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午月光:青澀之戀

(2009-01-28 16:01:23) 下一個

  第 1 章
  林青第一次遇見魏成晨是在NO.1酒吧裏,那天正是林青和幾個好朋友一起慶祝畢業兼找到了工作。
  酒吧裏的音樂震天響,和林青一起來的幾個女同學興奮不已,穿了最漂亮的裙子出來,也不管現在正是數九寒冬。唯有林青仍是一頭短發,黑色的外套加灰白格子的圍巾
  “林青,你也太土了吧?” 秦菲菲拉了拉林青的外套,“都畢業了也一點也不像女生,哪有穿成這樣來酒吧的?”
  坐在一邊的程曉雨雪紡連衣裙在燈光下顯出無顏六色,也笑喊著:“就是就是,讓人看了還以為我們和男生泡吧呢。”
  林青無奈,隻得脫了外套,露出裏麵的白襯衫,也是男式的,衣角係在腰帶裏,配上她的短發,更顯得中性。
  “這樣行了吧?”
  “哎呀,”秦菲菲看的滿臉花癡,一下子依到了林青懷裏, “你要是男人該多好啊,青?好帥好純情的小正太哦……”聲音甜的膩人,臉上全是陶醉。
  “啪”地一聲,程曉雨一巴掌拍到了秦菲菲的頭上,將她的鑲鑽蝴蝶結打的歪到了另一邊,“青是我的,你個臭婆娘,不許占!”
  秦菲菲不甘示弱,反去抓程曉雨,兩個人圍著林青笑鬧到了一起,青春的臉龐和五顏六色的燈光輝映在了一起。
  又一支曲子由弱到強響了起來,秦菲菲開始像蟲子一樣在吧台旁的椅子上蠕動起來,程曉雨也受了感染,不由分手就拉著秦往場地裏去了,臨走時不忘大聲向林青喊:“我們回來要喝烈酒,今天不醉不歸!”說著,笑著跑走了。
  音樂聲震耳欲聾,衣著鮮豔的男女開始在這個都市的夜裏盡情拋灑自己的激情。
  林青坐在吧台前慢慢品著她的果汁,看著程曉雨和秦菲菲蝴蝶一樣在人叢中飛舞,美麗的長發拋出曼妙的弧線。有個年輕人想拉程曉雨的手臂,被她嬌笑著躲過了,拋了個柔柔的媚眼兒,惹的那人跟了過去。
  她們三個是同一所大學畢業,基因工程專業,可是畢業後才發現,這個專業幾乎就是社會中的異類。於是程曉雨憑著她美麗的外貌和出色的英文去了一家外企做秘書,秦菲菲幹脆去健身中心做了現代舞的教練,把專業都扔到了一邊。
  按照老師的話說:不論理科文科,找到工作才是好科。
  隻有林青,由於在學校曾經參與了江博士的課題組,所以畢業被推薦到了一家國有的研究所,專門負責實驗室建設及認證方麵的工作。
  三個女孩在大學裏就是同寢的好友,程、林二人是係裏出了名的美女,和她們的溫柔嫵媚比起來,林青經常被認為是她們兩個的男朋友。
  其實也難怪別人誤會,光是林青那一頭短的可憐的頭發,便經常被女浴池的大姐誤認為是男生。168的身高,身材頎長,短發,白皙清秀的有點孩子氣的麵龐,再加上總是白襯衫、牛仔褲,乍一看上去很難分辨出性別。
  按照程曉雨的話說,林青就是讓女人看了一眼,就想把她撲倒,男人看了一眼就想變成GAY的特種人。
  林青感覺她說的太誇張了,女人喜歡不喜歡她不敢說,起碼男人對自己是沒興趣的,葉涵就是個例子……
  迪吧的領舞在台上賣力地扭動著身體,讓場內的氛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林青望去,已經看不到那兩個人的影子了。
  “給我一杯龍舌蘭!”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在身邊影響起,穿透了音樂的屏障,讓林青回過頭來。
  隻見一個穿著紫色低領小禮服的女人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她身邊,V字領深深開到了胸前,露出白膩的肌膚和乳溝,大波浪的長發染成了淡淡的酒紅色,拿著酒杯的手上明顯在食指上戴著一隻戒指,足有綠豆大小的鑽石閃閃發亮。
  林青記得秦說過,酒吧裏,隻有出來坐台的小姐才會在食指上戴戒指,眼前這個女人難道……
  正胡思亂想,那個女人卻轉過頭來,她有一對貓兒一樣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著,風情萬種地看著林青。
  “你是女人?”嫵媚的貓眼兒閃了閃,笑了:“有意思……”
  林青不太喜歡她看自己的眼神,太漫不經心,又太嘲諷了。
  那女人卻不在意,看了看林青手裏的果汁,將手中的烈酒一下子全倒了進去,身體全倒在了林青的杯裏,似笑非笑地道:“美人兒,陪姐姐喝一杯。”說著,酒杯就放到了林青嘴邊。
  濃烈的酒味嗆得林青滯息,險些咳出來,連忙轉過頭,手一伸就要推開她,可是意料之外的是,酒杯轉了一個彎,卻被那個女人一下子全喝了進去。
  “喂,你……”林青訝異,這杯酒雖然不多,可卻是出了名的烈酒,她這樣一口幹了會不會醉倒?
  果然,喝幹了酒後,美人兒便伏倒在吧台上。
  “喂,你沒事吧?”林青心裏有點沒底,推了推她,卻不見動靜。
  難道死了?
  林青大腦嗡的一聲,忙又接著推她,心裏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報警?還是直接交給吧台的服務員?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倚在她懷裏的人突然笑了出來,笑的身體都顫抖了。
  林青頓時臉就紅了,心裏有些氣惱,自己的好心竟然變成了玩笑。
  那女人直起身來,塗著彩繪的手指在燈光下亮閃閃的,拍著林青的臉笑著,“傻孩子,姐姐死不了。”
  林青心裏真的氣了,一把推開她,世上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拿別人的愛心和同情當玩笑。
  被人推開,那女人卻不生氣,優雅地從手包裏拿出一支香煙,點燃了後深吸了一口,看著林青:“小妹妹多大年紀了?氣性倒不小。我叫Susan,你呢?”
  “林青。”沒好氣地回答。
  被她一看,感覺自己成了小孩子,倒是說什麽話都沒用了。這種女人顯然是在交際場上混的久了,自己這點道行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再多說也無益。
  見林青不說話,Susan笑笑,“年輕真好,我像你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也一樣,說氣就氣,好像這世上的人都欠自己的,長大以後才知道,原來不是別人欠自己,其實是我欠了別人的……”
  她的聲音低而沙啞,奇異地穿透了喧鬧的音樂,有一種莫名的憂傷,讓林青不由轉過頭來看著她,那雙貓一樣的眼眸穿過了香煙的輕霧,縹緲地看向一個黑暗的角落,那裏有一張長長的沙發,坐著一個男人。
  燈光太昏暗,林青看不清那男人的臉,可是卻能感覺到他特有的氣質,這是一個從容淡定又十分危險的男人,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卻仿佛眼前的一切盡在掌握。那樣從容不迫,卻無法抗拒。
  似乎感覺到這裏的目光,男人轉過頭來,恰好有一束光打來,照在他的臉上,太過好看的一張臉,長眉入鬢,高挺的鼻梁,抿的緊緊的薄唇,冷酷的幾乎沒有表情。見到Susan看著自己,他仿佛早已預料到,卻是一個笑容都吝嗇施舍,轉過頭隻向自己身邊穿著紅衣的一個年輕女孩說話去了。
  “好無情的人。”林青心裏想著,卻說出了聲。
  “是啊……無情,” Susan嘲諷地笑,“魏成晨是天下最無情的男人,最會玩弄女人的男人,聽說他身邊的女人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月……”
  “禽獸……”林青小聲在心裏念著,她想不出一個人的感情和身體怎麽能和如此多的女人糾纏在一起,這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範圍,隻有這兩個字可以形容。
  她從小到大心裏隻喜歡過一個人,就是林涵,這種感情幾乎從小學就開始了,一直持續到現在,從來沒有改變過。所以就算打破頭,林青也不明白如何能像魏成晨一樣可以和眾多的女人在一起。

  第 2 章
  Susan見林青皺著眉頭,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卻笑了,“可是怎麽辦呢,我懷了這個男人的孩子……”
  “咳……”林青剛拿起一杯飲料,喝了一口就全咳了出來,用手捂著下巴驚的說不出話來。
  “嗨!青,我回來了!”
  不知什麽時候,音樂已經停了,程曉雨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抓起林青的飲料一飲而盡,大呼痛快。
  Susan看了看林青,又看了看程曉雨,淡淡地一笑,轉頭不語了。
  “青,和我去跳舞吧,我們跳一對,保管全場耀眼!”程曉雨興奮的眼睛發亮,她曾經見過林青在學校的晚會上跳過舞,技驚四座。
  “你和菲菲跳吧,我累了。”林青歎息,做了一天的標書,工作了不比在學校。
  “和個老太婆一樣……”程曉雨翻白眼,“菲菲怎麽還沒回來?”
  林青搖頭,剛剛還看到她在另一邊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怎麽轉眼就不見了?
  “我去下洗手間,菲菲回來你們一起等我。”林青看了看一旁的Susan,感覺有點氣悶。
  程曉雨點頭,坐在林青的位子上了。
  此時,音樂已經變成舒緩的調子,林青穿過人群來到了走廊上,這裏的燈光有些暈暗,空氣也冷一些。林青的鞋子踩在大理石的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放手!放開我!”一聲尖利的叫聲突然響起在走廊上。
  “小婊子,閉嘴!”一個男人的聲音。
  林青的心猛地一沉,那個女聲除了菲菲還有誰?
  轉過一個彎,隻見漆黑的走廊盡頭,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女孩子頭上一個蝴蝶結閃閃發亮。
  “菲菲!”林青大聲叫著。
  “青!青,救我!” 秦菲菲的聲音有些變調,又驚又怕
  “媽的!剛剛明明勾引老子,現在裝什麽清純!”黑暗裏,一個男人的聲音恨恨地罵著。
  見林青跑到跟前,那男人“呸”地吐掉嘴裏的煙頭,惡狠狠地看著她,“原來還有一個不男不女的,老子今天一起收拾了。”說著,就要伸手去抓林青的肩膀。
  什麽叫怒發衝冠,林青看到了秦菲菲的樣子才體會到,針織的抹胸已經被抓散了,露出大半的胸口,上麵清晰地印著一個個指痕,這個禽獸,居然要在走廊裏行不軌。
  眼看著男人的手伸到眼前,林青猛地順勢一拉,驀然轉身,腳下向後一踢,兩手抓住男人的手臂,狠狠向前一摔,隻聽“啊”地一聲慘叫,轉眼間一個身高近180的壯實身體就被她摔在了地上。
  “青!青!” 秦菲菲哭著在後麵抱住林青,身體不停地發抖
  趁著男人沒有起身,林青摘下自己的圍巾圍在秦菲菲身上,拉起她就向外跑。
  “小婊子,老子……老子饒不了你!”
  走廊裏,那男人氣急敗壞地喊著。
  林青拉著秦菲菲衝進了大廳,直接去找程曉雨。
  “出什麽事了?”見兩個人氣喘籲籲地跑來,程曉雨也傻了眼,“菲菲,你怎麽了?”
  林青顧不得解釋,一把抓過自己的外套替秦菲菲披上,“曉雨,我們遇到麻煩了,現在必須走!”
  程曉雨雖然不知究竟,可是也知道事情不一般,忙穿上衣服便要出去
  三個人剛剛想走,卻聽得外麵一陣大亂,幾個男人衝進了大廳。
  “媽的!給老子把燈打開,快點!”其中一個穿著背心,胳膊上紋著紋身,一臉的凶惡的男人喊。
  保安不知出了什麽事,想上前問幾句,卻被這夥人一把推開,隻見那紋身男又喊:“老子的三弟今天被人打了,這場子裏的人誰也別想出去!”
  程曉雨已經嚇呆了,轉頭看了看秦菲菲和林青,隻見她們倆一個嚇的全身發抖,另一個眉頭皺的緊緊的,冷冷地看著那幾個人
  保安見對方來勢不好,隻得打開了燈
  人群都靜下來,看過去,不知出了什麽事
  紋身男的身後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一件深色的T恤,走起路來卻有點不利索。
  林青認得,正是剛剛被自己過肩摔的那個人。
  她知道這些人現在找來這裏,肯定來頭不善,今天這事兒隻怕沒這麽容易完。想到這兒,林青輕輕拉一下程曉雨,小聲在她耳邊說:“你帶菲菲從後麵走,我留在這裏。”
  程曉雨拉住她,“一起走。”
  “目標太大,”林青小聲說:“他們認識菲菲,不認識我,我可以死不承認,你們快走。”
  程曉雨半信半疑,隻得囑咐:“小心點兒,我們在廣場上等你。”說著便拉著秦菲菲小心地鑽進了人群。
  人群開始切切私語,嗡嗡聲一片,林青見她們兩個走了,也小心地向後靠去,人太多了,不太會注意到一個小男孩。林青慢慢靠到了角落的陰影裏,一張大大的沙發可以擋住她。
  人群開始亂起來,幾個男人在裏麵找著人,有女孩子尖叫起來,夾著男人的吼聲,有人喊著要報警。
  這時,突然一個柔媚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陳老大,你要的人已經走了,給我個麵子,今天晚上算了吧。”
  是Susan的聲音,林青在黑暗中轉頭,隻見一個紫色窈窕的身影正在和紋身男說話。
  “蘇老板,我兄弟今天叫人暗算了,不能就這麽完了,不然以後我陳老四還怎麽混?”
  原來Susan是這裏的老板,林青皺了皺眉,感覺紋身男沒這麽容易擺平。
  果然紋身男又指使人開始搜人,驚呼聲一片。
  必須走!
  林青看了看四周,門在另一邊,要過去就要穿過人群,不行,太顯眼了,怎麽辦?
  紋身男已經帶著幾個人查過來了,人群從門口走了一半,眼看就要來到這邊了。
  林青轉過沙發,坐了下來,今天晚上看來是躲不過了。
  “他們在找你?”一個非常好聽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林青轉頭,隻見半明半暗中,一張好看的臉出現在麵前冷酷的幾乎沒有表情,是魏成晨,雙腿交疊,一枝未燃盡的香煙緩緩上升的煙霧中,一雙好看的不能再好看的眼睛看著自己。
  “嗯。”林青悶哼了一聲,眼睛仍盯著陳老大一夥。
  “闖禍了?”魏成晨問的簡短。
  “你是說他們還是說我?”林青有點沒好氣地轉頭看他,明擺著自己不會去惹他們。
  魏成晨轉眼認真看向林青,隻見她一頭利落的短發,兩隻大眼睛在黑暗裏目光堅定,饒是現在也一點沒有害怕的意思,更不怕自己。
  “你打了他?”魏成晨眯起了漂亮的雙眼,看向被林青打了的那個男人,他走路有點不利索,轉眼又打量著林青,仿佛在猜測她有多少打倒那個男人的可能性。
  “他欺負我的朋友。”林青氣憤魏成晨的態度,他的目光仿佛在懷疑自己說謊。
  魏成晨笑了起來,笑聲好聽的不像話
  林青狐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麽可笑?
  “現在他們找來了,你要怎麽辦?”魏成晨看著林青,仿佛在等著看好戲,緊抿的嘴角即使是笑著的時候,也是冷酷。
  林青恨恨地看著他,半真半假地說:“如果我說是你指使我打的他,他會不會相信?”
  魏成晨一怔,鳳目仔細地打量了下林青,緩緩地道:“我猜他們不會信。”
  “我感覺他們也不會信。”林青歎息,看來今天是躲不過了。

  第 3 章
  魏成晨聽了這話,緊抿的嘴角居然有了笑意,很奇怪,明明是個女孩子,卻穿成這樣。他見過的女人都是把自己打扮越來越女人,像眼前這樣的還是頭一次見到。隻是,她認真的表情還真是孩子氣的可愛。
  “她在那兒!”被林青打了的男人一眼看到了林青,此時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隻有林青和魏成晨這個角落裏還有幾個人沒有走。
  陳老大打量了林青兩眼,冷笑著上前,“小子,不想混了,惹你陳爺爺的人!”說著,一拳揮過來。
  林青閃身躲了過去,這樣的對招在柔道館裏她麵對過無數次
  “媽的!小子敢躲!”陳老大明顯感覺自己臉上掛不住,操起一邊的一隻啤酒瓶就向林青砸來。
  哢嚓一聲,酒瓶子砸在沙發背上,碎玻璃四濺,林青卻已經站到了魏成晨的身後。
  陳老大憤憤不平,又要去追打,可手還未抬起來,卻一眼看見了魏成晨。頓時,這個身高馬大的大漢,一下子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忙扔了酒瓶子陪笑,“魏先生,您在這裏啊?”
  林青詫異地看著兩個人,他們居然認識?
  魏成晨彈了彈手中的香煙,“老陳,幾天不見脾氣漲了?”
  “哪裏,魏先生真會開玩笑,我老陳什麽時候也不敢在您麵前耍脾氣。”
  林青看著陳老大,想著他剛剛還氣急敗壞,現在居然恭敬的像小學生,心裏不由又不屑不好笑。隻是,魏成晨怎麽會和這樣的人渣認識?
  她正好奇,突然看見Susan也走了過來,衣服上紫色的碎鑽映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老陳,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麵子上,魏先生的麵子總要給的吧?”說著,坐到了沙發扶手上,纖纖玉臂撫上了魏成晨的肩。
  “蘇姐說的對。”陳老大明顯氣焰差了一截,“魏先生出麵,老陳沒話說,今天這事兒結了,兄弟再也不會找這位小兄弟的麻煩。”
  魏成晨“唔”了一聲,將手裏的香煙掐滅,“帶著兄弟們走吧,年末了,我和李總說一聲,不會虧待你們。”
  “是,是。”陳老大忙點頭哈腰地答應著,“謝謝魏總關照。”
  魏成晨也不說話,站起身來,旁邊一個年輕人馬上遞上了外套,Susan幫他穿上,早有幾個人領路,魏成晨向門外走去。
  這派頭,和電視上的黑社會一樣。林青暗想。
  她跟在後麵,看著陳老大身後恨恨看著自己的男人,剛剛的一下顯然摔的不輕,他還一瘸一拐的,隻是看著林青,也不敢把她怎麽樣。
  幾個人很快來到了一樓大廳裏,魏成晨的手下去提車,Susan站在他身邊,一臉的溫柔。
  林青跟了上來,想去道謝,看見了Susan,感覺不太好,就要躲開,卻被魏成晨叫住。
  “小姐貴姓?”魏成晨問。
  “她叫林青,”Susan連忙替她回答,“和幾個小女孩來玩的,被陳老大的兄弟盯上了。”
  魏成晨點了點頭。
  “謝謝魏先生。”林青看看魏成晨,又看看Susan。後者對她笑的意味深長。
  魏成晨看了看林青,“以後他們不會找你麻煩了,出來玩的時候小心點兒,我讓人送送你。”說著,就喊身後跟著的人,“小陳,送送林小姐。”
  叫小陳的年輕人答應著走了,大概是去開車了。
  林青連忙一連說了幾個不用,今天的事了結的這麽快,的確出乎她的意料,這個魏成晨能幫自己,想必是看了Susan的麵子,於是向著Susan笑了笑。
  Susan也笑的溫柔嫵媚,轉向魏成晨,“成晨,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這時,車來了,助手已經打開了車門,魏成晨揮了揮手,“改天吧,今天還有事。”說著,就上了車。
  Susan還想說什麽,助手已經關上了車門,黑色的Volvo在夜色裏滑了出去,一會兒就不見了。
  林青看了看Susan站在門前楚楚動人的身影,心裏歎氣,這又不知道是哪一段姻緣。
  一輛黑色的寶馬停了過來,小陳下了車,打開車門,“林小姐,我送你回去。”
  林青看了看Susan,她已經轉過了頭,看著林青,勉強笑了笑,“回去吧,有機會再見。”說著,轉身走進了大門。
  坐在嶄新的寶馬後座上,林青給曉雨和菲菲打了電話,她們兩個等了她半天,早擔心的要死,知道她沒事這才放心了。
  林青掛上了電話,開車的小陳在後視鏡裏看著她笑,“小姐今天遇上了貴人,陳老大可是個狠角色。”
  林青笑,“多虧魏先生。”
  小陳點頭,“林小姐和魏總真有緣,這幾年我們遇到這樣的事多了,魏總從來沒有伸過手,今天是例外。”
  是嗎?林青有些意外。
  信號燈亮了,小陳把車停下,“以前蘇老板的一個姐妹也是惹了麻煩,蘇老板幾乎跪下來求,魏總也沒答應。”
  林青心裏一沉,忙問:“那後來呢?”
  “後來啊,”小陳的聲音有些低沉,“被砍掉了一隻手,回老家了。”
  林青倒吸一口冷氣,感覺車裏的溫風突然變成了刺骨的寒風。
  小陳見她不出聲,知道嚇到她了,笑著說:“林小姐放心,那是以前的事了。”
  林青勉強笑著點了點頭。
  車子很快到了林青家的樓下,她的家不在D市,所以住在單位的單身宿舍,這是一樓90年代的老樓,看看表,已經12點了,樓上的燈都熄了,林青連忙和小陳道謝。
  看著黑色的寶馬消失在夜色裏,她才匆匆上了樓。
  一間十二平的小宿舍裏擺滿了她的東西,各種各樣的專業書幾乎壓滿了一麵牆。書桌上是她工作用的筆記本電腦,旁邊放著一張明信片。
  林青疲憊在坐下來,一天的工作和剛剛的事讓她有些累,這樣的時間她更喜歡獨處。
  拿起桌上那張明信片,上麵是滿眼的楓葉,背後寫的英文,這是林涵寄來的,加拿大的紅葉還是紅的炫爛,林涵幹淨整齊的筆跡隻寫了一句話:HAPPY NEW YEAR!
  署名是:涵。
  林青放下了明信片,心裏莫名地失落,三年,自從林涵走後,每年的冬天都會寄明信片來,每次也就在這樣幾個字。卻讓她收到後,心裏同樣的難過。
  想起大學一年級,他和她站在學校苗圃高大的銀杏樹下,他摸著她的短發溫暖地笑著,“丫頭,不過去留學而已,很快就回來,幹嘛這種表情?”
  林青抬頭看著他,陽光透過銀杏樹葉照在他的臉上,斯文親切的笑容一如繼往,可仍掩不去她心裏的失落。
  很小的時候,當她還上幼兒園的時候,就喜歡跟在林涵的身後,他們是鄰居,林涵的爺爺和父親都是有名的外科醫生,所以林涵報考大學的時候也填了醫科。
  為了和林涵在一起,林青報誌願的時候也填報了和他同一所學校,隻是他畢業了,她還在讀一年級。
  世上有一種緣份叫“錯過”。
  她和林涵錯過了大學生活,難道還要錯過將來?
  銀杏樹沙沙響,林青抱住林涵哭了起來,為什麽她追逐了這麽久,卻總是和他錯過?他身上有淡而清新的味道,是她從小到大最熟悉的,隻有聞到這個味道才會安心。
  林涵摸著她的短發不做聲,隻是溫柔地抱住她。
  最後林涵笑著抬起她的頭,擦去她的眼淚,“傻丫頭,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你有這麽多眼淚?”
  他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溫和,就像此時午後的陽光,林青傻傻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林涵上飛機的時候,她沒有去送他,後來送行的同學給她帶來一張卡片,是寫在機場的乘客須知上的,上麵隻有四個字:等我回來。
  同學說,林涵在機場等了她很久,也沒有等到她來。
  晚上,抱著那張卡片,林青哭了很久,她不敢去送行,隻是偷偷地站在機場侯機大廳的外麵。一直看著他乘坐的飛機飛上了藍天,飛向了看不見的遠方。
  他們終於還是錯過了……

  第 4 章
  林青工作的研究所在市區,坐公共汽車半個小時就到了,因為外套還在秦菲菲那裏,所以早上她套了件羽絨服出門了。
  十二月份的天氣雖然冷,可還不至於穿羽絨服,一路上她都感覺怪裏怪氣的。好在一到辦公室,菲菲就打來了電話,說中午來送衣服,外加請她一起吃飯。
  林青笑著放下電話,昨天晚上被這麽一嚇,秦大小姐的嗓子還啞著呢
  一大早開晨會,研究所主任主持,重要是仁心醫院的建設問題。
  本市的醫科大學與國外投資方一起建設了一座最大的醫院,號稱全國最先進。
  強強聯合,醫科大學出技術,外國投資方出錢。而研究所麵臨的問題就是負責醫院P3實驗室的建設。
  P3實驗室,全稱是生物安全三級實驗室,是國內現有安全級別最高的實驗室,包括非典、禽流感這樣的病毒實驗都可以在這種級別的實驗室中操作
  因為安全級別高,所以要求也高
  主任這次是下了血本,拿下了實驗室的建設監督和組織認證的合同,所以給大家開起會來也是中氣十足,要所有人眾誌成城,保質保量地完成任務。又在會上成立了項目小組,組長由林青的科室主任——資深高工喬茂盛擔任,研究所的全體成員,包括財務也加入了小組。
  大會結束後是小會,喬工回到辦公室給大家做了具體分工,一批同事被派到各個部門跑認證的事,剩下的無非是儀器設備的標書事宜
  最後隻剩下林青。
  喬工程師從老花鏡上看了看林青,“小林啊,你雖然是新來所裏的,但是經驗卻很豐富,江博士的P3實驗室你也去過,仁心醫院的項目關乎我們所的興亡,相信你也知道。所以這次項目最關鍵的環節由你來負責,有沒有信心?”
  林青心裏有些驚訝,可還是點了點頭。
  喬工將桌上最厚的一疊資料拿來交給林青,“這是項目中所有的儀器標書,我們的中標單位是康派醫療器械公司,他們是全國做進口醫療設備最大的一家,從明天開始你去他們公司辦公,我已經和周總說好了,他們的一切進口設備全都要你親自驗收過才可以,明白嗎?
  “明白了。”林青接過資料,心知這項任務十分關鍵,這把關的活可不好幹。
  喬工笑了,“小林,現在所裏這些年輕人都是些理論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說是專門從事實驗室認證,那個其實就是動動嘴皮子的活兒,真正重要的還是這些設備。你是唯一接觸過的,一定不要讓我失望。”
  林青聽了,心裏有點淒涼,喬工馬上就要退休了,他這一輩子都撲在實驗室工作上,卻因為太過認真不被領導重用,現在倒有點托孤的意思。
  看了一上午資料,中午不到,秦菲菲的電話就來了,林青下樓,看見她抱著自己的外套和圍巾站在大廳裏。
  一看到林青,菲菲眼圈兒都紅了,“你沒事吧?昨天晚上嚇死我了,他們有沒有打你?”說著,就拉著她看來看去。
  林青拿過衣服來邊穿邊笑,“我哪有這麽弱?好歹也在柔道館混了幾年,再說壓根兒就沒打起來。”她的父親原是空軍特種兵,把女兒當兒子養,小時候就教她擒拿,後為又送她去學了柔道,老師是黑帶三段,國家隊退役下來的,身手了得。
  兩個人去附近的吉野家吃午飯,秦菲菲詳細問了昨天她們走後發生的事,說到魏成晨,林青有點疑惑,突然想起來這個人好像有點麵熟,可是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秦菲菲聽了歎氣,“說你是木頭腦袋,魏成晨可是個大名人,這城市的女孩子沒有不認識。聽說他年紀輕輕就繼承億萬家產,這幾年做房地產和投資能源、醫療,早就成了世界級的企業。來我們健身中心的好多都是魏氏的員工,一個個財大氣粗的。這麽有名的人你都沒聽過?”
  每到這個時候林青的大腦就有點短路,為什麽這些女生能將八杆子打不著的男人的家底查的這麽清楚?用得著的時候,像電腦一樣刷刷刷地輸出來,草稿都不用打。
  秦菲菲是見怪不怪了,又自言自語地說:“原來你遇到了魏成晨,難怪那些家夥不敢找你麻煩……聽說他是出了名的有錢又花心,身邊的女人沒有超過一個月的,哎,這世道是怎麽了,為什麽有點錢的男人都這麽種馬一樣。”說著,歎口氣繼續吃飯。
  林青聽她這麽一說,不由想起了Susan,她說自己懷了魏成晨的孩子,可是看那個男人的樣子,好像還不知道,或許是知道了也打算裝傻吧。這麽想著,林青心裏有點為Susan不平,她麽漂亮的一個女人為什麽就想不開呢?
  秦菲菲見林青發呆,問她想什麽,林青猶豫了一下,才把Susan的事說了。
  “什麽?她懷了魏成晨的孩子!?”秦菲菲驚的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小聲點兒!”林青恨不得衝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周圍的人都在看她們。
  秦菲菲順口氣兒,喝了口水,這才壓低了聲音:“我聽說NO.1的蘇老板是省裏一個大領導的親生女兒,魏氏企業這次能拿到仁心醫院的項目也是這個領導發的話。”
  這次輪到林青發傻了,仁心醫院是魏氏的項目?那麽這次自己要去的康派公司不也是魏氏的下屬企業?
  “怎麽了?”秦菲菲在她麵前晃晃手指
  “明天開始,我要去魏成晨的公司上班了。”林青有點鬱悶,尤其是知道了這個項目是魏氏的之後。
  “真的?!”秦菲菲驚呼,又引來一幹食客怒目而視,這才壓低了聲音:“你們研究所開除你了?”
  林青瞪了她一眼,才把原因說了出來。
  秦菲菲知道林青的脾氣,聽到這兒,歎了口氣抱怨:“全市多少未婚小MM瘋了一樣想去魏氏工作,就算不能做魏總的女朋友,天天看著他也好,隻有你像去坐牢一樣,老天怎麽這麽不公平呢?”
  “我和你換吧!”林青狠狠地挖了一勺米飯,“腦袋進水了才會去當一個月就被甩的女人。”
  說實在的,她雖然心裏感謝魏成晨昨天替自己解圍,可說到底對這種男人她沒什麽好感,尤其是想到Susan似怨似哀的眼神,心裏更加不舒服。這世上女人再怎麽聰明有心計,可是這種事情上到底還是吃虧,林青不相信姓魏的隻因為Susan老爸有權就會娶她,這種男人無非是用到的時候柔情蜜意,用完之後就像甩方便袋一樣甩出去。
  種馬男就是這樣。

