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間小可:終是自在

(2009-02-14 14:23:19) 下一個

  緣起童年
  那個午後,微風輕柔的撫過大地,於是萬物開始蠢蠢欲動,想盡情的釋放生命中最美麗的因子,來迎接這個溫暖的春天。
  許自在用雙手托著小腦袋,使勁的想父母為什麽把自己一個人放在奶奶家,而自己去國外逍遙自在?哎!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或許這就是小孩子的命運吧,什麽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隻能聽從大人們的安排。
  就象現在,她非常想吃個香甜潤滑的冰淇淋,而奶奶卻告訴她,隻能等午睡過後才能吃。哦,上帝耶穌,她從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可奶奶卻把門鎖上,說午睡至少要兩個小時。
  許自在在房間裏爬來爬去,就是睡不著,想偷溜出去,房門卻鎖了,怎麽辦?難道這祖國幼小的花朵就要這樣活生生被困在屋裏,而不能接觸窗外那燦爛的陽光?許自在何等聰明,她才不會逆來順受呢!
  搬了一把椅子靠在窗邊,悄悄打開窗戶,順著窗子鑽到外邊,再順手把窗戶關上,好,這麽小的孩子就有這麽高的智慧和實踐能力,真是不容易。
  這是許自在第一次看到大院的全景,父母送她來的時候是晚上,都沒有注意看周圍的環境,現在看來這個大院環境還真不錯,高高的楊樹舒展著嫩綠的枝葉,垂柳輕柔的搖擺著婀娜的身姿,故意把枝葉垂到湖裏,湖水非常清澈,把柳樹的倒影映的異常清晰,湖裏的幾尾魚也一目了然。遠處是一片藤蘿,藤蘿稀疏的嫩葉裏隱隱能看出蜿蜒的走廊和亭台,幾位老爺爺正在涼亭裏下棋,再往遠處,有一片草坪,幾個小男孩正在草地上踢球。草坪右側有兩顆高大的老槐樹,樹上係著一架秋千,秋千的繩索上爬滿了枝枝椏椏的牽牛花的莖絡,秋千隨著微風輕輕擺動,來來去去,顯得那麽悠然。
  許自在被這架秋千吸引了,她瘦小的身體穿過一大片連翹叢,走到秋千旁,頭上還粘了連翹的花瓣,她坐在秋千上,輕輕晃動身體,秋千也跟著晃,她有了興致,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秋千就蕩了起來。許自在緊握著秋千的繩索,邊蕩邊笑,在這裏蕩秋千可比在奶奶家睡午覺好玩多了。
  程子執正和小朋友們一起在大院的草坪上踢球,足球越過櫻花樹撞到了老槐樹邊上的假山上,程子執一邊跑去揀球一邊責怪唐宇球踢的臭。老槐樹邊的秋千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她正坐在秋千上蕩來蕩去,還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哪裏來的孩子呢?程子執奇怪,他可是大院裏的孩子王,這個大院裏的孩子他都認識,可眼前這個他卻從沒見過,這個小女孩有粉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就象個洋娃娃,而且笑起來還有兩個酒渦,會不會是掉到人間的天使呢?程子執走到秋千下,喊:“喂,你是從哪裏來的?”
  許自在自己正玩的興致盎然,聽到程子執說話並不理他,程子執又問一遍,她仍不答,“你是聾子,聽不到我在說什麽嗎?”程子執有點生氣,他可是這個大院的孩子王呢!大院裏哪個孩子不聽他指揮?今天他說話居然有人敢不理他?
  “喂,你下來,那個秋千是我的!”他衝著許自在喊。許自在白了他一眼,這個人太囂張了,她決定不理到底。
  程子執急了,這個女孩子明明聽到自己說話,居然不回答?他衝過去把住秋千的繩索,蕩起的秋千慢慢停下來,“你是聾子嗎?還是啞巴?”程子執指著許自在說。許自在被他指著本能的往後仰,一下字摔到了地上。
  許自在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眼前的男孩,她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玩的好好的,他會突然來搗亂?看來這個大院的孩子也是欺生的!她決定去大院裏其他地方逛逛。
  看著小女孩不動聲色的表現,程子執覺得好奇,她為什麽不哭呢?要是韻執被人推倒在地上一定哭的天昏地暗。
  就在許自在轉身想走的時候,程子執追上去拉住她的衣服“你別走,你是誰?”
  許自在被程子執猛的一拉沒站穩,又一次趴在了地上。她也急了,心想,怎麽有這麽不講理的人,自己都決定把秋千讓給他了,他還把自己推倒在地!
  許自在搶過程子執手裏的足球,猛的往他頭上砸去,接著又使勁把他推倒,程子執完全沒料到這個小女孩會向自己動手,一下字也蒙了。但程子執哪裏吃過這樣的虧,在大院裏一向都是他動手打別人,哪別人打他的份?程子執站起來又向許自在衝過去。
  兩個五歲大的孩子頭一次打架,居然也能打的花樣百出。據知情人士透露,當年程子執和許自在打架,簡直就象兩隻沒有長牙的幼貓在互相攻擊,這樣的戰爭是不會造成實質性傷亡的,但仇怨所結,往往是從這樣的糾纏開始。
  許自在來到這個大院的第二天就這樣與程子執幹了一仗,這一仗雖然艱苦卓絕,以程子執大獲全勝而告終,但許自在也頗有收獲,那就是使她明白了她生來與程子執命不對盤,以後對這個大院裏的小霸王要敬而遠之!
  許自在被大院裏巡邏的警衛員發現後,徑直被送回到家,警衛員繪聲繪色的向許奶奶描述了一遍她與程子執打架的經過。
  “什麽?你偷溜出去瞎逛,還和小執打架?”在奶奶嚴厲的質問下,許自在隻好乖乖點頭承認。“走,跟我去給人家道歉,我就知道你來了會給我惹麻煩,還真是個惹事精。”許自在在奶奶的連拖帶拽下來到程家。
  程家夫婦看著老大媽帶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來,說因為小女娃跟子執打架,都是自己管教不嚴,特意來跟他們道歉。夫婦兩個都以為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了,因為每次自執在外邊跟別的孩子打架都是他們去跟別人道歉。
  “沒事,沒事,反正都是小孩子鬧著玩。”程家夫婦在對待孩子問題上一向都謙虛謹慎,沒辦法的事啊,他們那個兒子太調皮,經常給他們製造點不大不小的麻煩。
  雖然事後奶奶並沒有因為打架的事情再責怪自己,但自在還是覺得委屈。她把這筆帳一起記到了程子執名下。
  後來,許自在在爺爺奶奶的指引下,對大院裏的地形逐漸熟悉起來,開始在大院裏瘋玩。挖土、活泥、做泥人、去草叢裏捉螞蚱、捉迷藏等,隻是她再也沒有去蕩過秋千。
  有時候,在老槐樹下看到程子執虎視眈眈的盯著那架秋千,許自在就覺得無趣,讓他玩算了,懶得和他計較。有一次,許自在看到有另外一個小女孩去蕩秋千,程子執非但沒趕人,還親自幫人家推,小女孩蕩到高興的時候還大聲喊:“子執哥哥,再用力點!”程子執樂得屁顛屁顛的。看來程子執並非要霸住那架秋千,而是看自己不順眼,不讓自己玩而已。畢竟在這個大院裏,自己是個新來的菜鳥。
  不過,在大院裏呆的時間長點了,許自在還是交到了新的朋友——寧浩,她玩的很多遊戲都是跟寧浩一起。她問寧浩,“你怎麽不跟程子執他們一起踢球?”寧浩笑嗬嗬的,用軟軟的童音說:“我喜歡跟你一起玩!”
  寧浩拉著許自在的手,就象牽著自己的小媳婦一樣,昂首挺胸,神氣十足。
  大院裏的孩子看見他們一起玩,都學著程子執的口氣說:“男生和女生一起玩,羞!羞!羞!”說完還衝他們吐口唾沫。每當這時,寧浩都挺身而出,把許自在護在身後,狠狠的瞪住程子執,程子執並不理會寧浩能噴火的眼神,隻是看著許自在仍在寧浩身後東瞅西望,對他的嘲弄並不在意,或者說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裏,程子執這個氣呦!恨不得把許自在狠狠的揍一頓,這個不知好歹的小丫頭,居然敢不把他這個大院裏的孩子王放在眼裏。
  程子執發誓,一定要讓許自在向自己臣服!
  大院裏的幼兒園就在院裏的東南角,寧浩家住在西北角,許自在跟爺爺奶奶住東北角,每天寧浩都走一大趟街去找許自在一起上學,大院裏的孩子上幼兒園一般都不用家長接送,第一是距離進,第二是因為大院裏裏外外都是警衛員,孩子們都由警衛員看著,安全因素幾乎不用考慮。
  寧浩和許自在一起去上學,正好遇到程子執從家裏出來,三個孩子碰到一起,誰跟誰也不打招呼,氣氛還真有點小尷尬。
  許自在跟寧浩比劃著快點走,寧浩拉起她就跑。程子執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怎麽看見自己就跑?他衝著許自在喊:“小冬瓜,你別跑,再跑小心我揍你!”小冬瓜是程子執給許自在起的外號,因為他覺得許自在矮矮胖胖的,還特別白,象冬瓜瓤,所以給她起了這個外號。
  許自在根本不理他,跟寧浩繼續跑,程子執急了,這個小冬瓜向來都不聽他的話,今天非教訓教訓她不可。
  程子執卯足了勁追過去,把前麵兩個人擋住,“再跑小心我揍你!”他指著許自在說。
  許自在撇撇嘴,“你敢?”聲音不大,氣定神閑,卻有十足的威懾力。
  程子執有點不服氣,“我怎麽就不敢?”他其實不想動手,隻想嚇唬嚇唬許自在和寧浩,現在既然人家認定他不敢,他再不動手就顯得有點慫了。他使勁拔開寧浩的手,拉過許自在就要動手,僅一瞬間的功夫,程子執感覺自己的半條胳膊都要掉下來了,原來許自在趁他剛才不注意,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臂,程子執疼得撕心裂肺,連續吸了好幾口涼氣。
  “你她娘屬狗的,還咬人!”程子執錯估了敵我力量,沒想到許自在也會反擊。
  寧浩看到許自在咬程子執的表情無辜到了極點,仿佛是程子執自己把胳膊送到自在嘴裏的,她隻是非常不情願的動了動牙齒。
  許自在齜著一排整齊的小白牙,等程子執向自己發彪,但程子執隻是揪著她的頭發使勁瞪著她。
  寧浩看許自在暫時占了便宜,也不戀戰,拉起她繼續向幼兒園的方向跑,他怕一會大院裏其他的孩子們路過提程子執報仇。
  程子執在他們身後憤憤的說:“許自在,我會記住你的!”
  聽到程子執咬牙切齒的威脅,許自在打了冷顫,程子執的不講理她已經領教過了,跟他為敵,自己以後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洪荒時代
  自從咬人事件發生後,許自在更堅定了決心,以後決不再靠近程子執半步,最好能和這個人老死不相往來。但事實是殘酷的,相當殘酷啊!她居然和程子執上了同一所小學,更巧的是兩個人還是同班。
  她本來期待能和寧浩分到一個班的,這樣還能有個靠山。可是偏偏寧浩被分到了另外一個班,她命苦啊,這偌大一個學校,她隻有寧浩一個朋友,可敵人卻不少,大院裏的孩子都上同一所小學,他們大部分人都聽程子執的話,程子執早就告訴他們別放過許自在和寧浩,所以大院裏的孩子們都學會了難為他們,真是為虎作倀!
  每次上學、放學許自在都和寧浩繞路而行,就怕碰上程子執和那些小狗腿攔截他們。程子執每次都氣勢洶洶的恐嚇她,雖然從來沒真正動手,許自在還是心有餘悸!
  今天分桌,老師讓學生都排好隊站到外邊,男生一排,女生一排,老師每次叫一個男生一個女生,被一起叫到的人就是同桌,許自在咬著指甲,心裏盤算著如何能離程子執遠點,她可不希望跟他同桌。
  程子執看許自在在隊伍裏晃來晃去,很想知道她要搞什麽名堂,這時候,關美雲喊他“子執哥哥,我們同桌好不好?”程子執一楞,似乎明白了,剛才許自在在隊伍裏前後換來換去,就是不想和他排在一起,被湊成同桌。
  “不要,我要和許自在同桌!”程子執故意說。許自在聽到他喊,咬著一排小碎牙白了他一眼。
  “下一組,許自在、樊卓雲”老師叫到。樊卓雲也是大院裏的孩子,經常和程子執一起玩,但這個孩子相當膽小。聽到老師叫他和許自在的名字“哇”一聲哭了,老師忙問怎麽了,“許自在她咬人,我要和美雲一起坐!”他奶聲奶氣的說。
  “誰願意和許自在同桌?”老師問,程子執把手舉得老高,“我要和許自在同桌!”
  程子執看著許自在欲哭無淚的表情,心情好到了極點。
  許自在並不理程子執,她托著腦袋想,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居然和他分到同桌,哎,可憐的自在,以後要處處小心了!
  同桌的概念就是共同使用一張課桌,兩個人接觸多了,有些事情防不勝防啊!
  一大早,許自在就覺得眼皮跳,奶奶說沒事眼皮跳不是好兆頭,許自在用力眨眨眼,嘴裏一個勁兒念念有詞“上帝菩薩諸位神仙保佑!”可是念了半天也沒受到庇佑。
  早上老師檢查作業的時候,許自在發現自己的作業本不翼而飛了,早上還看過啊,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許自在把目光投向同桌的程子執,不會又是這個無聊的家夥吧,上次他把自己的橡皮藏起來害得她在作業本上畫了一個一個的黑疙瘩,被被老師批評,老師說“許自在你這麽一個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麽寫字這麽邋遢?都不知道把錯字用橡皮擦幹淨嗎?”許自在欲辯無言。
  程子執發現許自在看自己,痞痞的問:“看我幹什麽?”
  許自在很少與這個令自己討厭且忌憚的同桌講話,除非萬不得已,“你把我作業本放哪裏了?”許自在問。
  “什麽作業本?早上那個藍皮的嗎?”程子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早上內急,上廁所找不到手紙,就拿那個本湊合用了!剩下的忘了給你拿回來,等會下課我去幫你拿啊!”
  許自在握緊了拳頭,憋足了勁,衝著程子執那張俊臉就掄過去,程子執本能的閃開,許自在的手砸在課桌的犄角上,頓時擦掉了一塊皮,血就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淌。坐他們後邊的樊卓雲和關美雲馬上報告老師:“許自在打人,把自己的手弄傷了!”不愧是程子執的狗腿,到這種時候還記得落井下石。許自在懶得和他們計較。
  老師檢查作業檢查了一半,趕緊停下來送許自在去醫務室包紮傷口,“怎麽回事?為什麽動手打人?”老師邊走邊問,許自在也不吱聲,隻說自己不小心而已,她不想讓老師知道自己與程子執的過節,可見許自在的深沉與老道在很小的時候就初見端倪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許自在看到自己的作業本完好的放在課桌上,關美雲小聲說:“我拿你的本子抄作業,忘記給你放回去。”許自在也不理她,
  程子執看許自在包著紗布的手,問“很疼吧?”看著他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許自在隻是瞪了他一眼,心說“關你屁事,別貓哭耗子了!”
  放學的時候,程子執說“活該吧,打人把自己的手給打了,要不要幫你背書包啊?小冬瓜。”許自在不理他,一隻手拎著書包在門口等寧浩,程子執遠遠的看到寧浩跑過來,接過許自在的書包挎在自己肩上,又執起她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兩個人才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
  程子執身後跟著一群大院裏的孩子,大家相互簇擁著從另一條路回家。
  許自在跟老師要求了幾遍要換個坐位,老師都拒絕了,“你跟程子執同桌多好啊,你們兩個來自同一個大院,互相熟悉,程子執學習好,又是班長,在學習上能幫助你提高!”許自在真是無奈啊!後來幾次重排坐位,在程子執同學的強烈要求下,他們始終是同桌兼“戰友”。
  許自在看來,隨著年齡提高,程子執的惡劣本性越來越表漏無疑,他搞怪和整人的本領也日漸提高。
  許自在並不是膽小的人,但任何人都有弱點不是嗎?許自在的弱點就是怕蜈蚣,看著身體細長,黑色且多足的怪蟲,許自在就渾身不舒服。
  課間的時候,寧浩過來給許自在送吃的,許自在打開小盒子一聞,一股香甜的味道,是高級進口巧克力。那時候,意大利進口巧克力在國內並沒得賣,隻有大院裏的這幫子弟們才偶爾有機會吃到,有些是領導們出國訪問帶回來的,有些是海外的親戚朋友寄回來的,普通人就算有錢也買不到這些東西。
  許自在用手掰了一小塊放到嘴裏,頓時感覺滿口生香,香甜、潤滑、仿佛有一股幸福的泉水浸潤在自己身邊,“這個味道太甜美了!”許自在把手指放在嘴裏,舔手指上粘的巧克力屑,然後又掰了一小塊放到寧浩嘴裏,“吃吃看!”說完又把手指放到嘴裏舔。
  “嘖嘖,還真不懂得衛生,手上都粘了別人的口水了還放在嘴裏舔。”看到程子執就站在旁邊,還說著風涼話,許自在和寧浩都憤憤的看著他,寧浩說:“衛不衛生你管不著!”說完衝許自在說“快上課了,我先走了!”許自在點頭。
  許自在向來都不怎麽理會程子執說什麽,做什麽,甚至遠遠的看到他都繞道而行,她不想跟他正麵交鋒。
  她把吃剩下的半盒巧克力放到書桌的抽屜裏,開始準備上課。
  老師遲遲沒來,許自在就開始寫上節課的作業。
  程子執本來想找許自在說說話,問她課間的時候說她不講衛生是不是生氣了?但看到許自在好像不想理他,就轉身跟關美雲說。
  許自在也不知道他們嘮嘮叨叨的到底說了什麽?看到程子執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瓶子給關美雲看,“你騙人,裏邊根本沒有蜈蚣!”關美雲細省細氣的說。
  “我真的捉了一隻大蜈蚣放裏麵了,會不會又爬走了。下次再捉一隻給你看吧!”程子執把瓶子收起來繼續跟關美雲打打鬧鬧。
  許自在一邊寫作業一邊回味巧克力的香濃,手就忍不住伸進抽屜裏,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巧克力上爬著的那隻大蜈蚣足以讓她嚇破膽,她驚叫了一聲,把一盒巧克力全部扔到地上。許自在突然尖叫把周圍的同學也嚇了一跳。
  “怎麽了,鬼叫什麽,差一點吵死我!”程子執揉揉耳朵,他離許自在最近,受到的聲音衝擊最大。許自在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臉上血色盡失,全身不住的顫抖,“可惡,誰把蜈蚣放到我抽屜裏的?”她冷冷的問。
  程子執笑了,“不就是隻蜈蚣嗎?值得你這麽大叫,我放的怎麽了?”
  許自在緊咬著嘴唇,狠狠的瞪著程子執。
  程子執第一次發現許自在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尤其在憤怒的時候這雙眼睛發銀色的光,也隻有在憤怒的時候,這雙眼睛才會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自己。但很快,這雙眼睛的光彩就暗淡下去,“你這隻邪惡的魔鬼,上帝會懲罰你的!”許自在輕聲說,說完再也不看他。
  程子執寧可許自在向自己開火,也不願意這樣冷戰,他不希望被她漠視。他揪住許自在的頭發,讓她把頭抬起來,看著自己“我就是魔鬼,怎麽樣?我就是要纏著,你怎麽樣?你能拿我怎麽辦?”
  許自在始終閉著眼睛不理他,任憑他胡鬧!因為她知道,短兵相接,自己並不能占什麽便宜,如果不理他,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偃旗息鼓了。
  其實她不是不想反抗,隻是沒有實力,她要等待時機,扭轉戰局。
  許自在一直在程子執的欺壓下過日子,他想了很多點子欺負她,比如在她的文具盒裏裝滿粉筆灰,把一隻扒光了毛的麻雀放到她的抽屜裏,上課起立的時候偷偷把她的椅子搬走,讓她坐個空,……
  每次許自在都不是特別在意,她不說話,隻是漠然的注視他,這更激起他嗜血的本性,他要許自在有點反映,他想許自在注意他,所以他更變本加厲去欺負她。他越是這樣,許自在就越沉默,甚至有時候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許自在與程子執的戰爭在無聲的硝煙與戰火中展開。
  幾年過去了,許自在已經習慣了大院裏的環境,夏天的傍晚,她喜歡出來散布,尤其喜歡到老槐樹下坐一會,樹上還架著那架老秋千,微風吹起的時候,秋千的繩索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音,吸引著自在的注意,她從小就向往蕩在秋千上,拋到最高點,就這樣隨著秋千一前一後的蕩,能讓她忘記所有的不愉快。可是程子執剝奪了她這種快樂。
  許自在倚在老槐樹上,想事情想的出神,並沒注意到身後站了一個人,
  “想不想蕩秋千?我來推你。”許自在回頭看到程子執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轉身想走,卻被他拉住,“怕我用秋千謀殺你嗎?”
  許自在冷冷哼了一聲,壓根也沒打算理他,遠遠的看到寧浩走過來,她喊“寧浩,我在這裏!”寧浩聽到聲音也過來了,“找你半天,原來在這兒啊!走,去看電影,剛才王秘書給送來兩張票,《雷雨》,你不是一直想看,一會兒就開始了。”寧浩拉著許自在的手往放映廳走去。
  程子執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從小寧浩就喜歡牽著許自在的手,現在仍是。程子執突然覺得心裏酸不溜丟的。
  寧浩看著許自在看電影時陶醉的表情,忍不住想笑,當她專注於某件事情的時候,就象一隻溫順的小貓,非常可愛。如果能和她永遠在一起多好啊!可是,……
  想到這裏,寧浩有點沮喪,聽父母說,他們明年就要回深圳工作了,到時候他就要離開大院,去深圳上學。
  六年級是許自在最難過的一年,因為她在大院裏唯一的朋友——寧浩去深圳了。臨行前,寧浩打碎自己的小金豬,用裏麵所有的錢給許自在買了一個禮物 ,一個漂亮的梅花別針,許自在把它別在胸前去送寧浩的火車,回來後,許自在把別針收起來放到床頭櫃裏,她要珍藏起她和寧浩那段童年的友誼,那最美好而單純的情誼。
  寧浩走後,許自在開始一個人上學、放學,大院裏其他孩子偶爾也跟她一起走,但大家都是各走各的,之間也沒有任何交流。程子執成天嘲笑她得了自閉症,她隻是偶爾嚴厲的看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閉嘴!
  小學要升中學的時候,同學們都開始選擇好學校,程子執被直接保送到R大附中,許自在也在報送的範圍內,可是她拒絕了,她跟老師說要自己考。
  考試結束後,許自在鬆了口氣。
  暑假的時候,大院裏組織孩子們去夏令營,想到程子執他們都要去,許自在就覺得無聊,她才不要和他一起呢!而且大院裏這些孩子們從小就與她為敵,肯定玩不到一起。
  晚上回到家,奶奶卻告訴她,暑假期間她和爺爺要去療養,怕這段時間沒人照顧她,所以給她報名去夏令營了,許自在欲哭無淚。
  夏令營的班車停在大院門口,孩子們都興高采烈的上車了,隻有許自在還在下邊磨磨蹭蹭,希望夏令營教官別點名,那她就可以不去了。
  可是偏偏程子執眼尖,一眼就看見許自在在車下,還在車上大喊:“許自在,快點上來,就要開車了!”
  許自在瞪了他一眼,心想“沒事你瞎喊什麽?這個夏令營去了還不等於是被你們虐待嗎?”
  車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不下30個,許自在挑了個後邊最不顯眼的位置坐下,這下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所以就打起精神吧,如果程子執再找自己麻煩,嘿嘿,那就不客氣了,反正這次夏令營以後就要和他分道揚鑣了,以後不上一個學校,也就不用再怕他打擊報複了。許自在象個白癡一樣憧憬著沒有程子執的學校的幸福生活!
  班車開動起來的時候,許自在就要夢見周公了,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坐在自己身邊,她動了動又閉上眼繼續睡。
  程子執覺得許自在睡覺的時候象隻吃了蜂蜜的熊,本來他坐過來想跟她聊聊天,問她考試考的怎麽樣?現在她睡著了,也不好叫醒她,幹脆等會再說吧。
  關美雲看程子執坐到後排也跟著坐過來,她唧唧喳喳的和程子執說個沒完,一會兒說班裏的趣事,一會又說大院裏的新聞,程子執被她逗的笑個不停。
  程韻執過來跟哥哥要水喝,看到自己水壺裏的水已經被關美雲喝掉了大半,拽著程子執就哭,邊哭邊說:“你還我的水來。”韻執哭起來是非常有氣勢的,程子執一直認為自己的妹妹哭的本事一直是驚天地、泣鬼神,韻執一直哭個不停,吵的許自在睡不好覺,連教官過來勸也沒用。
  許自在想,程子執果真和自己有仇,故意來打擾自己的美夢。
  不過看中間那個小女孩哭的很傷心的樣子,許自在忙拿自己的手帕幫她擦眼淚,邊擦邊問:“怎麽了?”許自在和韻執並不熟,隻是知道她是程子執的妹妹。
  韻執指著抱在關美雲胸前的水壺,邊抹眼淚邊說:“她把我水都喝光了!”許自在吐了口氣,心想“我還以為她把你父母都給謀殺了呢!”
  許自在拿出自己的水壺,一個精致的熊貓寶寶壺,遞給程韻執,“你喝我的吧,冰鎮的酸梅湯,很好喝的。”
  韻執看看自在,又看看哥哥和關美雲,才接過自在的水壺,終於不哭了。
  打發了韻執,許自在又開始昏昏欲睡,並不理會程子執和關美雲的聊天。程子執看她要繼續睡,用胳膊肘碰碰她,“嘿,你屬豬的?這麽愛睡覺。”
  許自在連眼皮都沒抬,隻動動嘴唇說,“真吵。”說完轉頭朝其他方向繼續睡,
  程子執無奈,跟關美雲說:“我們也休息會兒吧,到延慶還有一個小時呢!”
  程子執睡的並不實,蒙蒙朧朧之間,覺得有什麽東西壓到自己肩膀上,動了一下,那東西也跟著動,而且壓的更緊,程子執想起身把東西移開,睜開眼卻嚇了一跳,哪裏有什麽東西?是許自在的腦袋,她睡著的時候忘了戒備,已經壓到敵軍的邊境線上了,現在隻要敵軍稍一行動,許自在就免不了受傷,哈哈,程子執心裏大笑!許自在你又犯到我手裏頭了!
  雖然得意,但程子執並沒有行動。隻是任憑許自在靠著。
  許自在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她和寧浩考上了同一所中學,而且還是同班,上課的時候寧浩幫她記筆記,下課兩個人分享美味的巧克力和冰淇淋,許自在嘴裏流著口水傻笑,“寧浩,和你在一起真好!”
  程子執聽到她囈語,嘴裏叫著寧浩的名字。用手拍拍她的臉,“擰你個頭,快起來,你口水都滴到我肩膀上了!”
  被他一折騰許自在是醒了,眼前哪裏還有寧浩的影子,分明是程子執那張討厭的臉孔。許自在這個氣啊,瞪著程子執問,“你拍我幹什麽?”
  程子執看著許自在靠在自己肩膀上時臉上壓出的一個個紅褶,活象個小老太太,忍不住笑了出來,給她打了個手勢,“你去照照鏡子,都快成老冬瓜了!”
  許自在摸摸自己的臉,心裏問候著程子執的祖宗八代。
  夏令營的目的地很快到了,在北京延慶一個炮兵基地附近,孩子們安營紮寨後顯得異常興奮,在程子執的帶動下,沒有人願意跟許自在共用一個帳篷,許自在也樂得清靜,巴不得自己住一個帳篷呢!可是韻執妹妹還是比較講義氣滴,“我要跟自在姐姐住一起!”
  大家安排好住處,就開始分組活動了,程子執帶著樊卓雲、許自在等大一點的孩子去附近揀樹枝準備篝火,關美雲帶一群小一點的孩子把帶來的吃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好,另一組由中學生組成,他們將協助教官做好管理工作。
  程子執發現這裏雖然荒涼,但景色還真是不錯,藍天白雲下,綠的樹,青的草,各種顏色的野花,儼然一個沒有邊界的自然公園。最妙的是這裏還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淺,晚上可以來遊泳,絕對比遊泳館好玩。
  程子執帶大家揀了足夠的樹枝,回來的時候,晚飯已經準備好,都是一些現成的熟食,孩子們一邊吃飯教官一邊維持秩序,平時都在家受父母約束,出來難免犯自由主義。
  關美雲不肯吃罐裝的午餐肉,而要吃烤麵包;程韻執不肯喝冷的八寶粥,非要教官去熱一下;還有人不肯吃米飯,要吃麵條;也有的孩子幹脆什麽也不吃,隻是看著食物發呆,弄的教官一個頭兩個大,這些首長們的小姐和公子他哪個也不敢怠慢,還好有六七個中學生幫忙維持秩序,教官隻能連哄帶騙讓孩子們都多少吃了點,一頓飯終於在嘈雜的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中結束了。
  教官點起篝火,孩子們圍著火堆又唱又跳,許自在找了個離篝火稍微遠點的位置坐下,郊區的空氣就是好,晚上能看到璀璨的星空,她想起下午在車上做的那個夢,也不知道現在寧浩怎麽樣了?好不好?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在異地孤單寂寞時想念著遠方的朋友。
  程子執看許自在一個人坐在那裏,臉上一副悠遠的表情,也跟著坐過去,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冬瓜,在想什麽?”
  許自在不理他,仰著頭數星星。程子執早就習慣了她的沉默,繼續說,“這次考試考的怎麽樣?能上R大附中嗎?”
  許自在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我根本不想上R大附中,我報的是八一。”
  程子執一副震驚的表情:“可我是被報送到R大附中啊!”
  許自在仍是神色平靜:“我知道,所以才報的八一!”
  “你,……可惡!”程子執居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他憤憤的走到篝火旁和關美雲他們跳舞去了。
  夏令營第二天的活動是去殘長城,孩子們在山腳下舉起旗幟,開始向山上進發。程子執臭著一張臉走在隊伍的最後,也不知道誰惹他不高興了。連韻執找他要水喝都被罵了一頓。韻執跟許自在抱怨:“你看我程子執那家夥哪裏象我哥哥啊,整個一強盜。”許自在笑嗬嗬的說:“我也深有同感。”
  一群孩子終於登上了殘長城,他們興奮的在長城上高喊:“我們勝利了!人民子弟兵萬歲!”教官也很高興,這幫嬌生慣養的幹部子弟們終於沒有在半路上給他出難題,而是克服困難到達了目的地,他笑著幫孩子們合影留念。
  程子執拉著許自在的胳膊說,“過來,我們也合個影吧,好歹也同學一場呢!”許自在摔開他的手,“我們又不是朋友,就不用了吧!”
  氣的程子執真想伸手打她,這個小冬瓜真是不知好歹,想他程子執這麽聰明帥氣、英俊瀟灑,大院裏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排隊等著和他合影呢?她許自在竟敢這麽不留情麵的拒絕他?
  程子執再次把手扣在她胳膊上,並在她耳邊小聲說:“要是不跟我合影,就把你從這裏推下去!”
  “如果把我推下去,就能不跟你合影,你快點動手吧!”許自在閉上眼睛,她料定程子執不敢。
  程子執真是氣極了,從來沒有人忤逆過他的意願,在大院裏所有的孩子都聽他的話,唯有許自在三反兩次的挑戰他的耐性。
  他使勁甩開許自在的胳膊,可能因為用力過大,許自在向後退了兩三步,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了城牆的邊上,許自在順著殘長城的頹垣斷壁一直往下滑,程子執慌了,他不是真想把她推下去的。
  還是教官眼明手快,看到有人往下滑,一個撲身,也跟著滑下去,正好拉住許自在,然後扶著山坡上的野酸棗樹慢慢往上挪動,幸好,有驚無險,許自在隻是受了點皮外傷。
  過了一會兒許自在才緩過神,她原以為程子執不敢真的把她推到山下,可程子執卻推了,看來她低估了他的惡劣程度,大概天下沒有這個惡魔不敢的事情。
  下山的時候,教官叮囑大家一定要小心,免得再出事故。
  程子執走在許自在身後,說:“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許自在這次並沒象往常那樣不說話,她終於麵對程子執開始了反擊,“你故意不故意都無所謂了,從小到大你一直在欺負我,反正多這一次也不算多。你知道一直以來,我多麽的恨你,討厭你,真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說完,許自在揮手使勁打了程子執一個耳光,非常響亮,周圍的人都聽見了,“這個鍋貼是你欠我的,從現在開始,你我的舊賬一筆勾銷。”
  樊卓雲看著這個平時異常沉默的許自在也會打人,還打了他們的老大,而程子執居然都不還手,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恩,相當不可思議啊!
  夏令營結束的時候,許自在和程子執果然沒有再講一句話。

  風雨欲來
  夏令營結束後,程子執再也沒見到過許自在。
  暑假後再開學,程子執被保送到R大附中,許自在也如願考上了八一中學,初中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在八一中學,許自在過的如魚得水。擺脫了程子執的欺壓,她不再刻意去疏遠別人,不再保持沉默,這樣的許自在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活力,原來不是她生性冷淡,也不是不善交際,而是原來她一直生活在程子執的陰影裏。
  上中學的許自在在集體裏就象一顆閃光的鑽石,那麽明亮璀璨。在八一中學,很多人對她拋出橄欖枝。許自在認識了新的朋友,每天和同學們一起學習,一起娛樂,她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許自在是聰明的,所有的功課都很好,老師們也對這樣的學生青睞有加,讓她擔任班裏的文體幹部。
  放學的時候,許自在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周圍的綠樹紅牆,聽著車鳴鳥叫,發現生活原來這般美好。
  她對著大院裏老槐樹的陰影默念:願上帝保佑,程子執,永別了,阿門!
  再說程子執被保送上了R大附中後,也是風風光光,顯赫一時。他本來長的就極俊秀,許自在曾說他簡直是妖媚,這樣的長相,就在校園裏掀起一股不小的風暴,高年級的男男女女,隻要聽說的,都會過來看看,而且他還聰明好動,足球踢的很好,隻要他一出現在足球場,場外絕對圍著一群小女生,還有人瘋狂的喊他的名字。程子執歌唱的也好,剛進學校就參加了合唱團。老師們都說象程子執這樣的學生R大附中10年也不一定能出一個,如果好好培養,以後前途無量啊!但就是這個前途無量的學生後來卻主動申請轉學,而且是轉到了八一這樣普通的重點學校,老師們都覺得不能理解。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許自在放學的時候遇到關美雲,關同學好奇的打量著她,“許自在,你不是被保送到R大附中了嗎?”許自在隻是笑笑,說“我更喜歡八一!”
  許自在和關美雲不是一個班,平時遇到的機會也不多,雖然兩個人是小學同學,但關係並不熱絡,所以許自在也沒多說什麽。跟關美雲告別,兩個人各自乘車回家,他們向來都不走一條路,許自在更喜歡繞遠,她以前為了繞開程子執而選擇走這條路,現在已經習慣,哪怕稍微遠一點,但她已經習慣了沿途的景致,隻有走這條路,她才能找到回家的感覺。
  周末,寧浩從深圳打來電話,告訴自在他考上了當地重點中學,在學校很受老師同學歡迎,還競選了班長。寧浩向來都是優秀的,許自在為他感到驕傲。寧浩還跟她說了一些生活的瑣事,比如平時三餐吃些什麽,住的地方到學校有多遠,自己如何騎自行車上學等。掛了電話,自在仍握著聽筒舍不得放下,原來從小到大,她對寧浩的依戀已經成了習慣。
  既然寧浩騎自行車上學,那麽她也要學會騎自行車!
  趁爺爺奶奶午休的時間,她推了自行車出來,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偷偷練習。可能是先天不足吧,她怎麽也掌握不好平衡,一會就摔了好幾個跟頭,哎,真是丟人丟到大西洋去了。她打算休息一下再繼續。
  找了片草地,坐下來,想到:寧浩或許現在也象自己一樣,在某一個地方平靜的休息,同時也想念著自己吧!
  許自在專心想自己的事情,都沒注意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還有兩個人。他們就是程子執和關美雲,原來兩個人是在練英語口語,關美雲每發錯一個音,程子執都耐心的糾正。“美雲,這個音不是CHI,而是SHI,你再念一遍試試。”“Brush,”關美雲再讀了一遍。“OK,Good!”程子執衝她笑笑,那雙美麗的桃花眼閃著亮光。
  許自在最討厭程子執那雙桃花眼,一個男生沒事長一雙桃花眼,真是禍害!
  她拍拍運動褲上的草屑,準備繼續練習騎自行車。程子執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不是白長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許自在。他拉著關美雲走到許自在身旁。“來,看看一隻熊是怎麽騎車的!”關美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許自在看到程子執又過來挑釁,推起車就走,這個惡劣的家夥,遇到他準沒好事。許自在的學車計劃在遇到程子執後被迫中斷。
  大院每天都有到各中學的班車,但許自在起的晚,經常趕不上,隻好乘公共汽車,可是公共汽車站到學校還有段距離,她隻能步行過去。
  那天,許自在正從車站往公共汽車站往學校走,聽到有人喊她,一轉頭看到同班的嚴冰同學,他騎一輛嶄新的自行車,看起來很昂貴。“上車,我載你!”嚴冰把車停到她跟前。嚴冰是班長,許自在跟他並不生疏,這個長相象極了寧浩的男生很容易贏得了她的好感。
  許自在坐在車後坐,感覺非常平和、怡然,就象騎車的人是寧浩。
  此後,許自在總是在車站有意無意遇到嚴冰,也就習慣了坐他的車。當許自在坐在車後坐,滋著一排小尖牙偷笑的時候,嚴冰卻在使勁蹬自行車,嚴冰說:“許自在你看起來瘦了吧唧的,怎麽這麽重?該減肥了啊!”許自在撇撇嘴,:“傻子才減肥,好不容易吃起來的,再減下去對得起勞苦大眾嗎?”嚴冰不解,“這跟勞苦大眾有什麽關係?”許自在用手指戳戳他的背,“怎麽就這麽笨?你想想,糧食是誰種的?飯是誰給的?而且你知道中國還有多少人現在還吃不飽飯嗎?”嚴冰老實巴交的,想了想說,“說的也是!那就別減了吧!”
  許自在點點頭,“是啊,我可不想當全國人民的罪人!”嚴冰說,“許自在你還挺來勁啊,誰是罪人了?”許自在又用食指戳嚴冰的背,“我說你好好騎車行不?摔了我你不僅是罪人,還是千古罪人呢!”嚴冰無奈,“看你平時少言寡語的,說起話來嘴巴還真厲害!”“我這不是近墨者黑嘛!”許自在嗬嗬笑著。
  許自在已經在心裏把嚴冰當成了朋友!
  轉眼到了秋季,天氣漸漸轉涼。剛一換季,許自在有點不適應,得了重感冒。偏偏這個時候趕上學校的秋季運動會,她是文體幹部,一直跑前跑後,感冒更嚴重了。嚴冰看她受累,說:“你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們班非輸了不可,現在本班長宣布,你的一切事物現在均由本班長代理!”許自在還想逞強,嚴冰不給她機會,“為了我們初一三班的榮譽,任何抗議無效!從現在起你要好休息,爭取在運動會比賽當天為班級出力!”許自在隻好任由嚴冰做主。
  嚴冰的強權激起了不少同學的異議“哇,班頭也太偏向自在了吧!要不你把我們的工作也全權代理了。”嚴冰揮開麵前的魔爪,說:“本班頭現在宣布,生活委員要分擔自在的一半工作。”“不要了,我對班長的英明決定沒有任何異議!”說完,生活委員一溜煙跑的不見蹤影了。最後,大家哄笑著離開。
  許自在覺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湧動。
  程子執早早的就到了八一中學門口等關美雲放學,他們約好了今天去圖書城幫關美雲買英語參考資料。正好趕上放學時間,八一的學生一出校門就看到一個小帥哥,而且還穿著R大附中的校服,酷酷的站在門口等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他可比八一的校草嚴冰俊多了,五官就象雕刻出來的一樣,棱角分明,就象古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於是,就有三三兩兩的小女生停下來圍著他看。
  下午放學的時候,嚴冰說,“許自在你等等,我順便載你到車站。”許自在正沒力氣走呢,當然覺得這樣最好。她坐在嚴冰的車後坐,可能吃了感冒藥的緣故,頭昏昏沉沉的想睡覺,嚴冰用手拍拍她,“喂,你靠在我背上吧,千萬別掉下去摔著。”她隻好乖乖的把頭貼在他背上。
  程子執肯定看到的是許自在,那個小冬瓜正把自己的小笨腦袋貼在一個男孩子的背上,他們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這個笨蛋!”他深吸了一口氣,剛想叫她。可是想想又不對,“小冬瓜做什麽關他什麽事?”他聳聳肩,“可是不對啊,小冬瓜怎麽能把頭貼在人家背上?”他追過去喊“許自在!許自在!”可是在雜亂的喊叫聲中她根本什麽都沒聽到。
  關美雲今天也夠倒黴,因為英語作業錯太多,被老師留下單獨輔導了半天。她不停的看表,怕程子執等的時間太久先走了。她忍受著老師的碎碎念,心裏不停的祈禱,快點吧!終於,老師給她放行了,“今天就先到這裏,我們明天再繼續!”
  關美雲如釋大豁,拎起書包就往門外衝,“哦,還好,還好,總算還在!”他看到程子執已經等的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趕緊解釋“不好意思,老師找我談話了!”程子執沒吭聲,說“走吧,再晚了,書店都關門了!”於是兩個人一起往圖書城的方向走去。
  圖書城裏,國林風書店,來來往往的人還真不少,程子執怕和關美雲走散了,就拉著他的手,關美雲看著他認真挑書的樣子,簡直迷死人了,忍不住心裏一陣暗喜!
  程子執見她笑,就問,“怎麽了?笑什麽?”關美雲搖搖頭,假裝看書的樣子,“剛才看到有本書的封麵比較好玩。”程子執也不在意,說,“哦,還是多看看英語方麵的資料吧!”
  最後,程子執幫她選了一本比較簡單的參考書,“這本好了,比較適合你看,等回去我先幫你把重點畫出來。”關美雲高興的點頭。
  程子執用了幾個晚上的時間把一本參考書裏的重點都用彩色筆勾了出來,找了個中午的時間給關美雲送過去。
  走到八一中學了,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美雲是哪個個班?問了個高年級的男生,隻是說初一的教室都在三樓。程子執到三樓找了個開著門的教室,想問問是不是關美雲的班,突然看到許自在在教室裏,“許自在!”他喊了一聲。
  許自在正在利用中午休息時間看小說,由於感冒沒好,鼻子不透氣,一邊看書一邊擦鼻子,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一抬頭,看到程子執站在教室門口,這個家夥怎麽陰魂不散啊?許自在慢吞吞的走出來,仰起頭,問他,“什麽事?”程子執看著許自在愛答不理的樣子,說“對待老同學怎麽一點都不熱情?看看你這叫什麽態度。”許自在眯起眼睛,說:“這就是好的了,我其實想找跟棍子把你趕走。”
  “許自在,你是不是找修理?”程子執又擺出一副頑劣的樣子,許自在根本不理他,一邊用紙巾使勁的抹鼻子一邊說:“你到底有什麽事,沒事我就不奉陪了,我可比你忙多了。”許自在要回教室繼續看她的小說。程子執說,:“你告訴我關美雲在哪個班,我來給她送東西。”許自在看著他手中拿的參考書,確定他的確不是來這裏跟自己過不去的,就指給他方向,“她在六班,你沿這個樓道走到頭右轉第一個就是。”
  程子執順著她指的方麵走去,剛走幾步,又折回來,對許自在說:“小冬瓜,看樣子你是感冒了,照顧好自己啊,不然就成了冬瓜湯了。”說完哈哈大笑著離開了。許自在心裏暗罵程子執無聊。回到教室剛想看書,就被幾個女同學圍住,“許自在,剛才那男生是你小學同學嗎?長的太帥了,他叫什麽名字?”又有人問:“他什麽星座?什麽血型啊?”,“他在哪裏上學啊?”等等,許自在頭都大了,她板著一張臉吼到,“那個人是個變態狂,還是個惡魔,你們千萬別靠近他!”

