  這兩條不搭的平行線在同一所幼稚園的同一個班卻有著各自大不相同的回憶,很多年以後的某一天,方靜言指著幼稚園的畢業照對葉子航說:“天呐!你幼兒園和我是一班的?坐在我後麵那個呆呆的就是你啊?”
  轉眼又是九月的夏未,在微薰的花香中方靜言上了小學,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在陽光下她快樂而又自在的生長著,過著夢一般美好的每一天。這時的葉子航卻開始顯現出他的學習和領導才能,他從班長做到大隊長,官越來越大。
  方靜言是屬於班級的草根階層,也就是無官無職,成績也是中不溜的那種,不過她從幼稚園時就有的能把小朋友都團在自己身邊的特殊能力卻沒有減弱,她的朋友是跨越班界和級界的,在不同的班和不同的年級都有她的關係網!這個小朋友的交友能力實再是很強,這一點直到她長大後都沒有改變。
  忘了交待,方葉兩位小朋友在小學是同級不同班的,在這六年中他們的最大的一次交集是在五年級的夏天。學校組織了一次夏令營,每個班級隻有一小部分同學可以參加,一般來說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過方靜言不知走了什麽好運,老師竟然將有限的名額給了她一個。
  夏令營經常組織的活動有:把小朋友們圈在一起看一個下午的《音樂之聲》,然後討論一下故事片給自己什麽好的啟迪。或者一大票小朋友再加上N位老師跑到冰棍廠去參觀,在冰棍廠裏吃個不亦樂乎,回來寫上一篇工人叔叔好辛苦的讚美文章寄過去。再有列著方隊到馬路上去和交警叔叔學習交通規則,最後搞的這一地段堵了好幾個小時,如此等等。這些都正合方靜言的口胃,她玩的不亦樂乎!而且她在夏令營裏還交了一個好朋友,比她高一級的丹丹。丹丹是個溫順可愛的小姑娘,但卻和有點男孩子氣的靜言很是合的來,無論是看電影還是吃冰棍,兩人總是膩在一起。
  這一天,夏令營把小朋友們分成了四撥,方靜言這一撥的活動是到公園去觀賞荷花。可惜天公不作美,剛到公園就下起了大雨。幾個大落湯雞帶著一幫小落湯雞,慌慌忙忙跑到湖心的亭子裏麵躲雨。
  雖然都被淋的濕濕的,不過大家的興致都還很高,排坐在亭子裏觀賞起雨中的荷花來。
  雨霧中,荷花娉娉婷婷地立著,粉紅的,雪白的花瓣在雨滴的敲打下,輕輕舒展,嫩黃的花蕊散發出清清淡淡的幽香。大家都在讚歎著荷花之美,方靜言卻對荷葉情有獨鍾,雨珠兒落在碧綠的荷葉上,滾圓滾圓的,可愛異常。她一個人對著荷葉發呆,全然不知別人此刻已經開始一項新的活動——作詩。
  大概他們這一撥的輔導員全是語文老師,光看荷花還覺得不過癮,還成立了一個臨時詩社。紅樓夢裏不是有海棠社嗎,他們想了想,叫荷花社似乎有點俗,又有語道是:“清荷之香幽幽也”,便取一個幽字,叫幽荷社。名子倒也過的去,不過是幾個大孩子帶著一幫小孩子附庸風雅罷了。開始作詩,老師們自己要壓軸,都讓小孩子先作。可憐這些小孩子要不鎖眉沉思,要不抓耳撓腮,在腦子裏拚湊著七零八落的文字。好半天,一個六年級的同學清了清嗓子開始作詩:
  “雨水啊,好大!荷葉啊,好圓!荷花啊,好香!蓮蓬啊,最甜!”