  第 5 章
  吃過了飯,和菲菲約好了周末逛街,這個女人說她最近認識了個英俊小生,天天來健身中心,她不想錯過機會,要好好打扮下。
  林青回到了研究所,又收拾了一下資料,準備明天去康派報道。主任聽說老喬派了她去康派常駐,又把她叫去做了“思想工作”,就是要嚴格把關,不要出錯什麽的
  P3實驗室項目的設備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出了錯不但林青負不起責任,連主任也要兜著走。
  下班回到宿舍,林青煮袋方便麵隨便吃了,繼續看手上的資料,又上網查了好多相關的例子。轉到同學錄的時候,隨手點開。畢業半年多,同學們不少已經在各個崗位上混的風聲水起了,隻是大多轉行,還有些仍徘徊著找工作。
  看到01屆的畢業生欄目,林青猶豫了半天,還是點了進去,她曾經和這屆的學長一起在江博士的實驗室工作過,所以算是班級的好友。裏麵好多名字都是她認識的,慢慢拉下滾動條,林青猛地看見一個名字:林涵。
  上麵的留言很簡短:4月歸國。
  一瞬間,林青想哭,桌上的明信片靜靜在躺在那裏,楓葉紅成一片,他沒有告訴自己要回國,如果自己沒有打開同學錄,是不是他回來了也不知道呢?
  再點下去,林涵留了一個博客的地址,進去看時才發現幾乎都是他的工作心得,原來他已經畢業了,在一家醫院做了腦外科醫生。
  林青心裏愁腸百轉,不知這次回國是長久地留下來,還是醫院之間的交流,可是心裏那份強烈的期待卻是壓不下去
  等我回來。
  他走時留了這幾個字,給了她美好的期待,可是這一去卻連電話都沒有打過一次,打開他的博客,她的手幾乎是顫抖的,生怕相冊裏出現意外的照片。
  可是沒有,他一張照片都沒有發,相冊裏隻有一隻呆呆的卡通狗,耷拉著眼睛,一副半睡不醒的樣子,憨的可愛。
  林青的眼睛又模糊起來,這是她送他的,在他走之前偷偷放進他的行李裏,卻沒有告訴他。
  這個夜晚注定失眠,當林青早上起來梳洗的時候,發現鏡子的人滿頭亂發,兩個眼睛紅紅的,像隻兔子。
  因為提前查閱了康派公司的資料,知道他們對員工要求嚴格,所以林青也不敢大意,換掉了牛仔褲,穿上了研究所定做的藍色西服套裝,短發,白襯衫,藍西裝,更像男生了。
  抓起桌上的資料袋,咬著麵包,向公共汽車站跑去
  康派公司位於D市有名的商務寫字樓區,這裏林林總總聳立著上百間的大大小小的公司,美女帥哥滿街都是,可以看到國際最流行的時尚元素
  拿著手裏的資料袋,林青找到了康派公司的辦公樓,這是一幢正麵全是玻璃幕牆的大樓,坐北朝南,正麵的辦公室全部麵朝著大海。各種高級的轎車在大門前穿梭,俊男美女們上演著現代精英的全新生活。
  電梯上,林青與一群花枝招展,姿態優雅的女職員擠在一起,複雜的香水味熏的她一陣陣頭暈。
  終於來到了13樓,美女一擁而出,林青也走了出來
  好家夥,原來這些美女全是康派公司的職員,想起秦菲菲的話,林青心裏暗歎,這就叫趨之若鶩吧?
  接待她的是康派的總經理周若生,一個三十多歲,十分精明的年輕人。顯然主任早和周經理打過了招呼,他簡單問了下她的經曆,便帶她來到辦公室向大家介紹。
  剛到辦公間,林青一抬頭,隻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恰好走過來,正是前天送自己回家的小陳。
  小陳也認出了林青,有些驚訝。周總顯然認識小陳,忙上前打招呼,又問他的來意。小陳笑了笑,“魏總交待,這兩天遠程的張總要來考察項目,請周經理好好安排接待。”周若生忙答應了,態度十分客氣。
  小陳見林青站在一邊,又笑著問:“林小姐來辦事?”
  周若生笑道:“林小姐是合作方的代表,協助我們完成仁心醫院的項目。”
  “這樣,”小陳笑的意味深長:“您真是和我們魏總有緣啊。”
  林青幹笑,不知眼前這個聰明能幹的助理怎麽想的,他是不是要讓全公司的女人都與自己為敵?
  小陳走後,周若生帶著林青認識了下她臨時的同事,放眼望去,大辦公間足足坐了二三十位美女白領,一個賽一個的時髦漂亮,活像孔雀,自己站在她們中間簡直就是一隻黑烏鴉。
  周經理倒對她十分客氣,指給了林青座位,又說有困難直接找他,然後留了電話號碼,和剛見到她的時候相比,殷勤的有點兒過份。
  送走了周經理,林青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把手上的資料又完善了一些,隻有負壓空調的指標還有些問題。
  快下班的時候林青在衛生間裏偶然聽到了外麵兩個女人在說話,其中一個清脆的聲音說:“聽說魏總最近和一個小明星在一起,叫什麽依依的,那個Susan是省領導的女兒又怎麽樣?不也被甩了?”語氣十分不屑
  另一個溫和點的聽了這話歎了口氣,“所以說啊,女人就要本本份份的,和這些公子哥兒折騰什麽。
  “唉?你說今天剛來的那個什麽研究所的,會不會和魏總有一腿,小陳見了她都客客氣氣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來路。還裝什麽彼得潘啊,真是倒胃口。”
  “難說,聽說現在同性戀流行,說不好把她當男人,總比真男人強啊……”說完,兩個人嘻嘻哈哈地一路笑著走了。
  林青推開衛生間的門,洗理台上方的鏡子映出她的影子,齊耳的短發,襯衫西褲,樣子不算漂亮,可也算清秀,說是彼得潘也勉強夠資格。可是她不喜歡她們說話的口氣
  一連幾天,林青都在莫名的敵意中工作,這好像是一個定律,在得知某個同事與上級的關係不正常之後,就算了自己沒有機會攀龍附鳳,也要在背後嘲笑一番,或是搞點小動作。哪怕是現代白領也不例外。
  就像現在,大廈通知周末下午停電檢修,周經理安排了大家下班,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通知她。
  看著走的幹幹淨淨的辦公室,林青突然發現自己需要發泄了。
  周末的柔道館裏人格外多,換上了道服,已經有人在練習。
  林青喜歡格鬥,或許是她骨子裏流著一半軍人父親的血液,或者她天生就不服輸,在柔道館裏,隻有憑實力說話,沒有半點的虛假
  所以她選了雙人練習。
  林青的對手是個新來的年輕人,以前從未見過,英俊的臉上滿是朝氣,有種初學者的無畏。教練介紹他叫楊哲。
  動起手後,林青才發現他並不是菜鳥,下手又狠又準,動作到位,自己幾乎輸給了他。
  隻是最後關頭,他犯了一個錯誤,伸手之間意外地觸到了林青的胸部,意外的手感讓他一怔,可就在這瞬間,林青就以一本的優勢將他摔倒了。
  練習結束後,林青盤膝坐在柔道館的台階上喝水,全身上下都是汗。
  突然旁邊伸過來一隻手,遞過了一條毛巾,林青看去,原來是楊哲。
  “這裏風大,進去吧,坐久了會感冒。”他的笑的有點靦腆。
  林青沉默地接過了毛巾,卻伸手拉上了外麵的木門。
  “剛剛……對不起……我以為你是男生。”楊哲坐到了對麵,有些窘。
  林青擦汗的動作停了停,才低聲說:“沒事,習慣了。”
  楊哲聽了這話有些釋然,露出了雪白的牙笑著說:“第一次看見女孩子技術這麽好,你練多久了?”
  多久了?林青還真沒算過,從她開始會走路起就和父親學習擒拿,小學的時候就進了柔道館。
  “記不清了,有十幾年了吧。”林青悶悶地回答,不由又想起了林涵,小時候每次她滿身泥水,天黑以後才能回家的時候,都能遇到林涵。他高挑的身影站在附近的小路上,路燈映出長長的影子。看到她,會摸著她短的不像話的頭發笑著叫她“傻丫頭”,然後陪她走那一段沒有路燈的路。
  他知道她怕黑。
  這個天不怕,地不怕,敢和校園裏的小混混打架的“假小子”最怕的卻是黑暗。
  楊哲見她情緒不高,還以為在生自己的氣,英氣的臉上有點落寞。恰好教練叫人做另一輪練習,他答應一聲過去了。
  結束後,林青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鬱悶的心情消散了不少,換好衣服來到大廳,卻發現大家都沒有走。

  第 6 章
  原來今天是小馬教練的生日,大夥一起商量著出去吃飯。林青本來不想去的,可是楊哲卻站在對麵笑盈盈地看著她:“你不會是還在生我的氣吧?”
  被他這麽一問,林青倒不好意思不去,於是跟一大群人呼拉拉地一起湧進了一家日本料理店。
  林青雖然不常出來吃飯,可是這家店卻也聽說過,自助料理每人200元,今天來的少說也有十一二個,看來小馬教練要扒層皮了。可是酒過三巡,林青卻發現今天這飯貌似楊哲才是主角,小馬教練隻是他的朋友,生日是不假,歡迎他回國才是主要目的。楊哲又大方地表示這頓飯他請客,於是大家其樂融融。
  日本清酒味道淡,可也經不住多喝,一群人裏麵除了林青都是男人,酒氣一上來,話題就散了,三教九流的都抖了出來。
  林青聽了不喜歡,便拉開門走出來透氣
  這家店建的古樸,一式的日式木頭小房子,找了個角落的台階坐下來,淡淡的酒氣湧了上來,感覺頭有點暈。
  這時,突然隻聽旁邊的拉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女人嬌嗲地聲音:“成晨,我沒醉,我不要回去……”
  “小陳,送依依小姐回去。”熟悉又冷靜的男聲響起來,讓林青不得不轉頭。
  隻見紅色的紙日式燈籠下,一個嬌柔的身影東倒西歪地伏在男人的身上,那男人身材挺拔,不是魏成晨又是誰?
  那個叫依依的女人顯然不滿魏成晨的態度,半敞的衣襟已經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卻還是拉著他不放。
  “成晨,我們再喝……再喝……”
  “黃小姐,你醉了。”魏成晨招手叫來助理,準備送她離開。
  黃依依明顯不願意走,隻撲在魏成晨的懷裏,半是撒嬌半是幽怨地求著:“今晚去我那裏,嗯?隻要你喜歡,依依什麽都願意做,好不好?
  魏成晨聽了這話,卻不為所動,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外套給她披在身上,直接將她送走。
  那黃依依再百般地不願意,也隻有聽話地跟著助理離開了。
  林青坐在台階上,目光冷冷地看著魏成晨,這個男人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那黃依依看樣子是真的喜歡他,不然又怎麽會低聲下氣地求歡?可是他居然臉色都不變。
  送走了黃依依,魏成晨站在台階上點了一枝香煙,淡淡的煙霧散開,他的目光不知盯著什麽發呆。
  見此情形,林青站起身打算趁著黑暗回去,這種男人她見都不想見第二次,心裏想起Susan半是嘲諷半是哀怨的眼神,更加不恥魏成晨的所作所為。
  “林小姐,出來吧。”魏成晨輕輕敲了敲煙灰,轉向林青方向。
  林青暗暗吃驚,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的?可是既然被點了名,隻得緩緩走了出來。
  燈光下,魏成晨眯著眼睛看著她,蘇格蘭式的格子襯衫,半長的牛仔褲,長筒皮靴,再加上短短的頭發,還有抬起眼睛看他時的清澈眼神,這是個兼有少年帥氣和少女純真的女孩,隻是她看著自己的目光裏有的隻是清亮和不屑。
  “偷聽壁角可不是好行為。”魏成晨輕抿著嘴角,隻是聲音裏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林青垂下目光,“我剛剛喝醉了,什麽都沒看到。”
  “哦?”魏成晨眯起眼睛看著她,語氣裏有淡淡的失望,“這可不太像我認識的林小姐。”
  林青感覺好笑,抬起清冷的眸子,“魏總真會說笑,難道要我問您,剛剛離開的是著名的純情玉女黃依依?還是問您蘇老板最近身體好不好?是不是我這樣說,才是魏總認識的林青?”
  聽了這話,魏成晨笑了起來,聲音好聽的不像話,“林小姐果然率真。不過……”他頓了頓,轉過頭看著她,緩緩地道:“有時候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也未必是事實。”
  林青怔了怔,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是自己誤會他了?
  可還沒等她想仔細,卻隻見助理小陳走了過來,見到林青微笑打了個招呼,便向魏成晨道:“魏總,車已經準備好了。”
  魏成晨掐了香煙,轉向林青,“聽說你在小周的公司,有機會大家再見麵。”說著,又看了看楊哲他們包間的方向,“今天你有朋友,就不送你了。”說完便轉身大步走了。
  林青看著魏成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心裏的疑惑仍是徘徊不去。
  回到飯桌上,大家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小馬教練和幾個學員都喝高了,互相扶著走了,隻剩下楊哲與林青。
  楊哲顯然也喝了酒,隻是目光還清醒,林青本想自己攔車回去,他卻不知何時弄了一輛帕薩特來。
  見林青疑惑,楊哲笑了笑,“和朋友借的,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林青猶豫了一下,楊哲已經打開了車門,見不好推辭,才上了車
  問了地址,車子便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不會還在為白天的事生氣吧?”見她不說話,楊哲笑問。
  “怎麽會?”林青轉過頭來,“我是給你看著點警察,酒後駕車,罪名不小。”
  楊哲笑,“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很少喝酒,回國也還是第一次,不過今天真的很高興。”
  “是啊,”林青也笑了,“小馬教練為了出來吃飯,連嫂子也不陪了,說不定這會兒家裏正鬧政變呢。”
  小馬怕老婆在柔道館是出了名的,聽了這話,楊哲也笑了起來,車上的氣氛頓時輕鬆了。
  “說真的,”楊哲看了看林青,“我在日本也很少見過柔道技術像你這麽好的女孩子,想到今天居然做了你的手下敗將。”
  “怎麽?重男輕女啊?”林青笑,“我上學的時候有個師姐比我厲害多了,有時間要不要讓她和你練練?
  “不用不用。”楊哲忙回絕道:“一個林青我就手軟了,再遇到一個還不知輸成什麽樣,有機會先贏了你才是真的。”
  見他如此,林青也感覺有趣,“隨時奉陪。”
  不一會兒,林青的宿舍就到了,不用楊哲開門,她自己就跳下了車。
  楊哲也下了車,看見路燈下的林青清純的笑容,不知為什麽居然有點舍不得說再見。
  林青忙笑著擺手,“不用送上來了,我自己回去。”
  楊哲也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是啊,壞人遇到你肯定是出門沒看黃曆。”
  林青笑的彎了腰,轉身向他揮了揮手跑進了樓。
  楊哲看她進了樓,又站了半晌,這才上車走了。
  林青回到家,將柔道服扔進了洗衣機,收拾東西準備睡覺,心裏念著明天要陪菲菲逛街,又想著周一還有遠程的人來,那個負壓空調的事還沒搞定
  可是轉念間,卻想起了魏成晨,夜色下他好看的嘴角抿著,冷酷又無情,對她說“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也未必是事實”,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表明他沒有和眾多女人糾纏不清?還是另有用意?
  亂七八糟地晾了衣服,看看表已經十二點了,林青幹脆不去想魏成晨留給她的啞謎,反正真相實總有大白的一天。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真相還沒大白,她自己就遇上了一個大麻煩。

  第 7 章
  遠程公司是康派的大客戶,雙方在醫療器械的方麵合作多一些,而且大多是進口設備,動輒上百萬,所以每到年末遠程總會派人來康派參加技術培訓,說是培訓,其實就是摸底檢查,考察下對方的實力和家底。前些日子魏成晨讓小陳叮囑周若生的正是這件事,關係到康派一整年的利潤,公司上下都不得清閑。
  周若生早早便定下了講課名單,又指派了幾個常年在各地跑業務,技術能力強的業務經理前來做專題報告。
  林青雖然不是康派的職員,可是能聽到這些來自一線的業務經理的課程,她還是很高興的。學校和研究所裏的理論知識雖然豐富,可是條件所限,不可能一下子接觸到這麽多的最新技術,所以這次機會十分難得。
  可是辦公室裏的氣氛還是一樣的壓抑,康派的員工們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致排斥她,如果林青去問周若生,恐怕連講座的日期都不知道。
  對於這些,林青隻有歎息。程曉雨曾經說過,這個年頭不排斥別人,就會被別人排斥,這是職場鐵的定律。
  林青身在研究所,這樣的感覺還不強烈,可是程曉雨所在的公司和康派卻是實實在在靠實力吃飯的。就連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女們也個個能說會道,不論是不是專業對口,哄起客戶來都一套一套的,死的說成活的。
  林青曾經親眼見一個醫院的副院長被業務一組的小張迷的神魂顛倒,吃過幾次飯後,幾十萬的合同就到手了,讓林青想不佩服都不行。
  終於到了遠程公司代表來聽講座的日子,康派公司上上下下如臨大敵。遠程的李總四十左右,個子不高,說話很有力度,講座開幕上的講話目的明確,最近的公司的主攻方向就是實驗室,不論各大高校,還是醫院和研究所,都要有遠程的人員設備。
  一番話下來,聽得周若生直流冷汗。他安排了各個項目的業務經理,唯獨沒有實驗室器材的。打電話叫了幾個業務經理,可是每個人手上都有緊要的工程。
  關鍵時刻,周若生想到了林青所在的研究所,可是溝通的結果卻是喬工身體不好,糖尿病犯了,正在住院,根本不可能前來講課。可是他卻推薦了林青。
  當林青聽說喬工讓自己代他做實驗室項目的報告時嚇了一跳。這次參加講座的都是一線的業務經理,自己這點兒知識能行嗎?
  可是喬工卻在電話裏笑著鼓勵她:“小林,你是咱們所裏唯一一個接觸過P3實驗室的,除了你我想不出還能推薦誰。遠程的李總我認識,他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實驗室安全方麵,因為最近國外的P3實驗室接連著發生幾起事故,國內的各家也是人人自危。所以你要往這方向準備,相信自己,人總要邁出第一步的嘛。”
  聽了這話,林青心裏忍不住的感動,也不再有顧慮,用了一天的時間完善了報告的提綱。在哈爾濱的師兄聽說她需要資料,當天就發來了長達50多頁的傳真,而且在電話裏笑著說:“江博士說了,隻要你需要,他可以把實驗室的驗收合同都快遞過去。隻是有一條,你可不能給他丟臉。”
  林青在這邊聽的眼圈發熱,心中豪情頓生。
  整個康派公司,除了周若生,其餘的職員都是抱著笑話的心態看林青準備這一切,魏成晨的眼光大家都知道,不過是貪求不同口味的女人,這樣一個毛丫頭能有什麽才華?
  報告當天,不僅遠程公司的李總在場,據周若生說,魏成晨也會親自到場,不過這些事林青都不放在心上,她唯一在意的隻是自己的報告準確程度和是否能被參會人員所接受。
  報告開始的時候,眾人隻是看著林青一個項目一個項目地講,到半程的時候,開始有人提出問題,林青以自己在P3實驗室工作的經驗一一解答,提問者似乎都很滿意。
  可是在報告快要結束的時候,當林青講到《實驗室安全與使用製度》這一項時,坐在李總身邊的一個老先生突然發問:“依林小姐看,P3實驗室的安全主要依靠什麽?”
  “當然是製度。”林青打開一張電子模板,上麵清晰地顯示了各項製度的縮略圖,“這些都是P3實驗室的操作規範,在進入實驗室之前不但要讀懂,而且要熟記,換句話說,要讓它們與自己溶為一體。”
  “哦?”老先生似乎來了興趣,“請林小姐詳細談談怎麽溶為一體?”
  林青微笑,“我的意見就是把實驗室當成自己的家,當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對它的每一個結構都了如指掌,隻有這樣,才能完全高危險度的實驗而沒有事故。”
  “你說的是熱愛本職工作?”老先生似乎窮追不舍。
  “不,不僅是熱愛。”一提到這個,林青心裏不由想起了曾經與江博士和師兄們在實驗室一起奮鬥的時候,他們日以繼夜,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存在,隻有不停地實驗、實驗。每當想到那時,她的心中就壓抑不住地激動,整個臉龐都散發著光彩,“我認為說熱愛是完全不夠的,應該是一種狂熱,一種為了科學研究而獻身的狂熱,嚴格的操作規程已經深深刻進了身體,把它當作一種藝術,高於生活中的一切。”說到這兒,林青深吸了口氣,“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將後半生的研究都放在實驗室裏,學以致用,這才是科學的最高境界。”
  說完這些,林青看著在座的人員,他們似乎被她的熱情感染了,沉默了一會兒,房間裏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緊接著,人人都鼓起掌來,似乎都被她這樣熱忱的,為科學而獻身的情感所感動。
  那位老先生尤其激動,“好!好!我終於看到了年輕一代為科學獻身的希望!”
  林青站在台上微笑,心裏由衷的感動,第一次,她的夢想,她的熱情找到了共鳴,這是一種不親身經曆永遠都無法體會的快樂。
  會議室的門外,魏正晨站在走廊上,靜靜地看著講台上的林青。他已經來了多時,卻沒有進去,這個麵孔純淨的女孩子站在講台上,短短的頭發,單純的笑容,還有她說到為科學研究而奉獻時的表情,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在她心中。他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動,卻沒有辦法不被她的情緒所感染。
  這樣一個小女生,有著少年的纖細和力量,可是清純簡單的表情又透著少女的美好,她就像一個發光體,明亮的耀眼,自己卻渾然不知。
  旁邊的助理小陳低聲問:“魏總,要不要進去?
  魏成晨搖了搖頭,“過一會兒吧,讓她講完。”
  小陳沉默著退下去了。魏成晨就靠在走廊上,點燃了一支香煙,透過淡淡的煙霧,看著林青講下麵的內容。
  可是她所說的話卻一個字都沒有進到他的腦海裏,隻是怔怔地看著她發呆。白色的襯衫,米色的西褲,全身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隻帶著一塊樣式簡潔的手表,可就連她偶爾回眸的時候淡淡的笑容,都是那樣的美好。
  香煙燒到了盡頭魏成晨才意識到,掐滅了煙頭,這才向小陳道:“進去吧。”說完,率先走進了會議室。
  林青這時候已經講完了,大家看見魏成晨進來,都站了起來,李總上前和他握了手,又介紹了身邊坐著的老先生。原來這位老先生就是P3實驗室研究領域的泰鬥文何洪林。
  林青嚇了一跳,想起自己剛剛的表現,簡直就是班門弄斧。可是正在她羞愧的時候,何老先生卻笑了起來,握著林青的手笑著向魏成晨和李總說:“好!好!康派能有這樣的人才,遠程完全可以放心將項目都交過來,這個小姑娘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有股子鑽勁兒,將來必定有所成就。”
  林青窘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卻看見魏成晨略帶笑意看著自己,好看的鳳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目光,讓她趕緊低了頭。
  好在她的報告已經完成了,後麵隻是一些兩個公司合作性質的內容,隻有幾個頭頭腦腦留下,大部分都散會了。於是林青也抱著資料回到了辦公室。隻是想起魏成晨剛剛的眼神,心中不知為什麽有點不安。
  可是這點不安馬上就被辦公室同事的熱情所打散了。一回到位置上,林青就發現桌子上多了瓶水,正在她懷疑是誰忘記拿走的時候,隔壁桌上的美女小張轉頭向她笑:“這是我去前台拿的,講了半天你連口水都沒喝,這個給你。”
  林青聽了有些詫異,不明白為什麽每天看都不看自己的人突然獻殷勤。
  正在她猶豫的時候,卻聽身後的李薇笑著說:“看吧,嚇著人家了,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這會兒怎麽就老實了?
  小張聽了這話,笑著向林青道:“別理她,她是妒忌你今天報告做的好,想當初還以為你是那個……靠關係進來的。”
  “好啊,你個叛徒。”李薇聽了笑罵,“當初是誰先說的,可別賴在一個人的頭上。”說著,又向林青說:“你可別信她的,這婆娘滿嘴假話,就合同上簽的名兒是真的。”
  “你說什麽?”小張假裝氣憤地打回去,兩個人笑鬧成一團。
  林青聽到這兒,臉上也不由有了笑容,拿著手裏的水,再看看小張和李薇,心裏一下子都釋然了。
  原來世界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醜惡,隻是自己沒有發現它的美好罷了。