  風雲初起
  程子執見到關美雲,把書交給她,說:“裏邊用紅筆劃的是要背的內容,用藍筆劃的是要了解的內容,你好好看吧!初一的英語很關鍵,千萬不能落下。”
  關美雲甜甜一笑,說:“知道了。”她隨意翻看書中的記號和注解,非常清楚明了,“沒想到你是這麽認真和細心的人呢!”
  程子執淺淺一笑,“沒什麽,隻當自己又學了一遍,加深印象吧!”關美雲看到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笑意,感覺好象吃了蜜一樣。“對了,子執,我們學校這周六開運動會,我報了女子800米,到時候你會不會來幫我加油?”
  程子執說,“你跑800米?能堅持嗎?”關美雲伸出細嫩的胳膊,比劃著,說“我很強壯啊,看還有肌肉呢!”程子執搖搖頭,“我看你是天天吃雞肉吧!”關美雲嘟起嘴,“看不起我啊,到時候讓你看看我的厲害!”“好吧!如果這個周六沒事,就來看你比賽!”程子執揉揉關美雲的頭發,他們之間一向很親密。
  周六,許自在起了個大早。今天是全校的運動會,最近一段時間,由於感冒,嚴冰幫她分擔了大部分工作,她到是落得清淨了。但她終究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這個文體幹部居然沒給班裏做任何事情。今天運動會她一定要盡力為班裏做點事,要不這個文體幹部就白當了。(看來我們的許自在同學是很有責任心滴!)
  早上到學校後,許自在打好了開水晾起來,並給運動員們準備了巧克力、話梅等零食。等她做完這一切,嚴冰等人剛好趕到學校,嚴冰敲著她的腦袋說,“你害我在車站白等了10幾分鍾!”許自在笑嗬嗬的說:“不好意思,班長大人,小女子今天來早了!”
  嚴冰一副很嚴肅的表情,“那就罰你今天跑800米吧。”許自在驚呼:“不會吧?我可沒報項目啊,我是體育白癡!”嚴冰也是一副無奈的表情,“昨天晚上康軍給我打電話說拉肚子,今天要去醫院,你知道800米原來是她的項目,現在她缺席了,總要找個人替補吧!想來想去咱們班女生就你一個人沒報項目。”許自在唉聲歎氣的說:“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生活委員也跟著說,“沒事,你也別當成多大的壓力,就上去跑跑做做樣子而已,實在不行就下來,重在參與嘛!”嚴冰也給她打氣,“到時候我跟你一起跑,在旁邊給你加油!別怕!”
  許自在隻好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不就是跑個800米嗎?你們看著,我非給3班拿個第一不行!”嚴冰說,“別是倒數的吧!”許自在笑的很沒底氣,“嗬嗬,不會,不會!”
  許自在去體育組領運動服,抱了一堆衣服回來,嚴冰看到她說:“你怎麽還在這裏晃悠呢?女子800米就要開始了。”許自在極不情願的換上衣服,說:“沒事,晚不了!”她到是巴望著晚了就不用參加比賽呢!可是嚴冰一直盯著她,害她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許自在心裏說:“你們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起跑線上,許自在看到了關美雲和程子執。看樣子程子執正幫關同學加油,因為她看到程子執做一個V的手勢。
  程子執也看到了許自在,看她穿鬆鬆垮垮的運動服站在起跑線上,他突然發現小冬瓜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長高了,不再是那個矮矮胖胖的小笨丫頭。他笑著朝她做了個勝利的姿勢,誰知道她居然沒反映。也對啊,對於自己以往的行為許自在有哪次有反映呢?程子執不禁自嘲。
  發令槍響的時候,許自在正好看到嚴冰,他剛參加完男子跳高比賽,就趕緊過來幫她加油了。她想問嚴冰那邊的成績如何,卻看到嚴冰給她打手勢讓她快點跑,許自在才反映過來,再看其他同學都已經跑出一大截了,許自在這個後悔喔,趕快卯足了勁追。
  跑完第一圈的時候,很多人已經體力不支,速度慢慢減下來,許自在趁機超過了幾個人,但她也感覺有點難受,腿上象綁了兩個沙袋那麽沉重。嚴冰看她的樣子快要達到極點了,如果不克服極點反映,她第二圈肯定就退下來了。
  程子執圍在跑道邊上給關美雲加油,許自在跑過來的時候,看到她滿臉通紅,不停的使勁喘息,橙子執就順便喊:“小冬瓜,悠著點,再跑你也得不了第一!”許自在隻當沒聽見。
  周圍的其他同學也不知道橙子執到底在跟誰說話,都奇怪的看著這個小帥哥,有人走過來問:“你是誰的家屬?”程子執指指關美雲說:“我來給她加油的!”於是旁邊有人跟著喊:“關美雲加油!關美雲加油!”關同學聽到有人替她加油跑起來更是奕奕生風。
  許自在實在跑的太辛苦,使出渾身力氣也隻是跑在中間,她有點想放棄。嚴冰趕快跑過去,跟她在跑道外邊一起跑,邊跑邊跟她講注意呼吸節奏,許自在哪裏還管得了這些,隻顧不停的喘氣了。嚴冰看她速度慢下來,有停下不跑的意思,立即拉起她的手,帶著她一起跑。
  許自在已經感覺天昏地暗,根本不能呼吸,雙腿也不聽使喚,感覺就象快要死了。就在這時候,突然感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那溫和、柔軟的手握著自己的,就象一陣甘霖降落在一片幹涸的土地上,那雙手有著熟悉的感覺,就象小時候寧浩拉著自己的手,帶自己走過碧綠的草地。現在這隻手似乎要把自己帶出這片昏暗的天地,許自在安心了,放任自己跟著這種感覺不停的前行。
  許自在連續超過好幾個人,已經跑到了比較靠前的位置。快到衝刺的時候,嚴冰放開她的手,先跑到終點等她。關美雲跑在許自在後邊,她比自在先衝刺,自然要和她搶最裏邊的跑道,被她一衝撞,許自在一下子摔倒在最外邊的跑道上。嚴冰遠遠的看著,後悔自己太早跑到終點等她。關美雲撞了人自己並沒停下來,而是繼續衝刺。幸好許自在意識還算清醒,她強忍著痛,支撐著爬起來繼續跑。
  程子執也看到關美雲撞到了許自在,剛想跑過去扶她一把,卻見她自己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了。
  許自在咬緊牙繼續衝刺剩餘的幾十米,還好,她第五個衝過了終點。
  她一到終點3班的同學全都圍過來,嚴冰問她傷到哪裏沒有,許自在隻是搖頭。
  關美雲雖然跑了第三名,但很多同學對她很是不屑,“撞了人居然都不說去扶一把,就算跑第一也沒什麽了不起啊!”關美雲聽到大家的議論哇一聲哭了,她一邊喘著氣一邊跟程子執說,“我也不是故意的。”程子執拍著她的手背,安慰她說:“沒事,我相信你!”關美雲這才破涕為笑。
  許自在因為帶傷堅持跑完了800米,受到學校特殊嘉獎,初一三班在運動會中的總分增加了100分,至此,3班的總成績穩穩的排在了其他班的前邊。大家都說是許自在為班級爭奪了榮譽。生活委員提議,為了慶祝3班暫時總成績領先,大家中午先去麥當勞撮一頓,給許自在壓驚!大家一致歡呼!
  八一中學外邊吃飯的地方並不多,同學們經常去的隻有麥當勞,3班同學一到,占了這家店三分之二的座位,幾名服務員趕緊招呼這幫半大不小的孩子。
  程子執和關美雲也選了這家麥當勞來吃東西,一進去就看到3班同學全在,看到不少人向自己投來憤怒的眼光,關美雲渾身一顫,說:“我們換一家吧,子執!我突然又不想吃麥當勞了。”程子執拉住她說:“既然來了就放心吃吧,沒事的,有些問題遲早要麵對。”關美雲隻好硬著頭皮坐下來。
  許自在並不想計較關美雲把自己撞倒的事,更不想理會程子執,所以對這兩個小學同學都格外冷淡,隻是自顧吃著漢堡。嚴冰買了熱飲給許自在,看到她吃漢堡時蹭在臉上的沙拉醬順手拿了餐巾紙幫她擦,許自在衝他笑笑,接過他遞過來的飲料。
  生活委員也坐旁邊,看到嚴冰隻給許自在買了飲料,就說:“班頭你太偏心了,為什麽隻給自在買飲料,我也要喝!”
  嚴冰給了他一拳,“你小子要喝什麽自己去買,別老來煩我們好不好?”
  “行,我可不做電燈泡!”生活委員離開坐位去買飲料了。
  關美雲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程子執,“子執,你臉色很難看啊,是不是不舒服?”程子執回過神來,說:“哦,沒有!”
  然後,關美雲聽到他說:“坐在小冬瓜旁邊的那個男生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關美雲看了嚴冰一眼,說:“他長的象寧浩啊!”
  程子執恍然大悟,怪不得許自在喜歡跟他在一起呢!他又問:“他叫什麽名字?”
  “嚴冰!是八一有名的帥哥呢!”關美雲突然停住,“你怎麽對他這麽感興趣?……他雖然帥,可是比起你卻差遠了。”程子執不說話,也低下頭開始吃東西。
  運動會下午還有項目,3班同學吃完東西都陸陸續續回學校了。關美雲想自己下午反正沒什麽事,幹脆和程子執一起回家算了。程子執卻說:“看完下午的比賽再回去吧!”
  秋天的天氣雖然涼爽,但中午還是很熱,尤其是紫外線極強,許自在用手搭在額頭上遮陽,一邊看本班同學比賽,一邊做後勤服務。她拎著水和毛巾在體育場裏來回穿行,給大家送水,遞毛巾。
  程子執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許自在,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偶爾在眼前閃過,卻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

  星空痕跡
  許自在再次接到寧浩的電話,兩個人聊一些瑣事,不知怎麽的寧浩就說到了程子執,“他寫的作文被登在《語文周報》上,寫的真不錯,有時間你也看看!……”許自在擰著眉頭聽寧浩說完,心想,“那個爛人能寫什麽好東西?”
  許自在向寧浩匯報自己學騎自行車的光榮事跡,寧浩聽了在電話那頭偷偷笑,笑完了還不忘安慰她:“沒事,你慢慢學,很簡單,隻要掌握好平衡就可以了。”許自在隻好歎氣,“我也想掌握平衡啊,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跟寧浩通完電話,許自在又推了自行車在大院裏練習。遠遠的看見程子執從假山後邊走過來,她條件反射,想趕緊避開,可是一著急又沒掌握好平衡,“砰”一下摔在了水泥路上,許自在哀歎,“倒黴啊!”
  程子執笑嗬嗬的看著摔在地上的許自在說:“我又不跟你討債,你怎麽看見我就跑?”許自在咬著牙,“每次看見你準沒好事!”
  程子執衝許自在伸出手,想拉她一把,許自在並不領情,她一隻手撐著地,使勁掙紮著,自己站起來了。程子執故意在自己手上輕輕吹了口氣,“看來,你真是要跟我劃清界限啊!”許自在看他一副痞痞的樣子,說:“我早就跟你劃清界限了,以後你再來招我,我就不客氣了!”程子執睜大了眼睛,笑的很誇張,“你敢對我不客氣?”許自在也不示弱,直直的看著他,程子執被她看得不自在,說:“小心我揍你!”許自在不理他的茬,扶起自行車要走,程子執擋在她前邊說:“看看,我就說呢,一隻熊再怎麽努力也不能騎車啊!”
  許自在眼裏閃著火焰,扔了自行車,噌一下衝到程子執跟前,用腳使勁踢在他小腿上,程子執疼的“嘶”一聲,立刻就蹲下了,他用手摸著小腿說:“許自在你怎麽踢人啊?”許自在作出很無辜的樣子:“誰踢你?不是熊踢你嗎?”
  程子執蹲在地上,看著許自在推著自行車漸漸走遠才站起來,他對自己說:“程子執你明明是想教她學騎車的,怎麽又變成兩個人幹仗了呢?”
  許自在發現程子執往八一跑的越來越勤,而且經常看到他跟關美雲在一起,他們不會是早戀吧?許自在笑笑,管他呢,隻要那個惡魔不來招惹自己,他做什麽跟自己有有什麽關係呢?
  每次許自在在八一看到程子執都當他是透明人,倒是程子執每每和她打招呼。許自在說:“拜托你不要對我笑的那麽恐怖好不好,我們又不熟悉!”
  “我們小學是同桌啊,怎麽能不熟悉,許自在你故意是吧?”程子執打量著她。
  許自在看著周圍同學向他們投來探詢的目光,她曾說過程子執是惡魔,還告誡班上的小花癡們要離他遠點,現在自己竟然和他麵對麵說話,好死不死的,程子執還一副對她溫和、柔順的表情,許自在有點難受,說“你離我遠點行不行?”
  程子執往後退了一步,“你這麽討厭我,相不相信我轉學來八一,再和同桌啊?到時候讓你天天……啊?……想想是不是很有意思啊?”說完程子執大笑。
  許自在神情一怔,凶巴巴的說:“你去死吧!”說完氣衝衝的就往外走。程子執搖搖頭,“這麽怕我幹什麽,又不會吃了你!”
  整個初一年級的人都知道關美雲有個R大附中的帥哥男朋友,幾乎天天來八一報道,當同學們私下談論的時候都對關美雲羨慕的不得了,許自在去衛生間的時候聽到有人八卦的說:“聽說關美雲那個男朋友太帥了,而且爸爸還是大官,家境好的不得了,如果我也能認識一個象那樣的帥哥就好了。”另一個聲音說“你啊,就別做夢了,估計人家都不正眼看你的!那幫高幹子弟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之後,又有人說:“聽說那個大帥哥下學期要轉來我們學校呢!”“啊!真的?”“是啊,我也聽說過,估計是為了跟女朋友在一起吧!”
  許自在把水龍頭開到最大,使勁往手上衝水,她想:原來高幹子弟在同學們眼中是如此形象啊!還好自己從沒有向同學們透露過自己的家庭情況。程子執那個大壞蛋也要轉學來八一嗎?也許他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許自在洗完手使勁在自己衣服上擦擦,水跡立即在校服上浸開了,暈染了一大圈。
  寒假的時候,許自在跟父母出國玩了一趟,難得她那忙的死去活來的老爹老媽有時間陪著女兒出來到處玩。轉遍了新馬泰,許自在有點流連忘返,對父親說:“你們幹脆把我送到新加坡來讀書好了!”父母看著逐漸長大的小女兒,萬分愧疚,說,“你還小,現在就出國讀書沒有人能照顧你啊,再說我們也不放心,等你再大點了,肯定要出國留學的!”許自在撇著小嘴:“就算我學習成績很差你們也有辦法對不對?”
  父母有點不能理解女兒的想法,心平氣和的說:“你是名人的後代,你爺爺奶奶為國家作出過很多貢獻,對你有點特殊照顧也是應該的!”
  “所以大院裏的很多小孩子都能不經過考試被保送到北京的重點學校,而且是自己想選哪所就選哪所是嗎?”許自在歪著小腦袋問。
  許自在的老媽有點不理解她的想法,“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麽了,老是說不著邊的話?”許自在也不解釋,隻是說:“原來當名人的後代就是被厚待啊!”
  放縱了一個寒假,回到北京的時候正好趕上過年。許自在對過年沒什麽感覺,無非是多收一些壓歲錢而已,所以就整天懶洋洋的躲在家裏看電視。大年初二的時候,嚴冰給她打電話,問她想不想出來一起玩?“玩什麽呢?”許自在問。“溜冰吧,我知道一個地方還挺不錯的,就在某大院裏邊。”許自在一聽就在自己家大院的體育館,不禁一驚,趕緊說“聽說那裏不能隨便進!”嚴冰說:“既然叫你去就是能進,你就別操心了!我們兩點在大院門口集合,你可別忘記了啊!”許自在還想說什麽,嚴冰已經把電話掛了。
  兩點不到,許自在已經在大院門口等嚴冰了。門口還站著幾個小男生,拎著冰鞋,估計也是來溜冰的,聽他們談話,許自在大致知道他們在等一個叫楊峻的同學,那個楊峻也是大院裏的子弟,可許自在並不熟悉。
  看嚴冰和另外一個男孩急匆匆趕過來,男孩靦腆的說:“不好意思,讓你們等了半天,我去接嚴冰了,怕他找不到這兒。”看來他就是楊峻吧?許自在想,在大院裏生活了這麽長時間,怎麽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楊峻跟門口的武警打了個招呼,說:“都是我的小學同學,我請他們來這裏溜冰。”武警看了看都是小孩子,而且還有許自在,也沒讓登記,就進了大院。
  許自在在溜冰場門口看見程子執和關美雲,程子執衝著楊峻喊:“喂,你小子怎麽才進來,不是說好了兩點嗎?”
  “我去接人,他們頭一次來這裏不認識。”楊峻指指身後的人不緊不慢的解釋。
  程子執眯起眼睛看著許自在和嚴冰,停了幾秒鍾,又看看大家說:“那就趕快開始吧!”眾人去換衣服和鞋。
  程子執是個溜冰的好手,他和關美雲在冰上翩翩起舞,引得大家頻頻叫好。許自在雖然平時不善運動,但溜冰還難不倒她,也能在冰場上來去自如。所以一群人開始在溜冰場上大擺陣式,整個場地裏都是他們的尖叫聲和口哨聲。
  許自在玩累了,額頭上泌著汗珠,靠在場地外圍的欄杆上休息。程子執正好滑過來,看見許自在,說:“沒想到你也會溜冰啊!”許自在不理他,腳下一用力,迅速離開了外圍,程子執為了跟她說句話,也跟著追過來。許自在隻好加速,一直朝裏側走,想甩開程子執。由於用力太大,一時沒穩住,許自在撞到楊峻身上,又從楊峻身上彈開,撞到另外一個人,這一撞頓時倒下了一大片。程子執一直緊跟著許自在,看她摔倒的瞬間,本能的伸手去扶,但不幸的是自己也跟著摔倒了,而且倒在了許自在的身下,也就是說他當了許自在同學的墊背的。
  程子執感覺一個軟軟的身體趴在自己胸前,知道是許自在,趕緊伸手碰碰她,“小冬瓜,你沒事吧?”聽到許自在說沒事,他又說“沒事跑這麽快幹什麽?”許自在抬起頭,狠盯著程子執,“你沒事追我幹什麽?”程子執用胳膊肘撐在地上,麵對許自在,說:“我過來隻是想告訴你你溜冰鞋的鞋帶開了,這樣危險!”
  許自在看看鞋帶果然是開了,也不好在衝程子執發火,起身把鞋帶係好,看看程子執仍然倒在地上,就伸手拉他一把。可是就在用力的一刹那,許自在又摔倒在地,緊跟著程子執也向她的方向倒下來,這次,許自在給程子執墊背了。
  所不同的是,這次程子執是麵對許自在倒下的,所以程子執整個身體都趴在了許自在身上。“你,你起來啊!”許自在用力推他,程子執仍然不動,許自在覺得兩個人現在的姿勢太曖昧了,因為程子執正把手放在自己還沒有發育完全的乳房處,而且呼吸沉重。
  “起來!”許自在大喊,但因為身體被壓著,她發出的音量並不大。
  程子執乖乖把手拿開,在許自在耳邊低聲說:“隻是兩個小籠包啊!”然後慢慢站起來。
  許自在羞得滿臉通紅,隻覺眼睛酸澀,緊跟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嚴冰他們看到許自在和程子執摔倒,也從外圍趕過來,看到許自在哭,忙問怎麽了?許自在也不說話。眾人又問程子執,他聳聳肩,“我隻是摔倒的時候砸了她一下而已!”眾人趕緊勸許自在別哭了,許自在咬著嘴唇,狠狠的瞪了程子執一眼,然後跟著嚴冰到場外休息去了。
  程子執使勁擦擦手心的汗,其實剛才他的確不是故意的,想想自己的手碰到了她的胸部,他也很緊張,不知道該如何反映,為了避免尷尬就隨口開了個玩笑,沒想到她卻認真了!還有模有樣的掉起了金豆子,哎,這下該如何是好呢?
  程子執正煩惱的時候,關美雲去買飲料回來了,看程子執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就說,“楊峻提議一會兒溜完冰,去縉雲軒吃正宗的杭州小籠包呢,你去不去?”
  程子執搔搔頭,“我累了,一會要回去休息!”
  結果,那天下午大家溜完冰都去吃小籠包了,除了程子執和許自在!

  烏雲蔽日
  初中生活是忙碌的,寒假開學後許自在忙於應付各門功課,很快把假期時那次溜冰的不愉快經曆給淡忘了。她每天照常乘公交車上學,在車站遇到嚴冰,再跟嚴冰一起到學校,每天忙著背曆史、政治,每天有寫不完的作業,也有忙不完的學生活動,總之,許自在的生活是豐富多采、忙忙碌碌、無憂無慮的。
  盡管過了一個寒假,程子執依然能清晰記得溜冰那天的所有細節,有些事情他越想忘記,就越記得清楚。許自在驚慌、憤怒的眼神始終困擾著他,上帝,誰能告訴他到底該怎麽辦?
  有時候他想幹脆去找許自在道個歉算了,省得老是這麽折磨自己,但每次遇到許自在他都說不出口。
  程韻執邊看電視邊數數,“4、5……18……22”程子執問她:“你數什麽呢?”韻執看了他一眼,來了精神,說:“數你的歎息聲啊,你今天怎麽了?老是歎氣啊?”她湊到哥哥跟前,好奇的問。“小鬼!去,一邊涼快去。”程子執反駁到,“我哪裏老歎氣了?”“還說沒有?我都數到22了。”韻執衝她眨著眼笑笑。程子執怕韻執發現自己的秘密,趕緊回房間了。韻執哪裏肯放過他,繼續追過來問:“喂,你到底怎麽了?告訴我吧!”看著妹妹好奇的樣子,他故意說:“還不是為學習發愁!”
  “學習?”韻執有點不解,“你不是向來都學習很好嗎?老考第一名呢!”
  “你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程子執煞有介事的說。韻執搖頭,表示還是不明白。“怎麽這麽笨啊?你,到底是不是我程子執的親妹妹啊?”他指著韻執的腦門說。
  “你老哥現在讀的R大附中就是個人外人,天外天,所有厲害的人物都集中到那兒了,要想保持第一名,太難了!你看我,天天背書,背的我都快成書呆子了。”程子執一副受苦受難的表情。
  韻執看哥哥不象開玩笑,不免有點同情,說:“原來上R大附中這麽難啊,我將來一定不上這樣的學校。”小丫頭算計著:“我要上八一!”
  “八一?為什麽?”程子執問。
  “上八一就不用太努力學習了,想玩什麽就玩什麽,也不用擔心考倒數第一。”韻執美美的想。“那到時候我也轉學過去,陪你上八一好不好?”程子執期待的看著妹妹。
  “好啊,那我就可以跟你們一起玩了!”韻執也覺得這樣最好。
  程子執還是經常往八一跑,他渴望能在八一的校園偶遇許自在,然而這樣的渴望每每落空,這更刺激著程子執的決心,關美雲的同學們都說:“美雲,你男朋友對你簡直太好了,幾乎天天來八一報道!”關美雲得意的笑笑,“他說以後還要轉學過來呢!”“哦,偉大的愛情啊!”同學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初一下學期,大院裏的班車因為利用率並不高,開始叫停,首長們開始堂而皇之的用專車送自己的子女們上學、放學。許自在因為一直坐公交車,對這個變化並未留意。其實自己的爺爺奶奶出門也有專車,隻是她不習慣坐而已。
  早上出門的時候,許自在把英語課本落在家裏,又匆忙回來取。她一路小跑著去趕公交車,隻差了幾秒鍾,她無奈的目送一車人走遠,心裏後悔不已,下一班車不知道什麽時候了?看來今天非遲到不可。
  程子執和妹妹上學、放學都有司機接送,關美雲有時候也和他們同乘一車。韻執可不象哥哥那樣喜歡美雲,她甚至有時候對美雲有種隱隱約約的敵意,可能她認為哥哥對美雲比對自己這個親妹妹還要親吧?三個人同坐在一輛車上,韻執氣鼓鼓的望著車窗外的景物發呆,美雲和程子執則有說有笑。“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韻執想。
  她還在為早上的事情不快,關美雲來找程子執一起去上學,韻執還沒準備好,就讓關美雲在客廳等一會兒,客廳裏掛著一個鳥籠子,裏邊有一隻小小的金絲雀,是程爸的朋友老陳送給韻執的生日禮物,這是一隻很名貴的鳥,韻執喜歡的不得了,給它取名字叫小金,每天親自給它喂食,誰都不讓碰一下。關美雲看著小鳥金色的羽毛,閃著華麗的光彩,忍不住想摸摸看,她輕輕打開鳥籠,把手伸進去,正好摸到小金尾巴上的羽毛,小金一急,噌一下飛到鳥籠的頂部,尾巴上的毛被關美雲拽斷了兩根,關美雲捏著兩根羽毛研究,這隻鳥為什麽能發出金色的光?
  韻執收拾好書包出來的時候,看到關美雲站在鳥籠邊,手裏捏著兩根金色羽毛,再看看籠子中的小金,顯然是受驚過度,正惶恐的看著關美雲唧唧喳喳的亂叫。韻執衝過去,搶過美雲手中的羽毛,大聲問:“你對小金做了什麽?”看著程韻執憤怒的目光,關美雲覺得好笑,不就是一隻鳥嗎?“我隻是想摸摸它,一不小心拔掉了兩根羽毛。”關美雲解釋。
  “你?誰允許你摸它了?”韻執氣急了,衝關美雲吼到。
  “摸它怎麽了?不就是一隻破鳥嗎?再讓我摸我還不希罕了呢?”關美雲在家也是大小姐一個,向來都是她向別人發脾氣,哪裏容得了別人這麽吼她。
  程子執正和司機發動車子,聽到爭吵聲,趕緊進來看,看到兩個女孩子怒目相向,幾乎要大打出手的樣子,立即攔住,問了半天才知道美雲動了韻執的心肝寶貝,他拉著韻執的胳膊說:“別那麽沒禮貌,那鳥不是好好的?隻是掉了根羽毛而已,你應該跟美雲道歉!”
  韻執搖頭,很堅決的說了聲:“不要!”
  程子執說:“你這樣大吼大叫很不禮貌,是不是讓我告訴老爸老媽去?”韻執還是不肯妥協:“隨便你,我就是不道歉!”程子執握著拳頭,在韻執麵前揮了揮,“別以為我不敢揍你?”韻執哼了一聲,“去就去!”
  現在韻執仍在為早上的事情生氣,她不理哥哥和美雲,隻是看著窗外。她忽然看到許自在的身影,在整個大院裏,敢跟程子執作對而又始終不屈服的隻有許自在。她好像沒趕上剛才那班車,正在無可奈何的等著下一班車,看她那焦急的樣子,是不是快要遲到了?韻執跟司機說:“叔叔您停一下車,我們順便帶上那個姐姐!”程子執和關美雲衝韻執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許自在都不由一怔。
  韻執衝許自在喊:“姐姐,一起走吧?”
  看到韻執,許自在走過來,“我正愁沒趕上車,怕遲到了呢!”她剛想應韻執邀請一起走,目光一掃,看到車後坐的程子執和關美雲,算了,她想,真是冤家路窄!
  “謝謝韻執,我等下一班公交車好了!”她揮揮手,不打算委屈自己。
  關美雲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她既然要等車,我們先走好了!”
  韻執也很執著,白了一眼關美雲:“我就想跟許自在一起走!”她直接下車,拉著許自在往副駕駛的位子上坐,自己則擠在程子執和關美雲中間,還故意對關美雲說:“擠死了,你往邊上點行不行?”關美雲被她氣的無話可說,直看程子執,程子執卻心不在焉。
  送完韻執,本來應該送程子執的,可他卻說:“先送美雲吧!”所以,那天最後一個送程子執,我們的程大帥個有了他中學生涯中的第一次遲到經曆。
  日複一日,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程子執心中變得越來越清晰,他無法表達,心中卻反複描繪,所以不經意的時候,他的筆會泄露他的心情。程子執在美術班臨摹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把人像的眼睛刻畫成腦海中的形象,他一驚,趕緊把作品塗掉,樊卓雲看著他心神不定的樣子,問:“你怎了?老大。”“沒,沒什麽!”他趕緊把塗掉的作品擋起來。
  繪畫班結束的時候,老師留作業讓每個人都交一幅自己最熟悉的人物素描,程子執認真的把作業要求記下。程子執上繪畫班已有幾年了,當時還在上小學,老師誇他很有天分,所以就堅持學了下來。
  周末的時候,拉了關美雲來當模特,在大院的草坪上支起畫架,有模有樣的展開畫板,聲稱要給關美雲畫一張角色美人圖,兩個人嘻嘻哈哈邊畫邊笑,程子執給關美雲講自己在學校的趣事,惹的關美雲笑個不停,捂著肚子問:“最後那個上了女廁所的男同學到底怎麽出來的?”“被人抬出來的!”程子執說,關美雲笑的更厲害。
  許自在正靠在老槐樹下的秋千邊看《簡愛》,當看到簡愛在遙遠的地方聽到羅切斯特的呼喚的時候,仿佛聽到遠方也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許自在,你在哪裏?”她感覺到那是最好的朋友寧浩的聲音。嗬嗬,被人牽掛也是一種幸福啊!她享受著這酷似天籟的呼喚聲,看著胸前別的梅花別針,憧憬著跟寧浩重逢的美麗時刻,寧浩暑假就要來北京看她了!昨天是他在電話中親口告訴她的。許自在沉溺在自己快樂的世界裏。
  可是她的快樂被人打擾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程子執和關美雲在不遠處的草坪上支起了畫架,程子執一邊畫著什麽一邊和關美雲說笑,關美雲誇張的笑聲在附近肆意飛揚,許自在擰著眉頭,她覺得相當不爽。程子執怎麽就陰魂不散呢?她用walkman的耳機把耳朵塞上,盡管不舒服,卻能阻擋一些噪音。
  程子執總不能專心的幫關美雲畫素描,他的筆不經意間改變了方向,他描到不遠處的老槐樹下一個熟悉的影子,背靠老槐樹,聚精會神的讀書,她在讀什麽呢?他有點好奇?又是什麽情景引發了她的憧憬呢?看她剛才一副快樂、安逸的表情,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會不會跟自己有一點點關係呢?她的憧憬裏有自己的存在嗎?程子執邊想邊畫,很快,畫板上出現了一個女孩子的形象,她勻稱的身材,一頭柔軟的長發,坐在秋千上隨意悠蕩,風掀起她的裙,吹亂她的發,但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她就象一個仙子誤入凡間,那麽柔和,寧靜。畫完後程子執舒了一口氣,隨即,他把一張白紙重新鋪好,繼續給關美雲畫素描。
  關美雲在遠處喊:“畫了這麽半天我能不能過去看一眼?”
  “不能,等會畫好了才能讓你看!”程子執衝她神秘的一笑,很快關美雲便迷失在這笑容裏,耐心的等待,直到程子執說好了,她才走過來。
  “這是我嗎?”關美雲看著畫像問,“當然。”程子執點點頭。
  “看著好陌生,尤其是眼睛。”關美雲在記憶裏搜索,這雙眼睛在哪裏見過,她肯定這不象她。“眼睛畫的不象!”程子執也一驚,這雙眼睛象極了許自在,他趕緊修改,勾勾畫畫,再看,已經是關美雲的形象。
  “這次象我了!”關美雲看著畫像高興的說,“把這張畫送給我好嗎?”
  程子執點頭,“等老師看完了就送給你!”
  許自在一直盼望著暑假能快點來,那樣寧浩就能早點來北京了。
  大院裏其他孩子也都盼望著暑假能快點來,因為今年大院裏還要組織孩子們去夏令營,聽說地點是北京最著名的風景區——燕棲湖。
  回想上次夏令營和許自在的不愉快,程子執決定趁這次夏令營機會調整戰略,建立和許自在的外交關係,進行正常外交活動,從而促進程許關係的長足發展。
  關美雲因為上次夏令營吃了不少苦,怕今年還是如此,所以不想再去,也勸程子執別去了。沒想到程子執倒是很堅決,“去玩玩吧,憋在家裏太沒意思。”程子執一句話,關美雲立刻動搖了,“去就去吧,不過我這次一定要多帶點好吃的,到時候你要幫我背包包噢!”程子執立刻顯出一派紳士風度:“很樂意為美女效勞!”
  老師一宣布放暑假大家都發了瘋似的往外跑,許自在更是高興的恨不得飛起來:“終於解放了!”嚴冰卻攔住她,“許自在,你暑假有活動嗎?如果沒事就跟我們一起去合唱團吧!”許自在有點為難,“暑假的時候我有個好朋友要來,我希望陪他一起玩呢!”“這樣啊,那算了!”嚴冰笑笑,許自在沒有注意到嚴冰失望的表情。
  夏令營的班車都要開了,程子執還沒有看到許自在來,關美雲看他不停的看表,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事,程子執突然說:“我忘記了一樣東西,不知道回去拿還能不能來得及?”司機師傅說:“再等你一會,可要快點啊!”程子執旋即跑下車,他並沒回家拿東西,而是直接跑到大院的老槐樹下,他知道現在許自在一定在這裏。
  果然,許自在正抱著一本厚厚的小說打瞌睡,午後的微風撫摸著她的肌膚,讓她如醺如醉。
  程子執拍了她一下,“起來啊,要去夏令營了!”
  許自在迷迷糊糊的,眯著一雙惺忪的睡眼,“我不去了,你們去吧!”她衝程子執揮了揮說。
  “為什麽不去?”程子執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這可是他期待了好久的活動,而且還要準備借此機會跟她建立睦鄰友好關係呢!如果她不去,他豈不是去唱獨角戲?
  “明天寧浩要來北京,我要陪他!”許自在輕聲說,說完又眯起眼睛想繼續小憩。
  “寧浩!”程子執頓時茫然,胸口好像被人重重錘了一下,無法呼吸。
  程子執回到車上的時候,大家都等急了,關美雲說:“你去拿什麽?拿到了嗎?”
  程子執故作瀟灑的一笑,用手指在胸前做了個心形的動作,關美雲不解,問:“到底是什麽啊?”
  程子執寵溺的揉揉她的頭,說:“傻丫頭,別問了,說了你也不懂。”
  關美雲果然不再問,乖乖的拿出耳機聽音樂,並把一個耳塞塞給程子執。此時此刻,程子執非常感謝美雲的體貼。

  電光忽閃
  這個暑假,許自在和寧浩簡直玩瘋了,去後海泛舟,去植物園采標本,去看國家大劇院話劇、去頤和園消暑、去蓮花池采蓮蓬,凡是能玩又好玩的地方他們去遍了。
  寧浩看著一本本相冊,不禁感歎:“以前住在北京的時候都不覺得哪裏好玩,現在在外地反而想念起北京來。”
  “講話怎麽老氣橫秋的?”許自在笑他。“人老了啊!”寧浩感歎。“你老個頭!”許自在用小拳頭捶寧浩的胸肌,被他用手擋住,“你謀殺啊,兩年不見怎麽變得這麽暴力?”
  被他攥住拳頭,許自在手動不了,改用腳攻擊,寧浩隻好用腳把她腿別住,讓她整個人都動彈不了。“哈哈,認輸了吧?”寧浩說。
  許自在發現自己整個就在寧浩的懷裏,想動也動不了,“大人饒命吧,小女子認輸了!”她說。寧浩這樣進距離的看著許自在,突然發現她長大了,不再是以前他整天拉著手到處跑的小姑娘。
  許自在發現寧浩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異,問:“你怎麽了?”
  寧浩聲音喑啞,問:“許自在,你說我們能永遠這樣親密無間嗎?”
  “能啊!”許自在肯定的答案就這樣脫口而出。
  寧浩拍拍她的背,“傻丫頭,答應了就不能反悔啊!”
  “當然!”
  夏令營結束的時候,程子執被曬的黝黑,當他和其他孩子在大院裏踢球的時候,許自在和寧浩都沒認出他來。
  許自在指著大院裏的老槐樹說,“小時候我們最愛在這裏玩了。”
  寧浩看著她笑:“那時候你最喜歡這架秋千,經常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它,顯得可憐巴巴的,可是它卻是程子執和關美雲的專署,是不是當時讓你很生氣?”
  “才沒有!”許自在不好意思的笑笑。
  “還說沒有?你來這個大院的第一天就和程子執為這秋千打架!”寧浩說。
  許自在實在覺得不好意思,說“那時候他太霸道了,真是欠教訓呢!”
  “是啊,也隻有你才敢教訓他吧?”寧浩用手指指著許自在的鼻梁,他們現在仍象小時候一樣親密。
  “你壓我鼻子,都被你壓成踏踏的了,醜死了!”許自在追著寧浩也要壓他的鼻子。
  程子執遠遠的看到許自在,那個和她一起的男生就是寧浩吧?他長高了不少,也壯了,看起來更象個男子漢了。看著他們一起親密玩鬧,程子執感覺自己就象個被拋棄的孩子,顯得那麽孤獨。盡管周圍有很多人陪他一起玩,哄他開心,但他的眼裏卻隻有許自在和寧浩。
  程子執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但他還是去了。
  “程子執!”寧浩看到程子執有點吃驚,“好久沒見了。”
  程子執笑笑,“是啊,好久不見,你還好吧?”程子執和寧浩並不是一個類型的孩子,也沒有多深的交情,當程子執率領大院裏的孩子踢足球、掏鳥窩的時候,寧浩正在陪許自在挖沙、活泥、在大院裏到處亂逛。寧浩和程子執是疏遠的,也許從小他就有前瞻意識,他和程子執永遠不能成為朋友。
  寧浩和程子執站在一起居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為了避免尷尬,寧浩隻好拉著許自在去別處走走,“我們要去散步,要不要一起來?”寧浩拉著許自在的手,很有禮貌的問程子執。
  “不了,歡迎回來,你們去吧!”程子執看著寧浩和許自在一起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原來,一切都未改變,童年的一幕幕又再次浮現在眼前。
  暑假開學,許自在、嚴冰和初二年級其他幾名同學代表學校參加全市的中學生辯論賽,經過兩輪淘汰,最後全市隻剩下八一和R大附中兩所學校爭奪第一名。
  許自在早就聽知道R大附中的程子執也參加了辯論賽,而且在兩輪預賽中表現突出,同學們私底下都叫他“最佳辯手”,看來總決賽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和程子執決一死戰了。
  程子執參加辯論賽無非是想打發打發時間,他最近太閑了,看書看不進去,不找點事情做又老是胡思亂想,他怕自己走火入魔,所以很努力的轉移注意力。他沒想到會在比賽中遇到許自在。
  第一輪預賽,R大附中與B大附中對決,兩個學校都是強手中的強手,遇到一起自然免不了一場惡戰。程子執開始並沒認真,隻是抱著一種玩鬧的心態,看著B大附中的師生準備充分,勢在必得的架勢,程子執有點難以招架,他想幹脆放棄算了,正在他想退卻的時候,看到許自在和嚴冰也坐在選手區,準備要參加下一輪比賽,程子執來了精神,嗬嗬,既然許自在也來參加,自己何不努力堅持到底,沒準最後還能與他們相遇,到時候一決雌雄,不是很有意思?
  在總結發言的時候,程子執一改剛才吊兒郎當的語氣,嚴肅、認真、邏輯清晰、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讓台上、台下的評委、觀眾大跌眼鏡,當他做完總結發言,台下的掌聲經久不斷。許自在和嚴冰也跟著鼓掌,嚴冰跟許自在說:“他將是我們最大的對手啊!”
  結果,第一輪預賽,B大附中被R大附中戰敗,讓其他學校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少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雖然許自在沉默寡言,但她邏輯清晰,思維敏捷,口齒清楚,所以經過幾輪比賽下來,很多人開始對她刮目相看。有些人甚至偷偷在她身後說:“看看,就是她,聽說很厲害呢!”“真沒看出來,還以為就她好對付呢!”“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恩,看決賽的時候她的表現吧!”不管同學們在背後如何議論自己,許自在就當沒聽見,還是很認真的準備比賽。
  總決賽那天,R大附中和八一中學的師生代表都來助陣,讓八一的學生感到氣憤的是關美雲同學居然倒戈,去給R大附中當起了啦啦隊長。
  這場比賽,中央電視台進行現場直播,所以媒體也都很重視,在選手入場的時候,許自在看到正有記者訪問程子執,年輕女記者舉著話筒大聲問:“這位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R大附中!”程子執簡單的回答。“請問你們今天有信心奪冠嗎?”“很有信心!”在許自在看來程子執簡直笑的張狂。“你就笑吧,小心飛的高,摔的疼!”她在心裏說。
  程子執看到許自在,忙拉住她,跟記者說,“這是我們今天的辯友,能借用您的相機給我們合個影嗎?”記者巴不得能多幾個這樣的機會接觸到參賽的學生,於是立即用相機對準他們哢嚓哢嚓連拍了好幾張。
  在記者麵前許自在也不好發火,使勁甩開程子執的手,說:“一會兒賽場上見吧!”
  八一中學抽簽抽到正方,觀點是門門通勝過一門精,R大附中是反方,觀點自然是與正方相反。雙方已經提前準備了很多材料,比賽開始一開始,程子執就狠狠壓住陣腳,八一中學代表隊隻能艱難防禦,許自在見形式不利,趕緊賣一個破綻,故意說門門通不一定是正確的,R大附中一個隊員因為急於把對方打敗,於是也順著許自在的觀點繼續闡述下去,從而證明了許自在提出的前提是正確的,這下正好讓嚴冰抓到小辮子,再順著許自在的邏輯說下去,居然發現R大附中的同學說了半天都在替八一說話。許自在和嚴冰終於扭轉了局勢,但雙方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一時對峙起來,也難分勝負。做完總結陳述,雙方都緊張的等待著比賽結果。
  很多專家評委都在為難,兩個學校的學生都表現突出,給哪個學校少打點分都於心不忍,評判團研究了將近半個小時,最後還是判八一奪冠。但因為反方的程子執同學表現不俗,特授予“最佳辯手”稱號。於是,所有人皆大歡喜!
  主持人宣布完成績,雙方選手互相握手表示祝賀。程子執走到許自在麵前,說:“恭喜你們學校獲勝!握一下手吧!”
  許自在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麽平和的相對。正當許自在想說程子執今天表現不錯的時候,關美雲跑上台,給了程子執一個大大的擁抱,“子執,你今天表現太好了。”許自在聳聳肩,轉過頭繼續和別的同學握手。
  那次辯論賽後,程子執很快就收到了某報紙記者寄來的照片——他和許自在在賽場入口處的合影。看著照片上許自在笑的牽強,程子執皺著眉頭,自言自語的說:“許自在你怎麽這麽笨,對著鏡頭,不會笑的燦爛點啊?”
  韻執正在看動畫片,聽到哥哥說話,又沒聽清楚說什麽,忙問:“程子執,你說什麽啊?”
  程子執趕緊把照片藏起來,“又沒跟你說話,看你的電視吧!”
  “哦!”韻執吐吐舌頭,“別是有什麽病吧?你。自己跟自己說話。”
  程子執是專程去八一找許自在的,他要把照片也給她看看。剛到校門口就遇到6班同學,“來找關美雲吧?她去練舞蹈了,在文藝部。”同學好心提醒。程子執應著:“謝謝,我一會去找她。”
  程子執走到3班門口,問一位男生:“請問許自在在嗎?”那位男同學見過程子執,知道他是6班關大美女的護花使者,他來找許自在有什麽事?不會是自在得罪了關美女吧?不過看樣子他又不象來找茬。他進教室去看了看,回來說:“他們都去文藝部練節目了。”
  程子執對八一很熟,找到文藝部的鋼琴室,他知道許自在肯定是在練琴,許自在鋼琴彈的很好,因為她母親是國內著名鋼琴家,在家庭的熏染下,許自在從小在鋼琴方麵就很有造詣。琴室裏傳出悠揚的琴聲,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什麽時候象個小冬瓜似的許自在長成這樣瘦瘦高高的了呢?
  一曲華麗的致愛麗絲結束後,許自在凝神,為什麽這麽優雅的音樂背後會有哀傷呢?她不解。聽她彈完曲子,音樂老師說:“這支曲子聽你彈和聽別人彈感覺不同啊!誰教你的?”許自在笑笑,“我媽教過我!”音樂老師點頭,“真是行家呢!”
  “好了,今天我們就到這裏,彈的很好!”老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和許自在說。
  “謝謝老師!再見!”許自在很有禮貌的和老師告別,一出門看到了程子執,“你怎麽在這裏?關美雲在舞蹈室,一直往回走。”她指著他走過來的方向說。
  “我來找你啊!”程子執把照片拿給許自在,“上次辯論賽的照片給你看。”
  許自在看著照片上自己的別扭神情,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而程子執卻時刻都那麽完美,拍個照片都笑的那麽優雅俊俏,真是個尤物!她心裏不平的說。憑什麽他長成那樣?簡直是妖媚,是男生中的異類吧!
  看許自在不說話,程子執忙問:“怎麽樣?照的不錯吧?你要不要留下一張做紀念?”
  許自在撇著小嘴,“我還是不要了,怕偶爾看到做惡夢。還有就是怕忍不住在照片上釘釘子。”說完把照片還給了程子執,“你留著吧!”
  程子執收起照片,說:“許自在你知道嗎?你有時候你真讓人氣的牙癢癢,恨不得揍你。”
  “彼此彼此吧!你有時候也不怎麽受歡迎。”許自在冷冷的說。
  看著許自在走遠,程子執有點憤憤不平,為什麽自己走到哪裏都受歡迎,偏偏遇到許自在就吃癟?正想著,聽到關美雲喊自己,“子執,我在這兒!”
  程子執趕緊往舞蹈室走去,看著關美雲剛跳完舞,滿頭大汗,就拿過毛巾幫她抹汗,“排練完了嗎?一會兒請你去吃批薩吧!”關美雲點頭,“太好了,正餓著呢!”
  嚴冰幫許自在拎著書包,邊走邊問:“節目練的怎麽樣了?”
  “還好。”許自在揉著手指,“就是胳膊有點沉。”
  “累了就休息一下再練!”嚴冰勸到:“要是疲了,練多了也沒效果!”
  “知道!”許自在齜著牙說:“你比老師都羅嗦!”
  兩個人邊走邊聊,在校門口正好遇到程子執和關美雲,程大帥哥和關大美女也有說有笑的走過來,許自在冷眼瞧著,打算裝做沒看見。四個人擦肩而過,她發現程子執怒視著自己,心想:算了,何必理他?
  程子執和關美雲往必勝客走去,關美雲說:“剛才怎麽不跟許自在打招呼?”
  程子執哼了一聲,“我怕她不認識我們。”
  關美雲一笑:“不至於吧!你是不是很討厭她?”
  “我什麽時候討厭她了,還不都是她自己惹人生氣?”他還為下午照片的事情不高興。
  “算了,別不高興啊,我隻是說著玩!”關美雲搖著程子執的胳膊,“我一會要吃藍梅牛肉批薩!”
  “好!”程子執笑了,“我也喜歡這個口味!”
  初三上學期,因為程韻執考上了八一中學,程子執往八一跑的機會更多了,程子執幹脆和父母說:“我也轉到八一好了,和妹妹在一個學校,還可以多照顧她點。”
  程家夫婦看著日漸長高的兒子,什麽時候這麽懂事了?不過他們還是擔心兒子這樣轉學會影響學習,程子執向父母保證轉學後還照樣考第一名,夫妻兩個才放心。
  這樣,程子執在初三那年拒絕了R大附中老師、校長的熱情挽留轉到了八一中學。八一的教導主任看著這個幾乎完美的學生高興的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你想去哪個班呢?”
  “我想去3班!”程子執堅定的說。
  “好啊!3班是個不錯的集體。”教導主任趕緊把3班班主任找來,“程子執同學就分到你們班吧,他是某領導的孩子,你要多照顧點!”3班班主任連忙點頭。
  許自在簡直不敢相信,程子執居然轉學來到了八一,而且還跟自己一個班。她用力擰了一下大腿,疼的,天啊,這居然是事實!
  3班同學看著程子執,這個大帥哥居然轉學了,還轉到了他們3班,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下課的時候圍著程子執問長問短,程大帥哥都微笑以對,程子執在短時間內收服了3班所有女生的心,但決不包括許自在同學。
  許自在遠遠的看著程子執,“這個惡魔又要耍什麽花招?”看到他向自己神秘的一笑,許自在趕緊閃人,他們從來不對盤,大動幹戈是常有的事,她可不想當著所有同學的麵和程子執幹仗,那太影響她許自在在同學們心目中的形象了。