  一首作罷,全場鼓掌。一位戴著眼鏡的圓臉老師,一邊悄悄擦著腦頭上的汗一邊說,“不錯,不錯!勇氣可嘉。”就這樣,有人帶了頭,剩下的人也不再害羞,一個接一個的開始作起詩來。
  方靜言隻顧一個人在對著荷葉發呆,全然不知身邊的同伴一個個都變成了詩人。大家輪著作詩,未了,發現方靜言蹲在亭廊的角落裏不言不語,便將她拉了過來,都嚷著說輪著她作詩了。作詩?方靜言一頭霧水。好在丹丹悄悄把來龍去脈告訴了她,才搞清楚了狀況。不過突然讓她作詩,她真的是很頭疼,唐詩是念過不少,自己作詩,還是頭一回。抬頭望天,她問:“隻要詩裏有提到荷就行嗎?”
  “行!”大家一齊回答。
  “好。”方靜言輕咳了兩下,開始作她人生的第一首詩。
  “一朵小小的雨花,落上我的臉龐,用那清涼的小手,輕輕拍打我的麵頰。
  我要去觀荷,可不能同她玩耍。悄悄伸出小舌尖兒,把她舔進嘴巴!”
  剛才真的是有一滴雨點落在了她的臉上,她也確實把這雨點給吃進了肚裏,靈機一動,倒是用這事作成了首詩。
  這一次,鼓掌的是老師。圓臉眼鏡特別激動,連連稱讚方靜言這詩作的生動,作為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來說,是極為難得的佳作。其實方靜言這詩,也就勉強算是詩吧,隻是其他人作的實再是太……太襯托她這首了,所以老師會產生錯覺也是情有可緣的。
  因為方靜言的這首“佳作”,老師和同學們的作詩熱情再度高漲,每個人都把自己當成李白杜甫,一吟再吟。方靜言覺得無聊的不行,她隻想靜靜地看她的小荷葉。記得這亭子邊上有一個小台階是可以下到湖邊上去的,也許還可以采上一片可愛的小荷葉哩!悄悄退出眾人的視線,方靜言順著亭廊摸索著走到亭子邊,果然,一溜小小的台階很隱蔽地藏在亭邊的灌木叢裏。
  雨已經漸漸停了,空氣異常清新,荷花與荷葉的清香隨風飄散。順階而下,一大片碧綠的荷就映入眼簾。這綠是如此的青翠,仿佛凝結了世上所有青色的精華。這綠又是如此的近,一片片綠色的小手就伸展在方靜言的眼前,她隻要輕輕伸出手指就可以觸碰到它們鮮活柔軟的生命。方靜言正想伸手去輕撫一片小荷葉,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嗬住了她,“別摘!”
  方靜言嚇了一跳,回頭望去,隻見一個男孩斜倚在亭底的牆壁上,墨黑的頭發已被雨水打濕,臉龐上籠著一層薄薄的水氣。
  “我有摘嗎?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摘了?我不過是要伸手摸摸而已!”方靜言沒好氣的給他一個白眼。她認得他,大隊長嘛,四班的優秀學生葉子航。
  葉子航耽了她一眼,沒再說話,依舊倚著牆靜靜站著。
  方靜言一心想一個人獨占這幽靜之地,巴巴地希望葉子航快點離開,但是葉子航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兀自望著遠處的一片碧荷。真是個木頭人!方靜言心裏恨恨的想,又不願意回到亭子裏去湊那作詩的熱鬧,最後無奈地坐在荷塘邊,對著荷葉發起呆來。
  一群小小的魚兒悄悄遊到方靜言身邊的一片荷葉下。
  “小魚!”方靜言眼前一亮,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叫道。好可愛的魚兒,淡灰的身體,幾乎是透明的。
  方靜言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撈,豈料這些小魚兒個個都精靈無比,左邊一滑右邊一溜的,依舊在那片荷葉之下,但方靜言就是撈它不到。
  葉子航看著方靜言在塘邊忙的不亦樂乎,臉上身上都濺滿了水花,心裏覺得好笑,也不打攪她,就隻默默看著。而方靜言呢,撈魚撈的早忘了身後還有葉子航這號人物,手舞足蹈,毫無形象可言。
  古人言:樂極生悲。說的就是方靜方現在的這種狀況。撈魚撈的忘乎所以的方靜言根本沒有注意到腳下那濕滑的青苔,葉子航眼看著她失去平衡,忙上前去拉她,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啪--”地一聲,方靜言摔趴在荷塘邊的淺水裏。好在葉子航拉了她一下,不然她就不是摔在淺水裏,而是到荷塘裏和小魚們共嬉去了。
  方靜言趴在水裏一動不動,葉子航心裏倒緊張起來,“喂!喂!你沒事吧?”,走到她跟前用力將她向岸上一翻。卟哧一聲,葉子航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憐我們方大小姐那張小臉啊,泥巴糊糊的,就隻見兩個眼睛珠子在骨碌碌地轉。
  “我的魚……”摔的七縈八素的方靜言,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竟然還是那群害死她的小魚!葉子航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起來的,當她低頭看到自己一身的爛泥時,“哇-”一聲哭了起來,“我的衣服!我的褲子!媽媽一定會罵死我了!”