  第 8 章
  由於林青的優秀表現,康派和遠程的合作很快就確定下來了,整個一下午,魏成晨都在和李總在商訂合同,最後敲定了內容,愉快達成協議。
  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雙方照例是要吃飯。
  林青本來是準備下班,今天晚上她和楊哲約好了去柔道館挑戰。自從上次他輸給自己以來,一直都不服氣,總想找個機會扳過來,已經約她兩次了
  可是她剛剛裝好東西,就看見周若生快步走了過來,讓小張和李薇都準備下,晚上陪遠程的人吃飯。又指著林青感激地說:“林小姐,今天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改天一定好好謝謝你。今天晚上的飯局何老先生點名要你去,趕緊收拾東西一起來。車在下麵等著呢。”
  林青聽了這話無奈,隻得一邊拿了資料一邊從背包裏翻手機,準備給楊哲打電話,可是到了電梯間的時候,一抬頭卻看見了魏成晨,顯然遠公司的人已經乘電梯下樓了,他和小陳在等另外一部電梯
  見了林青,倒是小陳先笑著恭喜:“林小姐今天的報告做的真精彩,我和魏總在外麵都聽入迷了。
  林青幹笑著客氣了兩句,又看了看魏成晨,卻見他薄薄的嘴唇輕抿,看不出喜怒。一時間,林青隻覺得氣氛怪怪的,而且小陳又在旁邊意味深長的笑,這讓她全身不自在
  電梯來了,小陳上前按住了按鈕,魏成晨走了進去,小陳卻示意林青先上。無奈,她隻得走了進去。剛剛進門,卻隻聽“叮”的一聲電梯門關上了,小陳居然沒有上來。
  林青暗中咬了嘴唇不語,潛意識裏的想法讓她感覺不安。魏成晨身上穿著合體的西裝,有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很符合他的氣質。可越是這樣,林青越是感覺他們兩個根本不是同一個類型的人。
  電梯在十層停了下來,林青鬆了口氣,總算有人要上來了,可是門打開後,外麵的人見是魏成晨,卻恭敬地退了出去,於是電梯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林青無奈,隻盯著號碼牌,盼著快快到一樓。
  魏成晨從電梯的倒影裏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緊抿的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
  “林小姐是在怕我嗎?”這樣的想法讓他笑的春風蕩漾,一雙鳳目光華流轉,沒有了冷酷,居然要命的好看。
  真是禍害啊,林青歎了口氣,這樣的男人為什麽不去演戲反爾來做老總呢,可是聽見他問,還是哼了一聲:“我是不怕魏總的,隻是怕惹上莫須有的罪名。”
  魏成晨“哦”了一聲,這才想起她是指自己女人太多爭風吃醋的事,於是也不答言。半晌,電梯快到了一層的時候,他才盯著鏡子裏的林青緩緩地說:“我曾經和你說過,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未必是事實。”
  是嗎?林青懷疑地看了看他,心裏一百個不信,這話拿來哄小女生還差不多。
  電梯門終於打開了,魏成晨快步走了出去,林青跟在後麵。
  大門前早停了好幾輛車,最前麵的是魏成晨的Volvo,林青見他坐上了車,這才跑到後麵去找周若生的帕薩特。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向了酒店。
  來到包間的時候,遠程公司的人已經入座了,魏成晨、李總、何老先生、周若生在一桌,林青和後進來的,看見助理小陳在旁邊的桌上,她也抱著資料走了過去。可人還未到跟前,一個服務員就走過來,請她去旁邊一桌去,說是何老先生親自吩咐的。
  林青無奈,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何老先生坐在主位上,李總和魏成晨一左一右,小周坐在李總的身邊,旁邊是兩個助理,還有小張和李薇,隻有魏成晨身邊的位置是空的。別無選擇,林青坐了下去。
  酒宴一開,一片詳和,這桌上的人個個是老江湖,茅台五糧液混著上,林青也被倒了一小杯五糧液。
  李總人爽快喝酒也痛快,幾次舉杯,除了何老,其餘的人都幹了,林青也不好意思推托,隻得幹了。她小時候也和父親喝過酒,量還可以,隻是喝多了隻怕也不行。的
  酒過三巡,小張和李薇便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將遠程的幾位頭頭腦腦陪的興高采烈。這時,有人又吵著要喝紅酒,服務員很快便開了一瓶幹紅,給每個人都倒上。
  見了這個,林青才真怕了,程曉雨曾經說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青喝紅酒。
  這話說對了一半,林青應該是白的紅的分開喝都沒事兒,最怕的就是白酒和紅酒兌在一起,不出兩杯,肯定掛掉。
  就在林青看著酒杯戰戰兢兢的時候,遠程的李總突然笑著說:“聽了這麽多天的講座,還是今天林小姐的報告做的好,激情澎湃啊,讓我想起了年輕的時候,來,我敬林小姐一杯。”
  林青心裏暗自叫苦,白酒要幹,紅酒估計也躲不過,這一杯下去自己肯定就鑽桌子下麵了。可是情勢所逼,這會兒也不好推辭,隻得硬著頭皮端起杯灌了下去。
  遠程的人一看這情形,都忙著叫好,服務員又給林青滿上了
  本以為酷刑就此結束了,可是遠程的兩個助理見老總這樣看重林青,於是也端了杯來敬酒。
  這酒桌上不喝便罷,要喝便是沒有盡頭,林青推托說自己喝不了,兩個人卻笑著說:“林小姐不會隻給李總麵子,不給我們下屬麵子吧?”
  這話一說出來,林青還真沒有膽子不喝,以後仁心醫院的實驗室工程她也要和這些人打交道,依她的經驗,酒桌上喝不到位,將來工作上麻煩也多。沒辦法,硬著頭皮拿起杯,隻是看著那紅色的液體,林青直想吐。
  就在這時,旁邊的魏成晨突然站了起來,“林小姐今天太累了,這杯酒我來替她喝吧。”說完,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接過林青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兩個敬酒的見此情形,雖然沒說什麽,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滿含意味,都笑說:“魏總真正是憐香惜玉。”然後便都歸座了。
  魏成晨麵色不變,淡淡一笑,也不看林青,仿佛沒這回事兒一樣。可是這些場麵上混的人哪會不知道這裏頭的原因,於是,眾人都笑得曖昧,也不再給林青灌酒了。
  林青驚訝地看了看魏成晨,心裏感覺有些怪異,可是實在醉的厲害,雖然知道將來隻怕風言風雨不斷,但現在也沒精力再仔細想了。
  酒宴在這樣的推杯換盞中結束了,何老先生先要告辭,眾人送到門前,寒暄著分手,各自上車。林青感覺酒真是沉了,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動不了,隻覺得一走路腳下都飄了起來。看到大堂經理走了過來,她便讓他給自己攔輛出租車。
  可話還沒說完,卻見魏成晨走了過來。這時,車走的差不多了,人也已經散盡了。
  魏成晨俯下身來,“林青,林青。”好聽的聲音低喚。
  林青勉強抬起頭來,“魏總,我沒事。”
  魏成晨皺了皺眉,“起來,我送你回去。”說著,伸手拿起她放在沙發上的東西,又去拉她。林青迷迷糊糊地被他拉了出來,又半推半送地上了車。魏成晨也不問她住在哪裏,直接就將車子開了出去
  夜色下的城市燈火輝煌,黑色的寶馬平穩地行駛在路上,魏成晨開了音樂,略帶憂傷的法文流瀉出來,讓夜色充滿了浪漫的氣息。他轉頭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小女生,燈光照在她細膩白皙的幾乎透明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微微有些上翹,像童話裏的小公主。
  不,是小王子。
  魏成晨薄薄的嘴角輕抿,這真是個簡單又複雜的女孩子。
  一陣音樂聲響起,是周傑倫的《青花瓷》,一下子將悠揚的法文打亂,林青驀地清醒過來,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響。抓起背包翻了半天,才在角落裏翻到了電話。一看號碼,居然是楊哲。
  老天,竟然忘記打電話告訴他自己今天不去了。
  “喂,楊哲。”林青明顯低氣不足。
  “林青,你在哪裏,為什麽我打了這麽多次電話也沒人接?”楊哲的聲音有些著急。
  “對不起,今天公司同事吃飯,我忘記打電話告訴你了。”林青自責地揪著留海兒,自己這是怎麽搞的,“手機放在背包裏,沒聽見。”
  電話另一邊的楊哲似乎鬆了口氣,可緊接著又問:“林青,你喝酒了?”
  “唔……”沒少喝。
  “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辭,“我在回家的路上呢。”
  楊哲沉默了一會兒,笑了,“好吧,那你早點回去。”接著頓了頓,又笑著說:“你車上的音樂還真好聽。”
  音樂?林青轉頭,卻看見魏成晨好看的側影,薄薄的唇緊抿著,不知在想些什麽,表情真嚴肅,車裏正放著一首法文歌。
  “那個,楊哲……”林青又想抓頭發,“今天真的對不起,下次,我請你吃飯好了。”
  楊哲在電話另一邊笑了,爽朗的聲音好聽極了,“好啊,我可記住了,一言為定。”
  林青也笑了,“一言為定。”
  掛了電話,總算清醒一點了,看了看窗外,居然是回家的路,隻是魏成晨怎麽會知道自己住這裏?
  轉頭看他,卻見他神色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麽,完全不像剛剛在酒宴上和氣的樣子。林青暗自歎了口氣,這些公子哥兒們的脾氣變化的還真快。不過想起來今天他對自己的態度和表情,心裏真是感覺有點別扭。電梯上少見的笑容,酒桌上替自己擋酒,還有,以前都是小陳負責接送的,今天他居然親自送自己,一連串的事放在一起,林青更覺得不對勁兒。
  輕輕按下窗戶,讓夜風吹進來,林青想讓自己清醒些,這世上的有些事是不能糊塗的。

  第 9 章
  車子很快到了宿舍樓。
  “是這裏?”魏成晨問。
  “就是這裏,”林青抱起外套圍巾和背包,剛剛想下車,可是卻停住了,“那個,魏總,謝謝你送我回來。”
  魏成晨轉過頭,漂亮的眼睛在夜色裏看著林青,仿佛在等她下麵的話。
  林青垂下了眼睛,沉默了一下才說:“可是這種事以後讓陳助理送我就好了,或者我自己回來也行,您親自送我,影響不好……”說完,心裏跳得像敲鼓,自己終於不怕死地說了出來,不知會不會真的死的很慘。
  果然,魏成晨的鳳眼危險地眯了起來,她這是什麽意思?想和自己撇清關係?還是怕自己糾纏不清?有那麽一瞬間,尖刻的諷刺的語言幾乎脫口而出。
  可是一轉眼看著林青抱著衣服和背包,低著頭,一副等著挨罵的樣子,心裏不知為什麽一軟,想好的話又說不出口了。可是怒氣仍在。
  林青偷眼看去,隻見他淩利的鳳目緊緊盯住車前方,一言不發,嘴角又是一副冷酷的表情,空氣冷得都要結冰了。
  “那個,魏總,我不是別的意思。”林青的手抓了抓懷裏抱著的圍巾,“就是不想讓人以為我是靠著您的關係才做的項目代表。”
  她想解釋,可是話出口以後,卻發現更糟,這不明擺著是說和他在一起就會影響名聲嗎?
  “下車!”魏成晨的聲音十分簡短,卻是帶著冷淡的怒氣。
  林青無奈,知道再多說無益,隻得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外麵的空氣真冷,一下子就讓她哆嗦起來,她回頭看向魏成晨。可是車窗貼的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於是隻得硬著頭皮轉身往樓門前走。
  突然汽車的引擎聲在她身後響起,車燈刷地照亮一大片黑暗,林青回頭,卻見魏成晨的黑色寶馬忽的一下子竄了出去,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不見了,隻留下淡淡的尖土。
  真的生氣了啊……
  林青歎息,心裏不免有些愧疚。說起來魏成晨除了對女人花心一點,對自己還是不錯的。而且這個花花公子可能還沒被人當麵這樣嫌棄過,那些認識他的女人都想盡了力法巴結他,自己卻給他來了個閉門羹,林青啊,林青,你真是太不識抬舉了。  
 可是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好在自己並不是魏氏的員工,完成這個項目以後就用不著見他了。想到項目,林青不由伸手摸了一下手裏的東西,可是一摸之下卻大驚失色
  外套、圍巾、背包全在手裏,可是資料袋呢?林青站在樓下,隻覺得心裏比寒冬臘月的空氣還要冷,老天爺!她居然把資料忘在魏成晨的車上了
  喝酒果然誤事啊,林青現在哭都哭不出來了,剛剛說了那樣的話,以後再怎麽找人家?可是那裏麵的資料是師兄辛辛苦苦弄來給自己的,以後的項目中還用得著,而且好多已經是絕版的外文資料,圖書館都查不到。
  想了半天,林青也想不出好辦法,隻得先回家。一口氣跑過黑黑的樓梯,打開宿舍的門,把背包和衣服扔到床上,又亂翻了一痛,僅存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看看表已經是半夜了,明天又是周六,估計現在打電話找周若生也不可能了,何況魏成晨現在正在氣頭上,現在找他不是明擺著找修理嗎?
  左思右想,林青決定還是先睡覺,紅酒的殘餘力量還在她大腦裏打轉呢。
  洗過了澡,倒在床上狠狠地睡了一覺,連續幾天在準備報告的事,現在終於能放心睡個好覺了。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若不是周傑倫吐字不清的歌聲把她叫起來,林青還不知道能睡到什麽時候。
  迷糊中拿起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馬上響起楊哲興奮的聲音,“林青,快來請我吃飯!我要餓死了!”
  “什麽?”林青咕弄了一聲,抬頭看表,才知道原來已經十一點了
  “林青,你不會還在睡覺吧?”楊哲在那邊大聲地說:“我都去爬將軍山回來了,拍了好多照片,出來給你看。還有,你答應請我吃飯,可不許反悔。”
  抵不住楊哲的死纏爛打,林青從被窩裏爬了起來,閉著眼睛洗眼刷牙,從衣櫃裏拖了件衣服套上就出來了。
  約的地方是希望廣場,因為天氣暖和,又是周末的中午,所以人還不少,一群群鴿子飛來飛去,很是好看。
  林青坐在大劇院門前的台階上,一邊看小朋友拿了麵包屑喂鴿子,一邊等揚哲。
  廣場另一邊,一輛車停了下來,楊哲下來,和車裏的人道別之後便向大劇院走來。可是遠遠地卻看見林青坐在台階上。
  冬日的天空晴朗無雲,林青本來正在出神,地上的鴿子卻一下子飛了起來,雪白的一片精靈在冷風裏振翅而起,惹得林青微笑著轉頭,風吹亂了她的短發,陽光映出她清純的笑容。這一刻的畫麵美的出奇。
  楊哲隨手拿起相機,連拍了好幾張。白色的毛衣,黑色的外套,格子圍巾和牛仔褲,明明十分簡單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卻仿佛有種奇異的魅力,明亮的讓人不能側目。
  林青在對麵發現了楊哲,站起身跑了過來:“喂,你什麽時候來的?拍什麽呢,給我看看。”
  楊哲笑著將相機拿到一邊,“吃了飯再看吧。”
  “小心眼,”林青抓住他,“快拿來,不給看就沒飯吃!”
  楊哲無奈,隻得將相機拿過來把剛剛拍的照片給她看
  “啊,拍的真好。”林青讚歎,“早知道你會照相,今天早上我就梳了頭再出來,這頭發怎麽這麽亂?”
  楊哲看著她笑,“我快餓死了,今天四點就起來爬山,到現在也沒吃東西。”
  “哦。”林青抬頭,“你去看日出了?”D市的將軍山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嗯,拍了不少照片,上次看日出還是上小學的時候。”楊哲感歎。
  林青笑,“怎麽樣?中國的太陽比外國的圓吧?走吧,今天請你吃中國傳統飯菜,慰問一下你這隻可憐的‘海龜’。”
  兩個人過了馬路,林青說知道一家火鍋店不錯,物美價廉,兩個人一路說笑著走過去。路過一家酒店的門前停車場時,突然一個好聽又略帶沙啞的聲音叫住了林青。
  轉頭看去,原來是Susan。
  她從一輛紅色的小跑車上走下來,雪白的裘皮外套映著妝容精致的臉,真是人間絕色。
  “林小姐和朋友出來玩?”Susan的聲音帶著天生的嫵媚。
  林青因為感激她上次替自己解圍,所以對她很有好感,笑著說:“沒有,隨便逛逛。”
  Susan笑了,林青感覺她嫵媚的眼睛看了看楊哲,似乎馬上又垂了下來,笑著說:“那你們玩吧,我要陪成晨去談生意,不打擾了。”說完,就搖曳生姿地和林青道了別,轉身往酒店大門走去。
  原來如此啊,林青暗想,那魏成晨豈不是也在附近?
  “看什麽呢?”楊哲笑問,“難道你見了美女也流口水?”
  林青轉過頭,果然一臉的垂涎,笑道:“食色性也嘛。”
  楊哲也笑了,可是半晌又沉默下來,緩緩地問:“你是怎麽認識她的?”
  “啊?”林青轉頭,“那個……”難道要說自己和人打架才認識的Susan?“我是在酒吧裏遇到她的。”
  楊哲似乎點了點頭,這才說:“你還是少和她來往為好。”
  “為什麽?”林青看著她,有點驚訝,“你認識她?”
  楊哲的笑容不變,“她和你是不同的兩種人,和這種人打交道很累。”
  “哦……”林青低頭想了想,的確如此,她應該是和魏成晨是相同的人吧?精致的生活,光鮮的外表,隨便說句話都是深思熟慮過的,這樣的日子還真不適合自己。
  楊哲見她不說話,笑著伸手拂亂了她的一頭短發,“想什麽呢?”
  “汪!”林青突然學了聲狗叫,嚇得楊哲退後一步,她卻大笑著跑開了。
  “壞丫頭!”楊哲笑著追上去,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往火鍋店走去。
  吃過了火鍋,楊哲說還要去科技館,那裏好像有個什麽展覽,可以連著看好幾天。林青聽了歎氣,“我說,你不用工作嗎?還真是好命啊。”
  楊哲笑,“今天是周末,再說我的工作用不著天天去,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職務。”說到這兒,好像想起什麽了似的,“昨天你怎麽喝那麽多酒?說話吐字都不清,再有,女孩子晚上不要隨便搭別人的車,不安全。”
  “知道了,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林青抓了抓頭發,又想起了自己落在魏成晨車上的資料,隻有繼續歎氣。
  “出什麽事了,怎麽一直歎氣。”楊哲看著林青。
  “沒事,沒事……”林青知道三言兩語說不清,所以幹脆不和他解釋。
  楊哲聽了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林青。
  周傑倫的歌聲又悠揚地響了起來,林青翻出電話看了看號碼,“喂,菲菲?”
  “林青……”秦菲菲的聲音在電話那邊滿是哭音兒,“我又失戀了……嗚嗚嗚……”
  林青鬱悶啊,這孩子今年失戀第三回了,“菲菲,你在哪兒?”
  “我……我在你家樓下。”
  “好,你等著,我馬上回去。”林青掛斷了電話,“那個,我朋友……”
  楊哲笑,“又想跑?”
  “嗬嗬……”林青幹笑,“頂多下次我再請你吃飯嘛。”
  楊哲無奈,隻得說:“要我送你嗎?”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辭,“你不是還要去科技館?我家在青雲街,不同路。”
  “好吧。”楊哲拿起東西,招呼服務員結賬。
  “不是說好了我請的嗎?”林青不解。
  楊哲看了她一眼,“繼續欠著吧,火鍋就想打發我啊?下次讓你請貴的。”說著,便付了賬。
  二人出門,楊哲攔了輛出租,林青卻不上去,向楊哲笑著說:“我離的不遠,跑步回去。”
  楊哲還想說什麽,林青已經背著背包跑走了,格子圍巾一跳一跳的,在冬日的陽光下讓人的心驀地溫暖起來。

  第 10 章
  跑過了兩條街,林青又路過剛剛遇見Susan的酒店門前,突然看見魏成晨的黑色寶馬停在那裏,他真的來了?
  瞬間林青腦子裏冒出個念頭,自己現在過去是不是還能看到裏麵的資料?
  趁著酒店的保安不注意,林青溜到了車前,順著擋風玻璃往裏麵看,果然自己的資料袋躺在車子後座上。這下子可是一點奢望都沒有了。林青歎氣,抬起頭來看著高高的酒樓,也不知魏成晨在哪一層,看來自己下周真的要親自去找他才成。
  此時,在酒店的四層是落地的玻璃窗旁,魏成晨正站在窗前吸煙,剛剛和仁心醫院的籌建方談完了最後一個項目的合同,到此為止,他已經將醫院的合同全部拿到手了
  陽光照在樓下的停車場上,自己的車前有一個人影在晃來晃去,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林青。隻見她一會低頭,一會彎腰,好像在往自己的車裏看。然後又抬頭向酒店樓上看過來。
  魏成晨知道她在找什麽,昨天晚上回去停車的時候,他才發現座位上的資料袋,不用想也知道是林青落下來的。可是想起她剛剛說的話,心裏就不由地氣惱,於是幹脆甩到了後座上。
  現在看林青在車周圍來回折騰,他心裏又感覺好笑,不知不覺嚴肅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
  “成晨,在看什麽?”Susan溫柔的聲音在向後響起來,高跟鞋踏在地毯上,毫無聲息。
  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她也看到了林青,不過隻看到了個背影,發現拿到資料無望,她已經走過馬路往另一條街去了。
  “是她?”Susan貓一般的眼眸閃了閃,“剛剛我在樓下看見她和楊哲在一起,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說著,她似慢不經地看了一眼魏成晨,“楊老也真是,兒子回國這麽久了也不讓他去公司上班,天天遊山玩水,隻是苦了他大哥。”
  魏成晨不語,楊哲是父親朋友的兒子,比自己小幾歲,剛剛留學從國外回來,還沒有去家族的總部上班,說楊家有大哥就足夠了,用不著他。隻是,他是怎麽認識林青的?聽昨天晚上林青給他打電話的口氣,兩個人明明已經很熟了。而且依林青的脾氣,肯定不知道楊哲的身份,她那樣認真的一個人,連和自己走的太近了都不願意,怎麽可能和這樣公子哥兒交往
  想起林青昨天晚上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魏成晨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Susan冷眼地看著他的表情,一絲一毫也不放過,看著那冷酷的嘴角抿起,又看著他皺眉,她的目光也越來越難以捉摸。
  這時,助理小陳走了過來,“魏總,宴會開始了。”
  “哦。”魏成晨掐滅了香煙,轉身快步走向大廳。
  Susan看著魏成晨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林青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向宴會大廳。
  這時,林青已經背著背包連跑了好幾條街回到了宿舍樓下,遠遠地就看見秦菲菲站在樓門前。
  “喂,你傻瓜啊,怎麽不在樓裏等我?”林青跑的氣喘籲籲,可是一抬頭看見秦菲菲大大的眼睛腫得金魚一樣,委屈地看著自己,又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拉著她上樓。
  進了宿舍,林青倒了杯熱水,又拿了紙巾過來塞給秦菲菲,“給!鼻涕流到下巴了。”
  “嗚嗚嗚……林青……”菲菲又開始了眼淚攻勢
  林青不理她,這女人越勸越哭,不如讓她哭個過癮
  見林青不說話,秦菲菲這才擦了擦眼淚不哭了,隻是抽泣個沒完。
  “曉雨呢?”林青問,“你們倆不是住在一起嗎?”
  “出差了……”菲菲說話還帶著鼻音
  “外企真不是人幹的,都快過年了,出什麽差?”林青抱怨,她們三個,屬程曉雨的薪水多,可是也最辛苦,經常十天半個月地陪著老總在外地跑。
  “林青,我失戀了……”菲菲的聲音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林青歎氣,在她身邊坐下,拿起紙巾擦了擦她哭花了的臉,“就是上次說的那個英俊小生?”
  秦菲菲點頭。
  “才不到半個月嘛,就哭成這樣,他有什麽好?”林青憤憤不平。
  “嗚嗚……”秦菲菲哭,“林涵有什麽好?你不也天天想著?
  一句話說到了痛處,林青也沉默了
  見她不說話,秦菲菲拉了拉她的衣袖:“林青,生氣了?”
  “沒有。”林青低聲說,又看了看哭的可憐的菲菲,歎道:“別哭了,下次我給你介紹個好的。”
  “真的?”秦菲菲抬起頭,眼淚還沒幹呢
  林青笑了,菲菲就這點可愛,沒心沒肺的。不過話說回來,下次得想辦法讓菲菲和楊哲見個麵,說不定能擦出火花來
  “吃飯了沒有?”林青問。
  “沒……
  “走吧,我們吃飯去。”林青拿起衣服,替菲菲穿上,兩個人一起下了樓。
  吃過了飯,兩個女生在林青宿舍裏躺著聊天兒,菲菲表示要徹底地拋棄忘恩負義的英俊小生,重新開始。
  林青笑了,這個女人看男人就喜歡看外表,才經常被人騙,不過好在總能在關鍵時刻看清形勢,所以每次損失都不大。
  “林青,你最近怎麽樣?在那個魏成晨手下上班還好吧?”秦菲菲講完了自己才想起來她。
  “嗯,還好。”林青低聲說,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於是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了。
  “你說那樣的話他當然會感覺沒麵子了。”秦菲菲瞪大了眼睛。
  林青看著她歎氣,“是啊,我也感覺自己不會說話,可是真的沒有嫌棄他的意思,而且我哪敢啊……”
  “林青,”菲菲小聲問:“你為什麽急著和他撇清?”
  這話問的林青一愣,是啊,為什麽呢?
  “感覺他好像是和我們不一樣的人,”林青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樣高高在上,身邊總跟著一群優秀的人,時間以分鍾計算,出入各種高級的場合,而且每說一句話都是有目的的,和那樣的人接觸久了感覺很累。
  “然後呢?”菲菲問。
  “然後啊,”林青想了想,“而且凡是和他沾上邊的女人,都會被人認為是有某種目的,而且馬上會被別有用心的人追捧,或是被正直的人唾棄。我不想做這種人。
  “對,我不想做這樣的人!”林青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坐起身來,“我就是不喜歡讓人感覺林青是靠不正當的關係,或是心裏存著齷齪的目的才來魏氏旗下工作,所以就算是他一點點的恩慧也不想接受。”
  “林青,我知道你為什麽會那麽做,也知道他為什麽會生氣了。”秦菲菲歎。
  “為什麽?”林青不解
  秦菲菲翻了個白眼,“你們兩個都是驕傲的像孔雀一樣的人,你想想嘛,兩個都認為自己最漂亮,遇到一起怎麽可能不打架?”
  “說什麽呢,死丫頭。”林青撓她的癢,秦菲菲笑著跳起來,兩個人在床上滾成一團。
  不一會兒,菲菲就撐不住了,呻吟著喊:“林青,你太厲害了,欺負我。”
  林青爬起來笑,“看你還敢不敢了?”
  秦菲菲躺著大喘了幾口氣,這才說:“其實啊,最重要的還不是驕傲。”
  “那是什麽?”林青看著她。
  菲菲用手撐著頭幽幽地說:“重要的是你根本就對他不來電,和那些天天巴結他的女人不一樣,你的心裏根本就不喜歡他。”說著,眯著眼睛湊近林青,“你心裏還記得林學長吧?我說的對不對?”
  林青沉默了,林涵的名字是她的死穴,不論是大學裏,還是工作以後。
  秦菲菲在後麵摟著她的脖子:“我說,你怎麽比我還死心眼啊?他有什麽好,一走就是好幾年沒有音信,要是我早就忘記了。
  林青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自己可能真的是一條神經,怎麽也不能像菲菲一樣喜歡了一個又一個,就算是再優秀的男人放在眼前,也感覺不如林涵。
  “林青,”菲菲趴在她後背悶悶地說:“我們不要找男朋友了好不好?就咱們三個一起生活,你、我,還有曉雨,男人總是讓人傷心,我們在一起多快樂啊……”
  “嗯……”林青也在心裏歎息,要是真的能像彼得潘一樣永遠都長不大該多好?
  兩個小女生就這樣在一起粘了一天,秦菲菲是健身中心的印度舞教練,一星期隻有幾次課,所以有得是時間,林青也因為前幾天太緊張了,現在需要放鬆,於是兩個人除了聊天就是逛街吃飯,日子過的悠哉遊哉的。
  可是再怎麽美好的夢想也要回到現實裏來,星期一一大早,林青就開始頭疼自己要怎麽拿回資料了。
  到了康派公司,她先去找周若生,結果他卻不在,一打聽,聽說是公司在北京的業務出了點事兒,昨天就飛走了。
  林青無奈,隻得打電話找小陳,她想著小陳以前曾經開過那輛黑色的寶馬,說不定會有鑰匙。可是電話接通了,林青又失望了,小陳因為母親身體不好,已經提前休假回家過年了。聽見林青說把資料忘在車上了,小陳笑的十分沒良心,連忙報出了魏成晨的電話號碼,還說那輛車已經交給魏總開了 。
  林青對著電話,有種被出賣了的感覺。