  電光忽暗
  程子執轉學到八一以後,在整個初三年級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首先是初三3班,同學們對這個新到的英俊公子簡直奉若神明,每每聊天不是說程子執同學成績如何優秀就是說程同學如何多才多藝,如何幽默風趣,如何平易近人等。許自在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心想:“跟他認識這麽多年了,怎麽就沒發現這個爛人有那麽多優點。”
  初三6班的同學聽說程子執轉學過來,趕緊問關美雲:“他是不是專門為了你才轉過來的?”關美雲癡癡的笑,“他早就說過要轉來八一跟我一起的!”“哇!”6班同學羨慕的看著關同學,“有個這樣的男朋友簡直太好了!”關美雲在眾人的羨慕聲中臉色透紅,象個熟透了了蘋果。
  其他班的同學聽說3班轉來個大帥哥,而且成績還超好,是R大附中的校草級人物,也都來看,整個3班的門口和窗口都被圍的水泄不通。
  看到這樣的情況,許自在一個勁搖頭,“造孽啊,簡直是擾亂社會治安!”
  嚴冰見她小聲嘀咕,問:“許自在,你怎麽?”
  許自在嗬嗬笑著,“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嚴冰哈哈大笑,“你幾時信佛了?”
  “佛就在我心中!”許自在雙手合十,衝嚴冰說。
  程子執的座位就在許自在和嚴冰身後,聽到他們說笑,程子執用鋼筆帽統統許自在:“你們聲音小點行不?”沒等許自在說話,嚴冰先開口了,“不好意思,以前後邊沒人,我們習慣了。”程子執也不好再計較。
  課間的時候,韻執來找程子執要課本,看到許自在,問“你也在這個班嗎?”許自在點頭,韻執說:“太好了,以後可以經常來找你們玩了。”許自在看看周圍的同學,卻覺得這一點都不好玩。
  放學的時候,許自在象往常一樣坐嚴冰的自行車到公共汽車站,剛一出校門就看到程家的司機在等著接人了,關美雲和程子執一起走出來,後邊跟著韻執。許自在催嚴冰快點走,免得一會讓他們看到。
  可是眼尖的韻執還是看到了許自在,他們坐在車裏喊:“許自在,一起走吧!”
  許自在搖搖頭,“你們先走吧!”
  韻執讓司機停下車,親自下來,“許自在,坐我們的車吧,反正大家都住一起,而且你現在又跟我哥哥一個班,就別客氣了!”嚴冰好奇的打量著程韻執,他認識這個小女生,是程子執同學的妹妹。
  許自在和程子執家住一起,難道?嚴冰頓時想起什麽?問:“許自在,你家是不是住在某大院裏?”
  這時,程子執也下車了,“沒錯,她家就住在大院裏。”他回答了嚴冰的問題。
  嚴冰臉色一暗,盯著許自在,說“原來你也是高幹子弟啊!真沒想到。”
  許自在看著嚴冰嚴肅的表情,想解釋可什麽也說不出來。
  嚴冰說:“你們既然都住一起就一起走吧!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了。”嚴冰把自行車騎的飛快,都忘記了許自在的書包還放在自己的車筐裏。
  許自在恨恨的瞅著程子執,“為什麽每次遇到你就沒好事?”程子執也沒料到嚴冰會是這種反映,居然把許自在丟下自己先走了。
  韻執也蒙了,她不知道自己好心叫許自在搭車為什麽會惹得大家都不高興。
  許自在靜下心來跟韻執解釋,“別自責,這不關你的事。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今天我想自己走。”
  看著許自在慢慢走遠,韻執問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沒有,隻是她跟我們不同!”程子執和妹妹回到車上。
  車子再次發動起來,程子執透過車窗看到許自在孤單瘦弱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裏。
  許自在的月票和錢夾都在書包裏,書包被嚴冰帶走了,她身上沒有一分錢。在車站轉悠了半天,看著人流來來去去,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給爺爺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自己有點事,晚點到家。
  她用腳丈量著從學校到家的距離,她想不通,為什麽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來看高幹子弟,仿佛他們身上有一個與生俱來的特殊光環。
  難道他們真的表現的那麽高高在上、盛氣淩人?還是在無意中流露出嬌奢、傲慢?
  天色漸漸暗下來,許自在走了一路,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她現在恨死了程子執,心裏不停的問候他的祖宗八代。好在前邊離家已不太遠,許自在小跑著往回走。
  程子執正在大院門口和警衛說話,看到許自在來了,趕緊走過來,說:“你爬回來的啊?我都在這裏等你一個小時了。”
  許自在正在生氣,也衝他吼:“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到家了,誰讓你在這裏等我的?等一個小時你活該!”說完還不忘白他一眼。
  “真是狗咬呂洞賓!”程子執看她平安回來也跟著往院裏走。
  第二天早上許自在到學校的時候,嚴冰已經到了,他正趴在桌子上寫作業,看到許自在神情很不自然,說:“不好意思,我昨天把你書包帶走了!”
  許自在笑笑,“沒事,不知道你幫我把作業做完了沒有?要是沒有,我今天就慘了!”嚴冰揉著眼睛,說:“我自己的也沒寫,到時候一塊兒挨罰吧!”
  一整天,嚴冰都沒怎麽說話,許自在也不吭聲,連後邊坐的程子執也出奇的安靜。下午的自習課上,許自在遇到不會做的題目,想問嚴冰,又不好意思打破沉默,就坐在坐位上唉聲歎氣,她怎麽突然間把最好的朋友給得罪了?
  看著許自在坐立不安的樣子,程子執把手中的鋼筆一扔,說:“靠,嚴冰你出來一下。”說完就拽著嚴冰的衣服往外走,同學們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走出教室。
  過了一刻鍾兩個人才回來,嚴冰眼角多了一塊淤青,許自在回頭看著程子執,這個暴力惡魔真的動手打了嚴冰!許自在攥緊拳頭,衝程子執揮了揮,剛想想開口質問他為什麽動手打嚴冰?卻被嚴冰拉住,“我沒事。”許自在才作罷。
  放學的時候,嚴冰跟許自在說:“昨天真對不起,害你走回家。”許自在搖頭。
  嚴冰接著說:“我昨天表現的真的很差勁,我一直以為你跟我一樣是平民家的孩子,昨天聽到程子執他們說你們住一個大院,真的嚇了一跳,原來你是許元帥的後代。”
  許自在問:“我是誰家的孩子真的很重要嗎?”
  嚴冰不好意思的笑笑:“不重要了,隻是猛一聽說你的背景覺得反差太大,其實仔細想想,你還真沒表現的跟其他人有什麽不同。”
  “那就對了,我們本來也沒什麽不同。”許自在拍了拍嚴冰的肩膀,“有些事情,你不宣揚別人永遠也不會發現哦!”
  “我所認識的許自在一直都跟我們一樣,很平民化啊!”嚴冰收拾書包,“走了,順路帶你到車站。”
  許自在深吸了一口氣,“有車坐太好了,昨天走了太多路,害我腳到現在還疼!”
  “笨啊,不會坐車?”“月票和錢都放書包裏了。”“不會給我打電話?”“你的號碼忘記了。”“說你笨吧,還不承認!”兩個人的聲音漸漸走遠。
  程子執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讓他們吵架、冷戰好了,關自己什麽事呢?沒準自己還能漁翁得利呢!可是,他卻看不得許自在難過,非要管這個閑事不可。程子執發現自己子突然變得善良了,嗬嗬。
  放學回到家,韻執神神秘秘的走到程子執房間,把門關好,再三確認外邊沒人偷聽,才說:“我們班的李茉莉同學讓我把這個交給你!”韻執從口袋裏掏出一封緘的很精美的信封。
  “是什麽?”程子執正在看書,頭也沒抬。
  韻執遞給他:“你自己看看呀!”
  過了一會兒,程子執才把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韻執“什麽呀?”他把信封拆開,一頁粉紅色的信紙掉在桌上。
  韻執說:“你快點看啊!”
  程子執翻開信紙,上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程子執哥哥你好,我很喜歡你。這個周末是我的生日,歡迎到我家來玩!程子執把信紙丟開,“什麽亂七八糟的?”
  韻執說:“你去不去啊?我同學求我半天呢!”
  “沒時間摻和你和你同學的破事!”程子執又繼續低頭看書。
  韻執把嘴撅的老高:“有什麽了不起,不去拉倒!”說完氣衝衝的把門摔上。
  保姆正好進來送果汁,險些撞上,保姆小心翼翼的問程子執:“韻執怎麽了?我要不要也給她榨點果汁送去?”
  程子執說:“她發神經,您別理她!”
  程子執看完書,收拾書桌,又看到韻執拿過來的那封信,靜靜的躺在書桌上,程子執盯著它,或許這是個不錯的表達心意的方式!
  程子執找了張紙,斟酌了半天,終於寫下了幾行字:老槐樹下有童年美好的記憶,秋千上蕩著青梅竹馬,我在遠處的草地上悠閑的畫畫,描繪出內心深處最絢麗的色彩。
  程子執從小博覽群書,當然文采斐然,寫幾句抒情的小詩於他隻是小菜一碟,他把紙折好了隨手夾在剛才看過的書頁裏,就去玩遊戲了。
  韻執氣憤了好半天,才想起李茉莉同學寫給程子執的信還放在他書桌上,趕緊折回去拿。卻不小心碰到了書桌上的水杯。杯子裏殘留的果汁灑了出來,韻執趕緊找紙巾擦,慌亂中又把書中夾的紙頁抖了出來。把桌子擦幹淨了,韻執才想起把紙頁打開來看看。
  這一看,韻執樂了,“哈哈,被我抓住小辮子了吧!”她認定這是哥哥寫給關美雲的情書,如果拿這個去要挾程子執不知道會怎麽樣?韻執偷偷把信拿走,又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程子執想起自己寫的小詩還夾在課本裏,可左找右找都找遍了,還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沒有找到,難道不小心弄丟了?程子執也沒過多的在意,丟就丟了吧,反正寫的也很潦草,就算別人看了也不知所雲。
  韻執把哥哥的東西拿走後,放在書包裏,沒過兩天也淡忘了。
  周五的時候,程子執突然想起周末韻執的同學過生日,就跟韻執說:“這個周末你去參加同學的生日會,順便多帶個禮物,就當我送的,跟你同學說我很歡迎她來咱們家玩,我會把她當親妹妹一樣招待!”
  韻執好奇的看著他:“你什麽時候這麽有人情味了?”
  程子執說:“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合適就算了。”
  韻執笑著說:“當然合適了,真不愧是我老哥呢!”
  韻執選禮物的時候發現程子執寫給關美雲的信還在自己書包裏,為了答謝老哥的情誼,她決定做一次信使,親自把信給關美雲送去。
  一直以來關美雲都是程子執的擁護者和追隨者,看到程子執寫的詩,關美雲知道這是他在向自己表露心跡,關大美女的心裏自然跟樂開了花似的。她收起這張紙,鎖在抽屜裏。
  周一上學,關大美女精心打扮了一番,更顯得如花似玉。
  中午吃飯的時候,許自在和嚴冰先到,買完飯,兩個人選了個人少的桌子坐下,韻執看到許自在,也跟著坐過來,“自在姐姐,好久不見!”她跟許自在打招呼,許自在說:“你自己嗎?”韻執指指正在買飯的程子執和關美雲說:“還有他們!”
  許自在邊吃飯邊和嚴冰討論這周的籃球賽,對程子執和關美雲視而不見,倒是嚴冰主動和程子執打招呼。然後大家各吃各的飯。
  韻執看到關美雲今天妝畫的太濃,就故意說:“美雲姐姐今天真漂亮,可以跟京劇裏的花旦媲美了!”
  程子執嗬斥她:“太不學無術了,哪裏有這麽誇人的?出去別說是我妹妹啊,丟人!”
  韻執說:“我又沒誇你,你急什麽?還真顧念青梅竹馬啊!”
  程子執拍了她一下:“你胡說什麽?小心我揍你!”
  許自在和嚴冰都停下來看著他們。
  韻執吐吐舌頭:“老槐樹下有童年美好的記憶,秋千上蕩著青梅竹馬,我在遠處的草地上悠閑的畫畫,描繪出內心深處最絢麗的色彩……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呢!”
  “你拿了那張紙?”程子執的表情馬上變得嚴厲。
  “是啊,”韻執點點頭,“我還好事做到底,親自把它送到了美雲姐姐手裏!”韻執得意的笑著。
  “程韻執,你……”程子執霍一下站起來,揪著韻執的衣領“你吃飽了沒事幹是不是?”
  許自在聽到韻執念的那首詩,有點想笑,明明是寫給關美雲的啊,既然韻執替他拿給了關美雲,那他還急什麽呢?她離韻執坐的最進,自然不能讓程子執行凶,“喂,不能欺負弱小啊!”她把程子執的拳頭拿開,嚴冰也跟著過來拉他坐下,“別著急,有話慢慢說啊!”
  關大美女聽韻執當著好幾個人把那首小詩又背了一遍,有點害羞,臉紅的象塗了一曾胭脂,含情脈脈的看著程子執,說:“別責怪韻執了,你的詩寫的很好,意境很美,我很喜歡,而且這也是我記憶裏最美好的畫麵。”
  程子執做在坐位上,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無法解釋,無法思考,上帝,為什麽會這樣?

  第一滴雨
  日子在循環中往複,曆史在回旋中前進,程子執和許自在的關係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有所改善,但他們終究不能成為朋友。
  初三結束的時候,3班同學為了給初中生活畫一個圓滿的句號,相約去樂聖K歌。褪去終日一色的校服,換上平日藏在箱底最亮眼的盛裝,青春正年少,激情飛揚的心怎肯安寧?一群花季雨季的少年演繹著青春的夢想。
  許自在一襲鵝黃色真絲連衣裙把臉色襯的更白,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晶亮、璀璨,熠熠生輝。生活委員湊上去說:“真沒天理了,許自在打扮起來怎麽能這麽漂亮?”嚴冰看到許自在也覺得眼前一亮,“真是跟平時不太一樣啊!”
  程子執因為等關美雲,所以來的最晚,關美雲對3班的活動很樂於參與,當然不會錯過這麽熱鬧的K歌。程子執看到許自在也是一愣,平日裏隻是覺得許自在與眾不同,並沒有發現哪裏漂亮啊!今天怎麽這麽養眼?程子執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正好許自在也注意到他們出現,視線落在程子執身上,兩個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同時又分別轉開。
  嚴冰身為班長,首先簡單的給大家介紹了一下活動安排並轉達了班主任老師的要求,才開始活動。因為多數人高中都是直升的,還要繼續在八一讀,隻有少數幾個人報考了其它學校,如果不能考上,最終還會留在八一。所以同學們也沒有多大的感傷,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興奮和瘋狂。
  生活委員非要拉著許自在唱對麵的女孩看過來,惹得同學們捧腹,嚴冰一曲上海灘主題曲浪奔浪流也唱得跌宕起伏。現場氣氛一時熱烈起來,大家敲著喝空了的啤酒罐助興。今天大家都喝了不少啤酒,尤其是男生,一個個都麵紅耳赤。
  3班同學都知道程子執程大帥哥是有名的男中音,學校合唱團的台柱,於是起著哄讓他吼一曲。程子執今天喝了不少啤酒,頭一次喝這麽多,腦袋真有點暈。他放下手中剛喝了一半的啤酒罐,拿起話筒,說:“一首《童年》,緬懷我們逝去的童年時光,希望許自在同學能跟我一起唱。”說完,執起另個一個話筒等她上台。許自在沒料到程子執提這樣的要求,她看著台上程子執誠懇的目光和周圍同學期待的眼神,毅然起身上台。不管程子執要耍什麽花招,都由他去吧。
  音樂起來,許自在先唱:“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操場邊的秋千上,隻有蝴蝶兒停在上麵,……隔壁班的那個男孩怎麽還沒經過我的窗前,嘴裏的零食,手裏的漫畫,心裏初戀的童年……”許自在邊唱邊想到了大院的茂盛的老槐樹,想到那架樸實、悠閑的秋千,想到了寧浩和程子執那稚氣未脫的臉,想到了……原來不管是怎樣的童年,都是難忘的。
  許自在不知不覺停下來,程子執自然接起:“多少的日子裏總是一個人麵對著天空發呆,就這麽好奇,就這麽幻想,這麽孤單的童年,……什麽時候才能象高年級的同學有張成熟與長大的臉,盼望著假期盼望著明天,盼望著長大的童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長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長大的童年”兩個人的聲音終於又合在一起。
  許自在看著程子執,麵前的人已經長大,個子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臉上也出現了淡淡的青須,什麽時候,童年就這樣溜走了呢?她陷入迷茫。
  程子執也看著許自在,但願這首童年能讓她化解對自己的敵意,從而有機會重新認識自己。
  兩個人對望了好半天,一個是滿臉的回憶和迷茫,一個是滿臉的憧憬和期待;一個人眼裏籠著霧,一個人眼裏發著光。周圍的同學都靜靜的看著他們,過了好半天,台下才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許自在驚醒,程子執已經拉著她手謝幕了!下台來,許自在想抽回手,卻被程子執攥得緊緊的,他鄭重的看著她,說:“許自在,從今天開始我們做好朋友吧?”
  許自在頓時有大笑的衝動,說:“程子執,你眼睛沒問題吧?”
  程子執搖頭:“沒問題,我想和你做朋友!”
  許自在使勁抽回自己的手,因為太用力,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在地上:“你看清楚,我是許自在!”
  “恩!我知道!”程子執扶住許自在,“我是認真的啊!”
  許自在剛想說話,卻被人從程子執身邊推開,她聽到身後關美雲的聲音:“子執,你還好吧?是不是啤酒喝多了點?”她順勢扶住程子執的胳膊,冷冷的看著許自在。
  許自在發現關美雲的敵意太重,想轉身走開,又被程子執拉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許自在撓頭,“你,從來不是我的敵人。但,我們很難成為朋友!”說完,許自在匆匆離開。要不是被關美雲拉著,程子執肯定會追上去問為什麽。
  許自在借去洗手間的機會反複想程子執說的話,“我想和你做朋友!”難道程子執突然轉變了,不再討厭自己?再仔細想想,怎麽可能?從小到大,程子執到哪裏都與自己過不去,怎麽今天突然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又想找自己麻煩?她用冷水拍拍臉,奇怪,自己沒喝啤酒啊,怎麽臉這麽紅?
  從洗手間出來,許自在遇到嚴冰,跟他說晚上自己還有事,要早點回家。嚴冰看她不自然的樣子,問怎麽了?要不要送她回去?許自在搖頭,“不用,你們繼續玩吧!”
  嚴冰跟她走出來,又被她推回去,“真的不用,你們繼續,明天再打電話吧!”許自在玩到一半悄悄退場了。所以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她走後大家瘋狂對歌,拚命喝酒,男生一個個都爛醉如泥!
  暑假過後,關美雲也轉來3班,一時間,3班名聲又起,全校最帥的男生、最靚的女生都集中在3班了,而且,這個班還高幹子弟雲集,所以,私下裏,其他班的學生都跟3班叫“太子班”。
  高一新學期,程子執當選為班長,取代嚴冰3年來對此職務的壟斷,關美雲競選生活委員成功。許自在放棄了文體委員,享受無官一身輕的閑適,有時間就去練練鋼琴,生活、學習都輕鬆自在。
  許自在是最懶散的學生,卻不是成績最差的,就象程子執是最成績最好的學生,卻不是最用功的。但關美雲就沒那麽幸運了,她英語一直很差,往往是班裏的後幾名,這可急壞了關大美女,於是她天天下午的自習課都圍著程子執補習英語。程子執標準的發音每每影響著嚴冰和許自在,開始他們還能忍受,不就是偶爾讀幾句英語嗎?可是時間長了,許自在發現下午的自習課除了聽程子執悅耳的男中音和關美雲蹩腳的口語外幾乎一無所獲,她開始對程子執不滿,又不是晨讀,天天那麽大聲音讀英語?
  於是,某天下午她終於說話了:“程子執,你影響我上自習了!麻煩你把讀書時間改改好嗎?”
  程子執正給關美雲糾正發音,關大美女在發音上還真是嚴重欠缺,一個音糾正了好幾遍還是發不對,程子執不免有點急。
  一向都不怎麽和自己講話的許自在突然轉過頭來警告自己現在不是讀書時間,什麽意思,難道自己的聲音讓她那麽反感嗎?程子執皺皺眉,“不好!我就高興現在讀,怎麽了?”
  許自在瞪了他一眼,“隨你!”說完,轉過頭帶上耳機聽音樂,不再理他。
  程子執一直對許自在說過的一句話耿耿於懷,“你,從來不是我的敵人。但,我們很難成為朋友!”程子執想知道到底為什麽,難道就因為他們習慣不同嗎?還是她天生就看他不順眼?
  見許自在轉過頭,又不理自己,程子執更急了,揪了一下許自在的衣服,“喂,小冬瓜,你把話說清楚了,我讀英語到底哪裏惹到你了?”
  許自在聽到他又叫自己小冬瓜,說:“你別再叫那個難聽的外號行不行?”
  “想怎麽叫是我的自由!”程子執也瞪著她。
  “那麽,討厭你這頭豬也是我的自由!”許自在指著程子執的鼻子說,程子執哪裏被人家指著鼻子罵過?他揪起許自在的頭發,湊到她跟前,說“相反,我卻喜歡你這個小冬瓜呢!”關美雲和嚴冰看到程子執動手揪許自在的頭發,連忙拉開他,卻正好聽到他說的那句話,關美雲一時愣住了,等等,程子執到底在說什麽?她是不是聽錯了?
  嚴冰也聽到了程子執說的那句話,他若有所思的看著程子執,發現他目光中竟然閃過一種堅定,嚴冰突然感覺有些無力。
  當然,對這句話反映最激烈的還是許自在同學,程子執明擺著是在侮辱自己啊,“我看你是喜歡喝冬瓜湯吧?”她一邊說一邊拿起程子執的水杯往程子執頭上一倒,裏邊還有半杯白開水,全都撒在程子執身上。頓時,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程子執同學狼狽萬分,象個落湯雞一般,頭發上不斷往下滴著水。關美雲在旁邊看著有點傻眼,她居然忘記了拿紙巾幫程子執擦擦。大家誰也沒想到許自在會用水澆程子執,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天啊,這還是那個一向溫和、柔弱的許自在嗎?
  嚴冰一直拉著程子執,他怕程子執一衝動真動手打許自在,嚴冰說:“程子執,你們的確聲音很大,影響了我跟許自在看書,她說你並沒有錯!你們現在需要冷靜下來,各自檢討一下。”
  程子執一直看著許自在,他剛才匆忙之中說了一句話,那句在他大腦中反複盤亙的話居然讓許自在澆了冷水?嗬嗬,看來,他們是真是不對盤了!也許,她說的對,他們從來不是敵人,但也很難成為朋友!程子執突然覺得心中燃燒的熱情冷卻了不少。
  許自在很後悔,她其實隻是想警告一下程子執和關美雲,讓他們聲音小點,沒想到衝動之下居然用水潑了程子執,而且還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哎!看來這次又要和程子執結下梁子了!
  許自在一向很沉默寡言,所以她多說少說幾句話別人並不會覺得反常,可程子執就不同了,他一直是人群裏最活躍的音符,是群星中最耀眼的光芒,如果哪天音符停止了,星光暗淡了,大家一定覺得不正常,是了,這幾天,我們的程大公子的確有點不正常!
  他表情淡漠,神色黯然,經常看著某個地方發呆,然後會莫名其妙的發脾氣,嚴冰一直冷眼旁觀,並不發表任何看法,他有時候遇到難題會偶爾問問程子執,程大公子以前還能給講解,可現在卻完全沒了耐心,隻是蜻蜓點水、一語帶過,嚴冰覺得近來程子執的確變了。
  程子執看著許自在單薄瘦弱的背影,她並不是天性冷淡,不愛說笑,不愛撒嬌,隻是麵對自己的時候才這樣吧?他從小就在追逐她的身影,想引起她的注意,想讓她跟別的女孩子一樣麵對自己的時候溫順、柔和,想讓她象對待寧浩、嚴冰一樣平和的對待自己,可是,是不是自己哪裏做錯了?她說:他們從來不是敵人,但也很難成為朋友!
  程子執看著許自在無奈的搖頭,算了,他嘲笑自己太自作多情。她,也許從來沒把自己當回事。也許他們永遠是兩條無法相交的平行線。程子執決定要把許自在從自己心裏連根拔起,從此揚棄。當然這個過程是痛苦的,需要很大的毅力!但程子執同學還是很努力的去做了。
  他換了坐位,遠離許自在和嚴冰,他盡量控製自己的眼睛,讓它上課的時候盡量不往許自在的方向看,他盡量和關美雲在一起, 讓自己不會在孤單的時候胡思亂想,總之,程子執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壓抑著對許自在的一切想法。
  許自在也一直想不通,自己為什麽要討厭程子執。童年的秋千、少年的怨懟都已走遠,已經成為記憶深處一個淡淡的影子。這麽多年,程子執雖然惡劣,但從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麽實質的傷害,討厭他並不是一種情緒,而是一種習慣,這可怕的習慣讓她永遠走不出自己的心牢,這種無形的限製,讓她錯過了很多重新認識他的機會。算了,是不是自己太愛嫉恨,盡管無法成為朋友,也要拋卻一切舊日的恩怨,平和、坦然相對吧?許自在決定不要再討厭程子執,哪怕他會繼續討厭自己,與自己過不去,她也要把心態放平和。淡然處之,會讓自己多一份快樂!
  看著程子執換坐位,許自在送了一口氣,距離遠了,大家就不會這麽整日惶恐、針鋒相對、矛盾迭起、烽煙不斷了吧?

  緊鑼密鼓
  程子執和許自在終於停戰了,因為他們都忙。
  程子執忙著準備全國作文大賽,他要先寫一篇文章參加初賽,入闈後還要參加複賽,所以要準備很多材料;許自在忙著練鋼琴,她要參加去非洲的“愛心天使”演出團。
  下午放學,許自在被文藝部老師叫去練鋼琴,嚴冰本來要等她一起走,但許自在怕他等的時間太久,就讓他先撤。
  許自在在鋼琴室呆了一會兒,覺得肚子疼,不好!該不會是大姨媽來訪了吧?她暗暗吸了一口涼氣,中午還吃了一客和路雪的冰淇淋,真是屋漏偏逢雨。許自在邊覺得肚子疼的難受,隻好跟老師說改天再練。她回教室取書包,書包裏應該還有幾個護墊,能暫時頂一陣子。
  程子執因為查找一些曆史資料,要去國家圖書館,所以讓司機帶韻執和美雲先走了。他一個人留在教室裏看了會兒書,正打算去國家圖書館,卻看到許自在回來了。
  許自在看到程子執還在教室裏,也有點吃驚,心想,他怎麽還沒走?許自在翻遍了書包也沒找到那些護墊,是不是上次洗書包拿出去沒放回來啊?許自在懊惱著,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呢?她無力的伏在課桌上,現在肚子疼的實在難受,她需要先休息一下再去買衛生巾。
  程子執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再主動招惹許自在了,他已經痛下決心,要把許自在從自己的心中連根拔起,不再讓許自在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左右自己的情緒,不再讓自己的雙眼漫無目的的隨許自在轉。可是,現在看到她如此脆弱的趴在課桌上,一副難過的表情,他還是向自己的決心投降了。
  他走過去問:“許自在,怎麽了?”
  許自在以為程子執不會關心自己,剛才見他收拾書包要走的樣子。她抬頭,臉色蒼白,看了他一眼,確定他不是來落井下石,才無力的說:“我肚子疼!”
  “怎麽會肚子疼?你吃錯東西?”程子執靠近她,擰起眉頭,許自在發現他表情比自己還難看。
  她不知道該怎麽跟程子執說自己來月經了,隻能隱諱的說,“我大姨媽來了!沒帶小雨傘。”
  程子執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在哪裏?”他到處看,卻沒見到任何人。
  許自在看他到處找人的樣子,知道他是沒聽懂,咬咬著牙,說:“大姨媽不是人,就是女生……女生,……哎呀!你別管了!”她已經滿臉通紅,還是沒辦法說出口。
  程子執看她著急的樣子,又聽她吞吞吐吐的解釋,也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說:“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那個了,你沒帶……?”程子執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能用手比劃著。
  許自在見他在空中畫著長方形,知道他是懂了,很尷尬的點點頭。
  現在電視上、網絡裏,甚至連大街上都是衛生巾廣告,男孩子從小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程子執一副為難的表情,現在許自在肚子疼的直冒冷汗,如果再讓她自己去買衛生巾,那是很不人道的行為,如果自己替她跑一趟,可是,一個大男生去買那種東西是不是很難看?
  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許自在說:“你怎麽還不走?難道要留下來看熱鬧?”
  程子執說:“行了,我馬上走!”
  許自在看程子執跑出教室,再不用顧及形象了,拭了一下額頭,全是冷汗。
  她用手使勁捂著肚子,真是疼的想撞南牆,看來以後再也不能在這幾天吃冰淇淋了。許自在趴在桌子上無力動彈,上帝啊,誰來救她?
  程子執一進超市,直奔女性用品專區,拿了幾包衛生巾就匆匆往外走。“先生,您還沒結帳!”程子執又退回來,他用手遮住半邊臉,跟收銀員說:“不好意思,太著急了。”收銀看到這個帥氣的大男孩買的東西也覺得有趣,隨口說:“給女朋友買的吧?”程子執不好意思的搖頭。看著收銀員看自己的目光有點異樣,程子執趕緊糾正:“幫一個同學買的,她不舒服,自己不方便來買。”看她麵紅耳赤的樣子,收銀笑而不語。
  可憐的程大帥哥抱著一包衛生巾往教室走,生怕路上被人看到。
  許自在仍然留在教室裏,她感覺有點沮喪。別的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遇到大姨媽來訪,都有媽媽在身邊提醒注意保暖,注意休息等等,而她父母多年來都旅居國外,雖然身邊有爺爺奶奶相伴,但爺爺奶奶畢竟年紀大了,同時還有很多其他事情要處理,所以對她的關注並不多。許自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月經,當時看著大腿上的血跡,還以為自己身體受傷了,嚇得要死,後來還是保姆說,“沒事,這是女孩子正常的生理現象!”她才安心。
  許自在又想起寧浩,小時候,隻要哪裏不舒服,寧浩就會鼓著腮幫子給她吹氣,還一個勁安慰她“不怕,不怕,吹吹就好了!”寧浩現在在哪裏呢?正在做什麽呢?可知道自己正在思念他?
  許自在覺得眼角濕熱,一摸,發現自己居然流淚了,原來一直自以為堅強的自己竟是這般孤單、脆弱!
  程子執安全回到教室,一路上沒被人看到真是萬幸!他鬆了一口氣。
  “給你!”他把一包東西全遞給許自在。
  “怎麽了?別哭啊!”看著許自在淚流滿麵,程子執不知如何是好。
  許自在本以為程子執已經走了,沒想到他又折回來,還帶了一大包衛生巾,許自在抹著眼淚看向程子執,他頑劣的目光中竟多了幾分真誠,“沒買過這東西,也不知道你要哪種,就多買了幾包。”他不好意思的指指袋子裏的東西。
  許自在尷尬的看著眼前的東西和人,也忘了說聲謝謝。
  第一次,許自在覺得惡魔程子執偶爾也會善良一下。
  許自在第一次出國參加演出,心情非常激動。
  臨行前和嚴冰他們告別,還不忘叮囑,“我不在的時候,別忘記幫我做好筆記啊。”
  嚴冰說:“知道了,你就放心去吧,我保證幫你把功課補回來!”
  “還真舍不得離開你們!”許自在喃喃的說。
  “哎呀,走,走吧!”嚴冰推著她的肩膀往外走,沒想到跟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許自在趕忙道歉,“起”字還沒說完,一抬頭,發現撞到的人居然是程子執,身後還跟著關美雲。“喲,這是誰啊,走路都不帶眼睛!”關美雲奚落著。
  許自在懶得理她,也不搭話,倒是嚴冰他們看不下去了,紛紛說:“自在不是跟他道歉了嗎?怎麽就不知道積點口德?”“說話真難聽,不怕舌頭生瘡?”“……”關美雲聽著眾人把矛頭指向她,趕緊轉向程子執“子執,你看他們,剛才我隻是想開個玩笑。”
  程子執看著許自在已經收拾好書包,站在門口要走的樣子。也顧不得理關美雲。“現在就走?”他問。
  許自在點頭,她想起那天他幫她買衛生巾她一直沒跟他說謝謝。
  “保重了!”程子執燦然一笑,“回來的時候別把自己曬的太黑,否則就是名副其實的非洲難民了。”
  許自在稍一琢磨,不禁憤然,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她隻是近來吃不下東西瘦了幾斤而已,哪裏有他說的那麽誇張?
  “行了,走吧!回來這樣讓我撞一下就算兩清了。”程子執看著許自在齜牙欲怒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繞開她,拉著關美雲走回坐位。
  明知道許自在不在,程子執的目光仍然習慣性的往她的位置上望去,她已經走了兩天,他也心心念念了兩天,如果這樣下去,那麽她離開的這段日子,他會一直這樣煎熬下去。他決定不去想她,可是,他卻管不住自己的大腦,腦海中時時刻刻都會出現她的聲音,她的身影。程子執很氣自己,許自在到底有什麽魔力,自己居然如此執著的想念著她?
  關美雲看程子執顯得心不在焉,想他可能是因為作文大賽的事情煩心,就提議放學後大家一起去看電影,好讓他緩解點壓力。
  程子執也正想放鬆一下心情,於是兩個人相約晚上去看期待了已久的新片《太坦尼克》,影院裏人很多但並不喧鬧,來看片的人多是年輕的情侶。
  電影裏一對俊男美女讓所有觀眾都驚豔不已,他們的愛情太淒美了,尤其沉船時刻,那經典的擁抱讓所有觀眾動容。
  關美雲挽著程子執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輕聲說:“真羨慕他們!”程子執拍拍她的手,說“將來你會遇到更完美的愛情!”
  “是啊,我相信你!”關美雲小鳥依人的將臉貼在程子執胳膊上。程子執不著痕跡的轉頭,皺眉,輕笑道:“什麽時候我們的美雲也長大了?”
  在非洲演出,條件比較艱苦,有的團員已經吃不消,頻頻生病。隨團來的隻有一名醫生,根本忙不過來。許自在隻好臨時充當團裏的護士,幫忙照顧病號。
  她自己也忍受著高溫酷暑,一連幾天吃不下任何東西。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得知情況後,專門為她送來了綠豆糕和銀耳蓮子羹,許自在把東西分給生病的團員吃,自己仍吃從北京帶來的餅幹和小零食,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
  她想起臨行前程子執說的話,再看看自己現在的形象,嗬嗬,真成非洲難民了。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也病倒,得想想辦法,克服這些問題。
  每場演出一結束,許自在就號召大家運動運動,做做健美操和徒手操,總之要動起來,出出汗,果然,團員們都精神起來,胃口也好了,幾個生病的團員都慢慢恢複。團長看著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吃苦耐勞、聰明伶俐,而且鋼琴彈的實在好,禁不住喜歡,想收為弟子,把許自在叫來一問,嚇了一跳,“什麽?你是著名鋼琴家林芳芸的女兒!”團長睜大了眼睛仔細看著許自在“怎麽不早說啊?我對林女士可是敬仰已久,隻可惜她已經很多年不在國內出現了。”
  “恩,”許自在點點頭“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她人現在美國。”
  團長尷尬的笑笑“本來想收你當徒弟呢,現在知道你是林女士的孩子,就算了吧!”
  許自在看到團長失望的表情,趕緊說:“其實很小的時候,就聽我母親提起過您,她說您是國內有名的鋼琴家呢!”
  團長終於找回了點信心,“林女士真這麽說?”
  “是的!”許自在鄭重的點點頭。
  在非洲演出的這段時間,許自在被曬黑了,也瘦了,但幸運的是並沒有生病。
  回到北京的時候,團長拉著她依依不舍,“小丫頭,要不是你母親比我名氣大,我一定收你當關門弟子!”
  許自在笑笑,“謝謝您的好意,在南非這段時間,我從您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應該說您已經是我的老師了!”聽許自在這麽說,團長自然高興的合不攏嘴!
  一行人在機場道別。
  程子執每天都算著時間,許自在終於該回來了!早上特意換了一身幹淨的校服,更顯挺拔、帥氣。
  教室裏亂哄哄的,很多人都圍在一起,不用看也知道,那個焦點就是許自在,她白皙的皮膚被曬成了琥珀色,人也瘦了一圈,很符合程子執先前設想的非洲難民形象。
  許自在透過人群看到程子執,她突然覺得那張可恨的麵孔居然如此熟悉,雖然隔了半個月,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陌生,就仿佛天天見到一樣。許自在使勁搖了搖頭,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陰魂不散吧!
  許自在把自己從非洲帶回來的小玩意兒送給一些關係不錯的同學,程子執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開玩笑的說:“許自在,你還真聽話,果然變成了非洲難民!”周圍的同學聽到程子執這麽說,都跟著笑。
  許自在手裏拿著一個獸皮麵具,正在想這個禮物該不該給程子執?這是她跟團員們在南非一個小鎮瞎逛時看到的,當時覺得這個東西太詭異,麵具上塗了五顏六色的染料,乍一看,如一個披頭散發的厲鬼,如果戴上它白天就能嚇到人。許自在覺得這個東西跟程子執太相稱了,同樣的醜陋和怪異,不如買來送給他。當時雖然這麽認為,可回到北京後又覺得送個這樣的東西給程子執有點對不起他,畢竟他在自己有困難的時候也出手相救過啊!
  許自在正猶豫著,聽到程子執這麽說,立刻下定決心,此物非他莫屬。
  她笑著走到程子執跟前,把獸皮麵具遞給他,說:“送給你的小禮物,希望你能喜歡!”程子執看許自在笑的有點蹊蹺,接過麵具,打開一看,也不禁嚇了一跳,不過他立即恢複了鎮定,痞笑道:“許自在,你還真了解我的喜好啊!”他把麵具放在臉上,突然把臉轉向許自在。許自在沒想到他會這麽做,猛然間看到戴了麵具的臉,她一聲尖叫,用力拉住程子執的衣服。
  兩個人離的太近,程子執能聽到許自在的心跳聲,他知道剛才自己的確把她嚇壞了,趕緊安撫她,“別怕了,我隻是跟你鬧著玩!”
  許自在捂著心跳,驚慌的看著程子執,他的俊臉離她太進,讓她不知道該如何結束這驚慌的場麵。
  直到關美雲看到麵具後也驚呼一聲,兩個人才意識到他們離的太近了,許自在趕緊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心仍撲通普通跳個不停。