  葉子航看著哭的稀裏嘩啦的方靜言,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半晌,他折下一片小小的荷葉,盛了些清水送到她麵前說:“先洗洗臉吧!”
  方靜言抽噎著用清水抹了抹臉,忽然氣呼呼地衝葉子航說:“不是說不能摘的嗎!你怎麽自己先摘了?”
  葉子航無語,他準備轉身離開這麻煩死人的丫頭。
  “唉,你不許走!”方靜言抓著這根救命稻草不放,“一會兒不許說是我自己跌倒的,太丟人了,就說是你不小心撞倒的我。”
  這叫什麽要求啊,方靜言竟然這樣報答葉子航的救命之恩。
  葉子航覺得自己很奇怪,不但沒有惱火,還很配合地說了聲:“好!”他今天一定是雨淋的太多,腦子不清醒了。
  有葉子航背黑鍋,滿身泥巴的方靜言破涕而笑。
  因為是被別人撞的,大家都好同情跌慘的方靜言,而紛紛指責葉大隊長的莽撞。最後,還被要求送“受害人”回家。
  夏令營觀荷的這一天,後來被葉子航視為他光輝童年中最黑,最背的一天。
  暑假結束了,方靜言升上了六年級。這是小學的最後一年,也是壓力最大的一年,麵臨著升學壓力的她,不得不終結了她隻求中不溜的人生目標,開始努力學習,隻為了能擠進重點中學的大門。
  星期一的早上,所有的班級都在學校的操場上列隊升旗。方靜言一邊係著紅領巾一邊打著哈欠。星期一最煩了,一會兒升完旗校長還要訓話,最後還有衛生檢查。壞了!衛生檢查!她把這件事給忘了!看著自己長長的,黑乎乎的手指甲,她在心裏暗暗祈禱,今天來檢查的是個熟人。
  給她盼到了,檢查她們班的果然是個熟人,年級的大隊長兼四班的班長——葉子航。
  所有的人都將手伸得直直的,等待檢查。方靜言心虛地將手指像雞爪子似的蜷著。看著葉子航一排排查看過來,心裏不由打起了鼓,他的臉為什麽這麽冷這麽嚴肅呢?看起來很不好說話的樣子。
  終於,葉子航走到了她的麵前。自從上次的荷塘事件後,方靜言總是有些心虛地避開葉子航,畢竟在他麵前丟了這麽大的臉,還讓他為自己背黑鍋,她的臉皮還沒厚到毫無知覺的程度。將頭低到不能再低,為什麽啊!她又要在他麵前丟臉。
  葉子航掃了一眼方靜言苦瓜似的臉,不動聲色地說:“你,出列!”
  於是,方靜言因為衛生檢查沒通過,在辦公室罰站,還寫了一大篇檢查。
  該死的葉子航!小心眼男生!我討厭你!方靜言一邊寫著檢查一邊在心中千萬次的痛罵著葉子航。
  這次的衛生檢查事件,成為方靜言小學生涯中最深刻的回憶之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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