  第 11 章
  可就在她一籌莫展,六神無主的時候,周董的聲音又慢悠悠地唱了起來,拿起來一看,號碼居然就是大廈的總機。
  “喂?”誰會給自己打電話?
  對麵是一個悅耳的女聲:“請問是林青小姐嗎?我是魏總的秘書王倩,魏總有事找您,請在上午十點三十分到十八樓辦公室。”
  林青怔了怔,魏成晨找她?
  “哦,謝謝你。”林青答應著,對方很快便掛斷了電話。
  抬頭看看時鍾,正好是十點二十五分。魏成晨找自己幹嘛?不會是昨天得罪了他,現在要趕自己走吧?或者他良心發現要把資料還給自己?
  林青滿腹懷疑地來到電梯間,發現三部電梯都在樓下,她幹脆也不等了,自己爬上了十八層。上了樓才發現,這裏與樓下完全不同,寬敞的大廳裏隻有幾個座位,而且整麵牆壁都是落地玻璃,映著外麵大海藍天,簡直漂亮的不像話。
  看見林青走上來,一個穿淡紫色套裝的美女站了起來,“林小姐是嗎?”
  林青點頭
  “魏總正在接待客人,請您稍等。”說著,示意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林青坐在寬大的沙發上,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玻璃門裏麵的辦公室,一個衣著整齊的人好像正在匯報什麽,魏成晨皺著眉閱讀文件,時不時地抬頭問幾個問題。
  原來這才是工作中的他,林青暗歎,與自己以前看到的完全不同。
  陽光照在他英俊的臉上,漂亮的雙眼微微眯著,作為一個男人,他真是好看的過分。仔細思考了片刻,魏成晨在文件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字,然後遞給旁邊匯報的人。那人看了一眼,忙恭敬地說了幾句話,魏成晨似乎點了點頭,那個人這才轉身拿著文件走了出來。
  秘書小姐站起來送走那人,這才接通內線:“魏總,林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依然是好聽的聲音,可是透過內線電話傳出來卻有著不同以往的嚴肅。
  秘書打開了門,林青才走了進去,好大的辦公室,林青暗歎。
  “魏總,您找我?”林青盡量讓自己忘記那天晚上的事。
  魏成晨沒有說話,漂亮的鳳目看著林青,與前幾天的率真有所不同,現在的她似乎很緊張,而且好像恨不得馬上從自己眼前逃開。
  這讓他的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不快,指了指麵前的椅子,“林小姐請坐。”聲音冷冷的。
  林青坐下來。
  “林小姐,找你來是有事通知你。”魏成晨看了看林青
  啊?林青抬頭,這語氣……難道要趕自己走?
  魏成晨見她慌忙抬起頭,目光裏略帶驚慌地看著自己,突然感覺心裏原來的不快消失了不少,於是頓了頓,將她慌亂的目光看了個夠,這才緩緩地說:“我和小周研究過了,鑒於你的出色表現,這次仁心醫院的實驗室項目公司決定聘請你為項目總監,負責研究所、康派和遠程公司以及醫院的所有技術協調工作。”
  什麽?林青疑惑地看著他。
  “林小姐有什麽疑問嗎?”
  “沒有。”林青回答,思維才回到正常水平,原來不是要趕走,而是委派了新任務,做四家單位的技術協調不是簡單的事,他怎麽就放心交給自己。
  魏成晨似乎看出了林青的疑問,放下了手中的鋼筆,身體靠在椅子上,“林小姐那天不是說,不想讓別人你是靠著您的關係才做的項目代表嗎?這次的工作正好可以讓你驗證這句話,怎麽樣,有興趣嗎?”
  林青抬起頭,魏成晨目光冷漠,似乎在問她敢不敢一樣。
  “沒問題,魏總。”片刻,林青挺直了身體,清楚地回答,“我會兌現承諾。”
  “很好。”魏成晨似乎很滿意,薄薄的唇角輕抿,“我期待林小姐的能交上合格的竣工驗收報告。而且在這期間,我不會以任何理由打擾你,就像你希望的。”
  林青看著魏成晨,他果然還在生氣,這意思就是以後無論如何不會再主動找自己了?
  “林小姐還有什麽問題?”
  “沒有。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魏總。” 林青心裏有些別扭,卻不知別扭在哪裏,恭敬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林青……”魏成晨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與剛才的冷漠相比,似乎有種不一樣的情緒。
  林青轉頭,陽光映在海水上的細碎銀光透過落地玻璃撒進來,魏成晨的麵孔在強烈的反光下變成了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
  “您還有什麽事?”林青疑惑地看著他。
  沉默了一會兒,魏成晨才緩緩地說:“你的資料在王秘書那裏。”
  “哦。”林青應了一聲,“謝謝您。”這才開門走了出去。
  從王秘書那裏拿了資料,林青順著樓梯慢慢走了下來,將資料放在辦公桌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一個個湧上來,可卻又被一個個壓下去。最後終於抵不住煩悶的感覺,跑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個臉。鏡子裏映出一個清秀的麵龐,明明是自己先提出來和他保持距離的,現在他這樣遵守承諾,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林青甩了甩頭,將不明的情緒統統甩開,這才擦幹了臉,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春節將近的時候,似乎人人都沒有心思坐在辦公室裏,康派雖然管理嚴格,可因為魏成晨這幾年一直在推進人性化,所以還沒到小年,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林青回到研究所呆了幾天,和領導匯報了情況。主任顯然已經和康派那邊通了口風,於是隻讓她好好幹,需要幫助隨時開口。
  林青用了幾天時間查了下實驗室工程施工方麵的資料,要做四方的技術協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技術要過硬,溝通能力也要強。聽說仁心醫院的土建已經完成了,內部裝修也正在展開,大約三四月份大樓主體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可是實驗室的建設還沒有開始。
  開始的時候是因為考察的不夠,建築的高度不行,P3實驗室的要求是四米,可大樓的一樓才隻有三米,於是隻能挖地基。可是這樣的寒冬臘月怎麽挖?於是一切都要等過了年再說。
  林青去現場考察過土建工程,工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隻有兩個人在看材料。看著那個大大的空殼,林青的心裏真的沒底了。她在學校裏隻知道做好實驗,寫好報告,哪裏想到將來還要麵對這樣的鋼筋水泥?
  那兩個工人聽說她是施工方的技術協調,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那個姓劉的工頭看了林青半天,這才說:“小姑娘今年多大,大學畢業了嗎?”
  林青心裏暗歎,魏成晨將工程交給自己,又說是證明能力的好機會這樣的工作,不會是因為上次得罪了他,現在來整自己的吧?這樣差的工作條件,隻怕康派的那些美女一個小時也呆不下去。
  可是無論如何,接了工作就要負責到底,看著那個巨大的空殼,林青暗中咬牙,這世上沒什麽做不了的,越是難以完成的任務,就越要努力完成。
  趁著還沒休假,她幾次打電話聯係了承建方,也就是遠程的施工經理,對方開始的時候很不屑和她打交道,可是卻頂不住她一再的電話轟炸,答應過了春節後會派專門的技術人員來監督施工。落實了這一項,林青才鬆了口氣。
  看看日期,還有三天就過年了。她先去火車買票準備回家,費了半天勁,才找到一個在火車站派出所當警察的同學哥哥,在票販子手裏弄到了一張後天回家的車票。從火車站回來,她又買了些東西,去看望住院的喬工
  老喬見林青來了,十分高興,他已經準備出院回家過年了。聽說林青做了建築工程的技術協調,老高工拍了拍林青的肩膀,鼓勵說:“好好幹,有什麽不懂的多問,我也會盡量找老同學,老朋友幫你。
  林青又和他討論了半天工作上的問題,這才打點東西準備回家。
  她的家離D市不遠,是省會,可是因為不是沿海城市,所以發展的遠不如D市快。林青的父親轉業後在政府部門做了公務員,母親已經退休在家。他們就她這一個女兒,而且又離家在外,就盼著她回家過年了。
  回家之前,林青又去了次康派,沒想到卻在一樓的大廳裏遇到了魏成晨。
  她剛一進大門就看到電梯來了,終於在門將要關上的一瞬間按下了按鈕,電梯的門又開了,隻是裏麵居然是魏成晨。
  看到是林青,他好像也有些意外,卻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林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進去,“您好,魏總。”
  魏成晨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替她按了十三層,卻沒有按十八層的按鈕。林青轉過頭看過去,她仿佛從來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心事重重,目光也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林青……”過了一會兒,魏成晨好像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林青抬頭,在電梯門上看到了他映出的麵容,好看眉頭緊鎖,也在鏡子裏看著自己。像有什麽話要說,又仿佛十分疲憊。
  出了什麽事?林青想問,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這時,電梯已經到了十三層,門“叮”地一聲打開了,林青隻好走下來。回頭看的時候,卻見電梯的門自動合上了,魏成晨挺拔的身影一閃就不見了。
  林青站了一會兒,才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了幾件東西,乘電梯往樓下走去。
  一路上,魏成晨皺著眉頭的樣子都在腦海裏晃來晃去。
  剛剛出了電梯,就聽一個柔媚低啞的聲音在不遠處喊她們名字:“林青。”
  “Susan?”林青轉頭看著這個成熟嫵媚的女人走來,不由得暗暗驚訝。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蘇老板嗎?原本精致的妝容不見了,隻薄薄地施了一點粉,穿了件淺色的大衣,神色慘淡。
  “陪我喝杯咖啡好嗎?”Susan懶懶地笑,有種莫名的無奈。
  “哦。”林青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得答了一聲,跟著她走進了大廈一樓的咖啡廳。
  “黑咖啡,謝謝。”Susan對服務員說,又問林青,“林小姐喝什麽?”
  “果汁吧。”林青回答,又看了看Susan,“聽說孕婦不能喝咖啡,要不要換別的?”
  Susan笑了,笑的花枝亂顫,又帶著點兒淒涼,“我已經不是孕婦了,孩子沒了。”
  “那個……”林青有點傻眼,這又是哪一出?
  見她吃驚,Susan嘲諷地一笑,優雅地抽出一支香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霧,這才說:“魏成晨不想和我結婚,也不想要這個孩子……”
  林青繼續沉默,想起剛剛魏成晨的表情,他們兩個鬧翻了?
  Susan優雅地夾著煙,看了看林青,“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說的話嗎?”她嘲諷地笑,“這個男人身邊的女人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月。我還以為自己會不同,真是傻瓜!”說到這兒,貓一樣的眼眸透著隱隱的幽怨,還有別的不知名的情緒。
  林青不知道說什麽好。如果是一個月前,Susan對自己說這番話,她一準兒會和她一起罵魏成晨始亂終棄。可是現在不知為什麽卻罵不出口。
  這段時間,在她眼裏,魏成晨不是以男人的身份出現,而是一個總裁的身份。來康派的日子也不短了,他的雷厲風行她多少也聽過見過,就工作來說,魏成晨是一個稱職的領導者。
  而且,看著Susan的表情,林青想不出有什麽能安慰她。這個女人比自己成熟,也比自己聰明,就像楊哲所說的,她和自己不是同一種人,這樣的人,每說一句話都暗含著玄機。林青想不明白後麵的玄機是什麽,可是卻知道她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地請自己喝咖啡。
  見林青不說話,Susan微笑地看著她,“不說這些了,聽說你負責仁心醫院實驗室工程的技術協調工作,恭喜你。”
  “謝謝。”林青回答,突然想起來菲菲說過,仁心醫院的合同是她幫魏成晨爭取到的。
  “還要趕著回家過年是嗎?”Susan問,緊接著又笑了笑,“不耽誤你了,快走吧,給你家人問好。”
  林青笑著起身,“謝謝你的果汁,我先走了。”
  Susan點了點頭。
  林青拿起背包走出了咖啡廳,到了門前的時候,她不禁又回頭看了看Susan,細細的水簾後麵,她的臉隱藏在嫋嫋的煙霧中,看不清表情。
  走在街上時,冬日裏的寒風吹著她的臉,刺骨的冰冷,來不及細想,公交車就來了,林青連忙趕了幾步擠上了車。
  魏氏的寫字樓不一會兒就被甩在後麵了,林青歎了口氣,想起Susan,還有魏成晨剛剛的表情,他叫著自己名字,聲音低啞,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都化為了沉默。
  擁有這樣複雜的生活,他真的快樂嗎?

  第 12 章
回到宿舍,林青發了一會兒呆才開始收拾東西。資料、電腦,還有林涵的明信片。看著那明信片上的紅葉,還有俊秀的英文,林青不知為什麽心裏突然很難過。
  林涵,你在哪裏?那個上學路上等他的少年,那個夜晚怕她膽小送她回家的少年,那個在銀杏樹下抱著她,叫她“傻丫頭”的學長,為什麽總是讓她等待?
  伏在桌子上,林青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晚上,北風刮了一夜,也失眠了一夜,早晨起來的時候又變成了兔子眼。
  爬起來隨便吃了點東西,這才拿了收拾好的東給曉雨和菲菲打了電話,告訴她們自己要回家,程曉雨接電話的聲音有點沙啞,菲菲說是因為出差感冒了,可是林青總感覺她情緒不對。在這個冬天裏,難道還有人在傷心?
  來到車站上了火車,剛剛把東西放好,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楊哲。
  “喂,楊哲。”林青一邊把包放到行李架上,一邊接電話。
  “林青,你在哪裏?”
  “什麽事啊?我在火車上呢。”林青問。
  “火車?”楊哲的聲音有點疑惑,“你要去哪裏?”
  “回家,”林青笑,“回家過年。”
  楊哲似是頓了頓,才笑著說:“我都忘了,好可惜,本來想請你吃大餐,還有,照片洗出來了,想給你看。”
  “真的?”林青忙問:“過完年還有效嗎?”
  楊哲在另一邊大笑,“你說的是哪一個?”
  林青咬牙,“小子,敢唬我!”
  楊哲爽朗的笑聲又傳了過來,聽上去情緒比剛剛好了很多。
  這時火車開動了,林青坐下來,“楊哲,火車開了。”
  楊哲沉默了一下,又問:“你家在哪裏,還要坐火車?”
  “S市啊,”乘務員開始檢票了,林青翻著背包,“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事。”楊哲笑,又囑咐她注意安全,這才掛了電話。
  在爸爸媽媽身邊的日子總是最幸福的,自從回到了家,林青就變成了小孩子,每天賴床到中午,然後起來吃媽媽準備好的各種美味。爸爸是十分嚴肅的人,不過看到女兒回來也禁不住高興,一家人其樂融融。
  大年初四,林青帶著表妹看電影,銀幕上女主角正在悲傷地敘述自己的愛情,周傑倫的歌聲卻突然不怕死地響了起來。林青趕緊拿出了電話,蹲在椅子下麵。
  “喂?”大過年的,是誰啊?
  “林青,春節快樂!”楊哲的聲音響了起來,話筒邊好像還有大風吹過,忽忽的聲音。
  “楊哲?”林青驚訝地提高了聲音,卻被表妹踢了一腳。沒辦法,她隻得順著座位來到放映廳外麵的走廊上,“什麽事啊?
  “林青,快出來,我迷路了。”楊哲的聲音聽著很興奮。
  迷路了還這麽高興?這人瘋了
  “那個,楊哲,你在哪裏?”
  “我剛下S市高速公路,在收費口。”
  他什麽時候來S市了?林青怔怔地看著電話。
  等她帶著表妹坐著出租車一路飛奔來到高速公路收費口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隻見楊哲開著一輛三菱吉普正在路邊衝著她們笑呢。
  林青氣不打一處來,“小子,不在家裏過年,到處瘋跑什麽?”然後又給楊哲和表妹互相介紹。
  “林青,你表妹比你漂亮多了。”楊哲笑的不懷好意。
  “是啊,我表哥還比你帥呢。”林青冷笑。
  楊哲大笑。
  林青的表妹欣欣才上高中,也是個調皮鬼,見了楊哲忙笑著說:“姐夫好,來看我姐的吧?她缺心眼,你多擔待些吧。”
  楊哲樂不可支,林青咬牙切齒。的
  上了車,林青問楊哲:“你來S市辦事?要去哪裏?”
  欣欣在一邊白了她一眼,“姐,你真傻啊?”
  楊哲看著後視鏡但笑不語,半天,輕描淡寫地說:“來看朋友,順便看看你。”
  “哦。”林青好像鬆了口氣,這才說:“對了,上次沒請你吃飯,這次請你吃我們這裏的家鄉菜。什麽時候有時間?”
  接下來的兩天,林青被楊哲和表妹抓著到處去吃,幾乎吃遍了S市的大街小巷,直到後來,一看到吃的就想吐。
  到了第三天,欣欣來電話說學校要補課,不和他們玩了,然後又在電話另一邊奸笑:“姐,人家楊哲長得帥,人又好,千裏迢迢地看來看你,你應該直接撲倒才對,不然多浪費資源。”
  這丫頭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啊?林青掛斷了電話,心裏咕弄著。
  “青青,今天又要出去?”老媽從廚房裏出來,“欣欣今天上課了吧?我看你就別出去了。”
  林青幹笑,她倒想不出去,隻是不敢,楊哲的車子說不定這會兒就在樓下呢。
  老媽繼續說自己的,“過了今年你就二十五了,怎麽還像小丫頭一樣,也不找個男朋友?鄰居王嫂的女兒和你一樣大,孩子都一歲了……”
  “媽,我出去了。”林青抓起圍巾,穿上鞋子就跑。
  “喂!你晚上回不回來吃飯?來個電話。”老媽追在後麵喊。
  楊哲的車子果然停在樓下,林青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你怎麽一點也不像女孩子?”楊哲哭笑不得。
  林青看他,“你才知道啊?”
  楊哲笑著發動車子,“今天去哪裏?”
  林青想了想,“去看看我的柔道老師吧。”
  在超市裏買了些東西,楊哲按照林青的指示來到了快到郊區的一處住宅,這裏大部分地方都改建了新房子,隻有南麵一塊兒地還沒有拆遷。林青幾乎不認識這裏的路了,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小時候教自己的李教練家
  李教練人高馬大,笑聲爽朗,見林青來看他十分高興。楊哲坐在一邊聽他們聊天,隻覺得林青的性格像男孩子和這位教練有莫大的關係,他們真像一對兒父女。李教練的夫人在廚房忙著準備水果,林青要去幫忙,楊哲一把按住她,“你陪教練聊天兒,我去吧。”說著就進了廚房。
  見楊哲走了,李教練看了看林青,“男朋友?”
  “不是不是。”林青忙搖頭,“隻是朋友。”
  “哦,”李教練看著她,“我還以為你會和林涵在一起,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回來過一次,說今年全家要搬走,走前來看看我,你不知道
  “林涵回來過?”林青驚訝地看著教練。
  李教練歎了口氣,“你們兩個孩子怎麽搞的,都不讓我省心,他心裏明明喜歡你,問你這問你那的,可就是不去找你。你也不去找他,真不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麽。這年頭,緣份錯過了,後悔都來不及。”說完,歎了口氣。
  林青低頭,心裏亂成了一團,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下來,原來他回來過,那時候他明知道自己也在S市,可是卻沒有來找她。
  “你們兩個孩子從小就要好,他放學了就在這裏寫作業,等著接你回家,長大了也處處替你著想,沒想到長大了反倒不見麵了。”李教練說到這兒,住了口,隻剩下歎息
  回去的路上,林青不說話,楊哲也沉默。
  車子到了林青家的小區前,楊哲停下車,拉上了手刹,卻仍是不說話
  半晌,林青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家門前,看了看楊哲,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青……”楊哲低聲叫著她的名字,聲音很輕。的
  林青抬頭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對不起……”她什麽都知道,可是卻什麽都不能給他。
  沉默了半晌,楊哲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林青的一頭亂發,“傻丫頭,這是什麽表情?”
  林青抬起頭來看他,楊哲的笑容似乎又像往常一樣了,“你……你……”後麵卻不知說什麽好,隻好抓了抓頭發。
  楊哲笑了,“回去吧,後天就要上班了。”
  “那你呢?”林青心裏有些愧疚,想到他這麽遠的趕來,“有沒有去看你的朋友?”
  “當然看過了,”楊哲微笑地看著她:“隻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和我做朋友。”
  “當然會了。”林青大聲說:“朋友怎麽會說不做就不做了。”
  楊哲笑的依然爽朗,“不許反悔。”
  “絕不反悔。”林青保證似的說,說完也笑了,原來友誼是不會消失的。

  第 13 章
  是誰說過,幸福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農曆新年的腳步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很快,春天便來了。
  林青回到D市以後,連曉雨和菲菲都沒來得及見,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去。
  今天的春天來的格外早,三月份就已經很溫暖了。P3實驗室的土建終於開始動工了,各種建築機械輪番上陣,轟隆隆的震天響。
  林青和遠程的一個技術總監天天陪在工地上,周若生也經常過來,隻是他手中事多,經常兩頭跑,不像林青,幹脆就不回康派了。
  一開始,工地上的工人都以為像林青這樣的毛丫頭,肯定堅持不了幾天就累跑了。可是一個多月過去了,林青不但沒有逃跑,而且在關鍵的地方寸步不讓。誰都沒有想到,林青年紀輕輕,不僅懂得實驗室裝修方麵的知識,而且連土建施工也說的頭頭是道,讓幹了二十多年建築的老劉都吃了一驚。
  大家由開始看笑話的態度,漸漸變成了對林青的讚歎,而且也不叫她“小丫頭”了,而是改叫林工程師。
  隻是,他們不知道,這些成效的背後,卻是林青多少個夜晚不眠不休換來的。那些建築方麵的書,她不知翻了多少本,一有時間就往圖書館跑,借了書就拚命擠時間看,有時候看著看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建築圖,被她拿鉛筆畫了又畫,標了又標,才終於達到了能看懂的水平。白天的時候,為了一個很小的角落的技術問題,她會查很多資料,又一連打好幾通電話聯係,直到完全沒有疑點才會讓工人開工
  這樣直幹了一個多月,基礎建設部分終於完工了。看著有了點模樣的實驗室,林青終於鬆了口氣。下麵的工作是內部裝修,雖然沒有以前的辛苦,卻是最不能馬虎的地方
  做土建的老劉和幾個工人已經完成了工作,後麵的是遠程的人來接手了,臨走前,林青和這幾個朝夕相處的工人們一起吃了頓飯,合作了這麽久,雖然中間也有糾紛,可畢竟有了感情,大家說說笑笑很高興。
  老劉說自己做完這個項目就不做了,要帶著兄弟們回家去,這次的工錢正好給久病的母親治病,剩下的再留給兒子結婚。林青也知道飄泊在異鄉的感覺,所以很替他高興。
  送走了老劉,又迎來了遠程的工程技術人員,內部裝修有條不紊地開展著,同時,需要在裝修前就送到的設置也陸陸續續地到了。林青從常駐工地,變成了康派和仁心醫院兩頭跑,隻是一次也沒有見過魏成晨。
  很快仁心醫院的主體裝修已經完工,隆重的慶祝儀式後,醫院就要開門了。
  舉辦儀式的那天,林青作為技術方的代表和康派的員工一起坐在主席台下,市長親自來剪彩,在嘉賓隊伍裏,她看到了魏成晨。
  有兩個月不見,他仿佛瘦了一些,也黑了,得體的西裝,銀色的領帶,挺拔高挑的身材,與那些身材臃腫的官員們站在一起,更顯得他氣宇不凡,隻是麵色依然冷漠,又帶著點憔悴。
  儀式結束後,在周若生帶領下,魏成晨檢查了P3實驗室的建設進度,遠程的工程師和技術人員又匯報了工作
  過程中,林青坐在一旁,偶爾插一兩句話作為補充。
  結束的時候,魏成晨和技術人員們握手,鼓勵大家繼續努力。輪到林青的時候,她抬起頭看他,俊朗的外表略帶憔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他握手的時候似乎時間要久一些,手指有著奇異的熱度。
  下午的時候,林青突然接到了魏成晨秘書的電話,要她帶著幾項設備的資料,五點鍾來總部開會。
  出了什麽事?林青不解,看看表還有四十分鍾,收拾了相關資料,又和技術人員打了招呼,來到了康派的辦公樓
  一到十三樓就看到周若生急急地迎上來,“林青,過來一下。”
  來到了經理辦公室,林青有些奇怪,“周經理,出什麽事了?”
  周若生有點心煩意亂,“林青,前幾天那批設備,就是你說技術指標有問題退回去的那批,遠程的設備經理今天來找魏總,說我們在合同上違約。”
  “怎麽可能?”林青皺眉,“那批設備根本不是我們要的,他們先說發錯了貨,又說我們違規開箱不給退換,根本就是狡辯。”
  “我知道,”周若生擺了擺手,“先不說這些,今天免不了一場爭辯。魏總今天心情不好,聽說蘇小姐的父親在找我們公司的麻煩,下命令要我們今天就把仁心醫院停業,一會兒上樓要小心,拒理力爭,而且不能出任何差錯。林小姐能負責做技術參數方麵的解答嗎?”
  Susan的父親找魏成晨麻煩?林青愕然,難道是為了兩個人分手的事?
  可是仁心醫院是魏氏下了大力氣做起來的項目,而且先期已經住進去了許多患者,要求今天就關門停業,這些患者怎麽辦?這簡直就是公報私仇。
  “周經理放心,技術方麵我來匯報。”想到這兒林青幹脆地說。
  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秘書小姐讓他們上去。林青和周若生坐電梯上樓,一路上,兩個人都不說話,變被動為主動的仗可不好打,何況對方又是老奸巨滑的業務經理。
  進了魏成晨的辦公室,林青才發現,遠程方麵來了三四個人,不僅是那個業務經理,還有幾個是在實驗室搞裝修的技術人員
  周若生與對方代表打了招呼,來的是遠程的劉經理,林青曾經和他打過交道,也聽說過他吃回扣的事。此人狡猾非常,十分難應付。
  魏成晨坐在沙發上,麵色果然十分嚴肅,還穿著上午的那套西裝,隻是神情比上午的時候還要疲憊些,將手上的資料“啪”地一聲扔到了茶幾上:“小周,劉經理說你們不按合同規定履行義務,你來解釋一下。”
  周若生看了看劉經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下,說到設備不符合標準的時候,他看了看林青,“技術指標方麵林小姐有詳細記錄。
  劉經理見周若生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很快妥協,而且態度堅持,似乎要打持久站,他本來是看準了康派的人沒有經驗,現在見此情形隻怕糾纏到底對自己沒有好處,於是笑了笑說:“我聽說P3實驗室在國內沒有幾家,林小姐這麽年輕,恐怕是沒有經驗,設備的事一時看錯也是可以原諒的。我們可以私下商量解決嘛,打擊了年輕人的積極性就不好了。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和你們計較了,魏總看如何啊?”
  這話是什麽意思?林青抬起頭,他想這麽就了結了?而且將錯誤全推到了自己和周若生的身上。看著劉經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林青感覺怒火在胸口迅速地聚集。
  魏成晨皺眉看著劉經理,又看了看周若生和林青,在搞清楚所有事實之前,他還不便發話,可就在這時,卻聽林青清晰的聲音突然傳來:“劉經理,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是這次的設備技術參數與我們需要的完全不同,我特意調查了國內其它幾家實驗室的指標做了比較圖表,三台設備成本高了二十二萬七千元,性能卻越來越低。您要不要看一看?”說到這兒,林青又冷冷地看了看對方的代表,“合同上寫的清清楚楚,如果遠程提供的設備達不到要求,一切後果由你們負責。劉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
  劉經理被林青這一通話說的一愣,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小丫頭竟然連設備中間的差價都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遠程原本是因為定貨方麵報錯了單,所以拿不出實驗室想要的設備,所以先用別的頂替了,他以為康派這邊的技術人員查不出來,沒想到林青當天把東西全退了回去。一來一往,他損失了好多運費和人工費,所以才憤憤不平地告到魏成晨這裏。可是哪裏想到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將其中所差的參數一字不差地報了出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是好了。
  半晌才幹笑了兩聲說:“這位年輕的小姐脾氣真大,咱們有事好商量,沒必要搞成這樣吧?”
  林青冷冷地看著他,這個老狐狸又想把責任往外推,可是在準確數據麵前又說不出什麽來,所以開始和稀泥。
  劉經理見林青不說話,便轉向了魏成晨說:“魏總,您手下可全是精兵強將啊,把老劉我說成什麽人了?我能做那樣的事嗎?”
  聽了這話,魏成晨笑了笑,“承偉公司的黃總今天來電話說手中有一批實驗室設備,劉經理既然在履行實驗室設備項目上有問題,我們可以先解約,康派和承偉合作也是一樣的,明天我就給貴公司的李總打電話,我的秘書會通知您細節。”
  “這……這怎麽行?”劉經理一聽就急了,“魏總,我們也是有合同的啊,您不能輕易就悔約。
  魏成晨站了起來,英俊的臉上掛著笑容,卻異常的冷酷,“劉經理,我和李總是老朋友,相信一個小項目不會影響兩個公司的長遠合作,這個問題我想我們不必再談了。”說著,向周若生道:“小周,替我送客。”
  “你……”劉經理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著周若生已經站起來客氣地替他打開了門,猶豫了半天,還是灰溜溜地帶著幾個人走了。
  林青站在門前看著一行人離開,沒有說話。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魏成晨發火,沒有狂風暴雨,也沒有嚴厲的措辭,卻淩厲的殺人於無形。是什麽樣的經曆才能練就現在這樣的他?
  沒多久,周若生回來了,向魏成晨簡單匯報了下剩下的情況。
  “你看著處理吧,明天和小陳一起去見見承偉的技術人員,”經過了剛剛的事魏成晨似乎格外的疲憊,一隻手按了按額頭,才說:“沒事了,你們下班吧。”
  “魏總,您身體不舒服?”周若生問,“要不要讓小陳上來?”
  “不用了,小陳不在,”魏成晨揮了揮手,“我回去休息下就好了。”說著,站起來拿起外套和鑰匙。
  周若生不好再問,隻得和林青走了出來。
  到了前台,王秘叫住了周若生,和他說什麽事,林青自己走到了電梯間按下了按鈕。
  電梯很快就來了,林青走了上去,按了一樓,門關了上去,可是一會兒卻又打開了,電梯外魏成晨胳膊上搭著大衣走了進來。
  見到林青,他有點意外,卻略微點了點頭,走了進來。
  電梯關上了門下行,林青抬頭,明亮的門上映出了魏成晨緊皺的眉頭和沉鬱的表情。

  第 14 章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林青對魏成晨道別,卻見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目光是深思和說不明的陰沉。電梯門很快又關上了,魏成晨去地下停車場了。
  他這是怎麽了?林青有些疑惑,對著電梯門發了一會兒怔,這才向大門走去。
  天已經黑了,不知何時下起雨來,浠浠瀝瀝的很大。林青有點鬱悶,摸摸背包,裏麵並沒有帶什麽能遮雨的東西。大廈旁沿著一層的地上有一排地方沒有水,原來是上麵的屋簷擋住了。
  林青順著台階走過去,邊走邊想著過了馬路攔一輛出租車
  可是她剛剛走過去,卻突然從右側竄出一台車,耀眼的車燈在雨天裏“刷”地照過來,讓林青沒防備地一怔。
  尖銳的刹車聲響起,在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黑色的寶馬驟然停住,車子幾乎貼到了她的身上。明亮的刺眼的車燈照過來,幾乎什麽都看不見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在停車場裏用這種速度開車?林青憤怒地想看清司機,可就在這時卻隻聽車門嘭地一聲打開,一個人影快步走了過來,居然是魏成晨。
  亮如白晝的車燈下,他英俊的臉繃的緊緊的,眼睛裏的怒火幾乎冒出來,大聲說:“林青,你沒長眼睛嗎!剛剛差點壓死你,知不知道?!”
  怎麽會這樣,林青看著魏成晨,這人瘋了嗎?剛剛自己經過這裏的時候連發動機的引擎聲都沒有聽到,可轉眼間車子就來到了跟前。
  雨夜裏,魏成晨英俊的臉龐緊繃著,冷酷的幾乎沒有表情,目光陰狠地看過來,似乎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她的身上
  這是怎麽回事?他以為飆車就可以解決問題?還是心情不好需要找替罪羊才是理由?
  想到這兒,林青也不由憤怒起來,清亮的大眼睛看著他,“魏成晨,你這個懦夫!”
  “你說什麽!?”漂亮的鳳目眯起,隔著雨水,陰冷的嚇人。
  “我說你是個懦夫!”林青大聲說,明亮的目光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
  “林青!”魏成晨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兩個個字,冷酷的麵容繃的緊緊的,有一瞬間,幾乎像是要對她動武。
  “要打我嗎?”林青瞪大眼睛看著他,“比起蘇小姐的父親要求仁心醫院停業,可能魏氏總裁拳擊小工程師的花邊新聞更搶眼吧,這真是絕妙的小報消息,說不定還能轟動一時呢!”
  “你!”魏成晨原本氣憤的心情卻因為聽了這番話而變的有些哭笑不得,看著林青一身濕淋淋地站在雨裏,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流露著他從未見過的神情,雖然談不上好看,卻是倔強的可愛,也讓人莫名的心動
  春雨毫不客氣地落下來,兩個人都淋的像落湯雞,魏成晨甩開林青猛地轉身打開車門上車,發過了脾氣,身體上的不適卻一下子湧了上來,倒在駕駛座裏,疲憊排山倒海一般壓得他幾乎動不了。
  林青說的對,他是個懦夫,蘇老爺子在電話裏咄咄相逼他不在乎,仁心醫院被命令停業他也不在乎,可是剛剛在看見林青險些被自己撞倒,心裏卻沒來由的恐懼,他被自己突如其來感情嚇到了,所以壓抑的怒火止不住地噴發出來。可是發怒以後呢?難道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消失嗎?
  睜開眼睛,林青還在雨裏站著,車燈下的她有些狼狽,卻更讓人憐惜。關上了車燈,他閉上眼睛,為什麽他們兩個人的相遇似乎不是在尷尬中,便是像眼前這樣的衝突中,好像互相注定了見到對方就要怒火中燒。
  全身酸痛的難受,可心裏無名的情緒卻更讓他頭痛。
  林青站在車外,雨水冰冷地淋透了衣服,她卻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車裏的魏成晨,她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樣那樣疲憊不堪,又倔強地不肯認輸。突然耳邊響起了菲菲的話,“你們兩個都是驕傲的像孔雀一樣的人……”
  可就是這樣驕傲的一個人,剛剛卻在自己麵前讓步了,他那樣的焦急,好像在和什麽抗爭,卻又力不從心……
  雨水淋濕了他的頭發,魏成晨靠在車裏,眉頭緊緊地皺著,有一刻,林青甚至感覺那神情居然像個倔強的小男孩。想起上午握手時那奇異的熱度,還有剛剛在辦公室裏他疲憊的神情,於是她決定不和他計較。
  “你……身體不舒服吧?”林青靠近車子問,“吃過藥沒有?要不要去醫院?”
  魏成晨皺眉,麵色又冷酷起來,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是什麽態度?林青皺眉看著他,難道也像小孩子一樣,一生病就鬧脾氣?
  魏成晨卻不看她,伸手發動了車子,車燈又刷地一下亮了起來,可是伸手關門的時候,卻發現見林青還站在雨裏,全身濕淋淋的看著自己,心裏有個地方突然變得柔軟起來,他按下車窗,“上車!”
  車子在雨夜裏行駛在大街上,裏麵坐著兩個全身濕透了的人。魏成晨好看眉頭深鎖,一言不發。林青也好不了多少,冰冷的衣服全貼在身上,讓她抖個不停。
  在一家私人診所門前,車子停了下來,魏成晨下了車,林青也走了下來,衣服還在滴著水。魏成晨無奈地看了看她,終於還是歎了口氣,拉著她走了進去。
  診所裏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患者了,幾個小護士聚在一起聊天,見他們走了進來似乎突然變得很興奮,目光一直圍著魏成晨打轉,有幾個臉頰都變得紅潤起來,搶著導診。
  林青坐在長椅上看著他,淋了雨的頭發半幹,襯衫濕了貼在胸前,越發顯出挺拔的身材,隻是站在那裏,就吸引了所有異性的目光。這樣的魏成晨,難怪會有眾多女人追捧。
  病情很簡單,勞累過度加上重感冒,醫生開了幾劑藥,叮囑按時吃,然後看了看魏成晨,“先生開車來的嗎?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最好不要開車,以免發生危險。”
  取了藥,兩個人走出門來,看著停在路邊的車子,魏成晨皺了皺眉,看向林青:“你有駕照嗎?”
  夜色下,一輛嶄新的寶馬緩慢地行駛在路上,林青感覺自己握方向盤的手全是緊張的汗水,等信號燈的時候,她看了看坐在身邊的魏成晨,似乎是疲憊至極,他閉著眼睛靠在座位睡著了,好看的眉頭皺著。即使在夢裏,也不能放鬆嗎?林青歎息。
  車子停在魏成晨住的小區時,已經很晚了,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越下越大,因為不熟悉這裏的路狀,林青停車的時候撞到了小區裏的一處雕塑,隻聽“嘭”的一聲,右邊的車燈一下子就暗下來了。
  聲音驚醒了魏成晨,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外麵。
  “那個……好像撞到什麽了……”林青汗顏,但願這車燈不會很貴。
  “下車吧。”魏成晨似乎並不在意,打開了車門。
  林青無奈隻得跟了下來。
  這是一處臨海的高檔住宅群,分成墅區和公寓區,兩個人來到樓門前的時候,魏成晨卻發現林青還站在台階下麵。
  “為什麽不過來?”魏成晨皺眉,她現在的神情就好像自己上次送她回家時的一樣,仿佛下一刻就會說:魏總,我回去了。
  “林青,”魏成晨無奈地用手撐著門,“這附近現在已經叫不到車了,步行的話,我敢保證三個小時內回不到市區。”歎了口氣,他繼續說:“如果你剛剛沒有撞碎我的車燈,也許現在還可以開車回去,不過很遺憾……”他沒有說下去,卻滿意地看見林青哆嗦了一下,走上了台階。
  來了九樓,魏成晨打開了房門,林青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溫暖和外麵的陰冷形成了極強烈的反差,是典型的單身男性居住的地方,空氣裏的味道和魏成晨身上的味道一樣,清新又自然。
  遞給林青一條毛巾,魏成晨才去吃藥。經過了剛剛的休息,身體上的不適似乎好些了。轉頭的時候,卻見林青站在客廳裏用毛巾擦著頭發。
  她外套已經濕了,不過好在夾克比較厚,裏麵的衣服沒有全濕,而且在車裏的時候已經幹的差不多了。
  “要不要洗澡?”魏成晨問:“我可以回避。”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辭,“這樣挺好。”
  魏成晨看了看她,沒有說話,轉身進了浴室。
  站在客廳裏聽著嘩嘩的水聲,林青的心裏有點不安,這裏充滿著太多的男性味道,冷色調的沙發和地板,還有深藍色花紋的地毯。突然,茶幾上的一張照片卻引起了她的注意。這一個很精致的銀色相框,漂亮精巧的鑲邊裏是一家三口。男主人英俊的麵容微沉,有點冷漠。女主人有著長長的卷發,薄而小巧的嘴唇,笑的十分優雅。照片上的小男孩看上去隻有七八歲的模樣,長得十分像父親,可是微笑著的嘴角卻像母親。
  這顯然是魏成晨小時候和父母的合照,看著上麵還略帶稚氣的小男孩,林青笑了,原來嚴肅冷酷的他,也曾經有這樣可愛的時候。
  房間裏的空調開的很大,溫暖的空氣讓林青打了個哈欠,將照片擺好,她靠在了沙發上,一連幾個月的緊張工作讓人疲憊不堪,突然這樣放鬆下來,很容易犯困。於是當魏成晨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發現原本坐立不安的林青,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溫暖的光線照在白皙的臉上,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剛剛還張牙舞爪的她,現在又變成了沉睡中的小王子。