  雨如瓢潑
  程子執參加全國作文大賽,不負眾望,捧了個大獎回來,一群人張羅著為他慶祝!
  楊峻和唐宇在全聚德訂了位子,邀上幾個好友說要不醉不歸。
  下午放學,嚴冰和許自在在八一門口遇到楊峻,楊峻是和他兒時的好友,遇到開心的事情自然要拉著他一起去。楊峻和許自在也不陌生,在大院裏經常見到,還一起溜過一次冰,既然都是熟人,就叫他們都一起去湊個熱鬧。
  許自在聽說是為了慶祝程子執得獎,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還有事,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嚴冰說,“你剛才不是說放學回家沒事做嗎?”許自在一副無奈的表情,“我就是不想去行不行?”
  幾個人正說著,程子執和關美雲,還有韻執和唐宇也走過來,韻執看到許自在跑過來說:“許姐姐,好久沒見了啊!正好我們要給哥哥辦個慶祝會,你也一起來吧!”許自在看到韻執誠懇的表情有點不忍拒絕。
  正猶豫著,聽到程子執說:“許自在,你怕我們幾個生吃了你不成?”
  許自在瞥了他一眼,說:“其他人不會,如果你生吃個活人,我還真不覺得新鮮!”
  “要吃也找個肉多點的,就你這樣的,蒸熟了給我吃我還嫌骨頭太多呢!”程子執嬉笑著說。
  知道跟程子執鬥嘴占不到便宜,許自在轉身要走,卻被程子執拉住,“不敢跟我們去?”他挑釁的看著她。
  許自在憤憤的說:“去就去,讓我去了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程子執拍拍手,“是你別後悔吧!”
  一群人打了好幾輛出租車,浩浩蕩蕩向前門的全聚德烤鴨店進發。
  全聚德是北京的老字號,烤鴨做的地道又講究,一般來這裏吃飯的非官即商,普通老百姓難得吃一次,因為東西太貴,工薪階層吃不起。但這幫孩子卻是這裏的常客,逢年過節肯定要來上幾次的。
  值班經理看到楊峻和程子執,趕緊過來招呼,幫忙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十幾個人圍坐了一桌顯得有點緊湊。一群人數說笑笑,倒也融洽。
  關美雲拿著程子執獲獎的文章給大家看,許自在暗想:“不就是一篇文章嗎?你文采還能超過魯迅?臭顯擺什麽?”她隨手接過來,看了幾眼。這一看,許自在不禁折服,原來程子執這個大獎不是混來的,還真有幾分大家風範,行文如流水,順暢自然,最主要的是有思想深度,的確不象出自高中生之手。許自在看的仔細,一直低著頭,沒看到程子執正看著自己。
  程子執看許自在津津有味的讀自己的文章,心裏自然高興,舉著酒杯跟幾個小兄弟暢飲。關美雲看他喝了不少啤酒,勸道:“子執,你少喝點啊!”程子執擋開她,“沒事,今天大家都高興嘛!”楊峻和唐宇也跟著附和:“嫂子大人放心,子執是海量呢!”
  “嫂子?”程子執說:“你們倆瞎說什麽?”他嗬嗬笑著用拳頭錘向兩個人。
  聽著他們這麽說,許自在抬頭看向程子執和關美雲,前者正和楊峻他們打鬧,後者則一下弄了個大紅臉,“是啊,你們瞎說什麽呢?”關美雲低頭喃喃的說。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啊,你們倆可是青梅竹馬,哈哈。”唐宇眨著小眼睛笑道。
  這個青梅竹馬許自在和嚴冰也聽說過,所以就一起跟著笑。
  程子執用眼角的餘光瞄到許自在,她淡定的眼神裏裝滿了了然的笑意,他頓覺這個笑容特刺眼,為什麽把他和關美雲湊成一對她能笑的那樣無關緊要?
  程子執剛才大好的心情有點不爽,他舉著酒杯和大家喝了一圈,憤憤的想,許自在你難道一點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看大家東西吃的差不多了,唐宇提議大家玩猜數遊戲,(就是猜數字,有人先在紙上寫一個兩位數的數字,然後大家輪流猜,逐漸縮小範圍,誰最後猜中誰就是輸家),輸家的懲罰措施有兩個,一是自動喝一杯啤酒,另一個是回答在座的人提出的一個問題,大家沒什麽異議,首先讓楊峻在白紙上寫了一個數字,第一輪猜下來,數字範圍就縮小到20——29之間,許自在猜了25,楊峻搖頭,數字範圍再縮小到20——24,嚴冰猜22,也沒中,嚴冰一副好險的表情,轉頭看著旁邊的關美雲和程子執,無論如何他們倆中會有一個人猜中,因為隻剩23、24供選擇。關美雲紅著一張臉,思考了半天,選了23,楊峻說:“停,中了!”唐宇幸災樂禍的大笑“這叫什麽來著?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是吧!”他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瞅著關美雲,“怎麽著,喝酒還是回答問題?”
  關美雲看了一眼程子執,小聲說:“回答問題吧!”
  唐宇湊到楊峻耳邊嘀咕了幾句,楊峻不住的點頭,強忍著笑,想了想,壞笑著說:“你想做我們大嫂嗎?隻回答想或不想。”關美雲臉色更紅了,再看看程子執,他顯然也沒思想準備,正消化著兩個兄弟提的問題。
  “我,”她欲言又止,說:“我還是喝酒吧!”
  “不行,不可以!”大家哄鬧著“你已經選了回答問題了。”關美雲再次把目光投向程子執,“怎麽辦?你看他們鬧的?”她嬌滴滴的聲音在外人看來純粹在向程子執撒嬌。
  程子執啜了一口酒,清清聲音說:“楊峻你們別瞎鬧,趕緊給我換個問題!”
  唐宇說:“我說什麽了?老大肯定幫著未來大嫂說話吧?”他衝關美雲笑笑,“既然老大都這麽護短了,大嫂還不表示一下?”
  “表示什麽?”關美雲羞怯的看著大家。“最少也要給老大送個香吻吧?”唐宇叫到。
  關美雲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起身衝程子執的額頭吻了一下,然後衝唐宇說“這樣可以了吧?”看著她一副嬌羞的表情,大家哄笑道:“好了!”
  程子執沒料到關美雲真吻他,雖然隻吻了額頭。看著關美雲熒熒目光,一副對他崇拜、愛慕的樣子,他總覺得有點不自在,想跟大家澄清,有不知道如何開口。一轉頭正對上許自在充滿笑意的眼,那雙清亮的眸子似乎在說“真是一場好戲呢!”
  程子轉起身,滿臉尷尬,說:“我去衛生間!”他不願許自在用這樣的眼光看自己。
  許自在覺得這樣的聚會雖然熱鬧,但卻無趣,剛才楊峻和唐宇完全在有意撮合程子執和關美雲,她不想趟這個混水,悄悄跟嚴冰說:“我們要不要先走?”她的話剛好被楊峻聽到,“再玩一會吧,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等下一起走!”楊峻拉著嚴冰朝她笑笑,許自在不好再說什麽,隻好點頭。
  程子執回來後一幫人繼續玩遊戲,輪到關美雲寫數字讓大家猜。猜了幾輪下來,數字集中到50——60,一群人都了然,原來關大美女寫的是程子執的生日。在座的人幾乎都知道程子執的生日是5月8號,除了嚴冰和許自在,嚴冰猜了57,許自在跟著數了58,大家哄然,說:“許自在你也真不容易,這麽明顯的數字都能猜中。”許自在拍著腦門,說:“怎麽明顯呢?”
  韻執說:“我哥的生日是5月8號啊!這裏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暈,怎麽早不生,晚不生,偏偏5月8號生啊?”她嘟嘟囔囔的說:“真是個倒黴日子。”她看了程子執一眼,他也看著她,說:“誰讓你不記得我的生日?”
  “你又不是曆史偉人?記你生日幹嗎?”許自在回了他一句。
  關美雲讓許自在選擇回答問題還是喝酒,許自在說:“我回答問題!”
  關美雲聽唐宇在耳邊嘀咕了一陣,輕笑著說:“你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許自在看看周圍的人,都一副興致昂然的樣子,也不扭捏,很幹脆的說:“有!”
  “噢?”大家期待著她繼續說,許自在卻坐下不再言語。關美雲隻好接著問:“他是誰?”
  許自在笑的狡訐,用眼睛打量著周圍所有的人,目光落在程子執身上。
  程子執心跳加速,他癡癡的望著許自在的眼睛,難道她喜歡自己?可是看清許自在的眼神後,程子執又感到一陣失落,她分明是在跟他劃清界限,向眾人宣布誰都有可能,但決不會是他。
  許自在,你還真狠啊!程子執咬咬牙,看著大家都把目光望向自己,如果有人說是他的話,那許自在肯定反駁,“怎麽可能?我寧可喜歡一頭豬,也不可能喜歡他的!”
  為了不丟麵子,程子執趕緊說“是嚴冰吧!”大家又把目光投向嚴冰,許自在氣忽忽的看著程子執,這個爛人反映還挺快的嗎?看到他一臉狹猝的笑,許自在隻能恢複一臉坦然的表情,她笑著,對大家說:“無可奉告,我剛才已經回答完了美雲的問題。他是誰應該是下個問題了吧?”
  於是,大家又重新開始猜數,而許自在這次非常小心,一晚上也再沒中過,所以想聽“他是誰”答案的人那晚都失望而歸,這當然是後話。
  嚴冰聽到程子執說許自在喜歡的人是自己,不禁一陣狂喜,期待的看著許自在,想聽她親口說“是”,可許自在卻一句“無可奉告”打發了所有人,嚴冰心裏非常失望。她盯著許自在,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些許痕跡,如果她表現的有一絲害羞,那麽他也會當她默認,可是許自在表現的太坦然了,她看一眼嚴冰,笑嗬嗬的說:“剛才你還真幸運,差一點就是你中啊!”嚴冰隻好任她打岔過去,不再想剛才的問題。
  程子執銳利的目光掃過嚴冰和許自在,他之所以猜嚴冰,也是想探探虛實,如果許自在喜歡的人是嚴冰,被他剛才一說,肯定會表現的不自然,可現在看來,他是放心了,因為許自在正象對待好哥們一樣跟嚴冰說笑。對嚴冰放心了,可突然之間,他又覺得心裏非常不舒服,不是嚴冰,那是誰?程子執用手指敲著桌子,腦海中閃出寧浩的形象,會是他嗎?那個許自在童年的保護者,從小到大都喜歡牽著她的手,替她遮風擋雨,跑前跑後的清秀男孩。程子執突然間覺得不爽,很不爽!
  周圍幾個同學看著程子執猛喝酒的樣子,都有點震驚,程大帥哥怎麽了?一副陰晴不定的樣子?
  楊峻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程子執和許自在,拉著眾人繼續玩遊戲,“哈哈,老大在醞釀下一篇大作呢,希望他能得個矛盾文學獎!”一群人也跟著起哄。在這樣熱鬧的場麵中程子執隱去自己的情緒,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那晚的慶功宴最終在喧鬧聲中結束!
  周末的傍晚,許自在在大院裏散步,看到一群人圍在老槐樹下,該不是要打這兩棵樹的主意吧?許自在靠進了點,剛好能聽到他們談話。“這兩棵樹年代已久,應該保護起來!”“您的意思是在周圍建護欄?”“恩,不光要建護欄,還要把周圍的藤蘿,小樹都清理了。”老專家模樣的人把手背在身後,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一邊思索著什麽,“還有,這個秋千一定要拆了!”“好,我們叫人明天來弄。”幾個年輕人扶著老頭漸漸走遠。
  許自在穿過草坪,來到樹下,她看著自己熟悉的老槐樹和秋千不免感歎,曾幾何時,她還在樹下讀書,遊戲,還看著秋千發呆;曾幾何時,槐花開了又謝?
  這架古老的秋千維係著童年的夢與記憶,許自在不忍看它被拆掉,她用手摸索著鐵索上纏繞的爬山虎和牽牛花的莖絡,多麽熟悉的感覺!她輕輕的坐在秋千上,仰頭看天,從樹葉的縫隙裏能看到天空的雲朵,秋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許自在想,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在大院裏蕩秋千了。
  程子執在家聽韻執一直嘮叨著背書,覺得心煩,也出來透氣。不知不覺就來到老槐樹下,看到許自在一個人哼著曲子蕩秋千,覺得怪異,這本是件快樂、愜意的事情,可為什麽許自在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愉悅,反而讓人感覺壓抑?
  他靜靜的矗立了一會,從不同的角度觀察著許自在,她一直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啊,為什麽卻總吸引著他的目光?
  程子執走過去站在許自在身後,“很有閑情逸致啊?”
  許自在聽到程子執的聲音並沒回頭,她知道他就站在身後,如果是往常,許自在肯定立馬走人,決不羅嗦,但今天她不想就這麽走了,她有點依戀這童年的秋千和老槐樹,也許,明天就再也見不到它們了,她真有點傷感。
  見許自在沒反映,程子執繼續往她跟前走,他用手握住秋千的繩索,輕輕晃了一下,許自在就跟著秋千一起一落,“怎麽了?”程子執覺得氣氛不對。
  許自在轉頭看他,輕聲說“這個秋千明天就要拆了!”
  程子執想了想說:“早就該拆了,現在這些繩索都老化了,挺危險的。”
  聽他這麽說許自在有點氣憤,畢竟這裏有著童年的記憶啊,小時候,和寧浩一起在秋千下挖土,做泥人,小時候還和寧浩說:“等長大了你一定要陪我蕩秋千!”小時候,寧浩曾拉著她的手說“等長大了,我要在這裏給你建一個城堡,把這個秋千圍在城堡裏。”
  看許自在的神情有點飄渺,程子執說:“小時候你是不是一直因為這架秋千討厭我?”
  許自在笑的坦然:“小時候的事情哪裏還記得?”
  程子執舒了一口氣,“如果這個秋千拆了,我會想辦法在別的地方再架一個的!”他說的肯定。
  許自在想起他曾經寫個關美雲的詩“秋千上蕩著我的青梅竹馬”,是了,為了他的青梅竹馬,他可能真的會在別的地方再架一個秋千吧?
  傍晚的老槐樹下,有絲絲涼風吹過,帶走了白天的溽熱,許自在和程子執這對冤家第一次平和的坐在一起,各想各的心事。

  暴雨傾盆
  暑假的時候,許自在去深圳看外公外婆。順便去看寧浩,電話裏早就約好,到了深圳他會陪她到處去玩。
  許自在到深圳的時候正好下雨,寧浩已經撐著雨傘在站台上等了半個多小時。許自在自己拖著重重的行李箱從車上下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寧浩。“既然下雨,就在裏邊等好了,看你弄的一身濕!”她責怪他,寧浩笑著接過她的行李,說:“沒事,怕你沒帶傘,一會出來淋濕了又感冒。”他把她拉到傘底下。
  外公派來接外孫女的人都在出站口侯著,看到許自在和寧浩,趕緊跑過來幫忙拿東西,司機說一口標準的閩南話,許自在一個字都沒聽懂,問寧浩他說什麽?寧浩擰了她的鼻子一下,說:“他叫你趕緊上車,你外公外婆怕等的不耐煩了!”
  許自在和寧浩一起坐在外公的黑色奔馳裏,舒適的坐椅和空調讓她終於感覺到了疲憊,坐了一夜的火車,她都沒怎麽合過眼。
  寧浩看出她的倦意,說:“你先眯一會吧,等會到了我叫你!”
  許自在靠著寧浩的肩膀,迷迷糊糊睡著了,也許是一路上太累,她睡的並不安穩,一直在做噩夢。她夢到寧浩、程子執、關美雲、大院裏的老槐樹和秋千,“不要搶我的秋千。”她衝程子執和關美雲喊,對她的喊聲,程子執卻充耳不聞,繼續在關美雲身後推著她蕩來蕩去。許自在急了,用力推開關美雲,自己坐在秋千上,讓寧浩幫忙推,正在他們玩的高興的時候,許自在發現推自己的人不知不覺換成了程子執,他正對她痞笑,寧浩哪裏去了?她喊著寧浩的名字,卻沒人答應,程子執說:“他走了,你喊也沒用,他不會回來了!”
  許自在不理他,繼續喊,喉嚨都啞了,還是沒見寧浩。
  看許自在睡著了,寧浩想她肯定是太累了,為了讓她睡的舒服點,他讓她枕在自己腿上,這一動許自在卻悠然轉醒,她揉著朦朧的睡眼,說“寧浩,你沒走?我就知道你不會走!”她抱著他的胳膊。
  “走到哪裏去?”寧浩看著許自在驚慌的表情,摸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麽了?”他柔聲問。
  許自在意識清醒了,知道自己剛才做夢,她不好意思的看看寧浩說,“我逗你玩呢!”
  寧浩用手指敲著她的小腦袋說:“還是玩劣不改啊!”
  許自在隻好擋住自己的頭,說:“我剛才瞎說啊,別敲我頭,你把我敲笨了怎麽辦?”寧浩停下來,好笑的看著她,“嗬嗬,反正你也不是很聰明啊!”
  兩個人打打鬧鬧,很快到了許自在外公外婆的住處。許自在的外公林老先生留寧浩多玩一會,他卻說自己還有事,明天再來看自在。
  看著寧浩走遠,許自在突然想起自己還給他帶了小禮物,忙喊他回來。可是寧浩卻走的很匆忙,許自在不禁想到剛才夢裏程子執說的那句話“他走了,你喊也沒用,他不會回來了!”她突然覺得心中一顫,一股冰冷傳遍全身。
  在深圳的一段時間,許自在過的還算快樂,有寧浩陪著到處玩,有外公外婆的事事關心,許自在真希望暑假就這麽永遠放下去,沒有作業,沒有開學,那將是一種多麽遙遙的生活!
  可是,開學在即。
  寧浩看許自在好象有心事,問她煩惱些什麽?
  許自在有一口無一口的喝著可樂,說:“為什麽要開學呢?”她隨口一句話可把寧浩逗樂了,敲著她的頭說:“也不知道你這個小腦袋成天想什麽?”
  “什麽都想,就是不想去上學!”許自在齜著牙,仰頭看著寧浩,含混的說。
  “拿你沒辦法!”寧浩揉著她滿頭柔軟的發,寵溺的說:“快點寫作業吧!”
  許自在看著滿桌子的數理化作業題打不起精神,她烏黑的大眼睛閃著慧訐的光,突然說:“開學就分文理班了,你學文學理?”
  寧浩不假思索的說:“當然學理了,隻有功課不好的人才學文。”
  許自在哀歎一聲,小聲嘀咕著:“我可能就是功課不好的人了。”
  寧浩沒聽清她說什麽,問:“說什麽呢?怎麽老自言自語?”許自在搖頭,表情暗淡,“沒說什麽!”
  “那趕緊寫作業吧,寫完了我們去郊外劃船。”寧浩說。
  一聽劃船,許自在低落的心情才好轉,她說:“先去劃船,回來寫好不好?”她一副小可憐的表情瞅著寧浩。
  寧浩實在拿她沒辦法,隻好妥協,“好吧,那我們就早去早回!”
  於是兩個人歡呼著去劃船了。
  開學的前一天,許自在才回到北京。
  這個暑假程子執過的一點也不快樂!他們全家去長白山度假,一路上韻執都在發燒,他這個當哥哥的當然要義不容辭的照顧了,而且人小鬼大的韻執妹妹還偶爾有意無意的提到許自在的名字,刺激著程子執遐想:她正在做什麽?聽說去了深圳,是不是跟寧浩一起玩的樂不思蜀了?程子執越想越鬱悶,真想立刻回北京算了。
  還好,韻執在假期結束的時候好了起來,臨回北京的前一天,程子執和全家人去了天池。
  雲霧繚繞的天池散發著一種神聖的氣息,很早以前就聽老人們講,天池裏有一頭水怪,能呼風喚雨,韻執對這個說法極為信服,到天池邊上趕緊雙手合十,並且念念有詞,“水神保佑我考試及格、門門通過,保佑爸爸媽媽身體健康,保佑哥哥別老考第一,事事壓著我……”程子執聽她念叨,覺得好笑,“水怪可保佑不了你啊!”他風涼的說。
  “聽說很靈呢!不許願你會後悔的。”韻執還很迷信,白了哥哥一眼,說:“你不許願就算了,千萬別打擾我!”
  程子執擺擺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就許個願吧!”說完他也學著韻執的樣子許了個願。
  程氏夫婦看著一雙兒女可愛的樣子,就任其玩鬧,並不幹涉。
  回來的路上,韻執想起剛才許的願,就問程子執剛才許了什麽願?
  被她一問,程子執臉紅了,說:“小孩子亂問什麽問題,反正跟你沒關係!”
  “不說算了!”韻執扭過頭去,“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又知道什麽?”程子執問。
  “還不是和美雲有關的?”韻執撇撇嘴,“我還不想聽呢!”
  程子執一副嚴肅的表情看著韻執,說:“以後別亂說,我跟美雲隻是同學!”
  “懶得理你們!”韻執也說不清為什麽不喜歡美雲。
  暑假開學不久,學校要分文理班,許自在猶豫著學文還是學理。寧浩選擇了學理,她想跟寧浩選擇相同的方向,以後可以上同一所大學的同一專業。其實她理科並不差,學理也能應付,但是她卻更喜歡文科。許自在拿一枚硬幣在空中拋起,落下,看正反麵,重複了不下十次,可每次都不中她的意。
  真是煩惱!
  嚴冰看她舉棋不定的樣子,問:“你到底學什麽?”
  “文?”許自在征求嚴冰的意見。
  “不錯,我也也想選文科,學起來輕鬆。”嚴冰在報名表上選擇了文科。
  程子執的父母一直希望他學理科,他自己也喜歡理科,他在報名表上填寫了理科,後來想想,又把添好的表格劃掉,選擇了文科。
  學校公布分班名單時,關美雲以為自己聽錯了,程子執明明選擇的理科啊!程子執卻笑著說:“忘記告訴你,我後來改變主意了,還是學文好一點。”關美雲隻能傻傻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結果程子執和許自在又分到一個班。
  程子執選擇學文跌破了N多人的眼鏡,因為在別人看來,程子執這類聰明學生大多會選擇理科。程氏夫婦得知兒子的選擇,免不了一番促膝長談。“哎呀,我知道,但學文也有學文的好處啊!而且,我現在不小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們就不用操心了。”程子執對父母說。
  程母看看丈夫,說:“看看,還嫌我們管多了啊?”
  “算了,兒子的學習向來都不用我們操心,我們就少管點吧!”程父拉著妻子走出兒子的房間。
  關美雲的父親因為調動工作,全家搬到人民醫院附近,所以,再也不能跟程子執兄妹一起上學、放學。程子執選擇了文班後,兩個人在學校遇到的機會都少了。據說程子執現在找了個美女同桌,雖然不如自己漂亮,但是也不容小覷。
  現在,關美雲和程子執又不在一個班,心裏免不了犯嘀咕。程子執會不會不喜歡自己了?
  關大美女在文2班門口張望,希望能看到程子執,可偏偏今天程子執去足球隊練球了。許自在剛從教導處回來,看到關美雲在門口,問:“來找程子執嗎?要不要幫你叫一聲。”
  關美雲看看許自在,“他好象沒在教室裏。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關美雲從書包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從透明的盒蓋看進去,應該是一把瑞士軍刀。許自在說:“我幫你放到他課桌抽屜裏。”
  許自在轉身往教室裏走,關美雲又追上來說:“許自在,謝謝你!”
  程子執踢球回來,滿身的汗,連頭發上都滴著水,同桌的女生趕緊遞上來一塊四方的毛巾,“擦擦汗吧!”女生羞澀的說。程子執道了聲謝拿過毛巾就往臉上抹。
  汗還沒擦幹,程子執突然停住,他看到抽屜裏多了一把瑞士軍刀,還相當漂亮。“這是哪裏來的?”他把包裝盒拿在手上邊觀察邊問同桌的女生。
  “我看到許自在放的!”
  “許自在?她怎麽知道自己收集軍刀?怎麽會突然送把軍刀給自己?難道她終於……嗬嗬,老天還真是眷顧自己啊!”程子執想。
  他習慣性的把目光投向許自在,她正在望著黑板發呆,很久都沒動一下,“她在想什麽呢?是不是跟自己有關呢?”程子執傻笑。
  程子執寫了字條讓同桌傳給許自在,簡單的幾個字“謝謝你送的軍刀!我很喜歡!”許自在收到字條,看了一眼,回頭看程子執,那個家夥正衝自己嗬嗬傻笑,看來是誤會了,許自在在程子執字條的背麵寫上:“不是我,是美雲送的!”再給傳回去。
  程子執一臉失望的表情,低聲說:“害人白高興一場。”
  放學的時候,程子執請關美雲吃肯德基,以感謝她送的軍刀。兩個人走到校門口剛好遇到嚴冰和許自在,因為今天在球場上程子執被嚴冰拉了一把而免於受傷,所以程子執很熱情的招呼嚴冰和許自在一起來。今天關美雲也異常熱情,拉著許自在的手說:“一起來吧,光我們兩個,很沒意思呢!”
  盛情難卻,嚴冰和許自在隻好一起跟著到肯德基。
  點了四份套餐和兩份雞翅,程子執總覺得還缺點什麽,回頭看看許自在才想起來,她最喜歡吃冰淇淋,所以又額外要了一個聖代。
  程子執把聖代遞給許自在,說:“這個給你,特殊照顧啊!”
  許自在看著程子執,目光中閃出疑惑、驚喜和感激,原來惡魔程子執也是個細心的人!許自在的眸光一閃而逝,大家並沒注意到。
  四個人邊吃邊聊,氣氛到也融洽。許自在想,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對程子執解除警報了呢!
  最近,文班和理班有一場足球賽。
  文班自然由程子執和嚴冰帶隊,理班由周誌航和許磊帶隊,這兩個人都是體育特招生,根本不把文班看在眼裏。
  程子執號召球隊的所有隊員幾乎天天練球,文班的士氣被調動起來了,看情形,文班不一定能輸給理班。
  正式比賽那天,許自在被嚴冰和程子執叫去充當拉拉隊長。許自在看著手裏的花環和小旗幟,說:“我又不能喊,怎麽讓我當這個拉拉隊長?”程子執看她不情願,說:“讓你去是整個球隊的意思,不去的話,輸了球,整個文班的同學們要拿你示問!”許自在無奈的拍拍額頭,“還真能給人扣帽子!”
  許自在舉著小旗幟和同學們一起喊:“文班,文班,不畏強難,勇奪第一,戰勝理班!”程子執和嚴冰帶隊遠遠的衝她招手。
  理班的隊員一上場就橫衝直撞,嚴冰等人均被衝撞了好幾次,理班上來先進了一個球,文班很是失利。許自在舉著小旗幟喊“文班加油,文班加油!”拉拉隊也跟著喊,一時間,文班的士氣被鼓舞起來。
  理班的拉拉隊長自然是關大美女,拉拉隊員也大部分是程子執的FANS,看到程子執在球場上奔跑,雄姿英發,也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程子執聽到許自在喊加油,來了精神,一個漂亮的鏟球攔住理班的周誌航,把球順利傳給嚴冰,嚴冰一個虛晃,再把球傳給程子執。許自在搖晃著小旗幟,看著球員們來回傳球,尤其看到程子執和嚴冰瀟灑的身影,也忘了喊加油。
  程子執攔住球,趁對方的守門員一時不注意,一記迅速的射門。好!太帥了,球進了。
  文班和理班的拉拉隊都跟著歡呼!
  理班的球員有點納悶,人家文班進球了你們跟著高興什麽?自己進了球都沒喊的這麽響亮呢!
  球場上的比分拉平了。
  沒過一會兒,嚴冰也進了一個球,文班暫時領先一分。
  上半場結束,理班的兩個體育高才生大跌眼睛,怎麽回事?文班的散兵遊勇也能將理班的正規軍打的毫無還擊之力?一定要想想辦法,如果叫文班贏了球賽,那麽理班的麵子往哪裏擱?周誌航和許磊在一起嘀咕了一陣。
  許自在這個拉拉隊長拿著毛巾和水給球員們送過去,“你們太棒了!”她把水遞給嚴冰。
  程子執酸不溜丟的說:“怎麽沒我的水,好歹我也進球了!”
  許自在揚揚眉頭,說:“怎麽沒你的水,那邊不是給送來了嗎?”她用眼睛瞄著從理班拉拉隊衝過來的身影。程子執順著她看的方向轉頭,正好看到關美雲拿著水和毛巾過來。
  “子執,你剛才進的球太帥了!”關美雲喜滋滋的說。
  程子執笑笑,“你不是理班的拉拉隊長?小心跑過來讓同學們議論。”他順手拿過許自在手裏本打算給其他隊員的水,打開就喝。許自在想搶回來,無奈他已經喝上了。關美雲拿著另一個牌子的水和毛巾,失落的站在原地,看著程子執。
  比賽繼續,下半場一開始,理班的許磊就聯合其他隊員一起圍住程子執,程大帥哥跑不開,文班就等於失去了一半的實力。程子執急了,不斷想殺出重圍,無奈對方防的太死,三個人圍住他,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正當他看出對方一個漏洞想借此甩掉他們圍攻的時候,周誌航一腳鏟過來,正好踢在程子執小腿上,程子執頓時覺得小腿鑽心的疼,滾倒在綠茵場上。
  周誌航和許磊交換了個眼色。程子執頓時明白,對方是故意的。
  看到程子執受傷,嚴冰趕緊叫停,打手勢讓許自在下來幫忙。
  嚴冰看著程子執的傷勢說:“他們故意的?”程子執點頭,“也怪我太急了。”“你先下去休息,這裏交給我。”嚴冰握了一下程子執的手,轉身衝許自在說“扶他到醫務室。”
  許自在幫忙扶起程子執,讓他將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拐一瘸的往場外走。嚴冰趕緊讓替補隊員上場,球賽還要繼續。
  許自在扶著程子執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醫務室走,邊走還邊幫他擦汗,並安慰他:“忍著點,馬上就到了!”此時此刻她已經忘記了與程子執的宿怨。
  程子執知道自己的小腿可能骨折了,要不不會疼的那麽厲害,他強咬著牙跟著許自在走,或者說一步一步往前蹭。
  許自在看他艱難的往前走的樣子,知道他傷的很重,不免也跟著擔心。心想“程子執你可千萬別有事,但願隻是皮外傷。我以前詛咒你的話都不算數,現在統統收回來。”
  “你自言自語說什麽呢?”程子執問。
  “沒什麽。”許自在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程子執,你不會有事吧?”她鄭重的問。
  程子執仔細看著她“你很關心我?”
  “我們從小就認識,不管關係好壞,我都不希望你受傷!”許自在淡淡的說。
  程子執心中充斥著一種喜悅,但立刻又被腿上的疼痛湮滅。
  過了好一會,他說:“許自在我走不動了,你背著我吧!”
  許自在說:“試試吧!”並指著自己的後背擔心的問:“你能爬上來嗎?”
  程子執突然笑了:“真是個傻丫頭,你怎麽能背得動我?跟你開玩笑呢。”
  許自在瞪了他一眼:“你傷的不是很重是吧?要不要我再踢兩腳?”
  程子執趕緊一副要悔改的表情:“別生氣,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
  “腿都快斷了,還開玩笑!”許自在小聲喃喃自語。
  “又跟自己說什麽?不會在詛咒我吧?”程子執問。
  “是有怎麽樣?”許自在拉緊他的胳膊,她已經沒什麽力氣了,為了能讓程子執保持好平衡,她將他一半的重量承擔了過來。
  到醫務室的時候,程子執的小腿已經腫起了一圈,醫生一看,初步判定是骨折,許自在感到一陣難過,雖然程子執有時候惡劣頑皮,但老天也不要這樣懲罰他吧!程子執自己到是無所謂,不停的問醫生這個傷要多久才能好。這樣的學生醫生也見多了,踢球把腿摔傷的,甚至更嚴重的,醫生輕描淡寫的說:“你這傷最少一個月才能下床。”
  “這麽久啊?”程子執有點沮喪。
  醫生說:“這算好的,上學期有個男生摔了胳膊,三個月才好!”
  “什麽庸醫?”許自在撇撇嘴,她的聲音剛夠自己聽到,沒想到程子執耳朵太好使。
  聽到許自在小聲嘀咕,程子執居然哈哈大笑。
  許自在拍拍他的肩膀說:“注意形象,笑的太沒氣質了!”程子執笑的更厲害了。
  醫生拿著石膏說,“學生見多了,卻沒見過受了傷還笑成這樣的!”
  下午放學,一大群人蜂擁來到醫務室。
  嚴冰帶來了好消息,下半場球賽,文班隊員都義憤填膺,緊緊咬住理班的兩大主力,最終兩邊都沒進球,最後雙方踢成2:1,還是文班勝利了。
  “幹的好,哥們!”程子執衝嚴冰豎起大拇指。
  “嗬嗬,理班今天可是鬱悶極了。”嚴冰笑著,看到許自在一直站在程子執後麵,說:“許自在今天也功不可沒呢!拉拉隊長兼護送傷員。”
  許自在注意到來看程子執的人越來越多,關大美女也殺過來了,就順勢說:“既然比賽圓滿結束,我的職責也盡到了,現在請允許本人告退!”說完,許自在徑直往外走。
  “喂,等我一下,許自在!”嚴冰在她身後喊,迅速跟程子執說了聲保重,立即追了出去。
  程子執也想跟出去看看,無奈,一條腿被固定在病床上打滿了石膏。
  關美雲心疼的看著程子執的腿,說:“該死的周誌航和許磊,怎麽能把你害成這樣?”
  程子執不著痕跡的撥開關美雲的手:“沒事,球場上誰都免不了受傷!”
  韻執和司機扶著程子執上車,程子執一抬頭看到許自在,“怎麽還沒走?”他問。
  許自在衝他微微一笑,說:“你的腿打了石膏,不太方便,以後可要注意點!”
  “恩。”程子執感到一片溫馨充斥心田。
  韻執問“許姐姐,要不要一起走?反正順路。”
  許自在搖搖頭,“我還要等人,你們先走!”
  車漸漸遠行,程子執從後視鏡裏看到許自在坐在嚴冰的自行車後坐上,和他們的距離越隔越遠。
  關美雲想著,一定要給周誌航和許磊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程子執可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可是,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兩位同學昨天已經因故轉學了,“哼!便宜了你們!”關美雲氣呼呼的說。
  程子執這幾天可謂幸福之極!有人幫忙做值日,有人幫忙買飯,有人幫忙抄筆記(嗬嗬,當他傷到的是胳膊或手呢?)。更得意的是有許自在時常投來的詢問的眼神,仿佛在說:“子執啊,你的腿好點沒有?我可真是心疼呢!”
  程子執正想的心花怒放的時候,同桌小聲說:“許自在同學讓我提醒你,別總衝她笑的象個傻瓜似的。”
  “你告訴她,我隻是在衝傻瓜笑!”程子執不緊不慢的說。
  程子執的聲音不小,許自在剛好聽到了,轉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程子執受傷後,關美雲來文2班報道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大多數時候都給程子執送點好吃的,再說點撒嬌的話,每次都坐好長時間,往往惹的程子執的新同桌不高興。
  當然,程子執的其她追求者也會趁著這個時機過來噓寒問暖,以顯溫柔體貼本性。一時間,文2班還真是門庭若市。
  “程子執還真是個有魅力的男生!”看著來往的各色女生,許自在想。好好看看程子執,長相還真不錯,濃濃的劍眉,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整個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再配上古銅色的皮膚,1米80以上的身高,霸道的氣質,真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隻可惜,性格太差勁。
  許自在暗自評估著。
  嚴冰看她走神,走過來坐她身邊,“想什麽,叫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許自在笑笑“想今天會不會有人請我吃個冰淇淋!”
  “要求也不高嘛!走吧,我請!”嚴冰帶頭往外走。
  程子執的腿慢慢好起來,拆掉了石膏和夾板,總算勉強能走路了。
  程子執的腿慢慢好起來,拆掉了石膏和夾板,總算勉強能走路了。
  為了慶祝程子執傷勢痊愈,關美雲提議周末舉辦一個慶祝Party,地點就在杏林山莊程家的別墅裏。
  很久不曾辦過舞會,尤其是隻屬於年輕人的舞會。韻執異常興奮,自告奮勇的承擔起所有籌備工作。
  韻執邀請了很多朋友和同學,她喜歡熱鬧。許自在和嚴冰當然也在受邀請的範圍內。
  程子執看著邀請名單,滿意的笑了。
  周末,許自在悠閑的在家裏欣賞電影,原版的阿甘正傳,她百看不厭。她根本就忘記了舞會的事。
  同學們幾乎到起齊了,程子執到處搜尋許自在的身影,卻沒見到人。難道沒來?他頓感失落。
  關美雲挽著橙子執的胳膊,今天他是她的舞伴。
  程子執看到嚴冰自己坐在吧台旁邊,掙脫了關美雲,走過去問他:“看到許自在了嗎?”
  嚴冰搖頭:“她還沒來!給她打電話也不接,會不會忘記了?”
  程子執神色黯然,用手指捏著鼻梁,說:“我再去打個電話問問吧!”
  程子執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許自在正去偏廳喝水,聽到自己房間的手機響,趕緊去接,“許自在,我們在杏林山莊開Party,你快過來!”電話那邊傳來程子執不容商量的口吻,“Party?”許自在一拍腦門,才想起今天程家辦舞會,她還答應了韻執的邀請。
  幸好,今天爺爺也要出門,許自在搭爺爺的車很快到杏林山莊。
  程子執已經在大門口等她,“今天你最晚了,是不是想晚上被罰洗盤子?”
  許自在不好意思的笑笑:“洗就洗吧!如果你們大家相信我能洗幹淨。”
  韻執宣布舞會開始,首先是程子執和關美雲開舞,關美雲從小就學舞蹈,舞跳的自然好,程子執打小也沒少看父母舉辦舞會,從小就耳濡目染,當然也跳的不錯,一對俊男美女在舞池裏旋轉,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周圍的同學不停的歡呼喝彩。
  一曲完畢,其他人也跟著慢慢滑入舞池。程子執的腿雖然好了,但活動多了還是隱隱的疼,他拉著關美雲到吧台休息。
  嚴冰和許自在跳了一曲,也回來,嚴冰邊走邊說:“對不起,我真是不太會跳舞,踩疼你了吧?”許自在強忍著笑,說:“還好,幸虧你腳下留情了!”
  程子執在人群裏尋找許自在的身影,今天她穿了一身乳白色長裙,顯得清新脫俗,比美雲的紅色褲裝更窈窕動人。
  關美雲被唐宇請去教跳舞,程子執繼續留在吧台休息,拒絕了好幾位美女的邀請,慢慢啜飲著香檳,他今晚的目標是要跟許自在跳支慢舞。