  第 15 章
  窗外雨還在下,風夾雜著雨點劈叭地打在窗戶上,而室內卻溫暖如春。
  沙發上的林青呼吸像嬰兒一樣輕,魏成晨感覺似乎自己輕輕的一個碰觸,她就會醒來,然後客氣疏遠地笑,再一次拒絕自己。
  每到這時,他就會抑製不住自己的怒火,從小到大還沒有哪一個人這樣拒絕自己,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可是隻有林青,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刻意地疏遠他,讓他莫名的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憤怒和失落。
  她叫他“魏總”,笑的時候可愛單純,仿佛擁有全世界一樣的快樂自信。
  他曾經遠遠看見她在工地上指揮技術人員工作,明明身體已經十分疲憊,卻仍保持著笑容,然後在大家都不留意的時候才露出脆弱的表情。
  他遠遠地看著,那一刻突然很想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裏,可是理智卻告訴他,當他走近的時候,她仍會打起精神對自己微笑,刻意而疏遠。林青就是這樣。
  很小的時候,魏成晨就知道自己擁有的很多,身邊有眾多的人圍繞著他,巴結奉承。他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麽,所以他讓他們滿足一點,卻又不完全滿足。隻有這樣,這些人才會為自己所用。
  長大後,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她們瘋狂地迷戀他,迷戀他的外貌,他的金錢,他的地位……
  他與她們交往,帶她們參加上流社會的宴會,買最華貴的珠寶,去世界各地消遣,她們感激他,對他百依百順,甚至於也有人為了能長久地得到這種生活而對他玩心計,可是這一切,他都知道。
  心情好的時候,他陪她們玩玩,享受著她們帶給自己的滿足感。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開始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看著她們為了爭奪自己而互相惡語中傷,等她們將所有醜陋的東西都暴露在空氣中時,他便將她們徹底拋棄。
  可每到這時,也是他最孤獨的時候,沒日沒夜的工作,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然後再尋找新的伴侶,重複玩著新歡與舊愛的遊戲
  隻是心裏卻越來越覺得空蕩,感覺自己就是一台賺錢的機器,沒有理想,沒有感情,也沒有任何對未來的希望
  這樣的情形直到他看到了林青在康派的演講,她站在那裏,講著她對事業和理想的熱愛,那樣單純而執著的目光,仿佛世界都在她的心裏。第一次,他抑製不住地為一個女人而心動。
  可是,他卻進不到她的心裏
  這個認知讓他挫敗又憤怒,心裏仿佛有什麽在瘋狂在滋長,卻因為得不到營養而渴望又焦燥。
  此時,看著林青的睡顏,內心的渴望又浮動起來,可是他知道,她不同於他以往認識的任何女人,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無法打動她的心,因為它早已經被別的東西填滿了,滿到再也容不下他一絲一毫的位置。
  他擁有一切,卻唯獨沒有可能打動她心靈的東西,這種感覺就像突然之間由億萬富翁變成一無所有的乞丐,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強烈的失落。
  可是失落之後,卻是更想得到的決心,他貪戀她清純的笑容,自信的微笑,清澈的眼神……
  不論她的心裏藏著什麽秘密,他終有一天要打開它,然後將它放進自己的心裏,隻屬於他自己。
  想到這兒,魏成晨冷酷的嘴角輕抿。
  似乎睡的不舒服,林青動了動,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魏成晨拿起她蓋在身上的外套,彎腰將她抱進了自己的臥室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林青顯然是累壞了,依然沒有醒來。隻是皺著的眉頭放鬆下來,又沉沉睡去。
  魏成晨的手指輕拂過她蓋在額上的短發,目光溫柔,沉默地看了半晌,這才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春雨似乎減弱了一些,他燃起一支香煙,看淡淡的煙霧慢慢擴散,一如心裏的情感。
  突然一陣悠揚的鈴聲響起,原來林青的手機滑落在沙發上,拾起來看時,卻見屏幕上顯示著楊哲的名字。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渺渺升起,隔江千萬裏……”略帶憂鬱的男聲回蕩著,許久才掛斷。可停止片刻,卻又響了起來。
  魏成晨坐在沙發裏,看著七彩的屏幕跳躍、變化,任由香煙的煙霧在麵前升起,直到手機最後一格電池被耗光……
  窗外的春雨浠瀝,看來這一夜失眠的人注定不止他一個人
  春天的天氣是小孩子的脾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天微微亮的時候,外麵已經是風和日麗了。
  林青從沉睡中醒來,好久沒有這樣睡一覺了,床好軟好舒服,被子有淡淡的清香。
  等等,林青一下子清醒過來,這裏不是自己的宿舍,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味道,一切都是陌生的。
  掀起被子坐起來,通過半掩的門,她看到了客廳裏藍色的地毯,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魏成晨的家。老天,自己居然在他的家裏睡著了。
  起床來到客廳,春天的陽光透著落地窗戶掛著的紗簾照進來一絲溫暖,沙發上,魏成晨披著一件大衣睡著了。
  原來是自己占了他的床,這樣說來倒是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的?想到這兒,林青不禁有些臉紅。
  桌子上放著自己的手機,她拿到手裏想看一下時間,卻發現已經關機了。輕手輕腳地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背包和外套,林青轉頭看了看魏成晨,實事求是的說,他這樣英俊的男人還真是不多見。與他平時雷厲風行又冷漠異常的工作態度相比,現在睡著了的他更讓人感覺親切些。
  寬闊的額頭,濃黑的眉毛,好看的鳳目就算是閉上的時候也微微上挑,以前看上去隻覺嚴厲,可是此刻倒覺得實在是有些迷人。下巴上有輕微的胡子茬,這與他平時整潔幹淨的形象有些出入,卻更生活化,也更有男人味。
  林青看了他半天,感覺自己都快流口水了,這才拿著東西輕手輕腳地準備往外走,隻是來到門前回頭看向魏成晨的時候,突然感覺他的樣子有些孤單,這樣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生病了也沒人照顧。昨天若不是和自己吵了一架,他可能也不會去醫院抓藥。
  想到這兒,林青從背包裏拿出了筆和便箋紙,在上麵寫著“魏總,要按時吃藥。我還有事,先走了。”
  落款是:林青。
  寫好以後,輕輕一拍,“啪”地一聲就貼到了門上。
  這樣就行了,他出門的時候肯定能看到。想到這兒,林青這才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春天的陽光溫暖舒適,南風帶來淡淡海水的味道,林青一邊走一邊換了手機的電池,看著上麵顯示的時間歎了口氣,看來想在上班前趕到工地上是來不及了。
  抬眼時,卻發現昨天自己開來的魏成晨的車子停在不遠處,過去一看,右邊的車燈已經全碎了,旁邊的漆也蹭掉了好多
  看著嶄新的寶馬被自己搞成這樣,林青忍不住抓了抓頭發,但願這車燈不會很貴,不然自己拿什麽賠給魏成晨
  正在這時,手機突然又響起來,先是一條接一條的短信,足有三四條,還沒等林青看清內容,周傑倫的歌聲卻又響起來了,林青隻得先接了電話。
  “喂,楊哲……”她的話還沒說完,對麵就傳來了楊哲從未有過的焦急又略帶憤怒的聲音:“林青,你在哪裏!為什麽整晚都沒回來!?電話也不接!
  “什麽?”林青被他這樣辟頭一問有點摸不著頭緒,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手機沒電的事,忙說:“楊哲,對不起,昨晚我手機沒電了。”
  “是嗎?”楊哲的聲音很輕,帶著明顯的不信,接著又問:“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
  林青見他這樣急匆匆,心裏莫名其妙,不過想到他可能是關心自己,於是也就不在意了。現在聽他問自己在哪裏,才想起昨天晚上來的時候仿佛在路上看過一個牌子,上麵寫的是什麽“藍山別墅”。
  “楊哲,我也弄不清這裏是什麽地方,好像叫什麽‘藍山別墅’,你來過嗎?”
  電話另一邊的楊哲聽了這話,突然沉默了,隻是林青就算是隔著電話也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出什麽事了?”林青不解,“楊哲?”
  “你等著,我馬上就來。”楊哲說完這句話,“啪”地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這人犯什麽神經?林青皺眉。
  看了看手機,上麵居然有八條未讀短信,林青一邊往小區外麵走,一邊翻看,居然都是楊哲發來的。
  20:23:林青,為什麽不接電話?
  20:27:我找你有事,睡覺了?
  20:38: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發生什麽事了?
  20:59:再不接電話我去找你了。
  21:42:我在你家樓下,出來吧,我有事和你說。
  22:12:林青,為什麽不在家?我敲門了,你同事說你根本沒回來。手機為什麽關機了?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22:31:真的生氣了?我們真的連朋友也不能做嗎?
  00:58:我在樓下,等你到回來為止……
  一條條短信翻過,林青仿佛能想象出楊哲由焦急到無奈的神情,原來自己竟讓他有這樣的誤會,而且在家門前等了一夜,想到這兒,她的心裏十分愧疚,忙背好背包,向小區外跑去。

  第 16 章
  春天的早晨還有點冷,尤其是雨後。不過空氣卻是足夠清新,南風帶來海的味道,林青站在藍山別墅小區的大門前舉目遠眺,蔚藍色的大海在陽光下閃耀著點點銀光,美如夢幻。
  算著楊哲開車過來還有一段時間,林青幹脆順著唯一的一條路邊走邊看風景,可還沒等她走多久,卻隻見遠處一輛陸虎飛馳而來,路上的積水被它壓的飛濺起來。車子到了林青身邊,猛地刹住了。
  林青有些驚訝,可是下一刻卻見車門一下子打開,楊哲冷著臉走了下來。
  想到剛剛的短信,林青心中有些愧疚,於是看著這輛嶄新陸虎笑著說:“哇!楊哲,你發財了?這車真漂亮!”
  楊哲沒有回答,隻是看著林青,嚴肅的可怕,“你怎麽會在這裏?”
  “哦,我的朋友昨天病了,我送他回來。”林青笑著說
  楊哲看著她,神情嚴厲:“一個女孩子整夜不歸,你知不知道多危險?”
  “對不起,楊哲。”林青的聲音低了下來,“沒想到讓你等這麽久,我以後不會了,真的。”說完,抬起頭看著他。
  “林青。”楊哲無奈地說,“那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幾乎一個小時?!”
  “這麽久?”林青疑惑地看著他,難道是因為自己睡的太熟了,所以沒聽到?
  楊哲看著她,許久才輕聲說:“林青……”可是後麵的話卻不知道怎麽說。
  剛剛來的路上,他幾乎是一路飛車,連闖好幾個紅燈,不顧一切地趕過來。在聽到這個地址時,仿佛意識到會有某種可能一樣,心跳的厲害。就像有人在用生鏽的刀子割去最心愛的東西,一下下的痛,心裏一次次地對自己說: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心裏似乎總有種不詳的預感,這預感自從他在林青電話裏聽到那首熟悉的法文歌便開始了。
  不要讓林青也變成某個人那長長的一列名單中的一個,來的路上他曾經千百次地在心裏這樣說,他可以容忍她心裏已經有別人,卻忍受不了她在拒絕了自己以後卻和他在一起的結局。
  隻是,現在的自己,甚至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楊哲,”林青的聲音明顯帶著愧疚:“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昨天真的是朋友病了,我送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又下雨,手機又沒電了。”說到這兒,林青抓了抓頭發,“以後不會了,你……你要是還生氣,我們去柔道館,你打我好了……”
  心裏的焦急、氣憤和失望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卻一下子都化成了溫柔和憐惜,楊哲看著林青,她低著頭,短發被風吹起,外套上還帶著水漬,有點狼狽,卻說不出的可愛。
  “傻丫頭……”楊哲的心裏有溫軟的東西慢慢融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終於還是歎息一聲,不說話了。
  回去的路上,楊哲專心開車,林青感覺空氣有些尷尬,於是隻得幹笑:“這車子好漂亮,是你的?”
  楊哲不說話。林青低頭,原來還在生氣啊。
  車子向市內開去,幾乎用了半個小時才來到市中心,林青突然想到,剛剛楊哲似乎十幾分鍾就到了藍山別墅,原來他這樣擔心……
  “楊哲,”想到這兒林青小心地問:“你是不是沒吃早飯?我請你吃飯吧。”
  楊哲不語,卻直接將車子開到了林青的宿舍樓下,這才轉頭看著她:“你先回去洗個澡,我在這裏等你。”
  “哦。”經他這麽一說,林青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淋濕的外套雖然幹了,卻皺成了一團,於是忙跳下車向楊哲笑:“等我一下,馬上下來。”說著,就跑了進去。
  林青跑進宿舍,衝進浴室洗了一個戰鬥澡,出來的時候換了衣服,又拿起電話給周若生請了兩個小時的假,這才收拾好東西來到了樓下。
  楊哲將車子開到了一家粥店,這時不到八點,來吃早餐的人還不少,兩個人點了幾樣小菜坐下來,林青這才想起來什麽似的問:“對了,楊哲,你說昨天找我有事,是什麽事啊?”
  楊哲遞給她一杯水,這才說:“下周開始我要去S市上班了。”
  “是嗎?”林青接過水杯一怔,“要去多久?”
  楊哲皺了皺眉,“最少要幾個月吧,那邊有個項目才啟動,父親的意思是要我幫他照看一下。”
  “哦……”林青沉默了,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楊哲對她來說像朋友又像兄長,一下子離開,倒有些失落。
  “怎麽又是這種表情?”楊哲勉強笑笑安慰她,“我是去建設你的家鄉啊。再說S市也不遠,頂多三個小時的車程,隨時可以回來。”
  聽了這話,林青這才笑了笑,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楊哲,你知不知道寶馬車的車燈多少錢?”
  “你問這個幹什麽?”楊哲想了想,“大概三萬塊左右吧,便宜的也要兩萬……”
  噗!!
  沒等他說完,卻見林青將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伏在桌子上不停地咳嗽。
  “傻瓜,慢慢喝,別急。”楊哲連忙站起來寵溺地責備,一邊遞過去餐巾紙一邊幫她捶著後背。
  林青嗆得鼻涕眼淚流了一把,半天才好些了,一邊接過紙巾擦著臉,一邊暗自咬牙。
  三萬塊!她大半年的薪水啊。老天,魏成晨為什麽要開這麽高級的車!這下子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楊哲看著她咬牙切齒,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好看的眉頭皺起來,看著林青不語。
  吃過了飯,楊哲開車送她到實驗室的工地上,看見林青打開車門要下車,心中不知為什麽感覺不安,一伸手拉住她,“記得給我電話,還有,不許關機,也不許不接電話。”
  “知道了。”林青回頭笑,跳下車向他揮手,“快回去吧。”
  楊哲不語,卻一直看著林青離開了自己的視線,走進了實驗室,這才發動了車子離開。
  實驗室的工程還在緩慢地進行著,因為遠程的原因沒有到齊的設備也多多少少影響了工期。那些技術人員顯然聽說了昨天晚上的事,見到了林青目光有點異樣,不過倒也沒有惡意。
  工作間隙的時候,她又跑到仁心醫院看了看,卻發現醫院上上下下仍在繼續運營,似乎根本沒有受到蘇老爺子的影響。看到這兒,林青不由鬆了口氣。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快下班的時候,周若生來電話,讓她去商量一份圖紙,林青這才回到康派。
  還沒進大樓呢,她就一眼看到了魏成晨的助理小陳正在院子裏擦車。他顯然也看到了林青,遠遠地就打招呼:“林小姐,好久不見啊。”
  林青暗中咬牙,這小子為什麽每次在最需要的時候都看不到影子,不需要的時候反而晃來晃去?
  小陳當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見她笑著走過來,於是問:“來找魏總嗎?他不在,一大早就飛去北京了。”
  林青當然不是來找魏成晨,不過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倒有些奇怪,於是忙問:“他去北京幹什麽?”
  小陳嘿嘿一笑,“也沒什麽事,不過是見見老朋友,解決點小問題。”
  林青知道他不想說,於是也不問了,就要上樓去。可是一轉身看見小陳擦的那輛VOLVO,心裏突然想起件事,於是笑著問:陳助理,魏總的寶馬呢,怎麽不見?”
  “別提了,”小陳歎氣,“今天早上送修了,好好的一個前大燈全撞碎了,魏總隻說是天黑看不清路,不過他的水平我知道,再怎麽黑也不至於在小區裏撞了,八成又是給誰練手了。估計全修下來怎麽也得個三五萬的,燒錢一樣啊。”
  林青聽的腦後直冒冷風,趕緊告別小陳上樓了。
  時間平靜地過去,林青除了繼續負責實驗室的工作外,最擔心的就是寶馬車燈的事。自從上次撞壞了車子,她就一直沒有見到魏成晨。據周若生說,他在北京呆了一周的時間,又輾轉飛去了香港。
  林青聽了以後,巴不得他再多飛幾個地方,最好能去非洲逛逛,說不定看過了大草原上的獅子鱷魚後,就忘記車燈這碼事兒了。
  楊哲已經去S市報到了,每隔兩三天就有電話打來,隻是說不了幾句就有人找他,後來幹脆半夜打來,搞得林青經常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春天的天氣回暖很快,轉眼已是春暖花開,大地一片生機。可是林青的情緒卻沒什麽起色,在網上聊天時遇到了師兄,告訴她林涵可能要推遲回國,要先去紐約參加一個學術論壇。
  聽了這個消息,林青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既期待他回來,卻又害怕真正見到他。就像盼望的久了,反而弄不清自己等的是這個人,還是這份期待的感覺了。
  可就在她掙紮在矛盾裏的時候,周若生卻帶來了一個讓人驚訝的消息:Susan的父親蘇老爺子被雙規了。
  周若生說這話的時候喜形於色,他因為仁心醫院的事沒少跑腿,所以格外興奮,笑著對林青說:“總算把這老頭子解決了,這些天我都快頂不住了,魏總真是有辦法,去北京沒幾天就把他的老底都翻了出來,聽說這次中紀委也介入了調查,以後他可別想再找咱們的麻煩了。”
  周若生說的眉飛色舞,林青卻聽的沉思不語,Susan哀怨的表情似乎還在眼前,到底出了什麽事竟會讓兩個人分崩離析到這種地步?自己見到的魏成晨雖然有些冷酷,卻不會像這樣絕情的人。到底是他生性如此,還是在商場上的嚴酷造就了現在的他?
  林青一時竟有些迷惑。

  第 17 章
  時間過的飛快,春天轉眼就過了大半,眼看就到五一勞動節了。
  由於實驗室內部裝修十分麻煩,細節問題又多,還要不停地接收廠家發來的設備,所以五一節的假期林青也休息不了,隻好打電話和父母說了一下,然後每天都去實驗室守著。
  每年的五月都是結婚的旺季,今年的也不例外,還沒到月末呢,林青就接了好幾個請柬,全是同學的婚禮。那些在大學裏已經談了很久戀愛的同學,畢業剛一安定下來,就都忙不迭地結婚了。
  四月三十號的時候,林青又接到了中學同學安寧的電話,通知林青去參加自己的婚禮。安寧本來是S市的人,後來找了個D市的男友,所以就嫁了過來。
  電話裏,安寧完全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和林青說:“其實結婚就是這麽回事兒,什麽愛情啊,浪漫啊都不如有錢有房實在。你就拿我以前處的那個男的說,他有啥啊,不就是長得帥點嗎?窮的叮當響,出去吃飯我還要找個便宜點兒的館子,怕他付不起賬下不來台。這日子過的多累?”
  林青笑著在電話這邊聽,安寧雖然沒有上過什麽大學,可看問題卻比一般人都準確,辦事兒也十分麻利,現在經營一家小本生意,還很紅火,這全都得益於她的精明能幹。聽說她的老公是著名的“妻管嚴”,還沒結婚,家裏財政大權就都交給她了。
  見林青不說話,安寧又問:“對了,你最近怎麽樣?工作還好吧?什麽時候結婚?”
  林青簡單說了一下工作情況,結婚的事隻說還沒考慮
  安寧一聽就歎氣,“我說青青啊,上學的時候不是有個和你同姓的小子天天來接你嗎?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你哥,後來才知道是鄰居,後來聽說還是L大的高材生,沒聯係了?”
  “哦,他啊……”林青知道她指的是林涵,可是一時間卻不知怎麽解釋兩個人的關係。
  安寧見她不說話,這才說:“前些日子我聽你的大學同學說,他出國了。”
  “嗯……”林青悶悶地答,心裏隱隱地痛又開始浮現。
  安寧聽了這話卻不平起來,“傻丫頭,你看看那些出國的,有幾個還會記得國內的女朋友,別說你和他還沒明確交往,就算是訂了婚的最後不也分手了嗎?再說他們家條件那麽好,說不定在國外早已經把你忘了,你還傻等什麽,女人有幾年的青春啊?就算把他等回來,他還能和你在一起?”
  握著話筒,林青感覺安寧似乎把自己這些年不敢細想的擔憂都說了出來,每一句好像都敲在了她的心上,聽得人隱隱作痛。可是林涵這個名字刻得太深,以至於她都不知道怎麽才能把他抹去。即使是真的抹去了,也會在心上留下深深的傷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五一的假期全都淹沒在了繁多的婚禮聚餐中,最後一天的婚宴是晚上結束的,當林青扶著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師兄上了出租車時,天已經黑了。說來諷刺,想當年他才是新娘的男朋友,可是畢業後,卻各分東西了。再次見麵卻是她的婚禮,怎能讓人不傷心
  師兄顯然喝的有點多,說話都不利索了,隻是不停地說:“這就是她想要的,這就是她想要的……”然後又看著林青,晃了晃頭,“小師妹,你什麽時候結婚?師兄……師兄肯定捧場。”
  林青笑了笑,沒說話,她的婚期隻怕是遙遠的讓人連期待都不敢。
  師兄也不介意,將頭靠在後麵,感歎著:“人啊,誰能不現實呢?你還在想著林涵吧?我聽說有人在美國見到他了,就是這次的學術交流,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林涵了,現在是神經外科的碩士,可風光了,他導師的女兒全程陪同,人長得可漂亮了,也是神經外科的醫生,聽說兩個人準備訂婚了,不過……”
  溫暖的空氣裏似乎摻進了寒風,林青隻感覺那陰冷一下子透進了胸口,心像被狠狠紮了一下,居然痛的無法呼吸,師兄後麵的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原來,這才是他一直沒有消息的理由,他說了要自己等他回來,沒有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那天晚上,林青已經不記得是怎麽回到家,又怎麽挨到了天亮,心裏明明難過的要死了,眼睛裏卻一滴淚也沒有,有時候甚至感覺對周圍的事物聽不到,也看不到,就像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一樣。
  當手機的鬧鍾響起來的時候,林青才意識到自己竟在地板上坐了一夜,糊裏糊塗地洗漱完,周若生的電話突然來了,說是今天有個會議,要她去康派上班。
  原來自己還要上班,林青抬頭看了看窗外,太陽照常升起,與以往並沒有不同,可是心裏卻怎麽也回不到過去了。
  康派還是一片繁忙,今天開的是全體大會,大廈的員工大部分都參加了,台上講的熱鬧,台下的林青卻一片茫然,完全沒有聽進去。
  坐在一邊的李薇捅了捅她,小聲說:“喂,你看見魏總了嗎?他今天可真帥,怪不得那個Susan纏著不放,嘖嘖,有這樣的男人做男朋友,哪還能看得上別人啊?”
  林青機械地抬起頭看向台上,似乎有好幾個人,魏成晨一身淺色的西裝坐在那裏,周若生坐在他身邊在講著什麽
  似乎發現有人看過來,魏成晨的目光也轉了過來,雖然隔的很遠,林青也能看得出他正在看自己,目光很深,有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會議開了一上午,中午吃飯的時候,林青接到了研究所主任的電話,說是晚上主管部門的幾個領導要來,讓林青去匯報一下實驗室工作的進展情況。
  林青去告訴周若生自己要回研究所的時候,他似乎正在和誰通電話,態度十分客氣。
  “您的意思是晚上請他們吃飯?好,我去訂座位,沒問題。”說完,才掛斷了電話。
  林青將自己要回研究所的事說了,周若生問需要不需要派車送,林青忙說不用,這才準備好資料回去了。
  研究所的上級單位是科技局,這次來檢查工作的是一個副局長,還有另外兩個人,說是外地的專家。其中有一個大約五十歲左右的胖子,長得油膩膩的,說話卻細聲細氣地像女人,人稱老馬。匯報的時候,他提了好多問題,又東扯西扯說了好多意見。
  林青所在的研究所主任姓高,才提拔起來沒多久,見人家提了這麽多條意見,又是局長帶來的,於是忙點頭答應,又讓林青記下來
  匯報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高主任連忙讓辦公室主任去高級酒店定位子,說是要請幾位專家吃海鮮。
  林青一夜沒睡,又開了一天的會,精神幾乎要崩潰了。於是主任叫她的時候,便推說有事。
  這時卻見老馬走了過來,“小同誌怎麽這麽不給麵子啊,吃個飯嘛,走走走,一起去。”
  主任見專家發話了,不好再說,於是讓林青快去準備,車已經在樓下了。
  吃飯的地方是全市有名的海鮮大飯店,外麵就裝修的金碧輝煌,本想要個最好的包間,服務員卻說有人預訂了,隻有旁邊的一個還空著,於是幾個人就走了進去。
  酒桌上顯然不比正式場合,幾杯酒下肚,話題便寬了起來。
  林青的左邊是高主任,右邊正好是那個老馬,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有好幾次,他把手放下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都碰了碰她。開始的時候,以為是偶然,可後來,他居然把手放到了她的大腿上。
  林青“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把桌上的眾人都嚇了一跳,主任也驚訝地看著她。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強壓下心裏的惡心,林青轉頭就走了出去。
  洗手間裏,在水龍頭下狠狠地洗了臉,林青抬起頭來,鏡子裏的人青麵獠牙。
  她以前隻聽說過在職場上有性騷擾,卻沒有想到今天會被自己遇上,剛剛她幾乎想當場一拳打過去,可站起來後,人卻清醒了不少。不說這個專家是什麽來頭,光是那個局長就得罪不起。
  原來這就是無奈,林青低下頭,眼睛裏卻依然幹澀。
  “呦,林小姐在這裏補妝啊?”老馬的聲音突然甜膩膩地傳來,林青抬頭,在鏡子裏又看到了那張胖乎乎的老臉。
  男女衛生間裏本來各有洗手台,隻是林青剛剛著急,才在公用的水龍頭下洗了臉,見了他,心裏的惡心又泛上來,隻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
  老馬本就是個好色的,剛剛在飯桌上見林青沒敢出聲,他心裏就有了底,猜想這個小丫頭不敢反抗,於是便不要臉地追了出來。
  “小同誌不要這麽嚴肅,啊?”老馬笑了笑,下一刻,手卻攀上了林青的後腰。
  積聚的怒火和傷心像火山一樣一下子噴發了出來,讓林青幾乎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轉身,收肘,一氣嗬成。下一刻,便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老馬的胸口。
  隻聽“啊”地一聲痛叫,那個胖胖的身軀後退了幾步,倚在了牆上,差點兒摔倒。
  “你……你……”老色鬼捂著胸口指著林青,卻痛的說不出話來。
  隻見林青握著拳頭站在走廊上,目光清亮逼人,怒氣衝衝地看著他,像一隻豎起了毛的小老虎。
  “好個毛丫頭片子,你敢打我!?”好不容易緩過氣兒來,老馬惱羞成怒地大吼,指著林青就走了過來,卻一下子想起來剛剛被她打了一拳,於是便不敢靠前,隻在走廊上大罵。
  聲音驚動了保安,也驚動了包間裏喝酒的人,於是都推門走了出來。