  雨勢減弱
  嚴冰和許自在回來的時候,程子執正一個人在吧台喝酒。
  “怎麽不跳了?”他問兩個人。
  嚴冰笑笑:“我不會跳,踩了許自在好幾腳。再跳一會,估計她明天不能走路了。”嚴冰挨著程子執坐下,“要不,你陪自在跳一會?”他建議。
  程子執放下酒杯,起身,拉著許自在的手滑入舞池,正好音樂切換到了慢舞的節奏。
  許自在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被程子執拉著旋入人群,他的手扣在她的腰間,溫暖而有力,她能感覺到他呼到她臉上的氣息,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古龍水味、還有汗味。她抬頭,正好看到他一雙燦若寒星的眼,仿佛裏麵溢滿柔情。她感到眩暈。
  她茫然的跟著他旋轉,心裏充滿了疑惑,眼前這個程子執是她不曾見過的。
  程子執輕輕的靠近她,他的唇離她越來越進,他想吻她,純屬情不自禁。他發現她正用一雙迷茫的眼睛盯著自己,裏麵有慌亂、遲疑、羞澀和難以置信,理智馬上回來,他停住。
  音樂低沉而柔和,兩個人執著對方的手,就這樣纏綿相望,其他人也跟著看過來。
  關美雲幾乎是衝過來的,她尖細的手指使勁拽住程子執的胳膊,“子執,你們在做什麽?”她的指甲陷進他的皮膚,而他居然忘記了疼。
  許自在覺得尷尬到了極點,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她居然和程子執跳了舞,而且還差點意亂情迷。她是不是剛才神誌不清啊?
  許自在即刻恢複了坦然,看著關美雲,輕輕放開程子執的手說:“看來,跳舞的時候我們真不是最佳拍檔,你帶亂了我的舞步!”
  程子執甩開關美雲的鉗製,對許自在說:“隻要有心,隻要努力,就能協調的!”他的話堅決而有力,許自在不禁一怔。
  許自在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她還在對剛才發生的事情而懊惱。
  別墅的走廊裏有個拐角,放了一個竹椅,剛好被盆栽擋住,這裏安靜而舒適,躺在竹椅上還可以眺望遠處的風景,真是個好地方。
  她對天發誓,她絕對不是偷聽。
  因為當她想離開的時候,正遇到程子執和關美雲過來,一個怒氣衝衝,一個哭哭啼啼,她想去勸,又不知道怎麽回事,說什麽好。而且剛剛跳舞的時候已經和程子執弄的很尷尬了,現在出去,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麽,沒準一個不小心,又跟程子執幹仗!算了,許自在打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要堅決裝做沒看見,沒聽見,等會兒休息夠了,悄悄溜回舞會就好。
  不湊巧,真是不湊巧。
  程子執走到拐角處居然停住腳步,回頭看看關美雲,鄭重的說:“美雲,我需要跟你談談。”
  關美雲擦著眼淚說:“現在?這裏?”
  程子執向四周打量了一下,點點頭。同學們都在大廳裏跳舞,這裏還是比較安靜的。
  程子執沉默了一會兒,他在整理語言,有些話他需要醞釀一下才能說出口。
  可關美雲卻等不急,她的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連哭帶喊的的說:“別說,求你別說!”
  程子執幫她擦眼淚,“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知道,我都知道!”關美雲的氣息斷斷續續,許自在能聽到她的抽泣聲。
  程子執再度沉默,然後說:“既然你知道,為什麽還要……”
  “因為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關美雲說完哇一聲又哭了。
  “可是,感情不能勉強對不對?”程子執看著遠方,好一會才回過頭:“我一直拿你當妹妹看,甚至,你在我心目中,比韻執更象我妹妹!”
  “可我從不想當你妹妹!”關美雲用熱辣的眼神盯著程子執。
  “美雲,對不起!”程子執拉著她的手,臉上些滿了歉意。
  “別說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更不想聽你的解釋!”關美雲喊,“為什麽,你要喜歡她?”
  程子執落寞的笑笑,“喜歡誰哪裏有什麽道理?”停了一下,他繼續說“……既然知道了我的心事,能不能答應替我保密?”
  關美雲有點不甘心“我才不會跑去告訴她呢,我希望那個傻瓜一輩子都不知道,那樣你們之間永遠沒有結果,我反而會有一絲希望。”她負氣的說。
  許自在這個偷聽者弄的一頭霧水,程子執不喜歡關美雲,難道另有喜歡的人?是誰?她搖頭哂笑自己,“關我什麽事呢?”等等,她為什麽要關心?
  許自在回到舞會的時候,關美雲已經補完妝出來,仍然挽著程子執的胳膊。剛才哭的紅腫的眼睛用粉紅的眼影蓋住,別有一番風韻。她用異樣的眼神盯著許自在,那眼神仿佛在示威,又仿佛充滿了嫉恨。許自在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算了,誰讓她心情不好?那個花心的程大少移情別戀,換了誰是他女朋友心情也不會好過吧?
  程子執被關美雲挽著胳膊,覺得相當別扭,又不好甩開,他剛剛已經害她傷心難過了,現在就當補償吧!關美雲再次邀請程子執跳最後一支舞,程子執擺擺手,“饒了我吧,腿裏跟灌了鉛似的!”
  正好樊卓雲過來邀請關美雲,程子執得空去找嚴冰,“陪我喝一杯!”他拿了兩廳啤酒,順手遞給嚴冰一廳。
  嚴冰正坐在吧台邊上,看許自在和唐宇跳舞,見程子執過來,說:“你腿沒事吧?別太累了!”
  “還好!”程子執聳聳肩,他看嚴冰喝了口啤酒,之後衝許自在做了個鬼臉,許自在突然笑的一臉燦爛,心情有點鬱悶。
  “你,喜歡她?”程子執用目光瞄著許自在。
  “恩?”嚴冰差點被啤酒嗆著,“你說什麽?”音樂聲和嘈雜的叫喊聲蓋過了程子執的問題。
  “算了,沒什麽!”程子執突然間又不想知道他的答案了。
  兩個人繼續喝酒,但目光卻都往一個方向瞟。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冬天。
  許自在捂著棉被和父母煲電話粥,一到冬天她就懶得出門,老媽笑她象一頭冬眠的熊,她擰擰鼻子,說:“你們哪裏見過這麽苗條的熊?”但盡量輕鬆的語氣還是帶了濃重的鼻音。
  “乖女兒,是不是又感冒了?”老媽在電話那頭焦急的問,那語氣恨不得此時此刻立即跨越太平洋,飛回到女兒身邊。
  “小感冒,已經快好了!”許自在輕描淡寫的說。
  老爹搶過電話,“讓我說幾句。”他洪亮的聲音一如當年,“乖女兒,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啊,多喝水,注意保暖,晚上別老踢被子……”
  “知道了,父親大人!”許自在揉著耳朵說:“又不是小孩子!”
  老爹老媽還想說什麽,許自在連忙轉移話題,“我爺爺奶奶找你們,有時間最好給他們回個電話。我還要寫作業,不聊了,國際長途很貴的。”
  “瞧這孩子,又不花你的錢!”老媽抱怨著。
  許自在握著聽筒,那邊已是一片芒音。
  “老爸、老媽,真的很想你們!”她輕聲說。
  冬天的第一場雪覆蓋了大院裏所有的煩躁與灰暗。
  許自在早上一出門,就看到程子執他們一群人和警衛員一起堆雪人。滑稽的雪人用胡蘿卜做的鼻子居然插倒了,許自在不禁莞爾。
  看到許自在,程子執拍拍身上的雪,走過來問:“喂,感冒好點沒有?”
  許自在笑笑,“好多了。”
  “那一起幫忙堆雪人吧!”他拉著她過去,讓她拿鐵鍬鏟雪,許自在被他一拉,重心不穩,差點滑倒,程子執趕緊扶住她,“你穩著點不行啊!”他吼她。
  看他一副凶巴巴的表情,許自在反而笑了,她感到一股溫馨湧入心際,她知道程子執惡劣的表象後隱藏著對她的關心。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不把他當作敵人了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覺得他有時候也很有人情味了呢?
  嗬嗬,這一切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看許自在傻笑著,可能在偷偷想什麽美事吧?程子執抓了把雪往她脖子裏一塞,“哈哈,涼吧?誰讓你沒事偷著樂呀?”
  許自在抖抖圍巾上的雪,她也不示弱,抓起地上的雪球,照著程子執的頭就扔去,賓果!打個正著,程子執哪裏肯吃虧,繼續還了她一個更大的雪球。
  兩個人你來我往,打起了雪仗。唐宇和韻執也跟著加入,幾個人嘻嘻哈哈玩的不亦樂乎。最後戰火蔓延,連大院裏的警衛員都加入了戰爭。
  許自在跑的滿頭大汗,感冒已經好了大半。
  回家給寧浩打電話,想告訴他北京下雪了,剛剛他們還打了雪仗。現在電話和E-mail是她跟寧浩聯係交流的主要方式。
  寧浩家的電話遲遲沒人接,許自在納悶,周末家裏居然沒人?
  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找哪個?”許自在肯定自己沒聽到過這個聲音,寧浩家的保姆她都認識的。
  “寧浩在嗎?”她還是禮貌的問。
  “他去醫院了。”對方說。
  “醫院?他生病了嗎?”許自在有點緊張。
  “是他爸爸病了。”
  一顆緊懸的心方才落下,“寧叔叔哪裏不舒服?”許自在體貼的問。
  “不清楚,你找寧浩就直接打他手機吧!”對方不願再多說。
  許自在隻好撥通寧浩的手機,背景一片嘈雜,哭喊聲匯成一片,“寧浩,怎麽回事?”許自在問。
  “自在!”寧浩的聲音有些哽咽。
  “寧叔叔怎麽了?”
  “我爸,他……他剛剛,——離開了!”寧浩邊講邊哭,說到最後已泣不成聲。這是許自在第一次聽到寧浩哭,從小到大,寧浩不管受什麽委屈,許自在從沒見他哭過。這是第一次,許自在無法見到卻聽到了他的哭聲。一向都樂觀、堅強且內斂的寧浩第一次哭了!
  許自在站在窗邊,看窗外偶爾飄落的雪花,和屋外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寧浩低沉、哽咽的聲音漸漸遠去,頓時整個世界一片可怕的安靜,許自在打了個冷顫。
  這個冬天很冷!
  寧浩父親去世的消息很快見報,年僅49歲的副市長死於突發性心髒病。
  後來,許自在再打電話過去,寧浩已經關機,而寧家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寧叔叔去世,寧家很可能要發生大的變動,許自在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程子執不動聲色的觀察許自在,她近來好象情緒很不好,臉上似乎寫著:別理我,煩著呢!他幾次想跟她聊聊都被她有一搭無一搭的應付過去。她是不是為寧浩的事情煩惱?
  電視台和報紙都在大肆報導寧浩父親去世的消息,想不關注都難,而且他們是官宦子弟,對於政治異常敏感。
  看來得找點事情做,讓許自在轉移一下注意力了!
  據說,鳳山的溫泉不錯,冬天泡著溫泉,喝點紅酒,不失為一種別樣的享受。
  當時,溫泉並不向普通老百姓開放,就連程子執他們這些子弟們也沒去過。程子執找樊卓雲幫忙,讓他聯係去溫泉度假的各項事宜,而他則要想辦法說服許自在一起去溫泉過寒假。
  照樣邀請了一幹好友,楊峻、唐宇、嚴冰等,美雲是卓雲請的,而韻執無論如何也要跟著。
  放學的時候,程子執追上許自在,兩個人並肩而行,“寒假要不要一起去溫泉?”他問。
  她搖頭,“太累,想在家休息!”他們最近功課實在太多,每個學生都喊累。
  “就是因為學習太累才需要出去放鬆一下啊!保證好玩,泡溫泉呢。”他興奮的雙眼放光。
  “我想想吧!”許自在不忍心就這麽拒絕他的邀請。最近她跟程子執好象一下親近了很多,他不再如童年般頑劣,而是處處表現出一種友好和關愛,到底是人大了,成熟了,都有了喜歡的人呢!
  嗬嗬,到底是誰呢?這個長的如此俊美的男生會喜歡一個怎麽樣的女孩呢?
  打住!她什麽時候如此三八了?關自己什麽事呢?
  許自在想到那天偷聽到的談話,不禁有些慚愧。
  打寧浩的手機永遠是“您拔打的用戶已關機”的冰冷回音,寧浩,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沒有一點消息?許自在感覺很失落。
  想不去溫泉都不行,因為程子執派了嚴冰、韻執甚至外校的楊峻和唐宇來輪番轟炸,“去吧,保障好玩!”“你不去沒人彈琴唱歌,多沒意思!”“你不去,可能大家都去不成了!”“現在就看你了,如果不去,這個寒假大家都別出去了!”
  許自在頭都大了,“去,我去還不行嗎?我看你們是覺得我不去程子執就沒有可捉弄的對象了吧?”
  準備妥當,一群人坐大院裏的旅行車向鳳山進發,程子執號召:“既然出來玩,大家都要高興點啊!”他拿著相機滿車廂給大家拍照。
  鏡頭對準許自在,“許自在,笑一個!”他喊,許自在衝鏡頭做個鬼臉。程子執搶拍到了,翻回來看,直叫:“好醜!嚇人啊!”
  “嚇的就是你!”許自在衝他吐吐舌頭。
  突然之間,她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也許,寒假回來,寧浩家的事情就解決了吧!許自在決定先給沉重的心情放個假。

  雷雨初歇
  溫泉傍山而建,現代化設施完善。
  湯池裏繚繞著一層薄霧,輕柔而神秘,吸引著大家的視線。
  溫泉的豪華與奢侈讓嚴冰直咂舌,他跟楊峻說,“兄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溫泉呢!”楊峻大笑,“以後多跟我們玩,保證還有更精彩的!”
  “還是你們這些幹部子弟會享受!”嚴冰誠實的說。
  大家換好衣服下到溫泉,由於水溫較高,許自在一時不適應,隻覺得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程子執眼疾手快,用胳膊擋住,使她不至於滑落到池底。
  “許自在!”他用手背輕拍她的臉,許自在沒反映。他看一眼周圍的唐宇,喊“還楞著幹什麽,叫醫生啊!”
  醫生來的時候,許自在已經自然轉醒,她看周圍圍了一圈腦袋,覺得奇怪。“怎麽大家都圍著我?”
  “你差點嚇死我們。”程子執一直抱著她的頭:“沒泡過溫泉啊?居然一下來就被熱暈了。”他責怪她。
  “就是沒泡過啊!”許自在覺得被他抱著不舒服,想動一下,無奈程子執摟的太緊,根本動不了。
  “好了,現在沒事了,大家還是先到低溫區去泡一下再去高溫區吧!”程子執對其他人說。
  許自在被扶到休息區的沙發上,她現在感覺好多了,剛才隻是一時熱暈了。程子執一直陪在她身邊,她看著他赤裸的上身,覺得一陣躁熱,“大家都去泡湯池了,你怎麽還不走?”
  “等會跟你一起去!”程子執伸個懶腰,順勢和她並排坐下。
  “你能不能離我遠點?”兩個人這樣進距離接觸她實在不習慣。
  程子執象征性的動動身體,“好了吧?”
  許自在還是覺得別扭,說:“我們還是去泡溫泉吧!”
  泉水溫熱,潤滑,大家都泡的格外舒服。
  許自在天生白皙,被溫泉水一滋潤,更是白中帶粉,如出水芙蓉。
  一群男孩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免不了多看幾眼。
  程子執臉色發黑,在幾個好友耳邊小聲說:“看什麽看?小心明天從這裏消失!”
  幾個人大笑,“哈哈,程老大你也太狠了點吧,我們隻是隨便看看而已!”
  嚴冰說:“放心,又沒看你們家美雲!”
  程子執的臉色更難看,“你小子看誰呢?”
  嚴冰理直氣壯的說:“我看許自在關你……”他話還說完已經被按到水裏。
  嚴冰掙紮著抬起頭,嗆的直咳,“程子執你瘋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該不會……?”他看了一眼程子執和許自在意識到不對,趕緊閉嘴。
  “原來,你——你——”嚴冰指著程子執說不出話。
  泡完溫泉,大家在休息廳打撲克,程子執想拿杯紅酒給許自在,卻被關美雲攔住,“嗬嗬,我正想去拿點飲料,謝謝了!”她泯一口幹紅,活血美容啊。
  韻執拉著許自在一起去給大家取水果,看到關美雲和程子執,冷冷的哼了一聲,“到哪裏都膩在一起,無聊!”
  許自在嗬嗬笑道:“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程子執另有喜歡的人呢!她心說。至於那個人到底是誰,她也不甚清楚。
  人多了在一起會熱鬧,如果是一幫年輕人就會更熱鬧。
  他們玩遍了冬季的鳳山,在山腳下打鬧,在山頂上歌唱,冬天的風與他們嬉戲,冬天的雪與他們捉迷藏。
  許自在忘記了許多平日裏不愉快,跟大家打成一片。
  原來,童年的記憶沒有仇恨,隨著歲月的流逝,隻剩下模糊的、淡淡的溫馨。
  從溫泉回來,已經到了年根子底下,快過年了,大院裏張燈結彩,很是熱鬧。
  許自在還是沒有等到寧浩的消息,心中自是擔憂。問了許多人都說不知道,難道寧浩也出了什麽事不成?
  程子執把大家去溫泉拍的照片衝印出來,拿給許自在看。“還不錯!”許自在淡淡的說。
  “這些都給你了!”程子執挑出她的單人照。
  許自在把照片隨手放入以前的相冊裏。
  程子執好奇,拿過相冊翻看。全部都是許自在小時候的照片,有她和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合影,還有一些是跟寧浩或者其他同學的合影。
  “原來你有這麽多照片了!”程子執邊看邊鬱悶,這麽多照片裏邊居然沒有自己的影子,原來他們的成長過程中,他一直是被排斥在外的。
  程子執把一張自己的單人照拿給許自在,“這張照片也給你,你不高興的時候可以在上邊訂釘子。”
  許自在忍不住笑出來,“這樣做太幼稚了吧!”她收起照片,放入相冊裏,輕聲說:“仔細看看,這張照片比本人好看。”
  “比寧浩如何?”程子執問。
  提起寧浩,許自在一臉抑鬱,“不同類,無法相比!”在她心裏,寧浩永遠是最帥氣、最陽光、最優秀的。
  程子執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本不該這麽問的,雖然很想知道答案。
  “對不起!”他道歉,“我隻是一時好奇。”
  “沒關係!”許自在說,她不明白他在跟寧浩較什麽勁?
  兩個人一時都找不到話題,沉默著。過了好一會,程子執才開口,“或許,你很想知道寧浩的消息吧?”
  “恩?”許自在看著他。
  “他下個學期就會回北京了,他媽媽跟我姑姑是戰友,讓我姑姑幫忙找房子呢!”程子執不知道為什麽要告訴許自在這些,總之,他覺得讓她安心比較好。
  “真的?”許自在高興起來。寧浩下學期要回北京了?到時候她就能天天見到他了。
  程子執看著許自在滿臉的興奮,感到一陣失落。
  許奶奶回來,看到程子執來找許自在,覺得詫異,這兩個孩子從小就不對盤,現在居然能在一起說笑?怪異!
  程子執回家的時候,看到韻執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問:“誰又惹你了?”
  韻執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往裏看,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美雲?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們啊!”她高興的說。
  “謝謝!”程子執很熱情的幫她拿飲料,“外邊天冷,沒事就別跑過來了!”他很客氣的拉遠他們的距離,又不至於傷害她的感情。
  美雲尷尬的笑笑,“我隻是想看看你,做不成你女朋友,我們起碼還是青梅竹馬的普通朋友吧?”
  “你這麽想我就放心了!”程子執舒了口氣。
  在開學的時候,許自在滿懷期待,雖然寧浩沒有跟她聯係,但她已經知道他要來北京了。
  她天天關注著是不是有新轉來的學生報道,可是一個月過去了,還是沒任何消息。
  放學的時候,許自在無精打采的收拾東西,嚴冰因為有事中午沒放學就先走了,就剩她自己。程子執叫她一起坐車回家,她搖頭,“還是公交車熱鬧,人多!”她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
  “你真的喜歡人多?”程子執不認為,他讓司機先走,自己則遠遠的跟在許自在後邊。
  許自在慢慢度步,在茫茫人海裏,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的孤單。
  離公交車站不遠處,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手裏拎著一盒剛從超市買來的冰淇淋,男孩可能因為手冷,把一隻手伸到口袋裏。
  雖然是春天了,但北京正是料峭春寒,乍暖還涼。
  許自在揉揉眼睛,“寧浩?”她不自信的再仔細看看,男孩似乎在衝她笑,“寧浩!”許自在快步走過去。
  男孩篤定的等在原地,“好久不見,許自在!”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落寞。
  許自在隻顧高興,根本沒看清寧浩眼裏的憂傷和無奈。“見到你真好!”她由衷的說。
  寧浩把手裏的冰淇淋遞給她,“你最喜歡的口味!”
  許自在笑了,笑的溫和若暖玉。“冷吧?”她拍拍寧浩的胳膊。
  “你才冷吧,手這麽冰涼!”寧浩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羽絨服口袋裏暖著。
  程子執遠遠的看著,心中五味陳雜,許自在和寧浩終於又見麵了!他握緊拳頭,任指甲陷到肉裏麵去,卻不覺得疼。
  “早回來了為什麽現在才找我?”許自在和寧浩坐在圖書城裏的老北京麵館裏,邊吃東西邊聊。
  寧浩說:“轉學手續剛辦完,太繁雜,這才有時間了。”其實他一個月前就辦好了轉學,遲遲不來找她是怕她已經知道了父親事件的內幕,而疏遠自己。有好幾次他都提著冰淇淋站在八一的校門口,望著來往的人群,最後一個人吃掉了快要化掉的整盒冰淇淋。原來,許自在喜歡吃的東西真能讓人暫時忘掉所有的不愉快,隻記得那暫時冰冷的甜美。
  可寧浩還是忍不住,來了。
  許自在把碗裏的牛肉都夾給他,她不喜歡吃肉,“寧叔叔的事情我也很傷心,不過更擔心你,為什麽把手機都關了?”
  “沒電了,也懶得衝。那段時間要料理的事情太多,沒時間打電話。”寧浩慢慢咀嚼著這據說是很好吃的牛肉麵。
  “你回來就好!”許自在滿足的說,“以後我們可以一起上學了,你會很快忘記所有的不愉快的!”
  看著她快樂的表情,寧浩有一瞬間的失神。他不忍心告訴她,他已經轉到了別的學校,他要逃開這裏,這個都是熟人的環境,這個大家彼此熟悉的地方,搞不好哪天,這個圈子裏的某個人道出了真相,到時候他會受到大家的鄙夷和唾棄。
  寧浩小心的說:“我不能跟你一個學校了,我已經到S大二附中報道了!”
  “什麽?”許自在抬頭看著寧浩,他也正看著她,一雙泛紅的眼睛裏透出太多莫名的憂傷,許自在停住,不再問。
  兩個人吃完麵,寧浩送她回去。
  一條走了N次的路,有了寧浩的陪伴,許自在覺得不再漫長。
  說完再見,寧浩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許自在覺得有些壓抑。寧浩的身上似乎多了很多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重。
  大院裏的燈火依然通明,程子執無聊的擺弄著春節放剩下的煙花。
  看到許自在回來,他叫住她,“過來玩一會吧!”
  許自在本來可以說:“我很累了,需要休息!”可她卻鬼使神差般的走過去,因為她看到了一臉寥落的程子執。
  “為什麽不叫唐宇、楊峻他們出來一起玩?”她問。
  “寂寞的人才放煙花!”程子執語氣低沉,少了往日的豪放與張狂。
  “你也寂寞嗎?為什麽?”
  “人都會有寂寞的時候!”程子執點起一隻蝴蝶狀的煙花拿在手裏,任燃起的火光照亮他的妖嬈的麵孔。
  許自在坐下來,輕聲說:“你不快樂?”
  “恩!”
  “為什麽?”
  程子執淺笑,“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許自在也笑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喜歡你的人?”因為在她看來,他從小就是個萬人迷。
  程子執的語氣裏多了幾分玩世不恭,“我說的話很好笑?”
  許自在點點頭,“你喜歡的人是女的嗎?”
  程子執輕歎一聲,“我已經夠悲哀了,你就別取笑我了!”他說話的時候眼裏流動著波瀾。
  許自在靠近他點,“或許你喜歡的那個不是人,是神!”
  “嗬嗬,我寧願她是神!那樣她就能看清我的真心了。”程子執半開玩笑的說。他將燃盡的煙花一扔,拋出去老遠,璀璨的火光在空中劃出一條絢麗的痕跡。
  許自在歎道:“好美!”她也拿起一隻讓程子執點著。
  兩個人在空寂的大院裏盡情的燃放寂寞的煙花。
  夜,因為燦爛的火光而開始喧鬧,這樣的夜晚,任誰也無法再記起若有若無的哀傷。

  烏雲隱逸
  高三的時候,功課太緊張,每個人都暗自使勁,想要向理想的大學衝刺。
  寧浩雖然回北京了,但與許自在的聯係並不多,平時他們都忙於自己的功課,假日寧浩又有做不完的事情。偶爾幾次去找他,他都不在。
  許自在覺得他們現在還不如寧浩在深圳的時候聯係的頻繁。
  看許自在坐在課桌前發呆,嚴冰提醒她,“放學要交作業!”
  許自在應了一聲,又開始神遊。
  “想什麽呢?”嚴冰忍不住問。
  “寧浩!”她囈語著。
  “什麽?”嚴冰沒聽清楚。
  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許自在自己也嚇一跳,“沒什麽,我瞎說而已。”許自在趕緊寫作業。
  進入高三,大家都神經緊張,智力和體力嚴重透支。
  “該補補了,周末我請大家撮一頓吧!”程子執一向有向心力,他一號召,大夥都響應。從小到大,他們這群人已經形成了一個固定的圈子,一個以友情、家庭背景等因素構成的小團夥,他們這個圈子是外人或者說普通人無法進入的。
  嚴冰能進入這個圈子,除了他自身優秀外,還因為他跟程子執之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許自在進入這個圈子,純屬希裏糊塗,他們每次一起玩都會叫上她,而她漸漸也不再反感。尤其是跟程子執關係越來越好,不再象小時候那樣敵對。
  許自在和韻執邊吃東西邊聊電影,兩個人都興致勃勃。而唐宇卻顯得了無興致,因為他的兩個鬥嘴對象楊峻和樊卓雲都不在。
  東西吃到一半,許自在看到窗外閃過一個人影。“寧浩!”她詫異。
  “我出去一下!”她起身往外跑。
  果然是寧浩,他跟一個女同學正好路過。“怎麽在這裏?”寧浩語氣裏有點驚喜,但很快轉成了淡然。
  “和幾個朋友在裏邊吃東西。”她指指酒店,“你呢?去哪裏?”
  “我要去給阿芳補習數學!”他指指旁邊的女生。
  許自在注意到旁邊的女孩,瘦弱而嬌豔,象一朵含苞的黃玫瑰。而女孩子正用一種敵意的眼神看她。
  “哦,”許自在似乎明白了什麽,而又不想明白,“我昨天給你打過電話,阿姨說你跟同學植樹去了。”她平淡的敘述。
  “恩。”他說:“去了昌平,好大的風!”
  “是啊,這幾天風都大。”許自在悲哀的想,難道他們之間的情誼就隻夠談談風雨嗎?“我回去了,朋友們還在等我。”她看了眼寧浩。
  “再見!”寧浩的眼睛裏的不舍轉瞬即逝,繼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朦朧。
  許自在回到酒店的包廂,有點神情恍惚。
  關美雲問:“子執呢?他不是出去找你?”
  許自在搖頭,“我沒看見!”她心不在焉的吃著東西。
  關美雲輕哼了一聲:“反映還真是遲鈍!”
  嚴冰冷著一張臉反駁道:“遲鈍怎麽了?難道要每個人都象你關大小姐一樣精明?”
  關美雲見嚴冰有點生氣了,便不再多言,她最會察言觀色,當然不會正麵樹敵。
  程子執回來的時候,見大家都沉默,說:“靠,剛才遇到了有趣的事情,可惜你們都沒看見!”
  “什麽事?”唐宇來了精神。
  “一個客人喝高了,到隔壁包廂撒尿,邊尿還邊說‘這家飯店真是氣派,連廁所都鋪地毯,還擺上兩桌’,隔壁包廂的人正吃飯,遇到這事自然氣壞了,把那客人狠狠的揍了一頓,那客人被揍的鼻青臉腫,神色跟你們差不多。”程子執說完笑了。
  許自在並沒留意他到底講什麽,隻是無心的跟著嗬嗬的笑。
  看到她笑,周圍其他人也跟著笑。
  唐宇看著許自在迷糊的樣子更是笑的前仰後合。
  嚴冰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看著許自在,說:“你還笑,知不知道他們都在笑你?”
  “為什麽笑我?”許自在問。
  “因為隻有你聽到這麽老掉牙的故事還跟著一起笑!”嚴冰說。
  “我沒聽過啊,怎麽是老掉牙?”許自在認真的說。
  大家笑的更厲害。
  “小心笑到臉抽筋!”許自在憤憤的說。
  “還以為什麽搞笑的版本,原來是個老掉牙的笑話。”唐宇笑夠了,拿桌上喝空的啤酒罐丟程子執“居然還說神色跟我們差不多,找揍啊,信不信也讓你鼻青臉腫?”
  “是啊,真可惡!”許自在幫腔到,她也拿旁邊喝空的可樂瓶丟過去。
  程子執足球守門員技術不是白練的,一伸手,接到空中飛過來的瓶瓶罐罐,並讓它們原路返回。
  嚴冰和韻執趕緊擋住,又把東西加倍奉還給程子執。慌亂中,關美雲也上來幫忙,一時間,包廂裏熱鬧非凡。
  大家笑著,叫著,亂成一團。
  許自在舉著手裏的易拉罐,想投擲到程子執身上,一抬手,正好見他往自己的角落看過來,晶亮的眼睛閃著溫暖的光,切切的盯住自己。心跳似乎慢了半拍,任是誰,被這樣的男生盯著看也會臉紅心跳吧?
  許自在慢慢把手放下,覺得剛才心中瑟瑟的難過已經消失了大半。
  也許,此時此刻,隻有這樣的喧鬧才能聊解心中的苦悶吧?
  高三的衝刺,緊張而激烈。
  許自在象大多數人一樣全身心的投入,每天晚睡早起,發奮圖強。在家裏,爺爺奶奶都勸她多休息,注意身體。
  在學校,朋友們更是擔心她撐不住,嚴冰不解的說:“憑你的條件,學校肯定會保送的,真不用這麽拚命!”
  連程子執都說:“許自在,你受什麽刺激了,非要這麽努力?難道想趕上或超過我?”
  對於別人說的話,許自在都一笑置之,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一定要找點事情做,讓自己緊張忙碌起來。
  再見到寧浩已經是十月底。
  蕭瑟的秋風吹著片片落葉在低空中飛舞,如斷翅的蝴蝶在為凋零的生命超度。
  許自在挎著書包穿過校園,冷風一吹,她不由豎起全身的每跟汗毛,她吸一口冷氣,感覺嚴寒很快就要到了。
  身後兩個低年級的女生邊走邊談論“校門口那個帥哥真是怪異,成天提著個冰淇淋在那裏傻站著,問他找誰,也不理人。”
  “是啊,我今天也問他了,這麽冷的天還給人來送冰淇淋,要不要我幫忙叫一聲,他隻是搖頭,會不會是個啞巴?”
  冰淇淋?許自在楞住了,沒過五秒鍾,又象發了瘋般的往校門口跑。
  寧浩!她如此肯定那個人就是寧浩!
  校門口被寒風掃蕩的空空落落,幹淨的水泥地上無一絲塵。
  寧浩呢?在哪裏?許自在想喊,喉嚨裏卻發不聲音。
  “寧浩!寧浩!”她隻能喃喃低語。
  視線漸漸朦朧,用細嫩的手指在臉上輕輕一拭,淚流到手心。是不是風沙太大了?要不怎麽會流淚?許自在伸出手想握住風,卻是徒勞。該遠走的總要遠走,隻是有些事物能夠留下痕跡,有些留不下而已。
  她感到內心有一把火,煎熬著脆弱的靈魂。為什麽一個人要想念另一個人?
  有時候,她甚至想:或許人沒有思維,活著也是一種幸福?
  無力的蹲在地上,無聲的哭泣,全身的精力好象被抽幹了,隻剩下一個單薄的軀殼。
  模糊的視線中閃過一雙藍色的球鞋,越進越清晰,“為什麽哭了?”一個喑啞的聲音響起。“寧浩!”許自在抬頭。
  他正拿著一方白色的紙巾遞過來,另一隻手落在她的頭上,輕輕揉著她鬆軟的頭發。
  “寧浩!”她抱著他的胳膊有大哭特哭的衝動。
  “自在,不哭!”寧浩想擦幹她的淚水,卻發現她的雙眼是流不盡的清泉。
  他不該出現的,他告戒自己,但看到她哭泣,他還是忍不住要幫她擦幹淚水。
  寧浩和許自在手牽手在街頭亂逛。
  許自在剛剛嗬著冷氣吃完了一大盒冰淇淋,寧浩寵溺的捏捏她的鼻子說:“也就是你在大冷天還喜歡吃冰淇淋。”
  “嗬嗬,”許自在笑的滿足“冰冷的香甜更容易讓人上癮!”
  是啊,那份涼滑、香醇和甜美不正是她讓他上癮的原因嗎?
  許自在悠閑的邁著步子,用腳丈量著地上的方磚,身後,一輛小麵包車嗖一聲從她身邊擦過,她柔亮的頭發幾乎貼到了車身。
  寧浩的心跳幾乎慢了兩拍。等他從驚嚇中反映過來的時候,一把把她拉到身前,用力抱住,“差點嚇死我!”寧浩麵色蒼白,手心裏全是汗。
  而許自在居然還笑的出來,她靠在他胸前,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十八九歲的年紀,已經不再是小孩子,胸膛和肩膀已經很堅實,能夠承擔起該有的擔當。
  “不是沒事?”她笑嘻嘻的說。
  好半天,寧浩的情緒才平複過來,他握緊她的手,堅持讓她走在身側。
  “才想起來,你今天為什麽要逃課來我們學校?”許自在眨著一雙黑亮的眼睛問寧浩,目光中泛著淘氣。
  寧浩臉一紅,轉過頭,小聲說:“我可沒逃課。”
  “噢?”許自在笑的燦爛,露出一口小白牙。
  “轉學過來後,因為有些課程已經學完,所以班主任允許我每天下午可以回家複習。”寧浩解釋著,“回家也沒什麽事,正好路過這裏來看看你!”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寧浩的聲音已經很小。
  突然想起什麽,寧浩問:“你下午是不是逃課了?好象記得你今天下午要上語文課啊!”
  許自在咬著嘴唇,喃喃的說:“偶爾逃一下,又不是經常!”說完,衝寧浩露出一對可愛的小酒窩,寧浩早已沒了脾氣。
  許自在逃課玩的開心,程子執卻不爽了一個下午。
  向她的座位看了N次,居然不見人影。問嚴冰,連他居然也說不知道。打她手機,關機,打到家裏,保姆說沒回家。
  程子執真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學,連韻執都沒等,直接自己先回家了。
  他坐在大院裏的花壇邊,邊看書邊張望,如果許自在回家,那這裏應該是必經之路了。
  臨近嚴冬,天黑的早,一過六點,天色就暗下來。
  寧浩送許自在回家,在大院門停下來,說“我不送你進去了。”
  “為什麽?我爺爺奶奶見到你會很高興的!”許自在拉著他的手,輕快的說。
  寧浩淡然微笑,“太晚了,改天再來吧!”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柔軟的手指讓他頓感溫暖。
  “你說的,下次一定要進去坐啊!”許自在撒嬌的說,隻有在寧浩麵前,她才象個孩子,能感受到別包容被寵愛。
  “恩。”寧浩點頭。
  許自在往大院裏走,還不時回頭看看寧浩。
  寧浩看她走遠,神色才暗淡下來,不是他不想進這個大院,而是他已經進來過,又被客客氣氣的送出來了。
  父親剛去世,他跟母親回來找老鄰居幫忙。
  “你們的困境我真是無能為力啊!”往日的老鄰居曾依靠父親的關係爬上的,卻淡忘了往日的情誼,就算是舉手之勞也不願意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
  寧浩拉著母親手,走出這個大院,原來人情冷暖這麽明顯,年輕的他第一次看到了這個世界的虛偽。
  他不願意再踏近這裏半步。他也曾發誓不再跟這裏的人有任何聯係。可是,他做不到,因為這裏還有一個許自在,她青梅竹馬的朋友。
  他也曾試圖減少對她的思念,甚至想淡忘曾經有過的美好,可是,越想忘記的卻偏偏記的越清楚。
  寧浩無奈的轉身,該回去了。
  夜降臨,昏暗中隻留一個朦朧的背影。
  路燈下,那個朦朧的影子越來越清晰,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服,襯的高挑的身材越發單薄,她邁著懶洋洋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走過來,正好經過程子執的身邊。
  “你這個該死的笨蛋!”程子執猛然站到她麵前。
  “程子執?你要嚇死我啊?”許自在看清是程子執,口氣也不善,明明責怪程子執嚇到她,但看樣子卻一點也不象受到驚嚇的。
  “下午去哪兒混了?”他火氣特別大,聲音也跟著提高。
  許自在想繞過他,她去哪裏要他管啊?“就不告訴你?”她可向來不買他的帳。
  程子執氣憤的看著她,“你要是男生早就揍你了!”他握緊拳頭。
  許自在可不是被嚇大的,始終用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他,意思是你敢動手?
  程子執馬上意識到暴力解決不了問題,每次都被許自在氣的暴跳如雷,但每次都無心真的傷害她,“不說?好啊!我一會兒去告訴許爺爺,下午——有人——逃課。”他在她耳邊輕輕吐氣。
  “你?”許自在狠狠瞪著他,他卻不管,獨自笑著。
  “如果不想被揭穿就告訴我,下午幹什麽去了?”程子執靠近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條縫。
  “如果不說呢?”許自在忿忿的看著他,本以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以欺負她為樂的惡魔了,看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惡魔隻是長高了而已,興趣愛好依然沒變啊!

  陰雲散盡
  許自在還是第一次來吃這麽好吃的小籠包,縉雲軒果然名不虛傳。她今天逛了一下午,的確是餓了。
  程子執看許自在吃的不亦樂乎,說:“剛才是誰說打死也不來這裏的?”
  許自在專心的吃包子,根本不理他。
  她說打死也不來這裏是因為多年前那次溜冰,程子執說她的胸是小籠包,她至盡仍記憶深刻。
  許自在偶爾抬頭看一眼程子執,他也跟自己一樣,風卷殘雲。剛才程子執威脅她如果不陪他來吃東西就告訴爺爺她下午逃課,迫於形式,她還是屈服了。現在看來,她的選擇是對的。他不光會為她保密,而且還請她吃這麽好吃的包子,看來程子執是虧大了!她決定不再計較他的壞脾氣。
  兩個人吃了三十個包子,還意猶未盡,許自在想著包子裏湯汁的鮮美,“再要十個如何?”程子執建議。
  許自在衝他打了個OK的手勢。
  吃飽喝足,程子執才問,“下午到底去哪兒了,我和嚴冰都替你擔心呢!”
  許自在看程子執認真的表情,的確是一副擔心的樣子,或許,這麽多年的打打鬧鬧,他已經把她當朋友了吧?
  “遇到寧浩,跟他一起到西單玩了!”許自在坦然說。
  程子執臉都綠了,“你逃了一下午課,就是為了跟寧浩去西單?”
  “恩!”許自在點頭。
  “你傻啊,高三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每天的課程有多重要?”程子執的態度又惡劣起來。
  “我逃我的課,又不影響你!”許自在衝她齜牙咧嘴做鬼臉。
  程子執沉重的冷哼一聲,“誰說不影響我?”我一下午都無心上課呢!他心說。
  “無理取鬧!”許自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吸著飲料,決定不跟他計較,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強詞奪理,老是一副霸道模樣。
  從縉雲軒出來,許自在打個冷顫。初冬的夜晚開始降霜,而她穿的依然單薄。
  程子執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風衣給她披上,幸好早上出門的時候老媽多給帶了件外套。
  有一瞬間,許自在甚至看到了程子執眼裏閃爍的溫柔,“不是又想什麽點子整我吧?突然對我這麽好?”許自在開玩笑的說。
  “我一直都對你很好,隻是你沒發現而已!”程子執含情默默的看著她,神情裏盡是誘惑。
  許自在笑了,之後一本正經的說,“拜托,別這麽看著我,容易讓人誤會!”
  他那溫和且充滿柔情的注視讓人充滿綺色的遐想,許自在的心跳不由的加快,眼前這個妖嬈帥氣的男子,是那麽的陌生。
  “害怕了?”他痞笑著,目光慢慢變得澄澈。
  “不是,隻是覺得怪異!”她誠實的說出她的感覺。
  程子執無奈的搖頭,“看來我還是很失敗!”
  “說什麽?”她回頭看他。
  “沒,沒有!”看來,他還需要時間。
  接下來的時間,許自在還是很少見到寧浩,他或許很忙,沒時間過來看她吧?也曾天天留意校門口等人的男生,卻再也沒見過寧浩的影子。
  忙完期末考試,馬上就是寒假。老爹老媽從遙遠的大洋彼岸飛回來,幫她參謀到哪裏讀大學。
  “英國的教育比較好,去英國吧。”老媽說。
  “美國的教育比較開放,而且兼容並包,還是去美國吧!”老爸說。
  “依我們看,還是留在北京比較好!”爺爺奶奶也參加了意見。
  為什麽沒人聽聽她的意見,許自在鬱悶!“大學我想自己考,你們都不用動用自己的關係了!”她悶悶的說。
  “什麽?”爺爺奶奶首先反對,“我們這樣的家庭,哪能讓孩子去讀一個沒有名氣的學校?”
  “讀什麽學校跟家庭有什麽關係?你們在乎我讀什麽學校,還是怕我給你們丟臉?”她真的感到有點失望。父母好不容易回國,現在竟為一些瑣屑的事情爭執了,讓這難得的團聚變的索然無味。
  “這還不都是為你好?”老媽繃著一張麗顏說。
  “我知道你們為我好。但為什麽就不相信我?我自己也能行?不會讓你們跟著丟臉的!”她堅持自己的意見。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無言!孩子長大了,多少會有些自己的意見!
  許自在一個人出來散步,正遇到程子執抱個足球出來。
  “怎麽?你爸媽都回來了,倒自己出來溜達了?”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盯著她。
  他怎麽就不怕冷,大冬天隻穿著單衣?她想起他的一件外套還在自己家,老是忘記還給他,下次一定不能忘記了,她提醒自己。
  “外邊清淨!”她淡淡的說。
  他走進她,嗬嗬的笑著:“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怎麽把自己弄成了一副苦瓜臉?”
  “哪有苦瓜臉?”許自在故意抬起頭看他,正好與他對視。
  停!又來了,那雙可惡的桃花眼熠熠的閃著光,仿佛織成了一張無形的網,要把人困住。
  看她臉色泛紅,迅速別開頭,他知道自己的注視可能造成了她的困擾?
  他清了下嗓子,大聲說:“不如來看我們踢球吧?很有意思的。”
  反正無聊,正好可以舒緩一下鬱悶的情緒。許自在點點頭,跟程子執去看球了。
  大院裏有標準的足球場,但程子執他們更喜歡湖邊的草坪,廣闊的空間比標準的場地更容易讓人自由馳騁。
  他一直喜歡這個草坪,就如同幼年的許自在無可救藥的戀著那架古老的秋千。隻可惜如今草坪還在,秋千卻沒有了。
  這裏,有他兒時最美好和最不願提起的回憶。
  第一次見到許自在;第一次跟她打架;第一次被她還擊;第一次偷偷給她畫素描;第一次無意中看她在草地上小憩;第一次嘲笑她不會騎自行車;……
  當然,這裏,也有他許多不願提起的回憶,許自在用稚嫩的聲音說“惡魔,討厭你!”;寧浩牽著許自在的手漸漸走遠,隻留給他一個縮小的背影;寧浩拉著許自在的手一起在老槐樹下捉迷藏,而無論如何他都參與不進去,……
  那時,他們還太小,不知道該如何去喜歡一個人。
  而如今長大了,他是否學會了如何去喜歡她呢?他自問,答案仍是茫然!
  許自在站在湖邊,看著他們踢足球,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也都參與進來了,整個草坪一片喧鬧。
  程子執一貫步伐矯健,英姿颯爽,幾個漂亮的進球,看得許自在連連叫好。
  其實,她一直好清淨,不怎麽喜歡這種劇烈的運動,但看過幾次之後,發現這運動的確不錯,能讓人盡情釋放自己的情緒,而不至於被看做反常。
  許自在看著一群人在草地上奔跑,追逐,忽然想到寧浩。
  她似乎從來沒見過他踢球,他是那種文質彬彬的男生,一向幹淨清爽。許自在想象著,如果寧浩換上球衣也來題球會是什麽樣子?估計就連踢球的時候,他也會文明禮讓吧,會不會看到球在跟前,跟對方說:“您先請吧!”
  許自在邊想邊笑,正在怡然自樂的時候,聽到程子執喊,“小心!”
  可惜,晚了!許自在沒躲過,球正好打在她細致柔滑的小臉上。
  “媽的,誰踢的?不長眼睛啊!”程子執喊完立即跑過去,還是沒擋住球,看到許自在臉上的一片紅印,趕緊問她:“疼不疼?”
  許自在捂著半邊臉,搖頭,“還好!”
  “都這樣了還叫好?”程子執向來都是火暴脾氣,“你也是笨,看到球都不知道躲開啊?”他拍拍她的肩膀。
  “不是沒看到嗎?”許自在小聲嘀咕著。
  程子執球也不踢了,要送許自在回家。
  “我看我還是在外邊溜達溜達吧!……回家讓我老爸老媽看到臉上的紅腫又要念叨個沒完了。”許自在說。
  程子執笑笑,“好辦,跟我來!”
  這是許自在第二次來程家,第一次是小時候和程大公子打架被奶奶強拖著來給他道歉,那時候隻注意程父程母受寵若驚的表情了,根本沒注意程家原來這麽大,比爺爺奶奶住的房子大出了將近一倍。
  “你等會兒,我去取點冰塊幫你敷一下。”程子執讓她在客廳坐下,自己去取冰塊了,保姆端來熱茶,許自在隻是放在手中取暖。
  客廳的一角放著程子執的畫架,遠遠能看到架子上半幅未完成的油畫作品,豔麗的色彩老遠就能吸引住人的視線。許自在走進看,不禁愣住。
  畫麵上是一處幽雅的院落,四周有鬱鬱蔥蔥的樹,院子裏花團錦簇,有玫瑰、百合、鬱金香等,院子裏還有高大的銀杏樹,可能是秋季的原因,銀杏的葉子都變黃了,片片金黃襯著其他樹木的濃綠更顯燦爛奪目,千姿百態,然而,院裏最顯眼的卻是一架飄蕩的秋千,秋千上有小小的人影,仿佛有著靈性,隨著風一起一落。院子裏其他的景致還沒有完成,隻留有適當的輪廓。
  許自在喜歡這畫的意境,有種閑適的唯美,正當她想再走進點觀察,卻看到程子執拿著冰塊過來了。
  “看什麽呢?”他走進她,身上的運動服已換下。
  “這畫很美!”許自在指指架子上未完成的畫。
  “噢?”程子執淺笑,“隨手畫的,練筆而已。”
  “你畫的?”許自在更覺難得,她不是沒見過程子執的作品,他以往的人物、風景畫都不是這種風格,現在看來,他這幾年的進步很大。
  “隻是亂畫!”程子執倒是少有的謙虛。
  許自在回到沙發上坐下來。
  程子執把冰塊放到毛巾裏包好,邊弄邊說,“我爸媽和韻執出去串門兒,找不到人幫忙,隻好我幫你敷了。”
  看他熟練的動作,許自在問:“你經常幫人做冷敷?”
  “沒有,隻是有時候踢球受傷了自己會敷一下,挺舒服的!”程子執把包好的冰的毛巾輕輕放在許自在臉上,“自己按住了!”
  許自在覺得火辣辣的半邊臉頓時清爽起來。
  許自在一邊敷著臉一邊和程子執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
  “你畫畫的很好,將來會不會成為一名畫家?”她望著畫架的方向,隨口問著。
  “你鋼琴彈的好,將來要成為一名鋼琴演奏家嗎?”他反問。
  “嗬嗬,我不知道!”許自在換了另一隻手按住毛巾。
  程子執看著她,過了一會才說:“我的理想是當一名建築師!”
  許自在點頭,“希望你能成功!”
  高三下半學期的確很忙,忙的程子執和許自在都沒時間針鋒相對了。
  許自在有時候去S大附中找寧浩會拜托程子執和嚴冰幫忙應付老師,雖然程子執老大不情願,但最後還是盡力幫她蒙混過關。
  程子執煩悶的時候也會拉著許自在去大院門口的縉雲軒吃小籠包,許自在一直當他暗戀某位不知名女生無果,心中傷感,所以就耐著性子聽他沒頭沒腦的嘮叨一番。
  有時候,程子執也會關心一下她與寧浩的進展,她不愛多說,隻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他們的關係似乎比普通同學更好一些,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高考在即,大家開始填報誌願了,看著嚴冰每填一個學校都遠離北京,許自在一陣心驚,“為什麽?”她輕聲問。
  嚴冰深深看她一眼,“因為我們長大了!”
  許自在有點喘不過氣來,“可我們永遠都是我們啊!”
  “不一樣了,留下來隻會讓我更沉淪,我不想以後每天都跟自己的心做鬥爭!”他無奈的說。
  許自在無言,拿著筆,她不知道該如何勾畫這難以計數的學校。
  許自在上北大純屬意外!
  她本來報誌願的時候先填寫了清華。那天,她去北大看老媽演出,正好遇到中學時一起去南非演出的團長,團長打量著許自在,這孩子怎麽看怎麽眼熟,又一直跟在林芳芸女士身後,難道是前幾年一起去南非的那個小自在?
  遇到認識的人,許自在自然要去打招呼,團長伯伯一叫出口,連老媽也跟著吃了一驚,“怎麽?你認識周先生?”
  “中學的時候去南非演出我們一個團,他是團長呢!”許自在解釋。
  遇到故交自然高興,周先生問了許自在的近況,一聽她高三正要高考,更是樂的合不籠嘴,“幹脆來北大,選個輕鬆的專業,主修或兼修音樂,在這裏我還可以幫忙照看啊!”周先生現在是某學院的院長,時刻不忘替北大網絡人才。
  他一說正好合了林女士的意願,她正想給許自在找個名校呢,“還不謝謝周伯伯?”
  許自在不知道為什麽要謝謝人家,因為她壓根就不懂為什麽就憑老媽和周伯伯一句話自己不用考試就可以上北大?這跟她想象的艱難的考試差了太多。
  高考完畢又是一陣忙碌,許自在提前參加了北大的麵試,成績出奇的高,隻等著拿錄取通知書了,她覺得這樣很無聊。
  程子執是直接被保送清華建築係的,也無波無浪,一番風順。嚴冰憑著自己的出眾成績穩穩當當的考入複旦。
  高考完畢一直沒有寧浩的消息,許自在一顆心一直懸著,她知道他報了清華,卻不知道結果如何?
  本以為考完試與寧浩見麵的機會會多點,但許自在想錯了,高考結束後她就一直沒再見過寧浩。
  去過寧家幾次,每次都是寧浩的母親在,“寧浩和同學出去了。……寧浩去給阿芳補習功課了。……寧浩沒說什麽時候回來!……他沒有說幾時有時間呢!”許自在真有點灰心了,看來隻有等大學開學才能見麵了!
  高考過後,有一大批人都麵臨分別。往日親密的朋友和夥伴就要各奔東西,心中的不舍再所難免,離別的惆悵充斥心間,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送走了幾位同學,許自在很是傷感,回來的路上對嚴冰說:“你走的時候千萬別告訴我,我不去送你了!”
  “聽聽,這是什麽話?真沒良心啊,這麽多年的同桌了,我走都不去送!”嚴冰佯裝氣憤的對程子執和來送別的其他同學說。
  “有程子執、楊峻他們送你,幫你拎東西就足夠了,我又沒力氣,幫不上什麽忙。”許自在淡淡的說。
  “行啊,不送就不送吧!”嚴冰不爽。
  回去的路上,嚴冰與程子執和許自在他們不順路,出了車站,大家分道揚鑣。
  走出老遠後,許自在突然想起什麽,又轉身往回跑,“嚴冰,等等!”她邊跑邊喊。
  嚴冰一直走的很慢,聽到許自在的聲音也往回跑,“怎麽了?”他問。
  “嚴冰,你要保重!”她聲音沙啞,有想哭的衝動。
  “恩!”嚴冰點頭,“還要跟我說什麽呢?”
  “我會想念你!”她認真的說。
  “還有呢?”嚴冰繼續追問。
  “我,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許自在微笑著說。
  嚴冰黯淡的表情裏閃著無奈的笑,“是啊,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兩個人相對無言,嚴冰光亮的眼睛裏有些濕潤,“許自在,我能抱抱你嗎?”嚴冰張開雙臂,寬闊的胸膛起伏著,好象能容納整個世界。
  許自在象受了蠱惑,也伸開手臂。
  兩個人默默相擁,各自想各自的離別!
  程子執追過來,看到他們相擁而泣,心裏也五味陳雜,但程子執畢竟是程子執,“又不是生死離別,至於嗎?你們?”他將手搭在許自在的肩膀上,順勢將他們分開。
  “是啊,又不是生死離別!”許自在微笑著,眼裏閃著淚光。
  “等我們這邊報道完了,有了時間,去上海看你!”程子執拉著許自在,跟嚴冰說。
  “好!”嚴冰最後再看一眼許自在,“就在這裏說再見吧!”
  回家的路上,程子執問許自在,“如果我去外地上學,你會去送我嗎?”
  “不會!”許自在想都沒想的說。
  “還真是冷酷無情啊!這麽多年的同學呢!”程子執感歎。
  過了好半天,許自在才說:“這麽多年的同學,突然要離開了,真讓人傷感!”
  “就知道是因為這個你才不去送嚴冰的!”程子執拍拍她的肩膀,“嚴冰會理解的。”
  “程子執,你今天話很多啊?”許自在打量著程子執。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話多很正常啊,如果你對著個悶葫蘆再不找點話說豈不悶死了?”
  “你說誰是悶葫蘆?”許自在問。
  “得,又橫眉冷對了,看來悶葫蘆還不能開玩笑。”程子執低頭看許自在一副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程子執,你真是無聊又討厭啊!”許自在咬著牙小聲嘀咕,臉上卻笑的一臉無辜,反正他也聽不懂她罵他什麽。
  兩個人路過西單的時候,程子執說:“我們去逛逛吧,正好要到圖書大廈買本書。”
  許自在想到上次逃課和寧浩在西單逛了一個下午不免懷念,“好啊!”她隨口答應了。
  西單是北京的中心地帶,繁華自不必說。匆忙的人們帶著滿身的疲憊來往於這個城市,就是為了讓它更繁華,卻不知道這無盡的更替究竟是為了哪般?
  許自在和程子執這對亦敵亦友的冤家並肩走在西單宣泄的街市,極匪夷所思卻又極和諧!她走熱了,脫下外衣掛在胳膊上,他順手拿過去,“我拿著吧,省得丟了!”她樂得輕鬆,什麽時候程子執變得那麽善解人意了?她好奇。不過,管他呢?或許程大少是一時心血來潮,沒準過不了多久就恢複本性了!
  圖書大廈人不少,因為快要開學了,很多人來選購新學期的課外讀物。
  跟著程子執轉了大半個圖書大廈,也沒找到他要的書。許自在有點累了,說:“你去找吧,我在這裏休息一會,等你找到了來這裏找我。”
  程子執看到她氣喘籲籲的樣子,笑著說:“體質那麽差,才走一小段路就這樣了。”
  “怎麽能跟你比啊?壯的跟頭熊似的。”許自在小聲嘀咕著。
  “肯定又說我壞話!”每次她說什麽不想讓他聽到的內容都是唧唧呱呱的。
  “才沒有!”許自在朝他做個鬼臉。
  程子執叮囑她:“別走開啊,就在這裏等我,馬上回來!”
  許自在坐在書架旁的椅子上,上次和寧浩過來逛也在這裏休息,還跟寧浩開玩笑,“一會走丟了,我還回這裏等你啊!”
  她還在這裏等他,而他呢?
  她擦擦模糊的視線,寧浩?她最近老是眼花,怎麽眼前又出現寧浩的身影?
  這次,寧浩身邊還多了另外一個人,是阿芳吧?許自在見過兩次,許副市長家的千斤。她正牽著寧浩的手往藝術類書架走,寧浩可能覺得不自在,輕輕把手抽回來。
  他轉身,不知道為什麽要回頭,隻是轉過頭輕輕一瞥,目光便定格。“自在?”他的表情似乎是驚異,又似乎是喜悅,好半天恢複平靜。
  他看到她安靜的坐在那裏,衝他微笑。他飛奔過去,靠近她,過了足足有一分鍾,他才問:“怎麽會在這裏?”
  她還在微笑,隻是笑容有些僵硬,“我在等人!”
  “等……等人?”寧浩的語氣有些遲疑,“是等走丟了的那個嗎?”
  許自在靜靜的看著他,眼裏溢出淡淡的哀傷。
  “許自在,叫你不要亂跑了,怎麽不聽話?”程子執抱著幾本書走到許自在旁邊,突然看到寧浩,有些吃驚,“寧浩也來了?”
  寧浩向來與他無話,隻是點頭權當與他打招呼,然後又看向許自在,“你等的人是他?”寧浩冷冷的笑道。
  看看旁邊的程子執,許自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或許她也沒必要解釋,因為寧浩已然轉身去尋阿芳了,等的不耐煩的阿芳正滿臉冰霜的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麵對她挑釁的目光,許自在投過去一個平靜的微笑。
  回去的路上,許自在不說話,程子執也不說話,兩個悶葫蘆就這樣無聲的走在喧囂大路上,一前一後,想著不同的心事。
  程子執追上去,擋在她身前,“非要把你的失意表現的那麽明顯嗎?”他忿忿的說,“讓人看了難受!”
  許自在微弱的一笑,卻比哭的更難看,“我以為我掩藏的很好呢!”
  程子執握緊拳頭,鬱悶的想揍人。“掩藏?你那點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許自在笑著,卻麵色空洞,看不到任何情緒。
  程子執也難過,說不清為什麽,心裏象破了個洞,所有的壓抑和感傷都往裏麵湧,撐的心好象要裂開一樣。要在以前,他非得找個人幹仗,好好發泄一番,可現在,他卻沒有了那樣的衝動,任憑妒忌的火焰在胸中獵獵焚燒,而情緒上的憤怒卻偃旗息鼓。
  他矛盾著,壓抑著,站在許自在麵前幽幽的歎了口氣:“為什麽從小到大你的眼裏隻看得到寧浩,你的心裏隻容得下他一個人?”
  是啊,為什麽隻有寧浩?許自在心裏也覺得委屈,掩飾了很久的情緒突然之間爆發了。許自在第一次在程子執麵前哭了,哭的毫無保留。
  他借給她自己的肩膀。她哭,他反而覺得安心了,因為她終於不再苦苦壓抑自己,勉強自己。
  等她哭累了,他輕輕拍拍她的背,柔聲說:“行了,別人都看我們呢,好象我欺負你似的!”
  許自在抬頭,他肩膀已經一片狼籍,濕了一大片,“就是你欺負我,如果不是你非要去買書……”說到一半,許自在突然頓住,如果不是他要去買書,她也不會在圖書大廈遇到寧浩,也不會讓他誤會,也不會徒惹自己傷感,……可是,程子執又何其無辜,他們之間的千回百轉他又怎麽會明白?可是,如果他不明白,又怎麽知道她的眼裏隻看得到寧浩?
  程子執無奈的笑笑,心想,“如果不知道你喜歡寧浩多好啊,心裏就不會有妒忌,看到你哭就不會感覺那麽痛苦!”
  程子執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他們,許自在這樣真不適合再走回家。
  寧浩陪阿芳在圖書大廈找書,一直顯得心不在焉。阿芳抱怨:“要知道這樣,今天真不該叫你出來。”
  寧浩安撫她,“我沒事!趕緊找你要的那些書吧!”
  “那個女孩就是你喜歡的人嗎?”阿芳問的直接。
  “恩!”寧浩也承認的幹脆。
  “你?”看他這麽坦然,阿芳的臉上忽然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喜歡寧浩!當父親帶著沈阿姨和寧浩一起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就已經被他幹淨、柔和的氣質所吸引。父親介紹說“這是爸爸的同學沈青,這是她兒子寧浩,以後寧浩就和你一個學校了!”當時,她心裏猶如小鹿亂撞,天啊,這麽優秀的男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溫文爾雅、玉樹臨風、不驕不躁,完全沒有紈絝子弟的狂傲和不羈,他永遠都那麽平和、明亮。跟他接觸多了,她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聰明、內斂,懂得照顧人。阿芳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寧浩,然而寧浩對她的心意卻視而不見。她知道他喜歡著許自在,那個在昆侖飯店門口她第一次見到的女孩,那個有著淡淡笑容,眼神明亮卻傳達出幽幽哀傷的女孩。阿芳討厭她,寧浩卻承認喜歡她!
  “我們回去吧!”寧浩一臉懊惱的說。
  阿芳無言,隻能跟在他身後往回走,該買的書一本也沒買成。看來,今天她真是不該叫他來。
  嚴冰走的時候,許自在真的沒有去送行。
  楊峻和程子執還有其他不少同學都去了,嚴冰在站台上四處張望,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最終卻隻是失望。
  程子執說:“別找了,她說了不來,托我把這個給你。”他從包裏拿出一個方形的盒子,包裝的很精致,嚴冰小心的拿在手中。
  “不打開看看?”楊峻湊過去說。
  “算了,等你上車再看吧!”程子執雖然好奇這個精致的禮物,卻不願意看到許自在對別人的心意。
  告別是一種隆重的儀式,越是男人越矯情。幾個大男孩在擁擠的站台上擁抱,惹的過往的人群頻頻回頭。“快到時間了,上車吧!”程子執握緊了嚴冰的手,“兄弟們會去看你的!”
  “恩,我知道你們會去的!”嚴冰點頭。
  最後,嚴冰匆忙的跟程子執說了幾句話,火車就開了。
  一群美少年仍在站台上駐足觀望,眺望著火車遠去的方向,內心湧起莫名的傷感,有人甚至說:“靠,老是弄的我想哭。以後誰他媽走我也不送了!”
  回家的路上,程子執一直沉默,楊峻皺著眉頭,分析兄弟的心思。“嚴冰走的時候單獨和你說了什麽,惹得你一臉便秘樣?”
  程子執笑笑,掂著手指示意他靠近點,然後在他耳邊說:“多喝水治便秘!”
  “靠,你耍我!”楊峻伸著拳頭捶他。程子執隻好到處躲。
  其實,嚴冰臨走前的確單獨和他說了一些話,隻有他們兩個人才明白的。
  他說:“珍惜和擁有是兩回事,我珍惜她給予的快樂,我就擁有了想要的幸福。”“我不是要放棄,隻是去尋找能給予她快樂的法寶!”“不表達並不代表我不愛,隻是不想造成她的困擾。”“我會回來,希望到時候她還能給我機會!”“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那麽無畏,那麽堅決!”“或許再見麵的時候,你們還停留在原地,到那時候我一定不顧一切的去爭取!”
  “你沒有機會!”最後,他是這麽回答嚴冰的,因為連他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
  關美雲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也是離開最徹底的,她選擇了去澳大利亞讀大學。
  來送別的人不多,除了家人就是程子執和樊卓雲。
  “你來送我,我很高興!”關美雲一掃多日來的陰霾情緒。
  程子執帥氣的一笑,“從小到大,你都在我身邊,既是朋友也是親人,當然要來送你!”
  “有一段時間我真恨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要一直陪在我身邊?”關美雲認真的看著他,“後來總算明白了,兒時的友誼是很難割舍的,就象生活的一部分,無法抗拒也不能抗拒,因為沒有了,生活就不會完整。”
  “是啊,就象生活在同一個籠子裏的鳥,未必是朋友,但卻是必不可少的夥伴。”程子執再次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我說過,你比韻執更象我妹妹。其實,在內心裏已經把你當成親人了。”
  關美雲也笑了,“我想我是明白了!不過,很可惜,也要說再見了!”
  “我們大家都會想念你!”
  關美雲了然的點點頭,“有時候,我很納悶,為什麽許自在對你的笑能免疫?”
  這句話正好說到程子執的痛處,“臨走還不放過我?”
  “哈哈,隻是好奇而已!”關美雲笑的爽朗,看來昔日所有的結都暫且釋懷了,但結解開時都有痕跡,那結痂的傷疤需要時間去慢慢消解,最終消逝。
  “或許她並沒有認真的看過我笑!”他自嘲的說。
  “她會看到的,我相信總有那麽一天……”她最後的話沒說完,因為已經開始準備登機了。
  “再見了,我童年的夥伴!”他最後揮揮手,看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豔陽初露
  踏入北大的校門,許自在才有了上大學的感覺。大學非大樓也,乃大師也!
  新的學期,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新的同學,新的教室,新的老師……
  許自在忙碌著,上課、聽講座、泡圖書館、參加社團活動……但忙碌之餘,她還是想到了寧浩,他現在是不是也象自己一樣,感受著大學的新鮮與自由?
  許自在的宿舍在7號樓3層,乍看上去並沒什麽特別,但仔細觀察這裏出入的人就不難發現,這裏是被照顧的重點區域。
  宿舍裏四個人,一個退役的體育明星,一個早已紅遍大江南北的青少年演員,另一個和她相似,來自高幹家庭,這樣的組合早就說明她還是和普通學生不一樣,許自在不喜歡這樣,非常不喜歡。
  其實不喜歡的隻是這樣的安排,宿舍裏的幾個人還是不錯的。大家都勤奮好學,各自相安無事。
  晚上,從圖書館出來,清風拂麵,月朗星稀,正是最愜意的時節。許自在也不急於回宿舍,就在樓下散散步。手裏握著手機,隻要按幾個鍵就能聽到寧浩的聲音,可她卻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按下去?
  輾轉著轉回宿舍,樓門口的值班人員叫住她,“許自在,你可回來了,有個同學找你,在這裏等了一個晚上,人剛走。”
  “什麽樣的人?”她問。
  “一個白白淨淨的男生,說話聲音很好聽,還很有禮貌!叫什麽名字來著?我想想……”樓管的值班人員形容道,沒等她說完,許自在已經追了出去。
  “寧浩!”她邊跑邊喊。
  寧浩本來走的很慢,聽到許自在喊他趕緊停下來。
  她已經跑的氣喘籲籲,額頭上泌出了細汗。
  “別跑這麽快,我又沒走遠!”寧浩扶住她,用手幫她抹了下額頭,手上濕漉漉的。
  許自在笑了,“我就知道是你!”
  寧浩看著她淘氣的樣子,也笑,說“路過這裏,順便看看你!”
  許自在眨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笑的狡詰,“隻有從清華到北大路過這裏,而且等了一個晚上會是順便嗎?”
  寧浩捏捏她挺直的鼻子,“知道就算了,還說出來!”他的親昵就象小時候他經常捏她的鼻子,經常牽她的手。
  “想我了嗎?怎麽突然來看我?”許自在拉著他找片草地坐下來。
  看著皎潔的月色,寧浩笑的靦腆,“是啊!我們似乎很久不見了呢!”
  “暑假去找你老是不在!”許自在輕聲說:“上次在圖書大廈見了,突然感覺很陌生!寧浩,為什麽我們會這樣呢?”
  寧浩揉揉她的頭發,“都怪我,暑假一直瞎忙!也沒去找你。後來又答應給阿芳補習,弄得自己沒有一點時間。上次去圖書大廈是幫她買參考書的,沒想到遇見你跟程子執,當時心情很不好,所以也惹得你不高興了!”
  “恩,是很不高興!”許自在重重的應了一聲。
  “阿芳是我媽的老同學的女兒,我們來北京她爸爸沒少幫忙,我媽下了命令讓我幫她補習,我不好拒絕啊!”寧浩看著灰色的天空,滿是無奈的說。
  許自在抱著他的胳膊,一起看著天空,漫天繁星仿佛在向他們眨眼微笑,“是很為難!所以我決定原諒你!”
  兩個人在草地上坐了很久,許自在不住的打嗬欠。
  “回去吧,都困成這樣了!”寧浩拍拍她的肩膀。
  “再呆一會,難得這麽閑適。真希望永遠都這樣!”許自在伸個懶腰。
  寧浩笑笑,“再呆五分鍾,一會宿舍鎖門了!”
  寧浩偶爾專程路過北大,誠心順便看看許自在,他忘不了青梅竹馬的她,盡管他與她在家庭與社會地位上的距離上越來越遠,可他寧可暫時忽略這些,隻享受眼前的快樂。
  專程路過北大來看看許自在的人還有程子執,隻是他比寧浩來的更頻繁。
  許自在從圖書館出來看到程子執正站在門口不遠處衝她笑著招手。中午時間正是圖書館的人流高峰,程子執就站那裏,高大、挺拔,淺藍色的仔褲,乳白色的毛衣,同色的休閑外套隨意的搭在雙肩上,再加上笑的燦爛,想不吸引人的眼球都難,過往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可他卻專著的看著她。
  同宿舍的黃霞跟許自在一起從圖書館出來,隨口問,“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
  許自在聳聳肩,“不是!隻是高中同學,來幫我裝電腦。”
  許自在不喜歡程子執這麽招搖,引的很多人注意,可細想想,也不能怪他,就算他穿乞丐裝也會有人駐足觀看,長成那樣又不是他的錯。
  7號樓不允許男生隨便進,有許自在和黃霞帶著,程子執又在門口壓了自己的學生證,才得以進入,惹得程子執不停的抱怨,“你們這裏真是守衛森嚴啊,估計雄性的蒼蠅蚊子都難飛進來吧?”
  許自在瞥了他一眼,“這是製度!”
  程子執撇撇嘴,“什麽鬼製度?趕明兒也在我們男生宿舍門口設個哨崗,女生進入的時候要徹底清查,對了,還要先通過政審,……”
  黃霞一個勁的笑著,說:“你真幽默!”
  “聽他胡扯!”許自在拿出鑰匙開門。
  許自在的電腦主機和顯示器隨意的堆在宿舍的角落裏,前段時間警衛員幫忙給買來的,但沒人會裝組裝各種硬件和軟件,許自在自己更是“腦盲”,她是隻會用卻不懂原理。
  本來要找寧浩幫忙的,但寧浩卻一直忙,他邊上學還要邊做家教賺取生活費,許自在不忍心他太累,所以一直沒開口。
  正好,前幾天回家的時候和程子執一起走,他問她最近上網沒有,她告訴他電腦雖然買了卻沒裝上,所以他自告奮勇,前來幫忙。
  “你能行?”許自在問,她總覺得程子執不會如此善良,不提條件就來幫忙。
  “當然!不過也不能白裝。”程子執算計的笑著。
  許自在輕哼一聲,“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好心,白幫忙可不是你的作風。”她揶揄著“說吧,什麽條件?”
  “冬天最冷的時候,請我吃哈根達斯的冰淇淋!”程子執哼著Yestoday once more 的調子,等著許自在點頭。
  “不就是一隻冰淇淋?”許自在鬆了一口氣,要求不高,可以滿足。
  於是兩個人約定今天他幫她來裝機器。
  程子執對各種機械原理極其精通,中學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的電腦打開研究,對各種硬件軟件甚是了解。
  沒幾下,就把整台機器組裝好了,然後又安裝各種軟件。
  許自在不禁佩服程子執的專業和熟練,說:“你這種人不去學計算機專業真是損失!”
  程子執回頭看她一眼,若有所思的說:“我喜歡建築設計!”
  程子執的到來可忙壞了宿舍裏的另一個人——黃霞,這個漂亮的女生曾經是知名青少年影星,自有一種傲氣,從不曾主動和別人打招呼,更別說替別人服務了。可今天黃霞小姐卻一反常態,不光主動在旁邊遞工具,遞毛巾,還主動沏茶倒水,忙的不亦樂乎。
  程子執也懂得受用,不時衝她笑笑,表示感謝,惹得黃霞簡直心花怒放。
  趁著程子執專心裝軟件的時候,黃霞把許自在拉到門外,嬌笑著問:“程子執有女朋友嗎?”
  許自在輕歎一聲,“你怎麽不去親自問他?”
  黃霞窘的一臉潮紅,“不說算了!”轉身進了宿舍。
  許自在暗自搖頭歎息,“果然是禍害啊,到處亂放電,惹得一身臊,看你自己怎麽解決?”在推開門的一刹那,看程子執專心的坐在電腦前,許自在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失落的夜晚,璀璨的煙花中,他一臉落寞的笑,“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她清楚的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
  或許,他還在堅持喜歡某個人吧?又或許他現在已經放棄?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卻肯定不是關美雲,因為很久以前,她就無意中聽到過他們的對話。
  許自在覺得勞神,程子執怎麽樣關她什麽事呢?雖然她已經不象當年那麽討厭他,這許多年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甚至有時候她也會把他當成朋友,但他們之間並沒要好到她去關心他到底喜歡誰的程度!
  “機器裝好了,網線也都連好了。”程子執舒一口氣,“如果再有問題隨時叫我吧!”他衝許自在一笑,“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條件!”
  “拜托,請不要笑的象隻狐狸,讓人覺得你還有另外的陰謀!”許自在邊說邊收拾東西。
  程子執笑的更燦爛,“就算我有其他陰謀又怎麽樣?”
  許自在不理他,繼續收拾東西。倒是黃霞一直和程子執說笑,打破了沉默和尷尬。
  但黃霞一直覺得程子執的笑很有距離感,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貴族公子所特有的優越感造就的吧?
  程子執讓許自在試用一下機器,“我的QQ和郵箱你都知道,有問題了也可以在網上交流。”
  許自在進入郵箱,這個郵箱許久沒進了,裏麵有多封來信,有一封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打開一看,許自在愣住,是好友嚴冰,
  自在:很久不見,你還好嗎?
  很想念你,甚至有時候會在複旦的校園裏尋覓,尋找相似的身影,但很遺憾,卻從來沒找到過。
  你送的隨身聽,我反複聽,舍不得放下。我知道,裏麵每一首曲子都是你親自彈的,都是你的心聲,每聽一遍,都能感受到你殷殷友誼。
  很懷念中學的日子,那時候,生活裏有你,覺得很充實。你清冷的個性裏隱藏著熱烈,你的溫柔裏盡是自我的堅持。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讓人第一次見到就忍不住要喜歡,但我知道,你隻喜歡一個人,而那個人並不是我,所以我隻有祝福你。
  自在,其實周圍還有其他優秀的男生在注視你,甚至有些人喜歡你的心不比寧浩差,希望你能看到,那樣你能更幸福!
  隻希望你健康、快樂!
  你永遠的朋友:嚴冰
  嚴冰的信讓許自在有片刻的失神,程子執正好站她身後,待許自在意識到有些隱私是不能讓別人看的時候,程子執把信的內容已大致瀏覽了一遍。
  “嚴冰喜歡你!”程子執很少有這樣鄭重的口吻,而且一臉平靜。
  “他是我永遠的朋友!”許自在回頭看他,眼神裏衝滿朦朧的霧氣。
  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給她遞了紙巾“他知道!我們大家都知道!”
  送程子執下樓的時候,許自在說:“我很想念嚴冰,他是我永遠的好朋友!”
  程子執微笑著,他的笑容裏透出溫和的安慰和憐惜,“嚴冰會了解的!”
  他轉身離開的瞬間,許自在仿佛看到一個哀傷寂寞的背影,程子執是不會有傷感的!她想。可是她的確看到了那份無可言說的蕭索,為什麽?無由來的,她感到一陣心酸。
  “程子執,我們做朋友吧!”她喊,“做永遠的好朋友!”
  程子執沒有回頭,再看那背影更顯得落寞和傷感!
  大學是人生舞台的一個演練場,在這裏,許多人都努力尋找定位,爭相實現自己的人生夢想。而學生會無疑成了這個舞台的總導演。
  學生會招新的時候絕對不若現在盛況空前,原因是今天學生會要招募中層學生幹部,也就是說要招募一個辦公室主任。不要小看這個部門主任,可是學生會主席的後備人選。
  寧浩看著招募啟示,有點躍躍欲試。他一向是個優秀的學生,善於管理自己和別人,有領導才能,而且品學兼優,如果進入學生會,就更能夠鍛煉自己,把自己的管理才華發揮的淋漓盡致。
  團委老師和學生會幾位學生幹部看著寧浩,都滿意的點頭微笑。來了許多人,這個最適合,溫和睿智,彬彬有禮,以後絕對是學生會主席的不二人選。
  如果沒有程子執的出現,或許寧浩以後真可能成為學生會主席。
  但程子執出現了,他笑著和寧浩打招呼,“這裏真是熱鬧,沒想到你也會來!”再揚頭看看其他人,“各位,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程子執身上,好象他天生就是個發光體,輕易就吸引了別人的視線。
  團委老師暗自評估著程子執和寧浩,一個天生霸氣,有王者風範,看起來果斷有魄力,一個溫文爾雅,如行雲流水,看起來聰明而不外顯。
  選誰呢?大家犯難了!
  “你們回去等通知!”團委老師示意大家回去再研究一下。
  人群慢慢散去,隻剩下程子執和寧浩。程子執仍然是一臉淡笑,他麵對寧浩,說:“我不會輸!”寧浩也笑,卻不見了剛才的溫和,“我也不會!”
  許自在難得有時間玩遊戲,卻被黃霞吵著要去清華轉轉。
  “你不是已經和同學去過好幾次?”許自在的超級瑪莉玩的太爛,一不留神就掉到底下去了,她伸個懶腰,“這個遊戲怎麽就玩不好?”
  黃霞嬌嗔的說:“哪裏,上次去在門口看了下就回來了,清華裏邊我還沒去過呢!”
  “哎!”許自在穿起外套,“走吧,大小姐,要不,我一會改變主意了?”
  “就知道你最好了!”黃霞迅速起身跟著許自在往外走。
  周四下午,清華園比較安靜,因為好多人還在上課,很少有人會象他們這樣清閑。
  時不時有人回頭看這兩個漂亮女生,一個象電視裏的明星,另一個也美麗,但更顯得閑適優雅,還帶有幾分不屑的懶散,卻透出一股子狂野和倔強,這個女生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比明星更吸引人。
  “有人看我們呢!”黃霞理了下頭發,衝回頭的人微微一笑。
  許自在拉緊圍巾,遮上半邊臉,對黃霞說:“今天好冷,你最好戴上帽子!”
  黃霞拿著相機到處拍,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後來終於忍不住說:“許自在,叫上上次幫你裝機器那個程子執同學吧!”
  許自在蹙緊眉頭,“沒帶手機啊!”
  “我的借你。”黃下遞上自己嶄新的手機。
  許自在搖頭,“我沒記住他號碼!”
  黃霞恨不得立刻給許自在的腦袋你裝一塊硬盤,“幾個數字都記不住?服了你!”
  正在黃霞氣憤不已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一亮,“程子執!”黃霞追上去。
  程子執走的很匆忙,沒聽到後邊有人叫他。
  許自在被黃霞拉著,一直跟著程子執往團委辦公樓走。被拉的不舒服了,許自在說:“你自己先去,我隨後就到!”
  黃霞樂得輕鬆,“好,那你快點來!”
  許自在搖頭,在原地喘氣,“這個黃霞,看來真是被程子執迷住了!”
  正在她自言自語的時候,寧浩也過來了。
  “自在!怎麽在這裏?”寧浩在這裏看到許自在感覺很意外。
  “說來話長。”許自在調整好呼吸節奏,“陪室友來逛清華園……”她指指團委大樓,“她進去找程子執了!”
  寧浩聽得一頭霧水,加上他也趕時間,直接說:“你先跟我來吧!”
  寧浩牽著許自在的手一直往學生會辦公室走。
  程子執先到辦公室,停了一下,見黃霞匆忙追過來,“程子執,等等!”她在後邊喊。
  程子執想起來,她是許自在同宿舍的,“叫我?”他問。
  黃霞已經跑的氣喘籲籲,隻好點頭。
  團委老師正好叫到程子執,“你先等下,我現在有事!”程子執跟黃霞說。
  “寧浩怎麽還沒來?通知了沒有?”老師問。
  “通知了!”有人回答。“算了,不等了!”
  “既然寧浩沒有來,那人選就定程子執了,大家有意見嗎?”老師再問。
  “沒有!”一片合聲。
  寧浩牽著許自在的手一起進辦公室的時候,正趕上大家散會出來。
  “來學生會麵試都帶女朋友,怪不得遲到呢!”一位師兄打趣寧浩。
  寧浩笑笑,溫和的,平靜的,不見一絲波瀾。“對不起!”他說。
  “不用跟我說,去跟老師說吧!”師兄打量著許自在,“好象在哪裏見過?”
  許自在輕輕抽出被寧浩握著的手,被人打量她覺得不自在,寧浩卻固執的又把她的手拉過來,握緊。就象小時候一樣自然,“別理他,我們一個係的師兄,老是跟我開玩笑。”說完,替許自在整理一下圍巾。
  “許自在!”黃霞看到寧浩牽著許自在的手進來,也覺得詫異。
  聽到黃霞的聲音,許自在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追上程……”她剛想問黃霞追上程子執沒有,就聽到程子執抑鬱的男中音,“許自在,你是來恭喜我入選學生會了嗎?”他走到她麵前,盯著她,完全漠視牽著她的手的寧浩。
  許自在也一頭霧水,懵懂著,她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浩的神色有瞬間的變化,但很快就恢複原狀,有許自在在身邊,他始終笑的溫和。
  黃霞從沒見過許自在和哪個男生在距離上如此接近過,而且還牽著手,牽著手就算了,而且還神色自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難道?黃霞恍然大悟,“他,是你BF……”“天啊,許自在你居然有男朋友了!”黃霞不是故意的,她隻是太驚訝了,才會隨口說出來。
  如果,許自在搖頭否認也就算了,可是許自在偏偏不說話。
  而寧浩隻是笑。
  看著許自在一副風雨無波的樣子,程子執突然覺得天昏地暗,所有的精力仿佛都被抽走了,徒留一具軀殼佇立在她麵前,隻是執著的等待著她說一句恭喜!
  被寧浩牽的手無端生出了許多汗,許自在感覺冷。麵對程子執深邃的雙眸,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覺心頭一陣微微的刺痛。
  寧浩握緊她的手,輕聲提醒“我們該走了!”
  程子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回的宿舍,他的心被抽空了,麻木了!雖然打敗寧浩進入了學生會,卻覺得失去了全世界。
  同宿舍的老大仔細端詳程子執床頭的照片:“我說寧浩的女朋友怎麽那麽眼熟,原來就是她!”
  程子執冷笑,“你看錯了!”他一把將鏡框從床頭掃下拉,鏡框摔的粉碎,隻是鏡框裏那張臉始終在微笑。
  自從大家在學生會遇見寧浩與許自在牽手相擁,就認定了她是他女朋友。寧浩也不矯情,大方承認,而且還請熟識的人吃糖。
  許自在也覺得心頭甜蜜,兩個人十幾年的感情終於有了著落。
  自此,許自在和寧浩算是正式交往了,也象模象樣的談起了戀愛。隻是,他或許不一定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程子執消沉了一段時間,整天不說一句話。但後來,也似乎看開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
  倒追他的大有人在,他偶爾也和美眉們吃飯跳舞,卻永遠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隨意的很,而且滿不在乎。也許就是這樣的男子才更吸引人,引的無數女生猶如飛蛾撲火。盡管飛蛾之多,卻無一讓火止息。
  程子執越來越沉默,讓同宿舍的師兄憋的難受,“靠,你不說話是不是想養成內傷?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戀愛就在沉默中變態!”
  “沒興趣聽!”程子執扔給他一句話又自己看書去了。
  “你小子牛!”師兄嘮嘮叨叨洗衣服去了。
  周末回家,總覺得閑的難受,程子執幹脆自己動手收拾房間。書桌最裏邊的抽屜一直上著鎖,保存著他比較珍貴的東西。取出鑰匙,輕輕打開抽屜,一些紛繁的小東西映入眼簾,每一樣都那麽幼稚卻可愛。
  幾片糖紙,幾個火柴盒,一把軍刀,幾幅素描,半本相冊,最有個性的也是他最珍愛的,是一個獸皮麵具,那是許自在去非洲帶給他的禮物。可能由於時間久遠,麵具上無顏六色的染料都掉的差不多了,隻剩下淡淡的色彩,因此也不再象當初那般嚇人。程子執慢慢將麵具戴上,回想起當初許自在把麵具送給他時的情景,她被嚇的撲到他懷裏,心撲通撲通的跳,而他則像個男子漢那樣擁著她,安撫她,“沒事,沒事!”
  程子執喃喃的對自己說:“沒事,沒事!都會過去的。”他想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可為什麽心象缺了一個角,聽不到任何安慰的話?
  “會沒事的。”他摘下麵具,仰起頭,任朦朧的眼望向窗外。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幾個周末,許自在都回家很晚,象所有談戀愛的人那樣,她和寧浩逛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享受著兩個人相處的美妙時光。
  要不是寧浩很忙,他們還會繼續樂此不疲。
  寧浩受母親所托,每周給阿芳補習功課,前段時間,已經耽擱了。所以,這個周末,寧浩無論如何必須要去給人家補習了。
  把許自在送到大門口,寧浩真有點舍不得跟她說再見,“快點去吧,太晚了不好!”許自在微笑著和他說再見。現在的寧浩已經失去了靠山,不再是以前的貴公子,他有新的生活方式,而且一切都要他自己去付出,去爭取。她需要去適應他新的節奏。
  “記得想我!”寧浩叮囑道。
  見她點頭,他才戀戀不舍的轉身。
  吃完晚飯,許自在在大院裏散步。其實她是想出來給寧浩的電話,她不想爺爺奶奶知道她和寧浩在交往。不知不覺就走到老槐樹下。已是初冬,樹葉早就落光,隻剩光突突的枝椏在寒風中搖擺。她抬頭看往日係過秋千的樹幹,上麵還有繩索勒過的痕跡。
  童年,早已走遠。可為什麽,耳邊依然回蕩兒時的歡笑?
  其實,程子執每次回家都會來這裏看看,在老槐樹下的長椅上坐一會。昔日,這裏的秋千和草坪都是吸引他的原因,而今都不在了。
  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依然高挑、清瘦。為什麽小時候長的象冬瓜,現在卻怎麽也胖不起來了?他輕歎一聲。
  這輕微的聲響還是驚動了她,許自在回頭,正好看到程子執站在身後。
  “出來散步,看到你在這裏,就過來了!”他解釋。
  程子執好象瘦了不少,神態也不若往日的不可一世。“不知道你也回來,好久不見了!”不管怎麽樣,見到程子執她還是很高興,許自在微微一笑,露出一對可愛的小酒窩。
  “是啊,好久不見!”程子執回應道。
  自從寧浩宣布她是他女朋友後,他們就一直沒見過了。他沒去主動找她,當然,她也不會主動找他的。
  “過來坐一會吧!”程子執一副黯淡的表情讓她不忍拒絕。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坐在長椅上,相對無言。
  許自在尷尬的笑笑,“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成為朋友了呢?記得小時候,我們是冤家對頭呢!”
  “是嗎?”程子執在腦海裏努力搜尋兒時的記憶,“小時候我從沒有把你當冤家對頭啊!”
  許自在看他認真的表情不象說謊,“怎麽沒有?是你不記得了吧?”她嗬嗬笑道:“不過沒關係,本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前你欺負我的事就算了。”她故意拉長聲音:“因為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程子執也笑了,卻笑的淒涼。
  “怎麽了?”許自在發現程子執好象不對勁。“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吧?”她逗他,“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做一次垃圾桶哦!”
  他隻是輕歎。
  許自在踢著腳下的小石子,無聊的看著程子執,等著他開口。
  而他卻看著路燈下晃動的影子看的出神,她與他的疊在一起,顯得那麽親密。
  “到底怎麽了?”許自在想。“這副神情,不會是失戀了吧?”她開玩笑的說。
  程子執一頓,慢慢看向她,足足有半分鍾,才說:“你怎麽知道?”
  許自在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死,一個勁的咳。
  程子執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咳了半天,終於緩過來,“老大,我隻是亂猜。”
  程子執十分認真的看著她,“你卻猜對了。”他的語氣那麽隨便,但細聽起來,是認真的。
  許自在有點不相信麵前的人是程子執,起碼不是她所認識和熟悉的那個程子執。
  路燈發出冷冷的光,似乎是為了襯托他的傷感,寒風偶爾吹過,老槐樹的枝椏互相碰撞,劈啪劈啪的響。許自在覺得胸中脹的難受,便更加使勁的踢地上零落的石子。
  “記得跟你說過,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程子執喑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本來渾厚的男中音夾雜著失落與無奈。
  許自在輕歎一聲,“感情的事無法勉強。”
  “是啊!”所以他不說,也不勉強她,隻是他一直在勉強自己。
  “一直以來都很喜歡她,但她從來不知道,我是不是很傻,很可悲?”程子執自嘲的笑著,可笑容裏分明有哀傷。
  這樣脆弱的程子執對許自在來說是陌生的,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安慰他,隻能陪他一起傷心難過。
  “你怎麽哭了?好象該哭的人是我才對!”程子執看著許自在偷偷抹眼淚,有點哭笑不得。
  許自在擦幹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哭了?”
  “傻丫頭,別哭,我隻是把你當垃圾桶了。”程子執從上衣口袋你拿出紙巾遞給她,“知道你愛哭,所以老是隨身帶著紙巾。怎麽樣,我這個朋友對你還不錯吧?”
  被他一調侃,許自在忍不住笑出來,“真臭美,我哪裏愛哭了?”
  夜風已冷,路燈下昏黃的影子看起來不再孤單。
  “許自在,你覺得活著快樂嗎?”
  “從來沒有這麽快樂過!”
  “你覺得幸福嗎?”
  “如果這樣的日子能永恒,我會覺得這就是天堂。”
  “真是傻丫頭!”
  “太聰明的人折壽!”
  “一定要快樂!”
  “你也要!”
  “一定要幸福!”
  “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想不幸福都困難,不是嗎”
  歡笑聲在夜色裏肆意飛揚,最終化成悠遠的回響。
  終於,手機悅耳的鈴音劃破了夜的寧靜,卻是某些人期待已久的幸福和浪漫。
  時間如白駒過隙。
  轉眼大二了,在一年當中,許自在和寧浩的感情穩步上升,每周固定見一兩次麵,在學校附近到處逛逛,吃點東西,然後他送她回宿舍。兩個人也象其他情侶一樣,在宿舍樓下吻別,隻是寧浩的吻每次都那麽不溫不火,永遠把熱情控製在理智之內。
  黃霞發表個人觀點,認為他們的愛情雖然基礎牢固,發展穩定,但缺乏激情,更缺乏後勁。許自在隻是一笑置之,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年的時間裏,黃霞設計了倒追程子執計劃,如偶然遇見,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等步驟,隻是沒有一樣能按計劃實施。
  隻有一次一起吃飯,還是許自在請客,因為她電腦中了病毒,讓程子執來重裝係統。黃霞哀歎,為什麽程子執能如此之拽?根本就沒把她黃大美女放在眼裏。
  許自在安慰她,“如果你能早點認識他,更會認為他拽的欠揍!就這麽一個爛人,勸你還是盡快改變目標,免得浪費一腔熱情。”
  黃霞卻吃了秤砣鐵了心,“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當程子執順利當上學生會主席的時候許自在正在西安進行全國大學生紅十字會巡回義演。
  一曲悠揚的鋼琴曲《秋日》,引得台下掌聲轟鳴,謝了幾次幕,許自在才得以走下台,“許師姐,你手機響了好幾次了。”小師妹恭恭敬敬的為許自在遞上手機。現在她也是別人的師姐了。
  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程子執。
  “找我什麽事?”許自在回過去。
  “嗬嗬,剛才還想著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你,現在卻忘記了。”握著聽筒,他溫柔的笑,其實他隻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無聊!”許自在以為他又整她,程子執向來難改捉弄她、欺負她的習慣,雖然現在多少有些改變,但青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還是要加強防範,以免又著了他的道。
  “想起來了,我是想告訴你我當選學生會主席了!”程子執故意逗她。
  “太好了!程子執,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許自在興奮的聲音傳染了程子執,他笑的一臉滿足!
  “給別人的女朋友打電話還能笑的一臉陶醉,估計也隻有你能幹得出來!”宿舍裏的老大一副不讚同的樣子,他是大四物理係的才子,寧浩的師兄,平時與寧浩關係也不錯。
  程子執也學會了許自在慣用的招數——不回應,任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在唱獨角戲。
  “嘿!”老大捅捅程子執,“程公子怎麽不說話了?”
  掛了許自在電話,程子執笑眯眯的看著老大,“讓我說話?”
  被他看的發毛,老大有點盯不住,總覺得程子執在醞釀什麽陰謀,“靠,哥們投降!”他舉手豎白旗。程子執才說:“以後最好少說話,我最近怕吵!”
  “靠,你小子還真是在沉默中變態了。”老大嘮嘮叨叨的走了。
  從西安回來的時候,寧浩本來說好要去接她,所以許自在才跟爺爺奶奶說家裏不用派車了。可是火車快到北京站的時候,寧浩打來電話,說因為給阿芳補習走不開。
  許自在失落的握著手機,寧浩也有他的苦衷,她能理解。可是接女朋友難道比給另一個不相幹的女孩子補課來的重要嗎?她還是有些在意了。
  車站人多,許自在拖著重重的行李,走的緩慢,如果知道沒人接,她就不會給大家買很多禮物了。
  手機鈴聲一遍一遍的響,因為混亂,開始她並沒聽見。
  待接起來的時候,電話那邊傳來程子執氣急敗壞的聲音,“沒帶耳朵出門,害我白擔心一場。”
  “真是很典型的程子執說話風格!”許自在嘲諷他,“找我什麽事?”
  因為周圍聲音太嘈雜,許自在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
  “在哪裏?怎麽這麽吵?”程子執問。
  “剛從西安回來,還在車站。”許自在邊接電話邊拽行李,因為東西太多,一個旅行包從大箱子上掉下來,滾出去老遠。
  許自在無奈的看著滿地狼籍,隻能苦笑。“快瘋了,等我回家給你回電話!”她迅速掛斷,去揀自己的旅行包。
  手機又響,還響。許自在接起,“有什麽事等會再說,我現在已經手忙腳亂了!”她再掛斷。
  還響,再響,瘋狂的響,“好吧,你說。”許自在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停下來,這樣別人就不會輕易碰到她了。
  “你一個人嗎?司機呢?”程子執問。
  “恩。沒叫司機來接。”
  “傻瓜!在車站等我,去接你!”這次程子執先掛斷了。
  許自在看著手裏的手機覺得好笑,程子執還真會開玩笑,周末司機都休息,如果提前沒約好,現在到哪裏找人來接她?
  她拉著行李,隨著人流緩緩移動,好不容易出了站台。
  等出租車的人排了長長一大隊,估計排到她這裏還要等半個小時。
  手機響,“許自在,你在哪裏?”程子執的聲音傳來,背景嘈雜。
  “出租車站。”
  “別亂走,就在那裏等我。”
  果然沒過幾分鍾,程子執風塵仆仆的出現了。接過她手中大的行李物件,帶她穿過人群。許自在詫異的看著程子執,他是超人嗎?
  “司機呢?”許自在上車後發現沒見到司機。
  程子執笑的古怪,“在這裏啊!”他上車發動車子,動作還算流暢。
  “你會開車?”許自在懷疑?
  “不會,隻是昨天剛學了幾下?”程子執認真的看著前邊的路,樣子的確象個新手。
  “我看我還是打車走吧!生命誠可貴。”許自在一副懇求他停車的表情。
  車子兜了幾個圈,終於出了車站,上到主路上。
  許自在擔心的看著程子執,“雖然小時候有點小仇小怨,你也不至於要謀害我吧?”看著車子在川流的馬路上行駛,許自在一顆心緊懸著。
  “求你停車吧,程子執!我們現在可是好朋友了!我犧牲了你也沒什麽好處啊!”許自在苦口婆心。
  “你再羅嗦,可真危險了!”程子執看她一眼,示意她最好閉嘴。
  該說的都說了,該求他也求了,許自在隻能自求多福,嘴裏碎碎念,“佛祖上帝耶蘇保佑!”
  程子執覺得好笑,“唐宇楊峻他們幾個都坐過我的車,哪個也沒象你一樣啊!好歹我也拿駕照一年多了。”
  “那騙我說剛學?”許自在憤憤看著他。
  程子執隻是笑笑,經常看看許自在生氣的樣子也能讓他精神愉悅!
  一路上,許自在問“你剛打電話找我什麽事啊?”
  程子執正專心開車,說:“忘了!”其實他剛打電話給她隻是想問問她安全到家沒有?