  第 18 章
  這些人都是些老江湖,眼前的情形一看便知頭緒,隻是顧著麵子問題誰也不上前去說話。最後還是高主任硬著頭皮賠笑:“馬先生還好吧?我們小林年輕,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來來來,我們進去要兩瓶好酒,我給您賠罪。”
  “今天誰也別求情!”那老色鬼根本沒理會高主任的好話,指著林青大聲說:“小丫頭片子敢打人,老子今天就要討個說法兒。”說完,整了整衣服挺了挺碩大的肚子,指著林青:“給我道歉!不然今天這事兒沒完!”
  酒店的保安聽到爭吵聲也跑了過來,卻被老馬一把推開,隻說要討個說法兒,硬要林青道歉。
  高主任見那位副局長也不出來說話,急出了一頭汗,幾次用眼神示意林青,意思是不要吃眼前虧。
  林青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些男人們,他們一個個平日裏裝的道貌岸然,結果一遇到事情卻個個退縮起來,高主任還算有良心,可也不敢把這些人怎麽樣。看著馬胖子吵嚷的更凶,甚至威脅說要報警,林青心裏不知為什麽竟沒有一點懼怕的意思,胸口有什麽越燒越旺,恨不能再狠狠地揍他一頓。
  可就在這邊亂成一團,眼見要不可收拾的時候,對麵包間的門突然打開了,四五個人魚貫走了出來,為首的竟然是魏成晨,小陳和周若生跟在後麵,正準備送幾個客人離開。
  正在糾纏不清的幾個人看到他們走了過來都放了手,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副局長此時卻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忙迎上前笑著打招呼:“原來魏總也來這裏用餐,真巧啊。”
  魏成晨麵色冷淡地他握了握手,又和客人們打了招呼,這才轉身回來,目光環顧了下四周,冷酷的嘴角輕抿:“好久不見啊,王局,聽說這次您又拿到了一個大項目,可喜可賀啊。”
  “哪裏哪裏。”王副局長笑的格外開心,“全靠魏總的資金支持,不然憑我自己可做不起來。”
  魏成晨微笑,可是淩厲的鳳目中卻一絲笑意也無,突然看了看老馬,向王局長道:“這次的項目您請了好幾個外地的專家,有幾位我還不認識,什麽時候給介紹介紹?”
  王局長聽了這話,忙笑著說自己糊塗,這才一一介紹起來,輪到老馬的時候,魏成晨突然一擺手,示意王局長不要再說了,卻轉向林青說:“還不過來?
  見魏成晨叫自己,林青一怔,這才走了過去。可人剛剛靠近,便被魏成晨一伸手攬在了懷裏,緊接著卻見他鳳目微挑,似笑非笑地說:“各位可能還不知道,林青是我的女朋友,今天和我鬧了點脾氣,所以剛剛得罪了各位。”說著,又看了看老馬,“我女朋友脾氣不好,道歉的事就由我來吧。”說完,向身後剛剛送客回來的小陳幾個說:“帶著這位專家去醫院檢查下傷著了沒有,醫藥費你來付。”
  小陳忙答應了,轉身就向老馬笑著說:“我們魏總有話,請您跟我來。”
  一旁站著的眾人聽了這話,沒有一個臉不變色的,誰也沒有想到林青竟然會是魏成晨的女朋友,又見魏成晨雖然說的客氣,可是一雙鳳目卻淩厲的可怕。這嘴上說的是去醫院檢查,可誰也保不準半路上出什麽岔子。
  那老馬雖然不認識魏成晨,但看他眼下的派頭,加上見王局長也對他客客氣氣,於是也意識到此去肯定沒好果子吃,於是忙推辭說不用
  小陳哪裏聽他的話,笑嘻嘻地一招手,後麵就來了兩個人,一下子把老馬駕了起來,二話不說客客氣氣地就弄下樓了
  見此情形,不光王局長,就連研究所的高主任也有些傻眼,一時間連求情都忘了。
  魏成晨卻談笑自如,又和幾個人客氣了一番,這才攬著林青向眾人告辭。
  來到樓下時,小陳已經帶著人開車走了,魏成晨替身體還是僵直著的林青打開寶馬的車門,將她送了進去,這才上了車。
  車子滑行在城市流光溢彩的夜色裏,魏成晨按下音樂,又是那首熟悉的法文歌,然後點了一枝香煙,淡淡的煙草味道在車中散開。
  “還在生氣?”見林青不語,魏成晨問。
  此刻的林青已經弄不清自己現在的情緒了,如果說剛剛對主任以及老馬的行為是失望和憤怒的話,那麽現在卻是另一種莫名的情緒翻騰著。一連串的事情讓她的精神崩到了極致,可是卻悶在心裏無處發泄,身體和行為都是僵硬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其實剛剛的事不過是個引子,在她心裏,最在意,最心痛的永遠是林涵,她幾乎從一知情事便愛上了他,整整十年的感情付出,卻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心裏空蕩的難過,卻無從發泄。
  見林青如此,魏成晨沒有說話,而是一轉方向,將車子開往另外一條路。
  城市的霓虹飛快地退向了身後,直到前麵完全沒有了燈光,走過一條小路,魏成晨按下車窗,外麵隱約傳來嘩嘩的海浪聲。
  前行不久,將車子停在了防浪堤上,他打開車門,林青走了出來。
  溫濕的海風一下子撲麵而來,夜色下的大海是深沉的藍黑色,伴隨著波濤湧動的是海浪的聲音,強有力地拍打在礁石上和水泥築成的防浪堤上,鋪天蓋地。
  魏成晨手中香煙的火光忽明忽暗,他靠在車門上,麵向大海:“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經常來這裏,把你心裏的話對著它說,沒人會知道……”
  林青來到防浪堤旁,手指握上重重的鐵鏈,這是她第一次在夜晚來看海。
  與白天不同,夜裏的大海遠處與天相接,像一整塊藍黑色的絲絨,可近處的海浪卻擊打著礁石飛濺開來
  沿著防浪堤一直走,便是大海的深處,更深的海水湧動著,在夜風裏聚集著無數的力量,尋找著爆發點。一波波的潮湧,直到最大的一個浪頭湧來,“嘩”地一聲,黑色的巨浪被礁石擊的粉碎,四處飛濺。這一刻,林青才感覺自己心頭的感情就像這海浪一樣,匯積在一處爆發了出來。
  十年,她愛了他十年,幾乎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傾盡全力,托付了她的一切感情、夢想和希望,可是他卻留下了讓自己等待的話以後,又要和別人訂婚了。這簡直是自己人生中最荒謬的一場戲。那些幸福的過往,以及剛剛觸及到的甜蜜,一下子都變得粉碎。就像眼前的海浪,轉眼間都化成了泡沫,無聲地消失了。
  林涵,林涵,你為什麽這樣對我?為什麽,為什麽!?
  大海的波濤淹沒了林青的呼喊,留下的隻是波濤退去的嘩嘩聲,這個世界誰也不能給她答案,心裏的恐懼終於到了極點,她永遠不敢想象的事變成了事實。臉上濕成一片,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淚水。
  伏在重重的鐵鏈上,林青終於還是忍不住痛哭失聲,那些曾經擁有的愛情、夢想、天真以及一切的美好,終究灰飛煙滅了……
  魏成晨靠在車門上,一枝一枝地吸煙。遠處,林青的身影變的小小的,蜷成一團,就像一個失去保護的孩子,那樣無助地將自己抱得緊緊的,卻更讓人無法舍棄。
  車裏的音樂換成了一首英文歌,一個輕柔的男聲輕吟低唱
  Come on, come on
  Put your hands into the fire
  Explain, explain
  As I turn and meet the power
  This time, this time
  Turning white and senses dire
  Pull up, pull up
  From one extreme to another
  From the summer to the spring
  From the mountain to the air
  From Samaritan to sin
  And it's waiting on the end
  And now I'm alone I'm looking out, I'm looking in
  Way down, the lights are dimmer……
  魏成晨從不相信命運,隻相信自己,那些曾經的過往他寧願忘記,所以他任林青盡情哭泣,將那些傷害她的,讓她痛苦的記憶通通拋掉,隻有這樣才會有重新麵對生活的機會。
  ………………
  夜裏的海風漸漸化為輕柔的南風,卷起的浪花轉而變為低低的沙沙聲,林青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隻是轉身看去時,魏成晨似乎仍靠在車子上,香煙的火光在黑夜裏忽明忽暗,仿佛是暗夜裏唯一的溫暖。
  來到他的麵前時,林青幾乎虛脫了,原來支撐著自己的傷心和怒火消失以後,剩下的隻是無盡的疲憊。
  魏成晨掐滅了香煙,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裹在她身上,淡而清新的味道馬上包圍了林青,衣服上還帶著他的體溫,讓人莫名的安心。
  “哭鼻子,嗯?”魏成晨的聲音似乎帶著笑意,用自己的手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林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接手過手絹
  黑暗中,魏成晨好看的嘴角似乎又抿了起來,問:“好點了沒有?”
  “嗯……”林青仍舊低頭。
  魏成晨笑了起來,擁住她,打開了車門扶她進去。
  “……我們要去哪裏?”林青說話還帶著鼻音,有點傻傻的可愛。
  魏成晨不語,倒回車子,轉而駛向市區,半晌才笑道:“我餓了,陪我吃飯。”

  第 19 章
  夜已經很深了,魏成晨將車子停在一家酒店門前。
  這個時候隻有夜宵可吃,好在這時候用餐的人並不多,兩個人選了靠窗的位置。因為剛剛喝過酒,所以魏成晨隻點了一點清淡的,又問林青有沒有想吃的。
  林青隻是搖了搖頭,因為變成了兔子眼,所以不敢抬頭。
  魏成晨好看的嘴角輕抿,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總是在回避自己,他該高興還是失望呢?
  餐點上來了,是一碟小小的水晶蝦餃,還有香軟的小米粥。
  林青用勺子盛了粥慢慢吃著,剛剛哭過,吃起東西來還有點不舒服。魏成晨雖然剛剛喊餓,此時卻吃的很少。
  林青喜歡吃飯的時候喝水,可是當她吃到一半伸手拿水杯的時候,卻被魏成晨輕輕拿走了,“吃完再喝,對身體不好。”他的聲音很好聽,卻不容質疑。
  林青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魏成晨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聽,鳳目挑了挑,似乎聽到了有趣的事,於是向對方說:“等一下,你自己跟她說。”說著,就把電話遞到了林青的麵前。
  接過電話,林青有些驚訝,可她剛剛“喂”了一聲,卻聽對麵小陳的聲音響了起來,話語間滿含著笑意:“林小姐,是我。剛剛從醫院回來,送了馬老頭回去,猜猜結果怎麽樣?”
  聽了這話,林青才想起來老色鬼剛剛被他們接走的事,這個小陳雖然表麵笑嘻嘻的,可做起事來卻一點也不手軟,他不會把那個老頭子“哢嚓”了吧?
  小陳見她不說話,於是笑著說:“林小姐放心,沒你和魏總的話,還不至於把他怎麽樣,頂多送到醫院多做幾次胃鏡腸鏡,把那副下水通通照一次,看看你那一拳有沒有打出內傷。”
  不會吧?胃腸鏡還有這個功能?林青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雖然她十分痛恨老色鬼的所作所為,可是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想笑,心知這次老馬可算是栽了大跟頭,被小陳折騰到現在,這小子鬼點子可真多
  魏成晨此時已經接過了電話,又吩咐了小陳兩句,這才掛斷了電話。見林青雖然眼睛紅的像小兔子,表情卻放鬆了不少,心知她情緒好些了,於是又勸她認真吃東西。
  林青經過剛剛的事,在魏成晨麵前也沒那麽拘謹了,於是聽話地將粥和蝦餃慢慢吃完。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街上的行人幾乎沒有了,酒店門前也隻停了幾輛車子,其中就有魏成晨的寶馬。
  人精神緊張的時候很難被別的事所分心,林青現在哭也哭過了,東西也吃過了,神經便放鬆下來,一看到眼前的寶馬,突然就想起了車燈的事。
  車子明顯已經修好了,可是那三萬塊……
  當魏成晨付過賬從酒店大門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林青站在車子前麵發呆。他走過來,卻見林青正在查看右前燈。
  “出了什麽事?”魏成晨一時有些不解。
  “那個……”林青又想抓頭發,可是忍住了,“車燈修好了?”
  “車燈?”魏成晨微微一皺眉,卻馬上想起來事情的緣由,心裏不由感到好笑,於是便認真地說:“是啊,小陳送修的。怎麽?”
  林青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難道要說:魏總,車是我撞壞的,我來賠吧。
  說實話,她雖然不是很小心眼兒,可這話還是不太敢說出口。
  魏成晨見林青猶豫著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可愛極了,於是便也不開口,隻看她如何打算。
  半天,林青終於鼓起了勇氣,這才低聲說:“魏總,那天,那天是我撞壞的車燈,所以……”
  “嗯,怎樣?”魏成晨雖然忍住笑,可好看的嘴角卻已經抿了起來,這丫頭還真是有意思。
  “所以修車的錢應該由我來賠。”林青好不容易說了出來,大喘了一口氣,快要憋死了。
  魏成晨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好看的鳳目中滿是憐愛地看著林青,直看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見林青又低下了頭,他這才止住了笑,認真溫柔地看著她,“你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車輛保險’,的確是你撞壞了車,可是修車的費用卻是由保險公司負責,所以……”
  所以不用自己賠了?林青一下子明白了,抬頭看著魏成晨。
  霓虹下他的目光似乎含著她看不懂的光芒,那樣專注又溫柔地看著自己,讓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這個男人有著太多自己琢磨不懂的東西,他剛剛明明知道自己在為什麽擔心,卻不說明,隻看著自己緊張,然後再溫柔地安撫。
  林青低下頭,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反而像他的獵物,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他的掌握。隻要他輕輕一句話,不論是剛剛道貌岸然的男人們,還是任何想要挾或是利用他的人,都會被他牢牢掌控住,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怎麽不說話,”魏成晨見她低著頭不語,“生氣了?”
  “沒有。”林青小聲說,隻是仍沒有抬頭。
  魏成晨看著她,這樣的林青是他所熟悉的,她又想逃走。每次都是這樣,每當他露出一點點接近的意思,她便會像隻小蝸牛一樣縮回自己的殼裏,把他屏蔽在心門之外。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黑暗裏,他點燃了一枝香煙,淡淡的煙霧飄散開,“林青,”他輕聲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啊?林青抬頭,卻見魏成晨微眯著鳳目看著自己,目光與剛剛的不同,竟然有種朦朧不明。
  “沒有,怎麽會?”林青連忙說,他這樣的男人沒有女人會討厭。
  “是嗎?”魏成晨的聲音很輕,似乎在疑惑這個答案的真實性,下一刻神情卻嚴肅起來,“如果你是在介意我對你的態度,或是今晚我對別人說你是我女友的話,完全沒有必要。隻要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今天在場的任何人都不會說出去。”
  林青抬頭看著他,淡淡的煙霧在他麵前飄散,讓他的神情模糊起來,又似乎有些憂鬱。
  “我希望我們隻是正常地交往,就像你的其他朋友一樣,”魏成晨轉過頭,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而不是現在這樣拘謹。”
  林青沉默了,的確,每次遇到他自己就會不自覺地緊張,心中難免有些惶然,追究到底她也不知是為什麽。隻是這種感情那樣的明顯,以至於他的一點點接近都讓她想逃避。
  可是今天的事,她真的是心存感激的,夜色下,魏成晨的眉頭微皺,轉過頭去沒有看她,而是看向了別處,模糊的燈光映出他英挺的側影,有種寂寥的味道,就像她上次看著他睡在沙發上時的樣子。
  心裏有種淡淡的愧疚,因為他說出這樣的話。
  “對不起,”林青低下頭, “我真的不是討厭你,對不起讓你有這樣的誤會……”
  魏成晨看她,霓虹燈的影子映在車子上,照著她臉,有一點點的蒼白,讓人莫名的心疼。
  掐滅了香煙,魏成晨突然笑了起來,“好了,不說這個,我先送你回去,天快亮了。”這一天已經夠她受的了,還要怎麽樣呢?
  林青怔怔地上了車,心裏好像有什麽想說的話卻被打斷了似的,感覺忽略了什麽,可竟然忘記了。
  遠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了微白,車子停在了林青宿舍的樓下,和魏成晨道了別,她才上了樓。隻是洗過澡後,她卻看見樓下那輛黑色的寶馬依然停在那裏,打開的車窗飄出淡淡的煙霧。
  放下窗簾,桌子上那張滿是楓葉的明信片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裏,心裏有什麽被觸動,卻被疲勞和說不清的情緒代替
  什麽時候開始,在她的生活中連睡眠都變成了奢望?
  生活的車輪滾滾向前,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心情而改變
  林涵在林青的生命同存在了十年,雖然現在失去了,卻也隻能靜靜地讓傷處平複,日日夜夜,林青在工作和忙碌中度過自己的時間。
  魏成晨自從上次送她回來之後,便沒有再和也聯係,聽說公司在忙著開拓海外市場,這讓她的心裏多多少少鬆了口氣,卻也有著莫名的複雜情緒。
  楊哲依然電話不斷,隻是林青的情緒始終提不起來,似乎也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他說有一個項目要回來談合同,所以最近可能會回來幾天,問她有沒有時間。林青卻隻能推辭,實驗室的工作進入到了最後的驗收期,她幾乎每天要在那裏呆十幾個小時,每一個環節都要和技術人一起反複測試,直到過關。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隻有不停地工作才能讓她的心裏有充實的感覺,林涵給她帶來的傷害依然存在,她不想讓任何人成為感情缺失的犧牲品
  愛情,現在對她來說太過奢侈,以至於想象起來都會難過,成長的道路終究不可能一帆風順,現在的她真正地體會到了……

  第 20 章
  事實證明,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超時加班的結果就是透支健康。
  林青的胃本就不好,加上她一向不認真吃飯,又超時工作,沒幾天身體就吃不消了。本來這天下午說好了要做負壓風機的檢測,結果中午一吃過飯,胃就疼個不停,沒辦法隻得去醫院找大夫。
  由於以前經常陪著周若生去仁心醫院,所以也認識了幾個醫生,直接送她看的專家診。人家大夫也沒客氣,兜頭就把林青狠狠地罵了一頓,說她小小年紀不珍惜身體,淨給醫生找麻煩。最後又給她開了好幾味養胃的藥,這才放她走了。
  出來後,帶她來的醫生笑著說:“別在意,羅教授就是這個脾氣。”
  林青幹笑,心裏卻感覺老教授罵的很對,自己真是活該。
  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遠遠地看見一輛車子停在旁邊,是熟悉的陸虎。林青快走幾步上前,卻見楊哲從車裏走了下來。與以往的隨意不同,她第一次見他西裝革履的樣子,心裏不覺有些陌生。
  “看到我就這個表情?”楊哲笑,心中原有的期待變成了無奈。
  “沒有,”林青看了他兩眼,笑的很沒形象,“楊哲,你真帥,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楊哲笑,心情好了很多,“下班了沒有?請你吃飯,我可是扔了客戶跑來看你,不許說沒時間。”
  林青笑了,想起自己說沒時間見他的話,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找來
  “等我收拾東西,馬上來。”林青打開車門,將手裏的一大包藥扔到座位上,這才跑回去拿背包。
  回來的時候卻見楊哲坐在車上,臉色難看。
  “出什麽事了?”林青不解,怎麽這一會兒就生氣了。
  楊哲發動車子,半晌才沉聲說:“又不好好吃飯,工作有這麽重要?不見我,連飯也不吃?還要不要身體了!”
  又被批了一痛,他大概是看到那包胃藥了……
  林青低頭,不過這段時間真的要好好檢討了,再這樣下去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對不起,楊哲,以後不會這樣了,”林青努力振奮了一下精神:“以後要重新做人!”
  楊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接電話的聲音都沒力氣。”
  “也沒什麽,”林青咬了咬嘴唇,“過去就好了,從今以後就是全新的生活,我會好好吃飯睡覺,再也不會拿身體開玩笑了。”
  楊哲沒有說話,微微皺了皺眉頭,她還是這樣,許多事不願意向自己說,一個人默默的承受,怕別人擔心而裝的更堅強,卻讓人看了更心疼。
  因為這次回來是參加商務活動,所以楊哲的時間也不多,晚上還要趕回去。兩個人找了一家環境還不錯的地方吃東西,邊吃邊聊。
  楊哲這次負責的項目是一個重點工程,加再上他又是新上任的管理人,於是需要他溝通的事更多,忙的幾乎沒時間吃飯睡覺。
  隻是和林青在一起的時候,隻講一些有趣的故事給她聽。例如動遷的時候,有一家老奶奶硬是不肯走,說她的貓三年前是在這個破家走丟的,她要等它回來,所以再好的房子也不住。沒辦法,他們隻好打聽老奶奶家貓的長相,去買了一隻充當以前的那隻,這才蒙混過關。
  “她真的沒看出來?”林青奇怪,等這麽久感情一定很深,再相像的貓,毛色也會不同吧?
  楊哲笑:“是啊,我們一開始也擔心,可後來才知道老人家已經失明好幾年了,隻勉強看得見人影,以前的那隻貓是被她不小心在院子裏壓死的,她還不知道。所以現在這隻貓她當然看不出有什麽不同,隻是害得我們的動遷組的人員拿著照片在寵物市場找了半天,差點兒去外地買一隻空運回來。”
  林青也笑了,可是看著他略微發紅的眼睛,她卻忍不住在心裏歎息,“楊哲,很辛苦吧?”
  他那麽不喜歡受拘束的人卻要天天做這樣枯燥又繁瑣的事,一定不好受。
  聽了這話楊哲一怔,抬起頭看她,目光卻變得柔和溫暖起來,笑嘻嘻地問:“你在擔心我?”
  噗!
  林青正在喝果汁,聽了這話卻嗆住了,捂著嘴咳得紅頭漲臉,半天才抬起頭來怒道:“楊哲!你想害死我啊?”
  他剛剛的表情真是太肉麻了。
  楊哲大笑,隻是卻掩不去目光中淡淡的失望,忙上去幫她遞紙巾拿水杯,半天,林青才好點兒了
  “其實這次的項目是我和父親的一個賭注,”過了一會兒,楊哲才慢慢說:“如果我能完成,他會答應我一個條件。”
  林青驚訝地抬頭看他,是什麽事要這樣嚴肅地打賭?
  楊哲見她認真的表情卻笑了,夕陽照進來,淡粉的餘暉映在他淺色的襯衫上,還有額前垂下的一縷頭發,溫和的目光裏有說不盡的柔情。
  吃過了飯,楊哲要送林青回家,卻被她拒絕了
  “你還要開三個小時的車回去,太辛苦了。我家在附近,走路就可以回去。”林青說的很堅決。
  楊哲無奈,隻得和她告別,又囑咐她按時吃藥,直到她走出了視線,這才上了車。
  可是剛剛發動引擎的時候,卻在後視鏡中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黑色寶馬,就停在自己的車後,車上沒有人,可車牌號楊哲卻是認得的。
  原來魏成晨也在這裏,這麽說剛剛自己和林青在一起他也看到了?
  楊哲輕笑,那又如何?那個丫頭的心裏還在想著另一個人,他們兩個不過處在相同的起跑線而已。
  黑色的陸虎絕塵而去,消失在夕陽下。
  天色漸漸暗下來,餘暉的映照下,晚霞也黯淡了,林青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初夏的輕甜的風吹在臉上,潮濕又溫柔,像情人的低語
  不記得有多少次,在放學的時候,林涵曾站在學校的大樹下等自己回家,或是送她去柔道館。
  她練習時受了傷,他就背她回家。路燈映出兩個人長長的影子,林青將頭伏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有陽光的味道,即使最陰暗的地方也能照亮,伴著她直到長大……
  可是那些日子就像現在的夏風,美好的讓人不能不回憶,回憶起來卻是更加的心痛。
  口袋裏的手機又響起來,林青拿起來,卻見上麵顯示著程曉雨的名字。好久不見她,上次通電話還是過春節前,大家都在忙著工作。
  電話裏的程曉雨聲音低沉,與以往有些不同,說是在林青家門前的上島咖啡等她。
  掛了電話,林青有些納悶兒,曉雨和菲菲不同,說起來應該算是她們三個中最堅強獨立的,而且身在外企做助理,無論經驗閱曆都比自己和菲菲強的多,能讓她情緒低落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三步並做兩步來到上島,程曉雨已經到了,這時候人還不是很多,她坐在臨窗的桌前,一身簡潔利落的白色連衣裙,真是個標準的職場美人兒。
  見林青滿頭大汗地跑來,她的臉上才露出點笑容,忙拿起紙巾遞給她,又給她叫了杯果汁。
  “出什麽事了?”林青一邊擦汗一邊問
  程曉雨沒說話,隻是垂下了眼簾,細致的妝容掩不住內心的憂鬱,美麗的影子在初夏的燈光下有些蒼白。
  “青青,我戀愛了。”
  林青怔了怔,這是好事啊,為什麽她的表情這麽傷心?
  程曉雨抬起頭,長長的睫毛揚起:“你也認識他,就是周宇飛。”
  周宇飛?建成集團的總經理,也就是程曉雨的上司?林青驚訝地看著她,那個男人不是已經結婚了嗎?聽說娶的還是一個富豪家的千金。
  “曉雨……”林青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室內的冷氣仿佛吹進了她的腦袋裏,思維都不靈光了。
  “別這麽看著我,”程曉雨煩躁地轉過臉,“該罵的菲菲已經都罵過了,你沒必要重複。”
  林青沉默了,曉雨的表情就像一個掙紮在淺水池中的魚,明明知道前進就是死亡,卻已經不知道怎麽後退了。
  聰明如曉雨,又怎會不知道等待她的未來是什麽?可是愛情來了,誰又能躲得過呢?
  “曉雨,”林青看了看她,“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大概一年吧。”程曉雨的神情變得有些淒然,“有一次我們去香港,他病了,我給他的家人打電話,結果他的妻子說有事走不開,要我帶他去醫院。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已經分居一年了……”
  林青的心沉下來,咖啡店裏的燈光太昏暗了,讓她的呼吸都壓抑起來。
  程曉雨繼續說著兩個人的感情,很簡單的故事,兩個家族的利益聯姻,沒有感情的婚姻,周宇飛的妻子早已經在外麵有了情人,長期住在國外,將生意全交給他,兩個人幾乎不見麵。長期的相處難免日久生情,哪怕再堅強的程曉雨,畢竟也隻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周宇飛成熟體貼,對她無微不至,除了婚姻,他可以給她一切,隻是這樣的愛情卻唯獨缺少了安全感……
  空調開的很大,以至於程曉雨放在桌子上手指微微顫抖起來,像她的聲音一樣:“青青,為什麽,為什麽他這麽愛我,我還是看不到未來?”
  “曉雨……”林青抓住她的手,有淚水滴在她的手背上,是曉雨的。
  想不出什麽話可以安慰她,也許程曉雨也並不是需要安慰,她隻是需要發泄,換了座位,林青將曉雨的頭扶在自己肩上,她們兩個和菲菲是最好的朋友,比起菲菲的沒心沒肺,看上去堅強的曉雨其實更脆弱。
  隻是遇到了愛情,誰又能堅強得起來?
  桌子上曉雨的手機響起來,顯示的是周宇飛的名字,曉雨不肯接,林青拿了起來。
  “曉雨,你在哪裏?”對方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卻明顯地透出緊張和擔心。
  “我不是曉雨,”林青淡淡地回答他,“我是曉雨的同學,她在我這裏。”說到這兒,她看了看伏在自己身上的程曉雨,詢問她的意思
  “我不想見他。”程曉雨轉過頭。
  林青無奈,隻得客氣地拒絕了周宇飛,可是對方顯然很擔心,隻是還沒等林青說什麽,曉雨已經搶著把電話掛斷了,又關掉了手機。
  天色已經不早了,林青見曉雨哭得也差不多了,這才拿起東西,拎著藥,帶著她一起回到宿舍。
  林青隻有一張床,兩個人擠在一起,突然感覺有點像在學校時,那時菲菲睡上鋪,經常跑到下麵來和林青擠在一起,曉雨不屑地說她們兩個是同性戀,自己卻也擠過來。
  學生時代總是人生最美好的……
  “青青,”曉雨伏在枕頭上摸著林青的頭發,“我聽說林涵要回來了,你知道嗎?”
  黑暗裏,林青閉上了眼睛,心裏某處的痛又隱隱發作。
  曉雨見她不說話,也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說:“其實我一直感覺他是愛你的,在他出國前,有好幾次早上我看見他站在咱們宿舍樓下,身上都快被露水濕透了,應該是站了一夜。”
  那又怎麽樣呢,林青轉身把臉埋在曉雨胸前,說不定他現在正抱著別的女人,就像以前對自己一樣……
  這一夜兩個人睡的都極不安穩,早上起來的時候蓬頭垢麵,像兩個叫花子。望著衛生間鏡子裏的兩個怪物,林青和曉雨都笑了,然後急忙地洗漱起來。
  曉雨說自己今天不上班,就賴在這裏了,林青笑她是恃寵而驕,這才拎著背包跑下了樓。可是剛剛出了門,一眼就看見樓門前停著一輛豪華的LEXUS SUV,見她出來,車門打開,一個大約三十多歲,十分溫文儒雅的男人走了出來。
  “是林小姐嗎?我是周宇飛,曉雨的男朋友。”很溫和動聽的聲音,和昨天電話裏的一樣。
  原來他就是周宇飛,隻是他怎麽會找到這裏?
  見林青疑惑地看著自己,周宇飛略有歉意地說:“對不起,昨天拜托朋友查了曉雨的手機通話記錄,又查了地址,才知道您住在這裏。”
  果然神通廣大,林青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既然這樣在意曉雨,為什麽還會讓她傷心呢?
  “周先生,對不起,曉雨說她暫時不想見您,能不能請您先回去?”林青的態度很冷漠。
  周宇飛顯然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可是目光還有些狼狽,一時間竟說不話來。
  林青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和魏成晨不同,他顯然更溫和穩重,也更含蓄些,那輛銀色的LEXUS停在樓前,車身上有淡淡的露水,顯然他來了很久。想起曉雨說起林涵的事,林青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你等著,我叫她下來。”林青沒有看周宇飛,直接轉身上了樓。
  程曉雨早已經在窗前看到了樓下發生的事,林青和她說完,她卻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的沉默讓林青憤怒,一把抓起她:“程曉雨,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要麽你和他分手,永不再見。要麽現在就下去跟他走,讓他離婚娶你!再這樣拖泥帶水,我都會看不起你!”
  程曉雨驚訝地看著林青,卻沒有拒絕她拉住自己的手。
  周宇飛在樓下見兩個人下來,顯然也吃了一驚,程曉雨幾乎是被林青拖下來的,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長發也隻是簡單地紮起來,沒有化妝,卻比平時更清純。
  “曉雨……”周宇飛低聲叫著她的名字,聲音裏有著心痛的纏綿。
  像被仙女施了法術,程曉雨幾乎站在原地動不了,任憑周宇飛緊緊抱住。
  林青轉身走進樓梯間,不去理會兩個人,剛剛她說曉雨的時候,說的幾乎就是心裏的話。
  林青啊林青,你為什麽這樣拖泥帶水地理不清呢?
  要麽和林涵分手,永遠不再想他,要麽等他回來就去找他,讓他和自己在一起,繼續這樣曖昧不明,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這樣想著心事,也不知過了多久,曉雨才從外麵進來找她出去。
  那兩個人顯然已經和好了,周宇飛溫柔地攬著曉雨,客氣地向林青道謝,又要請她吃早餐。
  看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今天康派有一個關於實驗室竣工驗收的會議,林青不想錯過,於是隻得推辭了。
  曉雨知道她上班的地方遠,便要周宇飛送她去康派,於是三個人便一起上了車,路過早餐店的時候,曉雨又買了份早點給林青,要她帶著吃。
  車子很快到了康派樓下,周宇飛下車打開車門,林青跳下來,笑著和周宇飛道別。
  可當她剛一轉頭,忽然看見一輛黑色寶馬不知什麽時候停在了旁邊,清晨的陽光下,魏成晨從車上走了下來。淺色的西裝搭在手臂上,沒有係領帶,好看的眉頭微斂,見到林青,他似乎也有些意外。
  周宇飛顯然認識魏成晨,微笑著上前和他打招呼,兩個人客氣地寒暄,林青拎著早餐站在旁邊,突然感覺有些尷尬。
  不知為什麽,她總感覺魏成晨看自己的目光居然有那麽一些淩厲,他不會是誤會什麽了吧?
  周宇飛和魏成晨說了幾句話,這才笑著向林青說:“我先走了,要按時吃飯。”
  林青幹笑點頭,看著他上車走了,這才轉身向樓裏走。
  見魏成晨已經不在樓門前了,她莫名地鬆了口氣,走到電梯間按上樓的鍵,電梯門一下子打開,裏麵站著一個人
  正是魏成晨。