  雨過天晴
  許自在和寧浩從來沒吵過架,當然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吵架。寧浩是個溫和的人,許自在是個隨性的人,兩個在一起總是溫馨和美。自詡為戀愛專家的黃霞老說他們這樣不正常。
  黃霞的追程計劃實施的很徹底但並不見成效。程子執隻是知道她是許自在的室友,雖然有時候也對她流露出某種興趣,但黃霞知道,那並不是認真,隻是基於男性好色的虛榮心理。
  “放棄吧!他有喜歡的人了。”許自在勸黃霞,盡管他喜歡的人還不喜歡他,但程子執少有的執著還是讓許自在感動。是什麽樣的女子能對程子執毫不動心呢?許自在越來越想知道。
  “放棄不是我的風格!”黃霞也執著,“今天再陪我去清華吧!一定要讓程子執認識到我的美。”黃霞在把剛燙的卷發梳了又梳,並對著鏡子端詳了半天。
  許自在笑著,“好,正好要去看看寧浩呢!”
  找了好幾個地方,許自在才在人山人海的科學會堂看到寧浩的影子。物理係正在準備開辦一個物理科學係列講座,邀請世界級大師來主講。寧浩是係主任的得力助手,被分派來布置會堂。
  寧浩來得最早,幹了半天體力活,累得渾身臭汗,隨手把外套脫了搭在手上。
  許自在遠遠看著他,寧浩雖不象程子執那麽英俊、帥氣,但也挺拔出眾,柔和穩健。許自在是個懂得欣賞的人,尤其看寧浩的側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許自在從後門進來,想繞過去給寧浩一個驚喜。可是萬萬沒想到,寧浩身後還站了另外一個人——阿芳。她正從寧浩的手上把他的外套拿走,並拿出自己的帕子給他擦汗,因為寧浩偏高,阿芳隻好踮起腳。她擦的很輕,而且邊擦還邊衝寧浩笑。
  寧浩有點反感阿芳的親昵,他一直不習慣別的女孩子靠進自己。“好了,謝謝!”他一邊往後退一邊躲開她。
  阿芳敏感的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不是!”寧浩覺得頭大,如果可能,他真不想跟她有任何關係,但是,母親說過阿芳得罪不得,她的父親是他們的恩人。
  許自在又從後門悄悄退出來。
  再見到寧浩的時候,許自在對上次的事情隻字不提。
  兩個人在燕園的小路上瘋跑了一陣,都覺得熱。許自在有意避開寧浩含情脈脈的注視,說:“請我吃個冰淇淋吧!”
  “好吧!在這裏等我。”寧浩繞過大半個燕園去校門口的超市買了冰淇淋,回來的時候,許自在正在望著天空出神,一臉迷惘的表情,就象個走丟了的孩子。
  許自在邊吃冰淇淋邊問,“寧浩,你覺得愛情能永恒嗎?”似是不經意裏卻隱藏著很多期待。
  誠實的寧浩根本不懂許自在此時此刻小女兒的心態,“怎麽了?突然多愁善感起來!”
  “沒事,隻是天馬行空亂想!”許自在咬一口冰淇淋,涼的打了一個激靈。
  聖誕節前夕,嚴冰從上海回來。
  楊峻和程子執張羅著搞個聚會,把中學時的那幫死黨全叫上,地點還是選在前門的全聚德,老字號,以前大家又常來,挺值得回味。
  許自在本來和寧浩約好去看電影,但聽說是嚴冰回來了,就跟寧浩說電影改下次看,寧浩也欣然同意。
  “嚴冰是我好朋友,人很幽默,也熱情,而且跟你長的有點象呢!”許自在摟著寧浩的胳膊,撒嬌的說“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算了,我還有事!”寧浩捏捏她粉嫩的臉頰,“聚會完了就早點回學校吧!”
  許自在失望的看著寧浩的背影,最近他好象很忙的樣子!
  許自在到的最晚。菜都上齊了,楊峻提議大家邊吃邊等,嚴冰卻堅持要等她來了一起吃。
  唐宇拿著酒瓶看著許自在說,“遲到者先自罰三杯!”這幫人都有酒量,沒辦法,人家從初中開始就拿啤酒當水喝的。
  “唐宇你別鬧!”程子執拉下他。
  “嗬,心疼了?要不你替她喝。不是說好了嗎?誰晚了罰誰?”唐宇不依不饒的說。
  “我喝!”程子執和嚴冰異口同聲的說。兩個人都站起來,手裏拿著酒杯,看樣子都想替許自在出頭。在座的人都覺得氣氛詭異。
  “人緣不錯啊!”唐宇不知道瓶裏的酒該倒給誰?隻能衝許自在發難。
  許自在感激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有這樣的朋友該是幸運的吧?她深吸一口氣,說:“誰說我不能喝酒了,不就三杯嗎?我喝!”
  “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唐宇看許自在一口氣喝下三杯白酒,有些震驚,當然,在座的人也都驚了。
  “你沒事吧?”程子執小聲問。
  她搖頭,“這麽重要的場合誰讓我晚了呢?該罰!”說完又讓唐宇倒一杯,一口喝下。
  “行了,那是酒!”程子執僅攔下她杯中剩下的幾滴。
  許自在的確喝的不少,但她依然清醒,邊吃東西邊和嚴冰聊他在上海的生活。
  一頓飯吃完,已是午夜,人零零落落的散去,
  在酒精的作用下,許自在有點迷糊,總覺得坐在自己旁邊的人那麽熟悉,迷迷糊糊的就叫嚴冰。
  “下次真不能讓你喝酒了!”程子執扶著她說。
  “嗬嗬,你回來真好!今天太高興了,我給你唱歌吧。”許自在拉著程子執哼起歌來。
  “這也叫唱歌?聽著我給你唱。”程子執唱起那首熟悉的《童年》,優美的旋律在空曠的街頭回響,許自在也跟著唱起來。
  “好困,也好累!”唱完了,許自在把頭靠在程子執肩膀上,“其實這首歌程子執唱的也很好聽!”她喃喃的說。
  “恩?”程子執扶住她的頭,“弄了半天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啊?”
  “寧浩!”許自在細看看程子執,失望的說“你不是寧浩!”
  “真是快瘋了!”程子執停住,“許自在你真是笨蛋!有什麽不開心就說出來啊,憋著有什麽用?”
  “不開心?”許自在笑笑,“我哪有不開心?我隻是討厭程子執!”
  “假話!”程子執拉住他,“不會是有點喜歡程子執吧?”
  “假話!程子執是個魔鬼,我討厭他!”許自在喊。
  “好!你討厭他!”程子執把她抱住,不讓她亂動,以免刺激她激動的情緒,“那就一直討厭他吧!”
  過了好幾天,許自在還一直回憶嚴冰回北京的那個夜晚,她喝了太多酒,說了太多話,而到底說過什麽,連她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隻記得是程子執把她送回的宿舍。
  聖誕節,許自在和寧浩約好一起去西什庫教堂祈福。
  喜慶的節日,到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許自在在路邊買了兩頂聖誕帽,自己戴一頂,給寧浩一頂,“我們也跟著湊個熱鬧吧!”
  “嗬嗬,隨你喜歡。”寧浩覺得帽子戴起來很好笑。
  教堂外人山人海,寧浩拉著許自在的手,“跟緊我,別走丟了!”
  “教堂容易讓人想到婚禮!”許自在看著莊嚴的十字架突然有感觸的說。
  “這麽早就想嫁給我了?”寧浩打趣她。
  “才不是,”許自在衝她做鬼臉,“隻是想到隨口一說。”
  走累了,兩個人停下來休息。在這個喧囂的夜晚,許自在覺得心裏安靜的可怕。她看著寧浩的側臉,雖然不如程子執那般俊美,但也線條分明,“浩,將來我們會結婚嗎?”
  “當然。”他答。
  “也選在教堂裏嗎?”她繼續問。
  “隻要你喜歡!”他摟緊她。
  雖然有他的承諾,可為什麽她覺得看不到他們的明天?也許,她太悲觀,也許是她太多愁善感?
  聖誕夜,黃霞喝的爛醉如泥。程子執將她送回的時候,許自在正在樓下和寧浩告別。
  “我想吻你,親愛的公主殿下!”
  “嗬嗬,”許自在傻笑。
  他捏她的鼻子,“別笑,閉上眼睛。”他的唇慢慢靠近她的,他感覺到了她幸福的顫栗。
  他灼熱的氣息與她靠近,她期待那份美妙。
  可是就在就在他吻向她的一刹那,許自在聽到了黃霞的聲音。
  “哈哈,許自在和她家寧浩!”黃霞跌跌撞撞跑過來和他們打招呼,後邊跟著程子執。
  看著黃霞的窘狀,許自在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酒,免得喝多了再出洋相。
  “黃霞!”許自在扶住她。
  “去哪兒了?喝那麽多酒?”她問程子執。
  程子執隻是沉著一張臉,並不回答。“扶她回去休息吧,喝多了!”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許自在攙扶著黃霞,無奈的看著寧浩。
  “回去吧!我有時間再來看你。”寧浩笑笑。
  “黃霞啊,你來的可真是時候!”許自在用力扶著她往宿舍走。
  “哈哈,許自在,你真是個傻瓜!”黃霞邊走邊笑,而且笑得東倒西歪,許自在隻好將她架到肩上,吃力的上樓。
  “傻瓜!”黃霞神誌混亂,嘴裏一個勁的叫傻瓜。
  “程子執那個家夥讓你喝了多少酒?以後再跟他算帳!”許自在忿忿的說。
  黃霞酒醒後,任許自在怎麽問,她就是對聖誕夜的事決口不提。
  “本來想替你出口氣,既然不說就算了!”許自在笑著。
  黃霞認真的看著許自在,“有時候,覺得你太聰明,有時候怎麽又這麽笨呢?”
  “小女子本就愚頓!”許自在回道。
  黃霞搖頭,“許自在,你真是讓人妒忌呢!”
  寒假的時候,寧浩隨母親去深圳給父親掃墓,許自在因為一直小感冒不見好,仍留在北京。分開了必然會想念,許自在就天天在家裏等寧浩電話。
  剛開始幾天,寧浩還按約定準時打過來,後來,就沒了規律。許自在等的焦慮,偶爾出去轉轉。
  同在一個大院,有時候程子執也會過來看看她,帶幾部電影光盤和她一起看。
  《北非諜影》,看過幾遍仍然喜歡,電影裏的台詞幾乎都會背了,尤其是程子執,記憶力超好,時不時還能給她背一段。
  許自在笑著,“行了,就別難為我了,我台詞不熟不跟你對。”
  “那麽好看的電影不白請你看了?”程子執一副虧了表情。
  許自在隻是笑:“對了,寒假北京那麽冷,你怎麽不去南方玩玩?”
  “該去的都去過了,到哪兒都沒意思,還不如窩在家裏看點光盤呢!”他真真假假的回答。
  電話鈴響,許自在立即衝過去,“找哪位?”
  “老首長在嗎?”
  “開會去了!”許自在失望的掛斷電話,回到電視前。
  “等寧浩電話?”看她失落的樣子,程子執肯定的問。
  “說好了每天打過來,老是忘記!”許自在抱怨。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他不打電話可能是有其他事情,但仍覺得委屈。
  “可能遇到急事,很忙吧?”程子執安慰她。
  “恩!”她點頭。
  寒假開學,寧浩從深圳回來,多了幾分沉默。來找許自在時也是滿臉疲憊。
  “不舒服嗎?”許自在關心的問。
  “不是,沒有!”寧浩的神態有些不自然。
  “有心事?”許自在感覺他不似往日的明朗。
  “沒,沒有!”
  情人節並不是中國的節日,本來許自在對此毫無概念,隻是看著周圍的同學都過,覺得好玩。就跟寧浩說:“情人節我們去八角遊樂園玩吧?”
  “情人節?”寧浩也不太清楚這個節日,“什麽時候?”
  “這個周六!”許自在笑嘻嘻的看著寧浩。
  “我要給阿芳補課啊,她要考托福!”寧浩為難的說。
  “可以跟她說一下,換個時間補習啊!”許自在有點不悅,對阿芳她或許一直心存芥蒂。
  “那怎麽行?她時間很緊張,都安排其他事情了!”寧浩說。
  “哦!”許自在心裏不是滋味,或許寧浩連她這個正牌女朋友的作息時間都不是很清楚,卻知道阿芳的時間安排。
  “去遊樂園換個時間吧?”寧浩抱歉的說。
  見不得他為難,她微笑著點頭,“好,以後再說吧!”
  周六許自在沒回家,一個人在宿舍上網。其他人都約會去了,據說黃霞最近和某某交往甚密,她終於放棄程子執了。
  嚴冰在QQ上給她留言,“情人節快樂!”再沒有其他話。她隻好打了兩個字回過去:快樂!
  程子執的QQ亮著,見她來,就問“怎麽沒去和寧浩約會?”原來全世界都知道今天是情人節。
  “他忙!”她回他。“你呢?怎麽沒去找個美女約會?”
  “找了,可人家沒答應,就回來自己過了。”他在結尾打了個傷心的符號。
  許自在想了想,還是問了,“你暗戀的那個嗎?還沒有結果?”
  “是啊!可惜了我那九十九朵玫瑰。”程子執說,“等會給你送過去吧,省得放在這裏我看著傷心!”
  “謝了!”
  “寧浩忙什麽?這麽好的機會不去和你約會?”他問。
  “很多事。”她打個笑臉給他。
  “都難過死了,你還笑?不夠朋友了!”他哄她,“中午一起去東來順吃涮羊肉吧,當安慰我這個傷心的人。”
  “傷心還能吃肉?”她笑他。
  “我這是轉移療法!”
  “服了你!那中午在我們學校門口集合吧!”她回給他。她也傷心難過,隻是,是無法表達出來的。
  有時候,許自在真是感激程子執,他總是能在適當的時候出現,不著痕跡的安慰她,使她不至於獨自黯然心傷。
  寧浩的沉默是有原因的,上次回深圳一個表叔說要資助他去英國留學。表叔因為早些年在父親的幫助下全家移民英國,所以對寧浩父親去世的事情並不了解,直到上次回深圳時才知道,原來表哥去世了,而目前寧浩和母親生活困難重重。
  “跟我回英國讀書吧,我可以照顧你們!”表叔態度誠懇。
  寧浩的母親欣然同意,而寧浩卻猶豫了。
  表叔後來又問過幾次,寧浩的母親催寧浩早點準備,“去英國比在國內要好很多,而且又有你表叔的幫助,以後你一定能出人頭地。”
  “可是,我,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寧浩反問母親。
  “好?我們現在是社會的最地層。你看你媽現在的樣子,工作累成這樣,還沒有任何保證,讓我們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我畢業後就可以工作了,到時候您就不用那麽累了。”
  “你畢業?沒有堅實的後台,你想分個好工作都難!”寧母對這個社會看的很透徹。
  “可是,可是……”寧浩還是不想去。
  “還有什麽可是?是不是不想放棄許自在?”寧母對兒子和許自在的關係多少了解一些,“年輕人談戀愛到最後有幾個有結果的?”
  “我們不一樣!”寧浩想盡力維護自己的愛情。
  “浩兒,聽我說,”寧母坐下來,“如果你以後不能出人頭地,你和許自在就永遠不會有結果,因為他們那樣的家庭容不下你,懂嗎?”寧母的口氣也是無奈的。
  “媽!您讓我想想行嗎?”寧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寧浩很少那麽坐立難安。
  許自在沒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仍喜孜孜的吃著冰淇淋,“香草味的,你嚐一口,比你的好吃!”
  “我要跟你說件事,很認真的。”寧浩鄭重的坐好。
  “恩?”她停下來。
  “我和我媽下個月去英國。”寧浩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
  “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邊有個表叔,資助我去那邊讀大學。”寧浩怕自己停下來就沒有力氣說完了,所以一直說:“本來不想去,可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我必須要去!我會回來的,等一畢業我就回來找你,希望你能等我!”
  一口冰淇淋在嘴裏慢慢融化卻是鹹的,許自在不知道該咽下去還是該吐出來?她低著頭不看寧浩,因為怕眼裏的淚水流出來在他麵前泛濫。
  程子執是從黃霞那裏得知許自在不吃不喝不睡已經兩天了,在宿舍裏誰跟她講話她都笑,而且邊笑邊哭。
  程子執幾乎是飛過來的,黃霞放下電話不到十分鍾就聽到程子執的敲門聲。
  “怎麽了?”看她憔悴的樣子他心疼的問。
  她搖頭不說話。
  “跟寧浩吵架了?”他知道隻有跟寧浩有關的事她才會放在心上,否則任誰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讓她這樣。
  “別問好不好?”提到寧浩許自在淚水劈裏啪啦往下掉。
  “好,好!不問。”程子執隻能心疼的替她擦眼淚。
  過了許久,許自在好象突然想起什麽,說:“程子執,我是不是答應過你在冬天最冷的時候請你吃冰淇淋?”
  程子執詫異的看著她。
  許自在穿好外套,“走,今天就是冬天最冷的時候了!”
  冰淇淋是程子執請的,因為她根本就忘記帶錢包。
  坐在出租車裏,她一直跟他說小時候的事情,張嘴閉嘴都是寧浩的名字,程子執隻是專心的聽,可能最後終於說累了,他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出租車轉了大半個北京城,許自在才轉醒,“師傅,就是這裏!”程子執指指路邊上哈根達斯樹起的大廣告牌。
  “為什麽喜歡吃冰淇淋呢?”程子執若有所思的看著許自在。
  “它甜,涼,香,醇。”許自在挖一小勺放進嘴裏,卻品不出任何滋味。“喜歡一個人的心,就象吃冰淇淋,為他甜,為他涼,享受他的香醇,但有時候卻無味。”
  “冰涼的甜美會讓人上癮,吃過幾次,我逐漸悟出了其中的滋味。”程子執淡淡的說。
  “容易上癮的食物應該遠離。”許自在終於感覺到冰淇淋有微微的苦澀。
  “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什麽還要跟自己過不去呢?”程子執衝她笑笑。
  “我是庸人!”她也淡笑。
  已是三月,人都說陽春季節它最好,可是許自在卻覺得春寒料峭。
  推開宿舍的窗戶,隱隱看到寧浩在樓下徘徊的身影。最近他一直在等她,他或許還有什麽話沒說完吧?可是,說了又如何?
  轉過身,已是滿眼淚。她見不得他傷心!
  機場,無數次從這裏經過,這裏記載了他無數次歡欣、喜悅、悲傷的腳步。
  還沒有走,寧浩已經後悔了。
  這許多日子,他都在等許自在,他要見她,告訴她他的執著,他一定會回來,她務必要等他,他現在離開隻是為了將來的團聚。
  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少了一個,少了他最期待見到的那個。
  寧浩不甘心就這樣走,他瘋狂的想見到許自在。因為他還沒和她說再見!
  許自在的手機已經半個月沒開了,想找到她不容易。
  “走吧!她可能不來了!”母親拍拍寧浩的肩膀。
  “不!再等一分鍾。”他知道她會來,他就是知道。
  “走吧,飛機要起飛了!”母親催促著。
  “再等一分鍾!”寧浩固執的喊道,他從沒有和母親這麽大聲說過話,母親也愣住了。
  許自在遙遙的看著寧浩甩開母親的手,就是不肯離開。他在不停的向遠方眺望,或許是在等她吧?她寧願相信他在等她。
  “去吧!送送寧浩!”程子執跟在她身後,“不要以後又自己遺憾!”
  “不去!”許自在倔強的搖頭,“一句再見不能改變什麽?”
  “你隻是氣他丟下你,一個人去英國而已,你覺得自己好象被拋棄了是嗎?但同時你也明白他有很多無奈,而你已經原諒他。因為在內心深處你還是在喜歡他、愛他,也會一心等他回來。你現在這樣隻是在跟自己過不去,何苦呢?”
  許自在從頭到腳把程子執打量好幾遍,凝住眉頭,說:“直到今天才發現你這個人聰明的可怕!還好,我們是朋友,如果是敵人,我會寢食難安!”
  “是誇我還是損我?”程子執又擺出那副吊兒郎當的笑容。
  “謝謝你!子執!”許自在真心的說。
  “恩,快去送一下寧浩吧!時間不多了!”他催促她。
  看到許自在,寧浩一顆心已經無法平靜,他衝過去抱緊她,“你終於還是來了!”他親吻著她的額頭、眼睛、鼻子,最終落在她的唇上。“等我!”他呢喃的說。
  她搖頭,“不,不要有任何約定!”
  寧浩愣住,他輕聲說:“我會回來!”
  “以後是未知的!”她伸出手,握緊的拳頭放在他掌心,輕輕鬆開,一枚閃亮的梅花別針落在他手上。
  “再見了,寧浩!”她隻能說再見!或許是她最不期待的,沒有再見!
  從機場回來的路上,程子執專心開車,
  許自在突然想起來問:“你叫我來是故意的?”
  “沒有,隻是想叫你一起兜兜風,昨天剛跟唐宇借了輛奔馳。”他笑,“怎麽樣?坐著還舒服吧?”
  “什麽兜風?明知道我今天有課!”許自在自己嘀嘀咕的說:“肯定有預謀的?要不車都借好了?”
  “女人就是愛瞎想!”他笑。
  寧浩走了,開始的時候許自在的日子過的空虛寂寞,除了上課就是上課。
  陸續收到寧浩的郵件,都是告訴她他剛到英國的生活和對她的想念。她不回,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麽。
  寧浩的生活安頓下來,郵件也發的有規律了,一周一兩封,無非是說一些瑣事。
  寧浩不在,身邊的朋友就剩程子執了。兩個人偶爾一起吃飯聊天,附帶看個電影,北大的電影協會經常放一些免費的時尚大片,遇到喜歡的,程子執就拉著許自在去看。
  程子執偶爾也玩劣,和許自在開個小玩笑,但都控製在一定程度內,省得許自在愛和自己計較。
  他知道,她心裏還有寧浩的影子,所以他心中的愛意不能表達。
  她知道他有暗戀的對象,隻把自己當成知心的朋友,就象對待唐宇和楊峻一樣,所以放心在他身邊嬉鬧,就象小時候在寧浩身邊那樣無所顧忌。
  寧浩離開一年後,和許自在的聯係漸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因為他們都忙。
  適當的距離產生美,但太遙遠的距離容易讓人忘記。
  又是一年的聖誕節。父母資助許自在出國旅遊,許自在卻把錢捐給了希望工程,仍舊一個人窩在宿舍裏玩遊戲,黃霞不讚同的搖頭:“超級瑪麗玩了許多年都不會厭倦嗎?”
  “我這個人戀舊!”許自在仍玩的興致盎然。
  已經很久沒有寧浩的消息,原來揪心裂肺的想念經過時間的洗滌能變得平和,看著照片過日子也不錯,一切都是最初最美好的樣子。或者哪天也應該換張照片,有時候看不到反而更能激發美好的想象。
  電話響,黃霞跑過去接,宿舍裏的電話找她的多。
  “許自在玩遊戲呢!叫不動她。”黃霞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她手機是用來當鬧鍾的,其他時間都不開啊。”
  “好!我告訴她。恩。再見!”
  黃霞講完電話,跟許自在說:“程子執說今天晚上他們家在香山別墅辦聖誕晚會,叫我們都去,你別玩了,他一會來接你,先去幫忙布置會場去。”
  “怎麽單叫我去布置?”許自在問。
  “就你閑著啊!”黃霞笑。
  “你不也閑著?”
  “我一會約了男朋友買東西!”
  許自在下樓的時候,程子執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真讓人失望,我以為折騰這麽半天,你會畫個妝,換身漂亮衣服呢!”程子執和她開玩笑。
  “趕問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妝?我這就回去畫。”許自在衝他笑著,露出一對可愛的小酒窩。
  “算了,我怕你畫到明天早晨!”程子執看到她笑覺得心情舒暢。
  香山的別墅新裝修完,大院裏幾乎每家都分了一套。自己家的許自在還沒去過。
  已經有人先到了,唐宇帶了一個叫陳諾的女孩正在院子裏打鬧,楊峻則在旁邊看熱鬧。
  “嗬嗬,哥幾個都挺準時!”程子執介紹許自在和陳諾認識。
  “我是唐宇的女朋友!”陳諾的清冷的一笑,“你就是程子執的女朋友許自在?”
  “我是許自在!可不是程子執的女朋友!”她回一個優雅的笑,並順便糾正道。
  陳諾說:“可他們都說,”她指指周圍,其他幾個大男生都衝她們笑,“你是他女朋友!”
  “他們玩笑開慣了!”許自在太了解這幾個人的惡作劇本領了。
  “哦!”陳諾點點頭,“可是他們都說你很漂亮!”
  “謝謝!我等會去給他們鞠躬。”許自在無可奈何的笑著。
  “這麽熱鬧!”韻執進來的時候大家都覺得眼前一亮,昔日那個愛跟在大家後邊哭鬧的小丫頭如今真是大不一樣,染的時尚的栗紅色短發,幹淨利落,白皙的臉蛋上映著粉紅色的霞光。
  “天啊,韻執也回來了!”楊峻喊。
  “是啊,昨天就回來了,沒倒過來時差,隻好現在才出現了!”韻執解釋著。
  “許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韻執給了許自在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們怎麽沒有?小丫頭真是偏心。”唐宇叫著,惹得陳諾一個勁的瞪他。
  “好了,大家去布置今天的晚會現場吧!”程子執號召著。
  布置會場很簡單,拉上幾條彩帶,弄點鮮花和氣球點綴,一個舞會大廳就出現了。晚上再有人把飲料和食物運過來,就一切OK了。
  布置完一切,韻執和許自在聊天,並把自己在英國讀書的照片拿給她看。
  相冊裏有韻執的單人照,也有和同學的合影,還有同學的照片,總之看得人眼花繚亂。許自在認真的翻看著,突然停下來,
  這是一張眾人的合影,照片裏寧浩正笑的燦爛,他身旁的女生是阿芳,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正笑的一臉幸福。
  “這是中國留學生舉辦的一次聚會上拍的,中間的是我!”韻執熱心的指給她看,卻發現許自在目光停滯。
  “許姐姐?”韻執叫。
  正好程子執進來叫他們下樓吃水果,“看什麽這麽專心?”他也看到了那張照片,寧浩和阿芳他都認識。
  程子執搶過照片扔給韻執,“什麽破照片?拍的都不清楚!趕快下去吃東西。”他拉著許自在下樓。
  “別擔心,我沒事!”許自在奇怪自己居然能笑的出來。
  聖誕夜,大家喝香擯、跳舞、唱歌、做遊戲,許自在一直在笑。程子執一直看著他笑。沒辦法,固執的人遇見了更固執的人。
  玩累了,許自在去庭院裏透氣,院子不大,卻收拾得很漂亮,小花圃裏種滿了冬青,修剪的整齊漂亮。隻是院子的角落裏種了兩棵不怎麽名貴的槐樹,讓人感覺格格不入。
  “緣分真是無法強求!”她哂笑自己:“寧浩,或許我也會變心!”
  “很冷!還是回屋裏去吧?”不知道什麽時候程子執也跟了出來。
  “不,我要回去了!”許自在抱歉的看一眼程子執,他正擔心的看著她。她笑笑,“我沒事,真的,就是累了,我想回學校!”
  “我送你!”程子執什麽也沒問,隻是進屋取了車鑰匙。