  第 21 章
  林青拎著早餐站在電梯外,感覺自己真是邪門,為什麽四部電梯偏偏按這邊的,後來想想才發現,另三部都已經上樓去了,隻有這部還停在原地。
  似乎是等的久了,魏成晨微皺眉看向她,目光裏有幾分不耐。
  林青沒辦法,隻有硬著頭皮走了上去,電梯的門馬上就合上了
  “魏總,早。”氣氛太沉悶了,林青實在想不出說什麽。
  魏成晨沒有答言,好看的眉頭微皺,直到電梯升上了十層才問:“你認識周宇飛?”
  “哦,他是我同學的上司。”林青回答,雖然感覺答案有些不確切,可她實在不想把曉雨和周宇飛的關係說出來,這兩個人的事一言半語又怎麽說得清楚?
  沉默中,電梯到了十三層,林青走了出去,回去看時,電梯門已經關上了,魏成晨的身影被合在了後麵,隻有他身上的清香和煙草混合的味道還淡淡縈繞在空氣中。
  第一次,林青心裏有莫名的失落,為什麽每次看到他,心裏都有淡淡的不安?而且這種不安在他離開時不但沒有消失,卻更加明顯。
  上午的會議由周若生主持,內容是P3竣工後的認證問題。誰都知道,實驗室建起來容易,想通過國家的驗證才是難上加難。而作為仁心醫院的重點配套項目,所做出的實驗報告要想有法律效力,就必須通過此項驗證。
  魏成晨和林青所在的研究所的高主任也參加了會議,雙方就驗證的細節問題做了詳細的規劃,最後決定由康派和研究所一起組建一個認證小組,負責此項工作。組長是高主任,副組長是周若生,而研究所這邊的代表職務理所當然地由林青擔任。
  康派這邊為了表示對工作的重視,特意在總裁所在的十八層設了特別辦公室。
  當宣布這一項的時候,林青略有些驚訝,也就是說自己以後要和魏成晨在一層樓上辦公?
  她看向台上,幾個領導正在就宣布的事項進行最後核對,魏成晨在和秘書說話,然後飛快地在遞過來的一份文件上簽字,表情仍是十分嚴肅,有種天生的威嚴,和與自己在一起時完全不同。
  似乎感覺到林青的目光,魏成晨轉過頭,目光卻掠過她,繼而低聲吩咐周若生一項工作,語氣簡短,卻不無威嚴,嚇得周若生忙拿著文件下去找人落實了。
  他生氣了。
  林青低頭,她看得出來,從在電梯上開始,魏成晨的態度就很不快。可這其中的原因卻是她不願去想,也不敢細想。
  會議就在這樣壓抑地氣氛中度過,下午康派以及研究所的幾個人收拾了下十八樓的辦公室。
  站在麵向大海的落地窗前,林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裏的景色真的太美了,陽光下藍色的海仿佛將人的心都照得透明起來。
  快下班的時候,一切工作才就緒。可還沒等林青出門,王秘書卻走了過來,說今天晚上遠程的何老先生要離開本市,魏總設宴送行,何老點名要林青參加。
  何老先生?林青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原來就是她在康派講課那次,誇獎自己的老先生。說起來,她是很尊敬這位老先生的,後來實驗室的許多工作,都得到了他的指點。可是一想到今天的送行宴會上還有魏成晨,林青倒有些猶豫了。
  可還沒等她想出拒絕的話,周若生匆匆地走了過來,一邊催林青收拾東西,一邊憤憤地說:“大小姐,快點吧,魏總今天心情不好,已經有好幾個人撞槍口上了,你想當下一個?”
  然後不由分說地就把林青推了出去。
  自從上次魏成晨在眾人麵前說自己是他的女友後,林青還是第一次見周若生,不知魏成晨用了什麽辦法,這幾個人像完全不知道那天發生的事一樣,公司和研究所裏沒有任何的傳言,而且對自己仍是以前的態度,隻是更加客氣了。
  想到這兒,林青倒不好拒絕,隻得跟著一起下樓上車。
  送行宴就在上次林青痛打老色鬼的海鮮酒樓舉行,遠程和康派的人都來了,熱鬧非凡,好多人都是林青不認識的。
  魏成晨仍是早上的襯衫西裝,加了一條領帶,挺拔的身影站在眾人間越發顯得卓而不凡,隻是談笑間嘴角仍帶著淡淡的冷漠,不說話的時候,鳳目中的神色有微微的淩厲,越發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度。
  林青身邊坐著兩個遠程的女業務經理,已經偷偷議論過好幾次魏成晨了。
  穿米色套裝的女孩子幾乎迷的神魂顛倒,拉著身邊的人小聲說:“天啊,我一看到魏總就心跳加速,這人怎麽能這麽帥啊?
  旁邊的女同事白了她一眼,“帥有什麽用?聽說冷情的很,女朋友交往不超過一個月準甩掉,你想當怨婦?”
  “當怨婦也認了。”米色套裝的女孩子完全意亂情迷。
  林青在一旁聽著兩個人的談話,看向魏成晨,第一次她發現不止身邊的女孩子,幾乎所有在場女性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著,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引得她們注目觀賞,甚至不顧矜持而上前搭言。
  而魏成晨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禮貌地微笑,目光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卻越發讓眾女們欲罷不能。
  由於何老還要趕九點鍾的飛機,所以宴會很快便結束了,眾人紛紛上前道別。
  林青夾在人叢中也和何老握了手,然後便看見幾個人圍著他上了一輛高級轎車,絕塵而去。
  剩下的眾人站在酒店門前各尋歸路,林青剛剛被遠程的人敬了幾杯酒,胃裏有些不舒服,又有些頭暈,於是便自己往路邊走去。
  可當她剛剛走過到馬路邊,一輛車子卻停在了身邊,暗色的車窗落下,卻是魏成晨微沉的麵孔。
  “上車。”語言簡短,卻不容抗拒。
  林青站在原地,還在猶豫,今天的他仿佛與平時不同,讓她有些退縮。
  可還沒等她決定,魏成晨已經下車,將她拉到了另一邊,打開車門便將她送了進去,“砰”地一聲關上車門
  林青轉頭,隻見遠程和康派的眾人站在酒店的台階上,都驚訝地看過來,剛剛還熱熱鬧鬧的大門前鴉雀無聲。
  魏成晨不理會這些,徑自發動車子,黑色寶馬猛地啟動,林青還沒來得及係上安全帶,車已經到了馬路中間。
  他是不是不要命了?林青看向魏成晨,酒後開車,加上超速行駛,不出事才怪。
  夜色下的流光溢彩飛快地倒退,快的讓人眼光繚亂。也許是剛剛喝多了酒,也許是最近身體一直不好,林青突然感覺胃痛得厲害,紛亂的景色在眼前晃來晃去,讓她頭暈。
  “停車,停車!”林青伏在車座上呻吟,胃裏翻江倒海地痛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車子猛地一個急刹停在路邊,魏成晨驚訝地看著林青,扶住她的肩輕呼:“林青,林青,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聲音裏滿是焦慮和擔心。
  強烈的疼痛和惡心讓林青說不出話來,卻讓魏成晨更加擔心,輕輕托起她的臉,低聲問:“怎麽回事?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他的聲音好聽又低沉,焦急中含著溫柔,讓人的心慢慢平靜下來,林青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臉,夜色下,第一次看到那雙鳳目中有淡淡的憂慮,那樣專注地看著自己,觀察著她的每一絲變化。
  平靜了一下,林青似乎好些了,伸手向背包裏摸索著胃藥,今天光忙著工作的事,居然把吃藥的事忘了,難怪現在胃痛。
  魏成晨見她拿出一包衝劑,便明白了幾分,於是在車裏拿出一瓶水打開遞過來,又幫她將包裝打開。
  林青將衝劑倒裏嘴裏,接過水喝了幾口,這才慢慢平複了呼吸,休息了片刻,不知是精神作用,還是藥物起了作用,胃居然好些了
  轉頭望向魏成晨,卻見他好看的眉頭緊皺,深深地看著自己:“病了為什麽不說?胃痛還是頭痛?”
  “沒事了,”林青輕呼一口氣,“對不起,魏總,讓您擔心了。”
  又是這樣,每次兩個人一接近,她就會提醒自己的身份,然後退的遠遠的。每到這時,他就會莫名的生氣,她可以和楊哲談笑風生地吃飯,動作那樣親近,又在一大早從周宇飛的車上下來,提著他買的早餐,那樣開心。可唯獨麵對自己的時候,卻刻意拉開距離,變得客氣又疏遠。
  他曾經問過她是不是討厭自己,可是她卻否認,可每次卻又避之不及,這個女人,她到底想怎樣?
  林青看著魏成晨,他的目光閃著奇異的光彩,深深地看著自己,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車窗外五彩的光影仿佛都化為了星光融入了他的目光裏,車裏有他身上獨有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和淡淡的煙草味道,屬於男性的味道。
  “魏總……”林青突然感覺氣氛變得她無法控製,柔和的氣息在兩個人之間流動,他離她太近,以至於呼吸可聞。
  “林青……”魏成晨好聽的聲音低語,輕柔又略帶沙啞,“不要躲我,好不好……”他溫存地輕輕抬起她的臉,溫熱的呼吸掠過她白皙的皮膚,緊接著便低頭輕輕地吻下去。
  溫熱的唇一旦接觸到了心儀中的柔軟便不可自拔,魏成晨輕輕環住林青的身體,手指輕撫著她的臉頰,淡淡的清新從唇齒間傳來,那是屬於少女的美好,她生澀的幾乎不知道回應,身體僵直著,完全任他攻城略地。
  魏成晨霸道又溫柔地吻著她,這些日子來莫名的煩躁和怒火似乎突然間都煙消雲散了,原來他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
  林青似乎因為他突然的舉動而怔住了,感覺魏成晨有力的手臂溫柔而堅定地環住自己,唇齒間被他牢牢占據,剛剛的眩暈感覺又回來了,隻是不同的是心跳的飛快,幾乎要脫離胸口,大腦一片空白,居然什麽都想不起,任他予取予求。
  半晌,外麵突然閃過一道強光,有車子從旁邊經過,一下子,林青的思維突然清醒過來,猛地推開了魏成晨,慌亂間抓起背包便要下車。
  可還沒等她打開車讓,手臂卻被魏成晨抓住,“你去哪裏?還想逃避?”他的聲音清晰地傳來,讓林青怔住,回頭看去。
  魏成晨同樣也在看著她,目光深邃堅定,卻掩不住深深的柔情,“別走,剛剛你沒有拒絕,說明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喜歡他嗎?林青的思維突然運轉了起來,不是,她喜歡的不是他,而是林涵,剛剛鬼使神差,居然沒有推開,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不,不是,”林青推開魏成晨,“我喜歡的不是你。”說著,打開車門就跑了出去。
  “林青!”魏成晨追出去,幾步便拉住她,“不許走,我不會就這麽放你走。”
  林青掙紮著,心裏突然湧起無比的悲哀,為什麽生活會變成這樣,林涵棄她而去,而自己卻與一個擁有無數女人的男人糾纏不清?
  “魏成晨,你放開我,放開!”林青大聲喊,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她不要他的溫柔,也不要他的觀注,她要的隻是林涵,那個陪她度過十年光陰,寵她,關心她,愛護她的林涵……
  “林青……”魏成晨的語氣溫柔下來,城市的五彩霓虹映出她的淚水,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緊,痛楚,慢慢放鬆了手指。
  胃又開始抽痛,林青捂著腹部跪在地上,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生活什麽時候變的一團糟?從得知林涵和別人在一起後,她的情緒就不受控製地變化,也許魏成晨一次次地幫助讓她心生好感,可是今天晚上的事卻不是她想要的。就連林涵,也沒有吻過她,怎麽可以讓這個男人這樣奪去?
  魏成晨看著林青哭泣,流下的眼淚仿佛化成了細沙撒在了他的心裏,細細地研磨著他的靈魂,又痛又憐惜的感覺讓他幾乎後悔自己剛剛的行為,可是他知道,如果今天放開林青,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
  他放任她哭,卻沒有鬆開拉住她的手,漸漸地,林青哭的累極了,魏成晨才輕輕把她抱在懷裏。沒有掙紮,疼痛和傷心交加,讓她虛脫的幾乎暈倒。
  將林青抱進車裏,夜色下,她的臉色蒼白的沒有血色,白皙的臉頰還有淚痕,這個女孩用盡了一切力氣拒絕自己,最終卻抗拒不了內心的痛楚。她在海邊一遍遍地喊著一個名字,一次次地為了他流淚,卻不肯讓自己靠近一分一毫
  黑暗裏,魏成晨點燃一枝香煙,吐出淡淡煙霧,第一次,他被狠狠地挫敗了,可是心裏卻沒有憤怒,隻有深深的痛楚,強烈到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第 22 章
  林青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坐在學校門前的大樹下,夕陽透過樹葉映下斑駁的影子,林涵穿著那件熟悉的白色襯衫,蹲在麵前給她包紮腿上的傷口。
  “傻丫頭,又和誰打架了?”他的聲音溫和好聽,透著憐愛,讓她幾乎忘記腿上的疼痛。
  “二班的王小鵬搶雯雯的文具,我不讓他……”林青低下頭,為什麽自己總惹麻煩,老師說明天要請家長呢,還叫她“野丫頭”。
  “林涵……”林青心裏害怕,“你說爸爸會不會打我?”
  林涵伸出手擦了擦她哭的像小花貓一樣的臉,笑了,“那我今天陪你回去向叔叔求情好不好?”
  林青使勁點頭,爸爸最喜歡林涵了,總讓自己和林哥哥學習,有他在,肯定不會怪自己。
  可是腿好痛,今天怎麽回家啊?林青又犯愁了。
  “給,拿著。”林涵把自己的書包遞給她,然後轉過身,“傻瓜,我背你回去。”
  林青感動的快哭了,“林涵,你真好。”
  “傻丫頭……”林涵笑了,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拖的長長的,香甜的夏風吹來,林青伏在他的背上,突然覺得請家長也沒那麽可怕了
  胃還在隱隱做痛,林青難過地醒來,眼前是有些熟悉的環境,整潔的房間,被子有淡而清爽的清香,不是自己的宿舍。
  慢慢地才記起,這裏應該是魏成晨的家,是他的臥室,可是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麽?
  她上了他的車,然後他……吻了她。
  林青猛地驚跳起來,胃還在痛,隻是感覺不那麽強烈了,記憶一下子全部蘇醒起來,昨天她痛的暈過去,他把自己帶回家,給她吃了什麽,然後呢?為什麽自己居然睡著了?
  掀開被子,林青下床,穿著衣服睡讓她極不舒服,可是心裏卻更加難以平靜。
  打開門,客廳裏早已經是陽光明媚,初夏的陽光夾著海風的味道撒進來,陽台上輕薄的窗紗飄動,魏成晨的頎長的身影倚在一側,有淡淡的煙霧飄來。他麵向著大海的方向,一手撐著欄杆,一手拿著香煙,仿佛已經站了許久。
  林青望著他,經過了昨天的事她應該討厭他才對,可是為什麽看到現在這樣的情形卻隻感覺得到他的孤寂?他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顯然一夜未眠,地上有許多煙蒂,自己竟讓他如此困擾嗎?
  似乎是感覺到林青的目光,魏成晨轉過身,好看眉頭微蹙,目光複雜,卻難舍溫柔。掐滅香煙,他走了進來,輕聲問:“胃好些沒有?還痛?”
  “好多了,”林青低頭,“謝謝你。”
  魏成晨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了餐桌前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又拿起一包衝劑放進另一個杯子,倒上水輕輕攪拌,“來吃藥。”他叫她。
  林青來到桌前,聽話地喝了藥。隻是她心裏有一百個問題要問,卻不知怎麽開口。
  “要不要吃點東西?有話說也要先吃飽,是不是?”魏成晨看著林青。
  胃不痛的時候才感覺到餓,林青低頭,為什麽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他總能讓自己乖乖聽話?
  早餐是可口的粥,有麵包和火腿,火候剛剛好,恰能勾起人的食欲。
  林青想象不出像魏成晨這樣的男人也會下廚,可是所有的一切他都做的如此自然又熟練,仿佛已經習慣了。
  似乎看出林青的疑惑,魏成晨微笑,“小時候在國外讀書,保姆一周隻來兩次,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打理。”
  保姆?他為什麽不和父母住在一起?林青看著他。
  “我父母去逝了,在我八歲那年,一場車禍,叔叔照顧我長大。”魏成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解釋著,可是顯然不願多說,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林青卻怔住了,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那張照片,原來那是他家人留給他唯一的紀念。心裏不知為什麽酸澀起來,隻低下頭,用勺子慢慢吃著粥。怪不得他總給人孤單的感覺,怪不得他生病了也沒有人照顧,原來他從八歲開始就自己照顧自己了。
  隻是,這世上有再多的財富也比不上家人的關心。
  吃過了飯,林青看了看時間,今天周若生說要去現場檢查工程進度,也不知自己還能不能趕得上。可是昨天的事又怎麽辦?遠程和康派的人都看到自己上了魏成晨的車,今天恐怕謠言已經滿天飛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同事關係又毀於一旦。
  “沒有話想對我說嗎?”魏成晨看著她,目光複雜,有期盼,也有探尋。
  說什麽呢?林青垂下目光,她恨不得昨天夜裏的事沒有發生,現在就不必這樣尷尬地麵對他。她要說的話已經說過了,對於魏成晨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和他以往的女人一樣?還是新奇在作怪?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她都不想知道。
  “林青……”魏成晨的聲音低沉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吧。”
  平生第一次,他感覺想抓住什麽卻無所適從,林青坐在沙發上,臉色有些蒼白,仿佛自己一接近就會跳開,然後說她喜歡的是另一個人。那樣的堅定,像是說服自己,也像是說服別人。
  “昨天晚上,很抱歉,”魏成晨的聲音很低,目光落在林青身上,“不是為了吻你而道歉,是而為了讓你受了驚嚇。”
  林青驚訝地抬頭,他這是什麽意思?
  魏成晨來到她的麵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堅定而有力量,和他的目光一樣讓人信服,“現在我也沒有後悔昨天的決定,隻是讓你傷心,我很難過,可是我不想放手。所以給我一個機會,試著和我接觸,別再逃避,行嗎?”
  “可是……”林青試圖掙脫他的手,卻沒有成功,“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聲音很低,仿佛怕輕輕一碰,那份留戀就變成了碎片。
  “林涵是嗎?”魏成晨忽然笑了,有淡淡的嘲諷,他怎麽會不知道,可越是知道越是忌妒,越是無法放手,“我以為你們已經結束了。
  沒有,沒有結束,林青痛苦地搖頭,她怎麽可以忘記他,永遠也忘不了……
  “林青……”魏成晨的聲音壓抑著痛楚,“試著和我交往不好嗎?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忘記他,重新開始,你的生活裏不是隻有他。”
  林青不語。
  “這樣,我不要你現在回答,或是做出決定,但是不要拒絕,好不好?”魏成晨看著她的眼睛,“讓我們互相給對方一個機會,我不要你承諾什麽,隻是正常交往而已。”
  或許是昨夜的痛楚讓她疲憊,或是他的聲音真的有蠱惑人心的力量,林青突然感覺心很累,似乎是奔跑的太久,又看不到終點,魏成晨的手溫柔而堅定地握住她,目光中有什麽東西似乎可以安撫她的疲憊。
  失去林涵,讓她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標,瘋狂的工作可以帶來充實,卻始終不能讓她的心靈平靜。即使以前是在無望的期待中度過時間,也比空虛的感覺好受的多
  魏成晨為什麽會這樣對待自己?林青逼自己冷靜地想,他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會傷心,遊走於各種各樣的女人中間,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遊戲,自己隻是他現在感興趣的而已,然後就被他淡忘,直到完全記不起來,不論是珍珠也好,塵埃也好,都湮沒在他那一串長長的戀人名單裏。
  當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嗎?林青在心裏自嘲,他很快就會忘記自己吧……
  一個月,兩個月,或是更短……
  就算是他拿自己當做新奇時的一件玩物也好,就試著依賴他一下,或許可以不用這樣難過。反正他永遠也不會為女人傷心……
  半晌沒有聽到她的拒絕,魏成晨嘴角輕抿,心裏有淡淡喜悅,“不說話我當你同意了。”說完又自嘲地笑,“這還是我第一次向女人低頭,林青,你總是有辦法讓我嚐到挫敗的滋味。”
  夏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紗簾輕拂,香甜在微涼的風中浮動,是戀愛的味道……
  除了林涵,林青還從未和男性如此接近,心中難免不安,可是魏成晨總能撫平她的擔憂。工作還和平常一樣進行,隻是周圍同事的目光都藏了異樣,他們私下裏的低語,林青也
  曾聽到過,是一種夾雜著猜測的語氣。可與以往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會為了這種事影響心情,那些傳言隻是聽過便罷了,仿佛沒有在她的心上留下任何痕跡。
  魏成晨隻要一有時間就會接送她上下班,毫不避晦別人的目光,一切都那樣的順理成章。他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流言蜚語,所以總是在所有的場合極力地維護林青,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漸漸地便有流言傳出來,說魏成晨這次恐怕是玩真的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黃毛丫頭釣上了金龜婿。
  對於這樣的消息,魏成晨也不否認,任其流傳。隻是暗暗觀察林青的態度。
  可是,林青依然是以前的林青,隻是變得更安靜了。正常地上班下班,做著實驗室設備的檢測,一絲不苟。
  有時,魏成晨已經下班了,她還依然在忙碌。