  一架彩虹
  許自在不說話,程子執也不說,兩個人一路上都沉默著。
  車開到門口,程子執停下來。
  校園裏依然熱鬧,慶祝活動五花八門。程子執說:“還早,陪我走走吧!”
  兩個人繞過圖書館,一直往未名湖走,一路上偶爾遇到親吻的情侶,都避開眼。
  湖邊很安靜,程子執停下來,點了根煙。
  “你什麽時候抽煙了?”許自在不讚同的皺了皺眉。
  “很早以前,隻是偶爾抽一支。”他吐出煙霧。
  “你也不開心?”感覺到他的歎氣聲,她問。
  程子執抬頭,一雙性感的桃花眼已不見一絲陰霾,“我怎麽會?是看你不開心才來這裏的!”
  他輕輕握著許自在的手,這雙柔軟、細膩的彈鋼琴的手傳達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溫暖,“說說你跟寧浩到底怎麽了?”
  許自在輕歎一聲,轉過眼看向湖麵,或許她不應該把自己的抑鬱傳達給其他人。但是程子執是她朋友啊!不說反而是對他不信任。
  夜風吹過,涼涼的,如冰敷在皮膚上,可為什麽連骨子裏都感到冰冷?
  她低沉的聲音裏滿是無奈,“其實,我對我們的未來毫無把握。”
  程子執吐出一口煙霧,整個把自己籠罩住,許自在看不清他的雙眼,卻能感覺到一股炯炯的光。“我覺得你應該相信他,他是愛你的!他暫時離開隻是想給你創造一個光明的未來。”程子執肯定的說。
  “或許他是這麽想,可是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想法?我不要他為我創造什麽,我的未來我自己負責。我隻想讓和一起度過人生的每一個精彩瞬間!那才是我期待的未來。”許自在笑笑,可她的笑眼裏分明有淚。
  程子執想幫許自在拭去淚水,然後把她摟在懷裏,好好安慰。可最終他卻隻站在那裏,不能行動。他在害怕,怕他的莽撞打破兩個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平穩,如果他表達了什麽,那麽他與她將連最起碼的朋友都做不成。
  看程子執站在那裏,一副孤獨的遺世獨立的樣子,許自在覺得心裏的某個角落在痛。
  “別說我了,說說你為什麽也不開心?”許自在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
  他笑笑,“我的依然是老問題!暗戀別人總是沒有結果。”他仰頭長歎一聲。
  “對自己要有信心!”她鼓勵他,“你那麽優秀!”
  “我?優秀?”程子執看著許自在,“你說我優秀?”他笑。
  “是啊!”她確定的點頭。
  “如果沒有寧浩,你會喜歡我嗎?”他問,問的隨意,可表情卻認真。
  “當然。”她答,這麽說隻是想安慰他,不讓他也象自己一般失落。但是,他的寧浩是獨一無二的,他那麽真實的存在著,她從來不做沒有他存在的假設。
  程子執顯然是興奮過度。他手舞足蹈,最後拉起她的手以華爾茲的步伐轉了好幾圈。
  “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許自在摸摸他的頭。
  他握住她的手,“許自在,我愛你!”他認真的說,眼睛裏流露出渴望和執著。
  “果然受刺激了。”甩開他的手,許自在轉頭就走。
  程子執依然站在原地,喊:“許自在,I Love You !”許自在捂住耳朵,心想,這是不是搞錯了,還是程子執今天發燒?
  盡管認為程子執在開玩笑,但聽到他說愛她,許自在心跳仍然加快。直到她回宿舍,臉上還一片通紅,幸好大家都去參加聖誕晚會了,否則黃霞一定要質問她原因。
  還好,這樣的玩笑程子執隻開過一次,以後,他再沒說過類似的話。所以許自在也就坦然了。不過,內心卻生出淡淡的失落。
  有時間的時候他們依舊一起吃飯聊天,一起討論音樂,一起評論電影。
  大學四年轉眼即過。
  寧浩畢業依然沒有回來,隻是發了封郵件告訴她:
  “自在,外麵的天空太遼闊,我已抑止不住要飛翔,希望你能來和我一起遨遊世界!
  亦或再等我一段時間,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放在你麵前。”
  看完信,許自在已是淚水滿麵,隻回了簡單的四個字:“我心已倦!”
  我心已倦——經過這麽多日子的等待和煎熬,她突然覺得寧浩永遠也不會回來了,而她所有的等待都成了徒勞。不是她想放棄,而是她已經失去了等待的信心。
  她知道,寧浩能理解她的意思,既然他選擇了他的世界,那麽她也要選擇她自己生活。
  “女人,從來不是男人的附屬,我要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做什麽?沒有你?全世界還有什麽是最美好的?寧浩,枉你聰明睿智,卻不知道這個世界我我最珍貴的是什麽?”許自在對著天空喃喃說道。
  她伸出手,想握住風,可張開五指,卻是滿手空。
  寧浩就象這風,或許是她永遠都無法把握的。
  有時候,她覺得寧浩或許沒愛過自己,或者愛她不夠深,否則他不會這麽輕易走掉。或許,她愛他也不夠深,因為,她已經沒有了再愛、再等下去的決心。
  畢業後,麵對許多機會,許自在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選擇,隻能賴在學校繼續讀研究生。
  程子執選擇了一家建築公司去上班。整天忙的死去活來,幾天不見,人瘦了一圈。
  嚴冰從上海回來,被分到某中學教書,工作也算輕鬆,偶爾和許自在見個麵。
  生活日複一日,隻是在單純的重複,膩了,許自在就和同學去四處遊玩一番。現在的時間比以前寬鬆很多,想去哪裏都能成行。
  隻是心中無端破了洞,任是什麽都無法填補。
  嚴冰說,“許自在,你怎麽變得什麽事都不上心了?”
  “哪有?”許自在淡淡的笑著,可是笑容裏卻空洞的看不到任何情緒。
  嚴冰跟程子執說,“許自在真的變了,冷漠而蒼涼!”
  程子執點支煙,緩緩吐出煙霧,“你看錯了,她一直都是她!”
  嚴冰無可奈何的笑笑,說:“這麽多年的朋友,我怎麽能不了解呢?”
  入秋的時候,嚴冰跟楊峻說:“好幾年沒跟你們踢球,哪天我叫幾個人踢場比賽?”於是,嚴冰和楊峻開始張羅著足球賽。
  叫了程子執、唐宇等人,加上一幫高中和大學的同學,浩浩蕩蕩的人馬,分列兩端,裁判一聲哨響,轟轟烈烈的比賽開始。
  許自在是被嚴冰強令叫來看比賽的,她始終看不懂足球,隻是跟著湊個熱鬧。
  場上,程子執和嚴冰風采依然不減當年,她還想起高中時那場球賽,程子執被撞傷,在床上躺了好長時間。轉眼,已過了許多年,真是往事如煙!
  正想事情想的出神,忽然對麵另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關美雲,居然是四年多不見的關美雲。她出落的更漂亮了,真是風情萬種!
  她是來看程子執的吧?
  “許自在,真是你?”關美雲過來打招呼,雖然熱情卻有點不自然。
  “沒想到在這裏遇見!”許自在笑笑。
  “我卻想到了!”關美雲穿一身漂亮的套裝,更顯得成熟和豐滿,“我約了子執足球賽後到我們家吃個便飯,要不要一起來?”
  “不了,我還有事!”許自在拒絕的婉轉而禮貌。
  給嚴冰發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己有事先走了。為什麽看到關美雲她會感覺到不舒服呢?尤其是聽說她約了程子執,她覺得心裏象堵了塊棉花。
  可能是這幾年和程子執走的太進,關係太親密了,而身邊又沒有其他朋友,理所當然把他看成自己唯一的依靠,而她希望她也是他唯一的朋友,這麽想是不是太自以為是?
  她笑自己貪心。
  程子執也很忙,偶爾路過北大,看看她日子過得如何?
  “天冷了,記得多加件衣服,免得又感冒!”他提醒她。
  “知道,你也是!”她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懶得笑,也懶得應付。
  “又怎麽了?”他簇起眉頭,“什麽事讓你把所有心情都寫到臉上了?”
  “沒什麽!”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的確心情不好,無由來的!
  天冷了,許自在一直感冒,偶爾發燒,最嚴重的一次燒到40多度。老爸老媽一直不在身邊,爺爺奶奶年紀都大,許自在也沒告訴他們,一直一個人在宿舍跟感冒做鬥爭。讀研究生後,許自在因為受照顧分得一間單人宿舍。
  程子執總感覺許自在最近不對勁,至於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
  打她手機,十次有九次不開,不如幹脆殺到她的住處!
  程子執的確是嚇壞了,許自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怎麽也叫不醒,一會喊熱一會喊冷,他伸手摸她額頭,嚇一跳,簡直燙手,都燒成這樣了,都不知道叫人來幫忙?這個傻瓜!
  “去醫院,醒醒,我們去醫院!”程子執拍拍她的臉。
  “發燒有一段時間了,我們怕轉成肺炎,住院觀察兩天吧!”醫生和顏悅色的跟程子執說,他不敢不和顏悅色啊,程家大公子親自抱著女友闖進醫院的急診室,當時急的恨不得要殺人,誰敢吭聲隻有吃不了兜著走!
  打了退燒針,安排好病房,已是深夜,程子執不放心,醫生說夜裏還會再燒,他隻好陪在她身邊。
  輕撫著她細嫩、柔滑的臉,程子執輕歎,“傻丫頭,該拿你怎麽辦?寧可委屈自己也不說出來?”
  “難道永遠沒有人能替代寧浩在你心中的地位?”
  “愛你,該怎麽說?”
  他斷斷續續的說著自己的心事,最後幹脆席地而坐,吻吻她的手,幫她蓋好被子“好好休息吧!”
  許自在覺得頭痛欲裂,寧浩和程子執的麵孔來回在她眼前閃過,簡直眼花繚亂,“都不要來打擾我!”她喊,可嗓子火辣辣的疼,根本沒法出聲。
  “醒醒,喝點水!”她聽到程子執的聲音,然後感覺有水浸入喉嚨。
  她貪婪的吮吸著水源,總算感覺舒服點了。
  “子執!”她對著他朦朧的身影喊。
  “我在!”他走進她,發現她居然又睡著了。
  程子執不敢睡,怕許自在又不舒服,就靠在病床上看書。許自在睡的並不塌實,來回翻身,踢被子,他不時幫她拉拉被子。
  醫生果然沒說錯,半夜許自在又開始發燒。一量體溫39度5,程子執趕緊喂她吃藥。
  可能是被燒糊塗了,許自在不停的囈語,“爸爸,媽媽,……好想你們,……”
  “寧……浩,寧浩,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醒醒,自在!你在做夢。”程子執搖搖她。
  “寧浩!”許自在拉著他的胳膊,“寧浩,告訴我,怎麽辦?”她把往日積壓在心裏的情緒全都發泄出來,嚶嚶囈語。
  程子執長歎一聲,“為什麽總是寧浩?”
  他推門出來,又不敢遠走,隻能靠在病房的門上,使勁的吸煙。
  如果他有耐心聽她把話說完,他一定會欣喜。
  許自在仍輕聲囈語著,“寧……浩,我,不要,討厭——程子執……好不好?”
  “為什麽,要喜歡——程子執呢?”她沙啞的嗓音並不清晰,而且斷斷續續,她真的在做夢。
  第二天,程子執請假在醫院陪許自在。
  早上,高燒終於退去,人也清醒很多,“昨天迷迷糊糊的還以為是做夢呢,原來真是來醫院了!”雖然不燒了。但許自在精神並不好,說話有氣無力的樣子。
  程子執一晚上沒睡,眼睛酸澀,人也憔悴了不少。
  兩個人對望了半天,許自在終於不好意思的把頭轉開,她的臉因為發燒一直紅通通的。
  “燒雖然退了,但今天還要再檢查一遍!”程子執顯然很疲憊,靠在她病床的邊上,把頭埋在床沿上。
  許自在能看到他濃密的頭發和結實的背,她用手輕撫過他的肩膀,“子執!”她喚他,想讓他去沙發上休息一會。
  他握住她柔軟的手,“別吵,就呆一會就好!”
  謝天謝地,許自在隻是發燒,並未轉成肺炎。在醫院觀察兩天後已無大礙。
  程子執將她送回學校,並叮囑“記得按時吃東西,加強鍛煉……”
  “行了,知道,快趕上我奶奶了!”她吐吐舌頭。
  “隻是關心你嘛!”程子執揮揮手,“趕緊回去吧!”
  “知道了!”許自在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他關心她!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上她還有個依靠,說明她並不是孤單一個人。
  很久沒上網,郵箱裏堆積了大量的郵件,來自同一個地址,輕輕按一下鼠標,全部刪除。寧浩是她心中一個流血的空洞,無法堵塞,隻能任它把血流光。
  深秋的傍晚,紅霞漫天,枯黃的銀杏樹下一個高挑,美麗的身影閃過,溫和,秀麗,優雅,神秘,還帶略略的傷感,誰能將美麗演繹的如此風華絕代?看來時間真能夠成就美。
  她永遠微笑著從校園走過,可那微笑裏卻永遠都看不到情緒,她成了校園裏一道風景。
  程子執想到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夏日的午後,那個有如精靈一個樣的美麗小女孩。經過歲月的沉澱,她已經破繭成蝶。
  他路過超市順便買了她愛吃的冰淇淋,遞給她,“香草的!”
  她仍然微笑,“找我什麽事?”
  “沒事不能找你?”他笑。
  “應該吧!你很忙。”她淡淡的說。
  “嚴冰請我們幫他去相親!”他已笑不可止。
  “相親?什麽年代了?”許自在也跟著笑。
  程子執認真的看著她,“這是今年第一次看到你發自內心的笑!”
  許自在慌忙的逃開他的注視,“那我們還不趕快去?”
  相親就象一場商品買賣交易,未婚男女被放在大庭廣眾之下,任人評估。如果對方看上你各種條件的總體優勢,那麽這比買賣就很有可能作成,如果看不上,那麽,就要各自尋找新的買家。
  來相親的女子大概20歲出頭,長相一般,據說是某某局長家的千金,帶了好幾個家人和朋友,對人頤指氣使。怪不得嚴冰也找他們來助陣。
  嚴冰一直沉默著不說話,無奈的看著許自在。
  倒是程子執一直幫忙應對,跟人家山南海北的神侃。許自在心說,就這水平,不去當外交部長都虧!
  一場相親宴如一場鬧劇,最後在大家虛偽的客套中結束。
  回去的路上,程子執仍然大笑不止,“第一次見人家相親呢,真好玩!”
  許自在卻不說話。
  “又怎麽不高興了?”程子執覺得她好象不開心。
  “沒有,隻是在想,或許以後我們也難逃相親的命運!”許自在幽幽的說。
  “我們不會!”不知道為什麽,他如此肯定。
  “或許他不會吧?因為他一直有喜歡的人呢!”許自在失落的想。
  許自在繼續上課,玩遊戲,泡圖書館,看電影。
  她說:“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
  父母老打電話問她有沒有男朋友,“乖女兒,不小了,該找個朋友了!”老爸老媽對她一直放心不下。
  “恩,我有分寸!”她不想讓他們操心。
  嚴冰相親活動後,沒幾天給她打電話,說:“許自在,我要鄭重的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能笑。”
  “不笑!”她一直覺得周圍再沒什麽可笑的事情讓她釋懷了。
  “我的那次相親吹了,因為人家看上程子執了!”嚴冰或許覺得事情可笑,但許自在真的沒有笑。
  “那就讓他自求多福吧!”許自在說。
  上了一年班,程子執有機會提辦公室主任了,他卻把工作辭了。
  和楊峻合夥在北大附近弄了家公司。許自在問,“好好的幹嘛把工作辭了?”
  程子執半開玩笑的說:“這樣能離你更進點啊!”
  許自在當他又開玩笑,並不理他的茬。
  公司剛開始,麵臨很多問題,很多事情程子執和楊峻都要親力親為,經常加班,根本沒時間休息,程子執幹脆就住在公司。他們都是紈絝子弟,根本沒吃過苦,現在能做成這樣,真的很不容易。
  許自在看到程子執一絲不苟認真工作的樣子,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他。他真的很聰明,很能幹,有膽識,有魄力,而且具有天生的領導才能,她欽佩這樣的他。
  看他們忙,許自在也幫著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畢竟大家都是朋友。
  許自在有篇論文要趕,已經半個月沒見過程子執。他們的公司已經進入正軌,她想她以後都不用去了。
  每次見到程子執她都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她自己無法掌控,所以她想,還是越少見到他越好。
  偶爾想起寧浩,那已經是心中一塊結疤的傷,不去觸碰就不會痛。
  和黃霞講了半天電話,她畢業和男朋友去了雲南,正打算要結婚,許自在恭喜她,問紅包怎麽送給她,雲南她短時間內可是去不了,黃霞讓先幫她存著。
  說了一些廢話,最後黃霞問:“你還等寧浩?”
  “哦!”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寧浩,是不是應該歸結為過去了呢?畢竟,她已經決定不再等待,因為她早明白,這種等待沒有盡頭。不是她先變心,而是她一直沒把他等回來。
  “許自在,有時候不能太固執,有時候你向周圍看看,沒準能看到意想不到的結果。”黃霞不了解許自在的心思,繼續說:“其實,有些事早就應該跟你說,隻是程子執當時求我別說,……”
  敲門聲打斷了黃霞的話。
  “等下,我去開門!”許自在說。
  程子執正風塵仆仆的站在門外,懷裏還抱著個大盒子。許自在請他進來。
  “累死了!”他把盒子放下,“從昨天到現在沒合過眼了。”“你在打電話?那我先眯一下。”他隨意躺在沙發上。許自在不知道該如何反映,隻能跟黃霞說,“晚點再打給你,程子執來了!”
  “算了,剛才的話當我沒說,一切讓他自己去解決吧!你們的事我跟著瞎摻和什麽呢?”她跟許自在說再見,並祝她好運!
  “我哪來的好運?”她自言自語的說。
  程子執真是累壞了,叫了半天也叫不醒,許自在隻好隨他去了,拿了毛毯給他蓋好,免得他著涼。
  看著程子執睡熟的樣子,許自在納悶的想,“一個男的,為什麽能長的那麽好看呢?”
  睡了兩三個小時,程子執才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到許自在就在身邊,安心的笑了。他伸個懶腰,說:“生日快樂!”
  “生日?我嗎?”許自在還在詫異,使勁想想,猛一拍腦門,原來今天真是她的生日。可能最近太忙,有點暈了,她居然忘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
  “真服了你!”程子執抱過盒子,遞給她,“給你的禮物,打開看看!”
  盒子太大,她隻好放在桌子上從四周揭開蓋子。
  盒子裏是用木頭雕刻的兩棵樹,茂密的枝葉象兩把傘覆蓋住下麵的部分,再往下看,樹幹上係著一架紅木雕刻的秋千,看起來古色古香,秋千上坐著一個小女孩,很象許自在小時候的樣子,秋千和樹幹連著的地方可以活動,隻要稍微碰一下,秋千就跟著動,而秋千上的小女孩則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許自在太驚喜了,“你從哪裏買到的?簡直太漂亮了!”
  程子執笑笑,“自己做的,這樣的東西哪裏能有賣?”看著許自在歡喜的樣子,程子執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該怎麽感謝你?”許自在激動的想落淚,從小到大,收到的禮物無數,各式各樣,但從沒有一樣禮物能讓送禮者花這麽多的心思和精力,也從沒有一件禮物那麽深得她心,讓她愛不釋手,這是她童年的夢想,是她一生最珍愛的情節,而程子執把她的夢想形象的展示在眼前。
  “想謝我就答應我的請求吧!”程子執深情的望著她。由於太激動,她根本沒去細想這樣的眼神所代表的含義。
  “讓我擁抱一下今天的壽星佬!”
  “子執!”許自在偎在他的懷裏,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她的心何嚐不跳的劇烈?
  他的懷抱溫暖灼熱,臂膀堅強有力,抱著她就象懷抱著全世界。
  “期待這個時刻太久,就象在做夢!”程子執喃喃的說。
  “謝謝!”許自在安心的享受他的溫暖,這一刻,她完全忘記了寧浩的存在,眼裏和心裏隻有程子執。
  平安夜的鍾聲再次敲響。幾年的時光就在這幾次鍾聲裏悄然滑過。
  許自在一個人站在教堂外祈禱。十字架一如從前的沉重,隻是承受了更多時間給予的滄桑。
  在這裏,她曾望著他線條分明的輪廓天真的問:“將來我們會結婚嗎?”
  “當然。”他曾肯定的答她,可是,如今來看,一切都是謊言。
  他曾拉著她的手,說“跟緊我,別走丟了!”而如今,他自己走丟了,卻忘記回來找她。
  “寧浩,我需要一些要繼續等下去的理由和信心!”她祈求主的保佑!
  不知不覺,又淚流滿麵。本以為以後再也不會哭了,可是為什麽還是感到悲傷?
  有人遞過來紙巾,她抬頭,對上他一雙了然的眼睛,“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到你,有人建議我過來碰碰運氣!”
  “找我有事!”她擦擦淚水。
  挨著她坐下來,程子執歎了口氣,“是啊,想問問你,在這樣的夜晚表白是否合適?”
  “表白?”許自在好半天才想起來,“你暗戀的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心裏酸酸的,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就見不得他好?
  “是啊!你覺得合適嗎?”他追問。
  她低頭不語,過了一會,才說:“真羨慕你的毅力和勇氣,對喜歡的人永不放棄,程子執,你教教我,該如何才能有你那樣的堅持?”
  “我也不知道!”他輕笑,“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想忘記也忘不了,想放棄又放不下,所以就一路堅持走了過來,至於結果如何,我現在根本沒把握,所以才來問你,覺得現在去表白怎麽樣?”
  她閉上眼祈求主給她勇氣,可是仍覺得全身無力,是不是她太貪心?
  “去吧,主會保佑你!”
  他擁住她,在她額輕輕一吻,“算了,我們回去吧!”
  “你?”他的吻讓她一陣顫栗。
  “看來,這樣的日子還不太適合表白!”他笑著說,他的笑魅惑而狡誡。
  許自在不象從前,一有時間就往程子執他們公司跑,幫忙做些瑣事。她總覺得麵對程子執有些尷尬,她經常檢討他們是不是走的太進,逾越了朋友的界限?她說不清為什麽,越來越怕和程子執接觸,有時候,他不經意的親密會讓她臉紅心跳,而他仿佛完全不在意。
  她怕自己會越來越喜歡他,依賴他,最後無可救藥的愛上他!
  程子執早就有喜歡的人,他不會回報自己以同樣的感情,這種徒勞的喜歡最後怕又是一種傷害吧!
  最近,很少去想寧浩了,他仿佛作日的煙雲,正從眼前慢慢散去。越想抓住,卻越飄渺。
  很多時日沒見到許自在,程子執也不適應,把工作推給楊峻,“我去看看許自在搞什麽鬼?這麽久都沒露麵。”
  “晚上你的應酬!”楊峻衝他的背影喊。
  “我回不來你去!”
  許自在當真失蹤了?她隻是陪導師去郊區做調研,恰好手機沒電了。
  在安靜的郊區呆了半個月,卻想念起程子執來,他的調侃和惡作劇,他不經意間的關心和幫助,她都記憶猶新。
  冒著熱氣的小籠包,他說“答應陪我去吃,我就不告訴許爺爺你逃課和寧浩去逛街的事!”
  ……
  在西單圖書大廈遇到寧浩,她那麽傷心,他把肩膀借給她,“非要把你的失意表現的那麽明顯嗎?”“想哭就哭出來吧!”
  ……
  在擁擠的火車站,他給她打電話,說:“等著,我來接你!”
  ……
  在寧浩離開的那個早上,他說:“走,帶你去兜風!”
  ……
  生病時,他伏在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說“別吵,就呆一會就好!””
  ……
  生日時,他徹夜為她趕製生日禮物。
  ……
  在教堂,他找到她,隻為送上一方紙巾,
  ……
  他真是個稱職的朋友!可她呢?可曾問過他到底喜歡什麽?可知道他到底要什麽?可為他做過什麽?許自在挫敗的想。
  現在,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優秀的男人,英俊、瀟灑、幹練,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她喜歡上他或許很正常吧?
  然而,他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他是她的朋友,隻是朋友!
  可是,程子執怎麽能喜歡別人?他是她的朋友,她許自在的朋友!
  許自在覺得頭疼,或許回去應該問問他到底喜歡的人是誰?
  清淨了一段時間,她急切的想回去了,因為她急切的想見到程子執!
  她也想見到自己嗎?
  有些事不問怎麽知道呢?
  從郊區回來,打開手機,幾十條留言鋪天蓋地的湧來,幾乎都是程子執發的。
  “晚上去看你!”……
  “去哪裏了?這麽晚了怎麽還沒回來,回來給我打電話,多晚都要打!”
  ……
  “到底去哪裏了?再不回我電話就報警了。”
  ……
  “對門宿舍的人說你跟導師去調研了,我就放心了!要不真報警了!”
  ……
  “什麽時候回來?楊峻說很想你呢!”
  ……
  “許自在,我也很想你,什麽時候回來,給個信,老這麽惦記著我都快瘋了!”
  “許自在,你現在哪裏呢?想你!”
  看著一條條留言,許自在內心最柔軟的一部分開始融化。
  原來,程子執一直都在她身邊。怪不得嚴冰提醒她,“周圍還有其他優秀的男生在注視你,甚至有些人喜歡你的心不比寧浩差,……”
  怪不得黃霞說“一切讓他自己去解決吧!你們的事我跟著瞎摻和什麽呢?”
  原來,他們都知道,隻有自己不知道。
  程子執正為許自在的事生氣,為什麽出去這麽長時間都不通知他一聲?難道,自己在她心裏就一點都不重要嗎?這麽多年了,雖然他不說,難道她就感悟不到?她當真還不是普通的笨!他忿忿的想。
  秘書戰戰兢兢的拿著文件站在門口,猜度著總經理的心情,她怕程子執再發脾氣,這短短幾天,她已經被罵過好幾次,現在進去是不是又會踩到地雷?
  還好,許自在的電話打的及時,“子執,我回來了!”她柔聲說。
  “你還知道回來?”他衝電話大吼,“知不知道這幾天我都快急瘋了!”
  “哦!”許自在極其無辜的捂住耳朵,“我現在找你去當麵請罪如何?”
  “限你十分鍾過來,否則我可動手揍人了!”他威脅她。
  她隻是笑,知道他是在關心她。
  “許自在,我今天一定要說一件事,”看許自在安然的站在門口,程子執懸著心才落下來。他凝視她,一片真心就著滿腔熱血,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喜歡她,一個男人隻有深愛著一個女人才會用這樣堅定不移、滿懷深情的眼神注視她,而且隻注視她,因為他根本無法再看到其他人。
  許自在也凝視他,“什麽事讓你這麽大火氣?”
  “就是,就是我要表白那件事!”程子執的眼神裏燃燒著愛意。
  刹那間,許自在仿佛明白了,原來他說他喜歡的人、他暗戀的人一直都是她。
  早在很久以前,她還沒有愛上他的時候,他已經愛上她了!
  “可是那對我並不重要了!”許自在覺得胸中的幸福溢的太滿,如果再這樣與她對視下去,她一定會流淚的,“我還有事!”拋下一句話,她匆忙離開。
  “等等!”他擋在她麵前,“可是對我很重要,不說明白,我怕我的正當權益永遠沒辦法保證!”

  豔陽高照
  她走不掉,隻能聽他說。
  “許自在,聽好!我,愛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他認真的說。
  許自在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她把頭都埋進程子執的胸前,“是的,我都知道了!”她眼裏溢出幸福的淚。
  “我也愛你!”她在他耳邊低喃。
  他抱緊她,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她剛才說什麽?他沒有聽錯?
  “再說一遍!”他閉著眼睛,怕一睜開會是一場夢。
  “愛你!”她吻他的下巴。
  她感覺他的眼角有晶瑩的液體,“子執!”她喚他。
  “我太高興了!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聲音!許自在,你會不會笑一個會哭的男人?”程子執抱著她,在他的信念裏,抱著她就等於擁有了全世界!
  許自在把頭深埋在他的懷裏,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
  從相識到相愛,他們走過20多年的漫長時光。在20多年的歲月裏,她懵懂,排斥,他堅持,等待!他們走過了很多彎路,才彼此相知。這一路上,鍛煉了他的毅力和勇氣,考驗了他對愛情的認真和執著,能夠堅持走過來,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是勝利者。
  繞過了20多年的青蔥歲月,程子執終於找到了他的幸福:終是自在!
  已是十月,香山遍山紅葉,層林盡染!在香山別墅的屋子裏正好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紅,許自在沒課,下午和程子執一起來消磨時光,她彈琴,他唱歌,他笑,“這樣,是不是有點夫唱婦隨的意思?”
  “亂說!”許自在自顧彈她的琴,《秋日》,她喜歡的一首曲子,正適合現在的心情和季節。
  他從背後環抱著她,這麽溫馨和浪漫的場景是他以前從不敢奢望的。
  “讓我起來!”他弄的她癢了。
  “不!”他吻著她的唇,熱烈的和她糾纏。
  她站在窗邊,眺望遠處,說:“程子執,你相信愛情能永恒嗎?”
  他給她端杯熱茶,搖頭,“去它的永恒!我隻相信真心和努力!再完美的愛情不去經營到最後也隻是鏡花水月,隨著時間和歲月的流逝,了無痕跡!”
  他擁住她,撫摩著她光滑的臉頰,“我會全力經營我們的愛情!相信我!”他堅定的說,似乎感染到他的決心,她點點頭。
  她從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與寧浩相遇。
  導師帶她參加一個聯合國在中國舉辦的課題研討會,導師是重要的項目負責人,她是她的助理。臨行前,導師就說,“這個課題有英國的專家組參與。”許自在頓了一下,英國,好遙遠的國度。她想到寧浩,他學物理,應該跟經濟與文化無關吧!
  中科院的大樓,總是遠遠的看到,並不巍峨,卻很神聖。
  許自在隨導師進去,專家團都在門口簽到。她們停下來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自在!”她聽到紛亂中有人喊她。
  “自在!”聲音加大,周圍的其他人都不自覺的靜下來。
  她聽到一個熟悉卻陌生的聲音,緩緩回過頭,看到人群中的寧浩。
  對望著,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腳下仿佛生了根,一動也不能動。
  他依然幹淨、清朗。
  他衝過來,站在她麵前,可能因為激動,身體微微顫抖。
  他拉起她的手,聲音哽咽,“自在!”他伸開胳膊把她攬在胸前。
  盡管他們的身體那麽接近,但心卻隔了很多年的距離。她輕輕推開他,“真沒想到在這裏遇見!”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寧浩似乎感覺到她無形的拒絕,“回來之前給你發了郵件,也不知道你收到沒有?本想今天開完會去找你的!”他的聲音依然清脆、好聽。
  “哦”她輕聲應著,心已經飛出去好遠。
  寧浩無措的站在她麵前,感覺中間隔了萬水千山,怎麽才能挽回過去曾有過的美好?現在他有了這樣的實力,卻不知道命運給他安排了怎樣的機緣?
  西單舊日的建築大部分都已重建,拆除的除了磚瓦,還有回憶。他們走在街頭,他尋著她的手,牽過來,就象小時候他牽著她走過大院的草坪。
  他的手依然溫暖,而她已經不再對這溫暖有絲毫的貪戀,因為不能確定什麽時候,這樣的溫暖又會淡下去,最後尋不到蹤跡。
  他送她回學校,仍是熟悉的校園,卻是不一樣的心情。當時,對幸福和快樂的定義很單純,所以他享有愛情。
  他象以前那樣吻她,甜蜜芳香的唇如今卻感覺冰涼和枯澀。
  “自在,我們之間還能回到以前嗎?”他惶恐的問。
  她搖頭,想給他一個瀟灑的笑,卻發現無論怎麽努力都笑不出來,她低喃:“為什麽要回來?”
  她背對他,輕聲說:“愛情經不起等待,也經不起考驗,既然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聽到她決絕的聲音,他頓感淒涼,內心的惶恐和哀傷絞成一團,絞的心髒也跟著疼。
  “可是,我不想錯過!”寧浩痛苦的看著她。
  “如果真的顧念我,就不會等到今天!”許自在淡淡的敘述,仿佛往日經曆的憂傷從來沒有存在過,或者她早已經遺忘。
  “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寧浩鎖緊眉頭。
  “我了解!所以我放棄!”
  “自在!”
  “再見了,寧浩!”她轉身上樓,留給他一個淒美的背影。
  而他則佇立在原地,仿佛忘了時間,空間!
  研討會開了一周,每天都看到寧浩,幾日來他迅速憔悴,連導師都說,“英國專家團的那個小夥子剛來時好象沒那麽瘦呢?”
  她隻是輕笑,說:“可能是水土不服!”
  程子執來接她,見她一臉凝重,問:“遇到什麽難題了?”
  她沉默著。
  “說話啊!”他急了。
  “說什麽?”她靠在車後坐上,表情凝重,眼神悠遠。
  “不想說算了!”他也不再說話,隻顧開車。
  許自在看著程子執的背影,有時候真是沒天理,一個人怎麽可以連背影都能散發著高貴?老天似乎太偏心,把所有的幸運都給了他。
  愛上他太容易,同時忘記寧浩又太難,未來還有很多路要走,誰都不知道以後會在哪裏重縫。
  開完研討會,寧浩要隨團回英國。
  沒回國之前,還總抱著幾分僥幸,認為許自在還會在原地等他。這次回來,卻徹底死心了。雖然她還在原地,但已經不再等他了。
  失落,心灰意冷,他終於知道,為了將來,他失去了過去和現在。
  他麻木的跟著人流在關口等待。
  程子執的出現讓寧浩愕然,“真巧!”他說。
  “我專門在這裏等你!”程子執坦然的說。
  “你走的那年,我陪她過來送你!”
  “其實,不是因為你,我最後也會失去她。”他早知道會有今天的結果,隻是一味的自欺欺人,不願意去想那樣殘酷的結局。
  “就算你不走,輸的也不一定是我!”程子執看著遠處跑道上起飛的飛機,“因為我愛她的心從來不比你少!”
  “照顧好她!”寧浩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去,或許他再也不會回來。
  清晨,暖暖的風扶過窗簾,鑽進屋子,許自在聽到鳥叫。
  打開門,看到程子執正拎著鳥籠子站在門口,“韻執剛打電話來,說讓把這兩隻金絲雀送給你!”
  “為什麽要給我?”
  “她說隻信任你當她大嫂!”
  “無聊!”她白他一眼。
  某天他搬家,她幫他收拾東西,打開書桌最裏麵的抽屜,嚇得一下子撲到他懷裏,“有鬼!”她大叫。
  他拿出那個恐怖的獸皮麵具,“隻是一個麵具啊!”他戴起來,“看看,很帥吧?”
  她藏在他懷中,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怎麽有些眼熟呢?原來,他一直保存著她送的禮物。
  再整理那個抽屜,翻出來他畫的素描。
  “什麽時候給我畫的素描?”她舉著問。
  “忘記了!好象很早以前。”其實,畫這幅素描的時候,他已經愛上她了,“別弄壞了,那是我的初戀,以後要給兒子看的!”
  “好醜,重新畫張漂亮的!”她膩著他。
  “好!”現在她說什麽他都同意,沒辦法,誰讓他要準備向人家求婚呢!
  某天,他騎自行車帶她穿過校園,她在車後座靠著他的背,說,“不知道你也會騎車啊!”她撓他的癢處,“當初,我學騎車的時候有人老是嘲笑我呢!”
  他說:“你那不是笨嗎?”
  “別鬧,小心摔了!”他喊。
  車停下來,她繼續給他瘙癢。
  “好,好!我錯了!”他回頭,笑著偷吻他的唇,“那時候笑你,不就是想讓你求我教你騎車嗎?”
  “求你?”她使勁戳他的背一下,“想的美啊!”
  某天,她心血來潮,吵著叫廚師教她做蛋糕!
  忙了大半天,把廚房折騰的一片狼籍,渾身沾滿了麵粉,出來的時候,程子執笑的前仰後合,說:“許自在,你真行,怎麽沒把自己當蛋糕烤了?”
  “哎!”她一個勁的哀歎。
  最後走到程子執跟前,輕吻了一下他光潔的額頭,“可憐的孩子,過生日沒蛋糕吃,你居然還笑的這麽開心?”
  又某天,午後的微風輕柔的撫過大地,她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蕩啊蕩!
  小花圃裏的玫瑰開的正好,發出一股醉人的清香,她閉著眼睛,感覺睡意襲來,身後,有人輕輕晃動著繩索,輕聲哼著那首《童年》的老歌。
  半睡半醒之間,她喃喃的說,“子執,我們結婚吧!”
  一個盛大而隆重的婚禮,他等了20多年。
  從第一次見到她到現在,他的愛情已經圓滿!
  終是自在!
  夫複何求?

  番外
  A 是夜蒼涼
  人生是一個圓,不知道何時,茫然的人們又從終點回到了起點。
  輕柔的音樂、昏暗的燈光,香濃的咖啡,一切在惟美的浪漫中傾透出莫名的頹廢。
  他坐在我對麵,頎長的身體斜靠在沙發上,點一支煙,任煙霧將兩個人繚繞。
  輕晃著手裏的卡布基諾,隻為看杯子裏掀起的小小旋渦,咖啡與牛奶的香味頓時四溢,我微合著眼,貪婪的吸一口氣。
  不用抬頭,也知道他在觀察我。不抬頭,不是害怕他銳利的目光將我吞噬,而是害怕我眼中仇恨的利刃將他淩遲,而他死,我終究舍不得。
  將視線放到窗外,已是深夜,蕭瑟的寒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在路燈下飛旋,淒涼而哀傷。路上偶爾有車馳過,載著不盡的蕭索,駛向這個城市的燈火闌珊。
  我們座位不遠處,一對情侶攜著手離開,女的突然回過頭,給我對麵的男士驚豔的一瞥,“天啊!唐宇。”她甩開男友的手,誇張的捂住胸口,仿佛不這麽做心會跳出來一般。
  他很客氣的說了句“你好!我們在哪裏見過嗎?”
  女孩很興奮,喋喋不休的說起他們曾經有過的相遇,他淺笑,一句“我都忘了!”讓女孩頓時興味索然。女孩跟男友離開了咖啡廳,看著他們的背影,我似乎看到一顆晶瑩的心掉在這烏黑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還在盯著我,慢慢吐著煙霧,想用性感的身材和英俊的麵孔迷惑我。而我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個青澀小蘋果,看慣了風花雪月,紙醉金迷,熟記“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至理名言,我已不再輕易被他吸引。
  “回去吧!”我把已經涼了咖啡放到一邊,不肯再碰一下。
  兩個人都性格倔強,既然說了分手,誰也不會再回頭。
  手機鈴聲大做,是卓雲,我掩去麵上冰冷的表情,換上一副虛偽的柔和,“在路上遇見朋友,一起喝杯咖啡。”不知道為什麽要解釋,隻是想讓對麵的人明白,我與他的一切都成為了過往,無須彼此介懷。“不用,我開車了,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與他說Beybey,就象在法國的凱旋門下兩個人分手時他與我說的再見一樣決絕。
  隻有我知道,這個男人,曾經有過怎樣的驕傲?
  就這樣擦身而過,不再回憶,也沒有悵惘。
  初冬,寒霜初降。冷,透徹心扉。
  卓雲給我開門,看我瑟縮成一團,抱怨我穿的太少,有時候,他比我媽更象我媽。
  想起我媽,不禁鼻子發酸,或許今後再沒有人象她那麽慈愛的叫我諾諾了。卓雲抱著毛毯出來,看我神色不對,問“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
  我搖頭,笑笑,把淚掩藏起來。我對自己說:“陳諾,你不能哭!”
  卓雲淩厲的看著我,仿佛要看穿我。
  “我去洗澡!”逃開卓雲的注視,泡在光潔的浴缸裏昏昏欲睡。
  水由溫轉涼,感覺身體的每個毛孔都在拒絕這寒氣的入侵,可是終究抵擋不住,或者根本不願意抵擋。意識已經漸漸渙散。
  我希望永遠這麽沉睡下去,不再醒來,那將會是一個最完美的結局!
  清晨的陽光刺的眼睛直痛,金色的光芒穿透睫毛,進入瞳孔,我忙將眼睛閉上。
  “醒了?”卓雲強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望著我,他的樣子好象整晚沒睡。
  再次睜開眼,已經適應了一室陽光。
  “這是哪裏?”
  “醫院,你著涼了,發高燒。”卓雲審視著我。
  我不說話。
  他不好再問,穿起外套,說:“我去公司,一會回來接你,好好休息!”
  一次著涼發燒不能永遠賴在醫院,終究要回家的,
  而,我,已沒有家!
  認識卓雲純屬偶然。
  從法國回來,發現偌大一個家隻剩我一個人,死的死,走的走。
  拉著一個空的行李箱在街頭徘徊,不知何去何從?
  死,不是沒想過,可是,就算死了,又有誰會為我悲傷?
  一個人在昏黃的路燈下哭泣,淚水暈開了臉上的彩妝,活象個女鬼在夜半索魂。幾個晚歸夜行的花心男人過來搭訕,都被嚇退。
  卓雲是膽子最大的人,他看了我一會,沒有問我為什麽一個人在此哭的如此傷心,隻是遞給我一方半舊的手帕,說:“擦幹淨你的臉!”
  我認定這個男人與眾不同,看樣子,他是真的晚歸,並不是特意來街頭找一個廉價的妓女。
  住進他的家,才知道這個男人並不是真的紳士。
  滿屋的淩亂,無處下腳,原來,他迫切的需要尋一名保姆。
  這樣何嚐不好?
  寄居在此,卓雲一直待我很好。
  我替他管家,請了保姆,我隻負責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而他,一切都由著我。
  卓雲開著他那招搖的跑車直抵醫院大廳門口,醫院值班的保安不但不攔,反而頻頻致禮,這個男人有時候在氣勢上並不輸給唐宇。
  卓雲幫我開了車門,禮貌而殷勤。
  我衝他微笑,這個男人,如果你不認識他,一定認為他是個紳士。
  車門的玻璃上,粘了一個熒彩唇印,隻有在陽光下才能看清楚,誰留下的呢?我胡亂猜想,卓雲是否也開始對外發展他的彩旗陣營了?不得不承認,他有的是實力!
  用紙巾輕輕一拭,那印記頓時消失。
  茫然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在所有陌生的麵孔閃過,視野中徒留最熟悉的那個,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B 前塵如夢
  “陳競堯入獄,畏罪自殺;陳崢失蹤。”他矗立在我麵前,宣判了我父親和哥哥的命運。
  頓時,腦海中一片空白,許久才想起要哭。
  “我媽呢?”她是無辜的,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兒子在外邊做些什麽。
  “這幾天,醫院會宣布她心髒病發,不治身亡。”他語氣平和,神色坦然,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為什麽不殺了我?不怕我找你報仇?”我已絕望。
  哈哈,他狂笑。“以為我不敢?”
  這個世界上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我堅信!
  “讓我來法國就是為了對我的家人動手?”終於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我質問他。
  不回答就代表了承認。
  “誰是你的同謀?你父親?你姐姐?還是都有?”
  還是沉默。
  “我要殺了他們,給我家人報仇!”我瘋了似的往外跑,忘記了腳上沒穿鞋。
  “回來,你這瘋女人!”他抱住我,讓我無法動彈。
  “想報仇,先殺了我!”一把烏黑的勃郎寧手槍扔到我麵前。
  槍,我並不陌生,小時候真刀真槍都隨手拿來當玩具。他知道,我能百發百中,這把槍給了我,他與他的家人將無法也無處逃脫。
  精致的小手槍對準他高貴的頭顱,隻要我一用力,這一切都將毀滅。
  “開槍啊!”他閉起眼等我觸動扳機。
  我的手開始顫抖,心如死灰。“不,別逼我!”
  淚,漫過眼,湮沒了心!
  槍響了,室內華麗的浴缸跟著碎裂,水淌了一地,幾尾名貴的金魚做了槍聲的陪葬。
  他居然麵不改色,冷漠的看著我,“你辦不到,認輸吧!”
  我跪在地毯上,嚎啕大哭。
  “這就是政治,是另一個江湖!犧牲在所難免,因為弱肉強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蠱惑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
  我懦弱,任他擺布。
  絕食,並不是真的想恐嚇他,隻是吃不下。惡心,恨不得將心與肺都吐出來。
  他終於知道了。
  而我,終於做到了,殺不了他,卻殺了他的孩子!
  豁出去了,因為抱著必死的決心,大不了,同歸於盡。
  “我們分手,你走!”他決絕的說,兩個人站在凱旋門下,就著落日的餘輝各奔一方,從此再無瓜葛。
  這個古老的建築無摧其堅,千百年來,它見證了多少情感的零落?多我們這一對不多!

  C 死灰複燃
  相遇,發生的偶然。
  一刹那目光的交匯,讓兩個人的腳步都遲疑。
  “諾!”他唇動無聲,我卻聽到如天籟的呼喚!他回來了。
  在咖啡廳小坐,心裏默念,唐宇,我該待你如何?然而不能把握的終將要放棄。
  冷掉的咖啡,我不要喝。
  從醫院出來,坐在卓雲的車上,向外望。目光停留在遠處挺拔的身影上,離的很遠,卻能看到他笑,一個男人為什麽能笑的傾國傾城?
  心突然如被針刺到一般疼痛。
  卓雲停下車,問我“怎麽了?是否回去再檢查一遍。”
  “不,隻是餓了,胃在抗議!”我輕描淡寫的說。
  卓雲笑了,猛一踩油門,“馬上去吃飯!”
  深夜,無眠。抱著枕頭去找卓雲。
  “做噩夢?又來分享我的床?”卓雲放下手中的書,為我掀起被子的一角。
  柔軟舒適的大床,有陽光的味道,我鑽進被子,閉著眼睛說:“睡不著,我們聊天好嗎?”
  卓雲擁著我,“有什麽要跟我說嗎?”
  “恩,”我深吸一口氣,“我遇見了——他!”
  “遇見又怎麽樣?”卓雲用他的下頜頂著我的頭,輕柔的問。
  “遇見又怎麽樣?”是啊,又怎麽樣呢?能怎麽樣呢?我自問。
  卓雲的床頭燈亮了一夜,我卻睡的塌實,有他在身邊,一切都那麽溫馨、平靜。
  有時候很奇怪,卓雲是個正常的男人,為什麽對我沒有絲毫的邪念?我們可以整晚睡在一張床上而不發生任何綺色事件。我曾經開玩笑的問:“你是同誌?”他痞笑著否認,“你要不要試試看?”我頓時打住。
  “那就是我魅力不夠!”我善於自我批評和檢討。
  卓雲仔細端詳著我,搖頭:“你很漂亮,隻是,我隻要真心愛我的女人!”
  哈哈,卓雲,真佩服你說出如此豪言!
  這個世界太狹小,到哪裏都可能碰麵。
  住在卓雲這裏不是白住的,偶爾幫他應酬公司的外交事物。
  臨行前,卓雲特別交代,今天的客戶很重要,讓我小心應對。
  唇紅眉黛,光潔的皮膚,無暇,雙目燦若星子,柔順絲滑的長發飄揚著天生麗質,我仍是個美麗的女人。一身簡單大方的禮服,襯托得我華麗而高貴。可惜了,隻是金玉其外!不過,外人哪裏看得到一個美麗皮相內部的千瘡百孔?應付旁的人,這些足夠了!
  當伸出白皙、細嫩的手時,我有一時恍惚,對方無名指上那枚普通的戒指發出刺眼的光。
  順著那手臂往上看,遇到一雙籠著寒光的眼。
  “又見麵了!”他露出一個傾倒眾生的笑,握著我的手,緩慢的送到唇邊。
  “啪!”一聲脆響,我的手落在了他臉上,一切發生的太突然,連我自己都詫異。
  他的隨行人員趕緊上來隔開我,扭住我的手放到身後,都是訓練有素的保鏢。
  “放開他!”他捂著半邊臉平淡的說,好像剛才那一巴掌不是打在他臉上。
  保鏢不敢輕易放了我,怕我反手再給他一掌,正僵持著,他怒了,“放開她!”更平靜的語氣裏醞釀著暴風雨。
  我冷笑,甩開保鏢的胳膊。我若要動手,憑他們這些三腳貓能擋得住?
  原來卓雲說的貴客就是他?
  揮手送客,這時候,需要關起門來自己療傷。
  “再見!”他冷傲的聲音不容抗拒,可我並不期待再見!
  無法忘記,隻能把記憶砍掉,如果記憶都砍不掉,那隻能將自己殺死。如果能死而複生,那今世的記憶就不會再縈繞不去。
  將自己殺死了千百遍,該忘記的都已忘記!
  外麵,起風了。
  我裹緊風衣,奔跑著去取那輛屬於我的MINICOOPER,卓雲奢侈,送我的生日禮物,成了我最喜愛的代步工具。
  他佇立在車邊,黑色的風衣襯的人也詭異,衣袂在風中飄舞,象魔鬼的爪牙在撕咬著人的靈魂。
  我囈語“唐宇,為什麽要回來?”
  他勾著我的下頜,在我唇上印上他狂野的氣息。
  “陳諾,我遺失了你!”他的唇依然有火熱的激情,他的懷抱依然讓我意亂情迷。
  該怎麽辦?麵對他,我忘不了離開的親人,每一個帶血的靈魂都在提醒,“殺了他!”
  麵對他,我無法下決心結束。
  狠狠的推開,“不!”破鏡無法重圓,死灰不能複燃,既然一切已經過去,何不選擇讓往事隨風?

  D 午夜電影
  卓雲幾日未歸,回來的時候,零星的問起,我怎樣對待了他的客人?
  對不起了,卓雲,你的客人我並未好好招待!
  見我不語,卓雲隻是淺笑。
  赤霞紅酒,上了年份的,可遇不可求。
  水晶高腳杯中那一片嫣紅引誘著我,“嚐一口,我自法國帶回來就是想與你一起醉。”卓雲慣壞了我。
  醇香中微帶苦澀,恰倒好處的甘甜,我和卓雲慢慢啜飲,慢慢品味,沒有語言,隻用心交流。
  爛醉如泥,卻醉的清醒。
  睡衣的扣子掉了兩顆,胸前一片旖旎,我趕忙用手擋住。
  “我做的!”卓雲並無矯情,大方的承認。
  “為什麽?”他不是說隻跟愛他的女人上床?
  “隻是想試試,跟一個不愛我的女人能不能發生點什麽……”他並不看我,隻是淡淡的說。
  “結果?”我好奇的問。
  他笑的幹澀,“幸好,你醒的及時!”
  我不知道該為他這個及時給予怎樣的評價,幸好,這一切都發生的及時。
  還是上次的咖啡廳,對麵的唐宇似乎少了往日的淩厲,他的目光中閃爍著驚奇,臉上些滿了不可思意。“陳諾,你在說笑?”他小心的等待我的回答。
  “不是,我從來沒有如此認真過!”我說。
  “為什麽?給我一個解釋!”他飲盡了一杯黑咖啡。
  “我媽說過,如果能遇到一個能容忍我任性的男人,我一定要嫁給他!”提起我媽,我已經能夠從容。
  “唐宇,我決定不再恨你!”我鄭重的說:“因為我決定不再愛你!”後麵的因為讓唐宇一時麵色慘白。
  他掐掉手中的煙,用一雙如水的眸子看我,“陳諾,你好殘忍!”他聲音啞然。
  “跟你比,隻是小巫見大巫!”我不知道該恭維他還是該損抑他。
  “卓雲,你了解他多少?”唐宇問我。
  “我不了解他,隻是想跟命運賭一把。”我晃著咖啡,還是喜歡看咖啡杯裏旋起的小小旋渦。
  “你?”看著我,唐宇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我會好好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我釋懷了,愛與恨都給了一個不相幹的人,這麽多年,還固執的認為自己在無望的堅持,原來,一直以來,對一直所擁有的都視而不見。
  說Beybey,還是不喜歡說再見!
  “我送你!”唐宇在背後喊。
  “不用!我自己開車了。”我的聲音在夜色裏消失,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一切都過去了,徹底過去了。
  原來一切都如午夜的電影,散場了,徒留影片中那蒼白慘淡的麵孔!

(全文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博主已隱藏評論
博主已關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