  第 23 章
  車子開過臨海的廣場,有海風的味道,林青按下車窗,貪婪地呼吸著。
  海邊搭了高高的舞台,今天好像有節目表演,車子路過的時候,林青看到了布置煙火的場地。
  “原來今天有焰火……”車子開過了,林青還羨慕地望回去,小時候很少看到,上次還是在大學一年級和林涵一起看過焰火表演。
  絢爛的花火照亮天空,也照亮她的心靈,靠在林涵身邊,她曾許過最美好的願望……
  “喜歡的話,晚上帶你來。”魏成晨的聲音響起,讓林青回到現實,坐回座位上,她沒有說話。
  半晌才想起來,今天本來答應他和朋友一起吃飯。
  “那個……”林青還不適應直接稱呼魏成晨的名字,於是猶豫了下才問:“我要不要回去換下衣服,一會兒不是要見你的朋友?”
  魏成晨聽了這話,心裏剛剛的一點不愉快不見了,隻是微笑著問:“林小姐說說,你都有什麽樣的衣服,裙子?”
  “我……”林青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她沒有裙子。
  魏成晨看了看林青,忽然微笑起來。
  夕陽照亮他的笑容,薄薄的唇角輕抿,生動極了,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笑的這樣輕鬆,完全沒有平日的嚴肅冷漠。
  “不許笑!”林青皺眉看著他,這家夥居然笑話自己
  魏成晨轉頭看著她生氣時的樣子,像個小孩子,眼晴亮亮地看過來,可愛極了。心裏突然溢滿了柔情,輕快地漲滿胸口,於是不由溫柔地安慰:“其實你這樣穿也很漂亮。”
  林青低頭看自己,牛仔褲,白襯衫,胸前還掛著工作牌,怎麽看怎麽像魏成晨的跟班,還是男的
  車子停在酒店門前,門童打開了林青一側的車門,怔了怔,這才做了個“請”的手勢。
  魏成晨笑著下車,將鑰匙扔給門童,卻忍不住伸手擁住林青,笑著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林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抬起手就要打過去,卻被魏成晨一下子抓住,笑著拉向自己,就這樣當眾飛快地吻了她的臉頰。
  來來往往的人都微笑著看著這一對,魏成晨挺拔英俊,在他懷裏的林青單純率真,兩個人是夕陽下最美麗的一道風景。
  直到兩個人來到了樓上餐廳,林青的臉還是紅的,卻不好當眾發怒,心跳得厲害,讓她呼吸都急促起來。
  “生氣了?”魏成晨低頭看她,目光裏有星光在閃耀,輕輕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對不起,以後會征得你同意,嗯?”
  他的聲音低而溫柔,從胸腔傳來,說不出的好聽,讓林青感覺自己這時要是再生氣,似乎是很無禮的事。
  和這個人在一起時,主動權永遠掌握在他的手中。
  其實是很簡單的聚餐,卻由於林青的到來而不同尋常起來
  魏成晨的朋友有四五個,基本上和他年紀相仿,是留學時認識的。
  其中一位林青似乎在哪裏見過,後來才想起來,他應該是某個電視台的財經節目主持人,似乎姓徐。另幾個與魏成晨身份年紀差不多,有一位還不太會說中文,林青的口語也十分夠嗆,隻知道他叫Jason,互相的介紹也雲山霧罩。
  魏成晨介紹了林青的名字,其餘的並未多說。可是眾人卻都微笑不語,那位姓徐的主持人笑著隨口說了句:“真命天子來了。”
  眾人都笑了。
  晚餐吃的十分和諧,這些人都是所謂的社會精英,永遠知道什麽場合需要什麽樣的語言,隨時都可以讓人保持愉快,這幾乎是他們生來就有的才能。再加上互相之間的朋友關係,所以完全不同於平時的交往應酬,連酒都喝的很有節製。
  吃過了飯,幾個人說要轉去一家私人會所玩牌,林青上了車才想起來海灘的焰火表演,不過最後還是戀戀不舍地和魏成晨一起離開了。
  牌局開始的時候,王公子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不一會兒,便進來一位十分漂亮的年輕女人,鵝黃的裙子,大大的眼睛,亮閃閃的鑽石耳環和高跟鞋,有種惹人憐愛的美麗。
  顯然隻有Jason不認識她,於是徐主持便介紹起來,原來她就是那個明星黃依依,難怪林青看著眼熟。上次吃飯的時候,就恰好遇到魏成晨和她在一起。
  林青還記得他那時說過: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也未必是事實。
  這時,王公子仿佛說了個什麽笑話,黃依依伏在他的肩頭嬌嗔,牌局十分熱鬧。
  笑過之後,徐主持突然問:“依依,最近聽說你前段時間接了部新片?投資方什麽時候開拍?”
  黃依依馬上收起了笑容,臉上不無哀怨:“聽說資金不到位,停拍了。”
  “哦?”徐博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上次不是說要請成晨幫你投資,怎麽?他不肯出錢?”
  提到魏成晨,黃依依的臉色變了變,想起上次自己就算要以身相許,他也不肯出錢的事,於是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旁邊的林青,幽怨地說:“魏總最沒良心了……”
  魏成晨坐在Jason旁邊,自從黃依依進來,他便微眯了眼睛看向林青,目光有此許的期待,可是半晌,似乎是沒有等到他所想要的,於是沉默地轉過了頭,漫不經心地出著牌,臉色卻明顯陰沉起來
  此時聽了這話,冷酷的嘴角忽然抿起,鳳目淩厲地看了黃依依一眼,輕輕一攤手裏的牌,笑著說:“你輸了。”
  王公子和黃依依這才仔細看起手中的牌來,果然差了一招。於是大家笑著扔了牌,繼續下一輪。
  林青坐在魏成晨的身邊,隱約感覺到他情緒的起伏,與別人相反,這個男人越是生氣,就越喜歡微笑,隻是目光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冷的讓人心寒。
  這一輪鬥智中,顯然黃依依輸了,不是她不夠聰明,而是她沒有膽量和魏成晨叫板。他雖然溫柔起來如春風,冷酷起來卻毫不留情。
  隻是,林青並不想明白他曾經與黃依依,或是任何女人的關係,魏成晨對別人的迷戀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自己下班後不要麵對著空蕩蕩的宿舍一個人發呆,或是發瘋一樣地回憶和林涵在一起的日子,和誰在一起並不重要。
  魏成晨喜歡逢場作戲,她便陪著他。
  趁著他們洗牌的時候,林青轉身來到走廊上,這裏樓層很高,盡頭的落地窗對著大海,或許這裏可以看到焰火
  坐在窗台上,頭靠著大大的落地窗,看著下麵流光溢彩的夜色,還有海邊絢爛的燈火,這個世界永遠美麗的讓人心碎…
  走廊上有腳步聲,林青轉頭,徐博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手中挾著香煙。
  “為什麽不進去?”他問。
  林青笑:“這裏的風景更漂亮。”
  徐博走到窗前,燈火通明的城市就在腳下,讓人的心胸一下子開闊起來。
  “果然是好地方……”徐博也笑了,“為什麽來了這麽多次都沒有發現?”
  “是啊,”林青輕歎,“那是因為越是在身邊的景色,就越容易被忽略……”
  聽了這話,徐博轉頭看著她,忽然慢慢地重複著:“越是在身邊的景色,就越容易被忽略……”說完,突然笑了笑,“的確如此。”
  林青奇怪地抬頭,卻隻看到他手上香煙的一點光亮在黑暗裏閃爍。
  “林小姐和成晨認識多久了?”徐博漫不經心地問。
  多久?林青想了想,“大概有四五個月吧,怎麽?”
  徐博吐出口煙霧:“沒什麽。”可接著卻又笑笑,“我們幾個認識他十幾年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他帶女性朋友出來見大家,也是第一次看他這麽高興。”
  是嗎?林青疑惑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他在見到自己時說的話,“真命天子”嗎?魏成晨是這樣和他們解釋的?
  徐博沒有看林青,徑自說著:“成晨從小就不喜歡和別人接近,近幾年這個毛病更嚴重了,可能父母去世對他影響太大。不過……”說到這兒,他轉頭看向林青,“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歡你,就像你剛剛說過的,越是在身邊的景色,就越容易被忽略。”說到這兒,徐博又笑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身邊的女伴棄他於不顧,徑自出來看風景。”
  聽了這話,林青有些慚愧,忙站起來。
  回到房間的時候,魏成晨依然坐在王公子和黃依依旁邊,林青想起徐博剛剛的話,於是認真坐在一邊看起來。
  玩牌不過就那幾種方法,林青雖然不是很精通,卻也略知一二,眼看著他們打了幾輪,便看出了些門道。
  徐博顯然手氣一般,魏成晨這邊也是時贏時輸,Jason也差不多,倒是王公子和黃依依一路高歌,手邊的贏的越來越多,兩個人靠的也越來越近。
  林青看了半天,感覺魏成晨手裏的牌不錯,可是顯然他的精神不集中,有幾次不知為什麽明明贏了,卻也沒有看到,連連出錯。於是當他又一次拿錯牌的時候,林青忍不住拉了拉他,又指了指另一張。於是,此後居然一發不可收拾,連贏數次,直讓王公子大叫後悔,幹脆擲牌不玩了。
  於是當幾個人離開的時候,天色尚早。
  黃依依自然是與王公子雙棲雙歸,隻是路過林青身邊的時候,仔仔細細地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很不以為然地走開了。
  她不會是以為魏成晨喜歡上男人了吧?林青心裏想,感覺有點好笑。
  “在想什麽?”魏成晨從身後走過來,夏夜裏混合了他身上獨有的淡香和煙草的味道。
  “沒什麽,”林青回頭看他,“要回去嗎?”
  魏成晨低頭看她,朦朧的燈光投映在林青的眼中,笑意盈盈,一瞬間,他竟然有些恍惚,片刻,才拉起她的手,笑著說:“不,我們去看焰火。”

  第 24 章
  夏夜的海邊永遠是熱鬧的,來到海邊廣場的時候,人已經多的擠不下了,車子根本進不去。於是魏成晨調轉車頭,往相反的方向開去,一直來到了展覽中心樓下,這才停了車。
  這座展覽中心建在海邊廣場的中軸線上,全玻璃的鋼架結構,站在上麵可以俯看整個廣場,在它的腳下,一條寬闊筆直的大路直通大海。
  隻是天色已晚,展覽中心已經關門了,林青疑惑地看著魏成晨,他來這裏幹什麽?
  魏成晨停穩了車,便拉著林青下車,向展覽中心走去,邊走邊打電話,等兩個人來到大門前的時候,已經有保安迎上前來打開了大門,顯然是接到了上頭的命令,很是客氣。
  原本空蕩蕩的展覽中心因為他們的到來一下子燈火通明起來,向保安道了謝,魏成晨拉著林青的手,快步向一側的樓梯走去
  螺旋形的樓梯外是透明的玻璃幕牆,整個廣場仿佛都被踩在了腳下,遠處擁擠的人群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站在高處,玻璃穹頂上已經映出了燃放之前信號彈的光芒。
  仿佛銀河落九天,正對著展覽中心,一排焰火瀑布飛流而下,照亮整個廣場,在它的後麵,十幾株焰火騰空而起,絢爛至極地開放在在空中,宛若巨大的流星雨紛紛散開,繼而又是一片,震耳欲聾的聲音讓胸腔也產生了共鳴。
  林青倚在最高處的欄杆上,心中滿是驚喜,滿天的花雨從天下落下,仿佛馬上就要落到了玻璃穹頂上,卻在剛剛要接觸的時候,熄滅了。可那一刻極至的美麗,卻讓人永遠都無法忘卻。
  魏成晨低頭去看林青,焰火映襯下的麵龐脫去了小王子的青澀,有著少女的美好,因為仰著頭,下頜的曲線細膩優美。她就站在他撐著欄杆的雙臂間,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讓他心猿意馬。
  “林青……”魏成晨垂下鳳目,卻掩不住星光。
  震天的焰火聲中,林青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微笑著轉過頭,卻感覺他溫熱的氣息襲來,下一刻,便被霸道而溫柔地吻住。
  滿天的焰火畫出優美的弧線,墜落,消失,在兩個人的身後上演著極致的美麗,精彩的不真實……
  魏成晨的身上有淡淡的,隻屬於他的氣息,瞬時占滿了林青的世界,或許是滿天的焰火太美麗,或許是她真的被他迷惑了,忘了掙紮,也忘了排斥……
  “青青……”不知過了多久,魏成晨的吻才結束,卻仍輕吻著她的臉頰,好聽的聲音低語。
  仿佛一下子清醒過來,林青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下意識地想伸手推開,卻被他堅定有力的手握住。
  “不要推開我,好不好……”魏成晨看著她,冷酷的嘴角融化為溫柔地曲線,輕吻著她的手指。
  灼熱的氣息從指尖傳來,讓林青不知所措,輕輕後退一步,“對不起……”她低下頭,心裏仍是無法一下了接受他。
  魏成晨看著她,閃爍的火光映著他臉龐,複雜的神情交織,半晌,卻轉頭低聲說:“不要說對不起,永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說了就意味著結束,所以不要說。”
  林青沉默了,心裏忽然感覺有一根細細地線慢慢抽緊,很痛,卻不知怎麽能停下來。
  外麵的焰火終於停熄了,流光溢彩的金色瀑布漸漸變暗,直到消失,展覽館裏的燈光孤零零地在廣場上點亮著。
  魏成晨牽著林青的手,從台階上慢慢走下來,每下一層,燈就熄滅一層,直到兩個人完全走出展覽館。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許剛剛的激情讓心靈無所適從,也許是那個吻太過完美,讓人不敢回味。
  來到林青的宿舍樓下,魏成晨停下車,卻沒有開門,林青轉過頭看他,黑暗裏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他才轉過頭來,目光裏卻是堅定的溫柔,“回去吧,我在這裏看著你。”
  林青拿起背包下了車,走到樓門前卻忍不住回頭,黑色的寶馬孤單地停在夜色裏,仿佛要和黑暗溶為一體。
  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進了樓門,大腦中的思緒太過紛亂,讓她理不清頭緒,這個時候需要的隻是冷靜。
  人的感情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在林青為了林涵而傷心失望的時候,魏成晨走進了她的生活,這個男人有著複雜到她無法想象的過去,卻在她的麵前毫無保留地付出。有時候林青麵對他的時候,偶爾會有些恍惚,這個男人對自己是什麽樣的感情?是對新鮮事物的獵奇,還是他無論對任何女人都是如此?
  每當她這樣猜測過後,卻會為了心靈這樣的蠢蠢欲動而看不起自己。林涵在她心上劃下那道深深的傷痕遠沒有消失,可是魏成晨的影子卻時時浮上來,怎麽會這樣?
  六月來臨的時候,城市完全蘇醒了過來,正生氣勃勃地迎接它一個新的好客的季節。
  林青手上的實驗室工作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隻需要做些後期的檢測和竣工驗收工作。
  她和魏成晨依然保持著來往,已經快一個月了,隻是從上次那個吻之後,兩個人相處都有些小心翼翼。一個是怕太過心急而事倍功半,而另一個卻是被糾纏在自己不明的情緒中。
  而且魏成晨是非常忙的,他的工作量幾乎是林青的幾倍,今年是進軍海外市場的重要階段,各項業務都在進行中,他經常是國內國外飛來飛去,兩個人見麵的時間也少了起來,隻是電話卻更多了。
  他在世界各地給她打電話,有時候隻說了幾句話,就會被身邊的人打斷,所以簡短的語言有時並不能表達內心的感情。
  當他飛回來的時候,無一例外地會來找她。看著他疲憊的樣子,林青經常會勸他不要急著出來,可魏成晨卻一直在笑,下一次一定還會先打來電話。
  林青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疲憊,偶爾問到時,他卻笑笑,隻說:“我不過是在還債,很快就好了。”
  在她看來,魏成晨擁有的財富幾乎是不可估計的,可是這樣的他還要償還什麽呢?
  實驗室的事慢慢少起來,林青空閑的時間也多起來,於是便將平時來不及做的事想起來做一遍。
  程曉雨和周宇飛仍然沒有結果,林青打電話的時候,曉雨雖然沒有說什麽,可是卻打不起精神來。建成的業務離不開周太太的支持,而且她暫時也並不打算將兩家的生意分開。
  於是曉雨經常會在電話裏低聲說:“青青,這樣的生活太累,總有一天我會放棄。”
  “那他呢?”林青問:“他會放棄你嗎?”
  程曉雨笑:“那又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們隻有虛無的承諾,沒有未來。”
  林青說不出話來,隻有承諾,沒有未來……
  林涵走的時候,也給了她承諾,卻一樣沒有給她未來。再美好的愛情,也終究走到盡頭的一天,六月的天氣突然就變的寒冷起來。
  魏成晨又去了別的地方,林青已經記不清他去過哪裏了,於是幹脆也不問。
  夏天的白日變長,下班後陽光仍然高照,林青背著背包,突然感覺自己無處可去,於是便逛到了秦菲菲上班的地方。
  兩個人湊到了一起自然是熱鬧的,菲菲雖然看上去多愁善感,卻是她們三個中最堅強的一個。
  因為不在意,所以不會被傷害,這是她的名言。哪怕是失戀,哭一天以後,第二天還是秦菲菲,世界並不會改變。
  兩個人一起吃飯,菲菲給林青講她有趣的學員,竟然有個男學員跑去學肚皮舞,隻為了追求她。
  “真的?”林青驚訝地問:“那他真的跳了?”
  秦菲菲大笑:“其實他不跳的時候肚皮也在動,肚子實在太大了。”
  兩個人笑成了一團,菲菲又要了一瓶紅酒,笑著說:“來,喝點驅驅黴氣,最近不順心的事太多,真懷疑是不是運氣不好的原因。”說著,又給林青倒了一杯。
  “對了,”秦菲菲突然想起什麽了似的問:“你的工作怎麽樣?在那個花花公子手下做的還行吧?”
  花花公子?林青聽了這話半晌,才想起來她說的是魏成晨,想當初她進康派的時候,兩個還一起罵過他。隻是不過幾個月的時候,一切都變化了,這些又怎麽說的清呢?
  “還好吧,”林青回答,低下頭去吃東西了。
  “嗯,也是。”菲菲想了想說:“像那種到處留情的人,喜歡的都是極品女人,肯定不會打你的主意。”
  “咳……”林青被辣椒嗆了一下,忙喝了一口水。
  “你知不知道?最近這家夥似乎又勾搭上了一個呢。”秦菲菲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眉飛色舞地說:“這位你也認識,就是上次在NO.1遇到的那個女老板,好像叫蘇什麽的,我前幾天在什麽雜誌上看過被偷拍的照片……”
  聽了這話,林青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菲菲,她說的難道是Susan?可是兩個人不是分手了?她親眼看見的,現在怎麽又走到了一起?
  秦菲菲沒有注意林青的表情,仍在描繪雜誌上的內容,隻說什麽在國外旅遊的時候被拍到的,狀似親密
  林青低下頭用筷子夾起一片生菜,腦子裏亂成一團,魏成晨到底在搞什麽,就算是想舊情複燃也要通知一下自己,這樣算什麽?
  “喂!那個是放過生肉的,不能吃。”秦菲菲劈手從林青手裏奪過生菜,扔在盤子裏,“想什麽呢?喝醉了?”
  “沒有……”林青搖搖頭。
  秦菲菲看著她的神情,奇怪地問:“你怎麽了?這副表情,像失戀了一樣,不就是一個林涵嗎?他要是不回來怎麽辦?你就這麽沒出息地想他一輩子?”
  林青感覺那片生菜好像進了自己的肚子,胸口突然變涼起來,代號為“林涵”的寒流又過境了。
  “喂,菲菲。”林青看著桌上的酒杯,“你說我兩個誰酒量好?”
  秦菲菲瞪大了眼睛,“當然是我,在學校哪次不是你最先醉倒?還好意思說。”
  “那今天就比比吧,”林青笑,“我還沒見過你喝醉呢。”
  “比就比,”秦菲菲冷笑:“說好了,你喝醉了我可不管你,我喝醉了,你要送我回家。”
  林青笑了,菲菲永遠這麽可愛,從來不肯定吃虧。
  紅酒和白酒的區別就是,白酒喝了由內生熱,進而出汗,這表明酒精已經在代謝了。可是紅酒喝下去的時候卻甜甜的,絲毫沒有發熱的感覺。於是林青幾杯便敗下陣來,頭暈的厲害。
  秦菲菲還清醒著,卻也忍不住去洗手間了。
  迷蒙間,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林青皺眉,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
  接起來時,卻是楊哲的聲音在另一邊響起:“林青,你在哪?我回來了!”
  他打電話給她,提醒她今天約好了一起吃飯,每當這時她會突然警醒過來,然後自責地道歉,再就是拎著背包跑出來,鉛筆和圖紙還抱在懷裏。
  “上車吧。”還能說什麽呢?她甚至忘記了這件事。
  林青煩惱地抓了抓頭發,她明明設了手機提醒,可是施工的聲音太大了,什麽都聽不到。
  魏成晨的車子裏永遠是那首法文歌: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容易破碎的愛情
  我一直都隻會全部給與
  在我自己這一邊獨自得去給與
  現在,我為你寫下這幾個字
  我,我唯一的丟失了自己

  第 25 章
  當楊哲來到的時候,林青已經纏著秦菲菲鬧了好久了,醉的像個小孩子。
  見到楊哲,秦菲菲還算清醒,迷糊記得剛剛林青說過有朋友要過來,隻是沒有想到是這樣出色的一個男人。
  看到林青抓住秦菲菲不放,隻喊著要她抱,楊哲感覺真是又可愛又心疼,忙拉她起來,又讓菲菲拿了東西,這才一起出來。
  上了車,秦菲菲見楊哲直接將車開往林青的住處,便知二人很熟悉,於是放了心。
  楊哲不時地從後視鏡看過來,林青依然霸著菲菲不放,嘴裏不知說些什麽,大概把她當抱枕了吧。這丫頭,原來還挺會撒嬌的,不過卻隻信任她喜歡的人。
  想到這兒,楊哲的麵色微沉。
  車子到了宿舍樓的時候,林青已經倚在菲菲身上睡著了,楊哲隻好將她抱在懷裏,菲菲摸出林青的鑰匙開門,這才把她弄到床上去。
  剛剛還熟睡的林青,被這麽一折騰,又醒了過來。
  “菲菲……抱我……”林青白皙的皮膚映出淡淡的粉紅,真是醉的不輕。
  秦菲菲無奈,拉著林青,看了看楊哲笑著說:“對不起,她就這樣,一喝醉了就愛撒嬌。”
  楊哲也笑了,這樣的林青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與平時的聰明堅強不同,現在的她更像女孩子,也更柔弱。
  心裏有什麽被軟軟地包裹,漾起淡淡的柔情,楊哲拉起林青的手看著她,目光溫柔。
  秦菲菲雖然不認識楊哲,可見他如此,心裏也猜到一二分。而且她知道林青向來不會亂交朋友,這個男人雖然陌生,看上去卻不像心存惡意。於是笑了笑對楊哲說:“你在這裏看著她,我去藥店買點解酒藥,不然她晚上又要頭痛。”的
  楊哲聽了這話,才意識到身邊還有一個人,想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倒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身來。
  秦菲菲見他如此,感覺好笑,心想,不知道林青從哪裏撿到這樣一個寶,這年頭居然還有男人會害羞。
  菲菲走後,房間裏隻剩下楊哲和林青兩個人
  紅酒的威力還在擴大,林青有些難過,一個勁地叫著“菲菲”
  楊哲無奈,隻得去找了毛巾沾了水敷到她額上。
  可手剛剛伸到她的額頭,就被林青拉住衣袖:“菲菲……好難受,抱抱我……”
  楊哲的手一頓,燈光下,林青麵頰緋紅,長長的睫毛低垂,有著女孩子特有的可愛,心裏有什麽在慢慢融化,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裏,淡淡的酒香和清甜的味道從她身上傳來,讓他的心失去了節奏。
  頭暈得厲害,林青伏在楊哲懷裏,溫暖的懷抱有陽光的味道,好像又回到了校園的銀杏樹下,她躲在林涵的懷裏,他摸著頭叫她“傻丫頭”。
  可是,晚上菲菲的話仿佛還在耳邊,不論是林涵,還是魏成晨,最後都遠離了她,無論如何,她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潛伏在深處的痛苦一絲絲回歸,糾纏著無法放開……
  “林涵哥哥……”林青的眼淚慢慢流下來:“你為什麽不要我了,為什麽?不要喜歡上別人,好不好……”
  記憶裏隻有林涵從來不肯讓她受半點傷害,寵她,痛她,幾乎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可最終卻扔下她,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再也不要她了……
  曾經以為這個世界有再多的背叛,林涵也不會背叛她,她愛了他十年,而這份感情卻無疾而終。為什麽?為什麽?
  林青分不清是夢裏還是現實,那個充滿陽光味道的懷抱又為她敞開,讓她無比貪戀,仿佛隻有這裏,才沒有傷害。
  如果可以遺忘,她寧願從不知道他離開她的消息,隻要他肯回來,她什麽都可以忘記,什麽都可以……
  淚水漸漸浸透楊哲胸前的襯衫,浸進了他的心裏,酸澀的味道糾纏著。
  他從不知道她愛的這樣深。
  一直以為那個林涵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以被她那樣記掛,為了他,自己寧願放棄對她的希望。可是如今,那個永遠對人笑的女孩,那個和說要做朋友的林青,居然被她喜歡的人拋棄了……
  心裏懷著怎樣的傷痕,才會這樣痛苦?
  最愛的人喜歡上了別人,他怎麽會不知道這種感覺?可是她卻從不提起,隻有喝醉的時候,才哭的這樣傷心
  楊哲低頭,手指輕撫上林青的短發,輕聲低語:“傻瓜……真是個小傻瓜……”
  人生的選擇永遠不會隻有一個,她卻選了最艱難的一條路。
  而他,也是……
  哭的久了,酒精又開始發揮作用,林青疲憊地伏在他的胸前睡著了,淡淡的呼吸拂在他的胸口,臉上仍有淚痕
  輕輕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楊哲站在床前,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希望和絕望交織著,掙紮著,可他還是無法放手……
  寂靜中,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在床頭的背包裏。林青睡夢中皺了皺眉,極不舒服地翻了個身。
  楊哲拿起手機,輕輕按下了掛斷的鍵。
  可是不久,鈴聲卻又響了起來,無奈,他隻好接起來。
  “青青……”魏成晨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溫柔低啞:“睡了嗎?”
  楊哲一怔,看了看手機上的號碼,目光冷漠下來,沒有說話。
  “為什麽不說話?”魏成晨問,聲音裏有著些許不確定,卻依然溫存。
  “魏總,是我。”楊哲看了看熟睡的林青,淡淡地笑,目光裏卻並無笑意:“對不起,她睡著了,請您不要再打來了。”說完,不等對方回答,便掛斷了電話,關掉電源。
  他不是君子,所以不能容忍魏成晨在林青身邊,無論是誰都可以,隻有他不行。這個男人,除了傷害,什麽也不能給她。
  初夏的夜很短,也很暖,可是魏成晨卻感覺不到,手表上的北京時間顯示,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電話屏幕還閃亮著,可是林青和楊哲的電話居然全部關機了。
  手上的香煙升起淡淡的煙霧,魏成晨鳳目輕眯看向窗外,黑暗裏有力量漸漸積聚……
  不知過了多久,小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魏總……何教授已經到了,在樓下等您。”
  魏成晨聽了,沒有說話,隻是掐滅了香煙,快步走了出去。
  小陳意外地看了看他,嚴肅的臉上毫無表情,麵色鐵青,房間的門敞開著,地上四處散落著手機的碎片。
  再看向魏成晨時,卻發現他已經下樓了,步履依然堅定,仿佛什麽事也未發生過……
  小陳無奈,隻得將地上散落的兩張卡片撿起來,這才走了下去,記憶裏,魏總還是第一次發這樣大的脾氣。
  再漫長的黑夜,總有過去的時刻。
  當林青從宿醉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屋內一片明亮。對麵,秦菲菲伏在床頭,顯然是困倦已極,睡著了。
  林青坐起來,頭還是有些暈,昨天喝的太多了,不過好在沒有吐,可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接了楊哲一個電話,後麵的居然全忘記了。
  “菲菲,起來上床睡。”林青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推了推她。
  秦菲菲被推醒,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床,也不理她,自顧自的睡了,可見是困極了。
  去衛生間洗漱後,林青才有了點精神,看看表已經是九點多了,好在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拿起手機,居然關機了。怎麽又沒電了?林青奇怪。
  換了塊電池開機,突然想起來昨天楊哲給自己打電話的事,都和他說了什麽?怎麽記不起來了?喝酒真是誤事。
  床上的秦菲菲睡的正香,估計昨天被自己折磨的夠嗆,林青不忍打擾她,於是抱著換下來的衣服進了衛生間,關上了門,這才打開洗衣機。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起來看時,是楊哲的電話。
  “楊哲,你在哪?”林青抓了抓頭發,也不知道他昨天找沒找到自己。
  聽了這話,楊哲笑了:“才睡醒吧?我剛剛從高速公路下來,有沒有感覺舒服點?昨天醉的那麽厲害。”
  “那個……”林青有點窘,她怎麽不記得見過他了?
  楊哲笑,這丫頭果然都忘記了,倒是件好事。
  “林青,以後不要喝這麽多酒,對身體不好。”楊哲的聲音嚴肅起來
  “知道了。”林青低頭,醉了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解決不了問題?
  楊哲又羅嗦了一堆,無非是讓她注意身體之類的,林青幹笑著答應,一直到洗好了衣服,電話才說完。
  回到房間裏,菲菲還沒醒,林青去買了點吃的,住宿舍就是這點不好,沒有地方做飯,一到休息的時候,就要自己想辦法解決。
  口袋裏的電話又響起來了,拿起來看時,居然是家裏的號碼,媽媽來電話,說是林爸爸周一要來D市開會,順便看她。

  第 26 章
  林青的父親林成曾是軍人,做過空軍的特種兵,轉業後在政府部門做了一名公務員,個子不高,微瘦,可是人卻十分精神,有一種軍人特有的氣質。對於女兒,他的要求一向很嚴,不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學習上。
  林青經常在想,自己現在不太喜歡和外人接近的習慣,恐怕也是在老爸的嚴格要求下養成的,小時候練習柔道,即使受再多的苦,再大的委屈,父親也不許她哭出來,所以隻能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地哭。不過這樣做也有好處,對人的意誌品質是一個很好的鍛煉。如果沒有父親的嚴格要求,也沒有她現在的性格。
  回到宿舍,林青剛把早餐拿出來,秦菲菲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吵著要吃東西。
  兩個人圍在床前的桌子上吃著飯,秦菲菲頂著一頭亂發,咬著包子問:“林青,你老實交待,昨天那個帥哥是從哪裏拐來的?”
  “你說楊哲啊,”林青笑:“是我在柔道館認識的啊,怎麽樣,帥吧?”看來自己還應該讓他們多見幾次,說不定將來有機會發展呢。
  秦菲菲哼了一聲,半晌才說:“帥是帥,就是木了點兒,也不夠主動,長得那麽帥可惜了。”
  主動?林青有些驚訝地看著菲菲:“你們兩個……那個……昨天晚上……”
  “亂想什麽呢你。”菲菲白了她一眼,這丫頭的腦袋怎麽就做實驗的時候最好使?楊哲的態度是明擺著喜歡她,自己可不想跟著亂攪。
  林青幹笑,低頭吃飯,菲菲見過的男人太多了,難道楊哲不對她胃口?
  兩個人說的雖然是一回事,想的卻是大相徑庭,再加上肚子都餓了,於是都隻管悶頭吃飯。
  吃了飯,趁林青收拾東西的時候,秦菲菲抱著腿幽幽地說:“林青,昨天楊哲問了我個問題。”
  “什麽問題?”林青把口袋扔進垃圾桶
  “他問我,林涵是什麽樣的人。”
  林青怔了怔,抬起頭。
  對麵的菲菲卻不緊不慢地接著說:“我告訴他,不管林涵是什麽樣的人,他已經出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菲菲……”林青低聲說,又皺了皺眉:“這個和他有什麽關係?”
  “青青,別傻了,”秦菲菲認真地看著她:“你喜歡林涵喜歡十年了,女孩子有幾個十年?再說他這麽不明不白地走了,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你,就算記得,這麽久不聯係,感情又有多深呢?這個楊哲雖然人木了一點,我看得出來他真心喜歡你,何況條件看上去也不錯,你就考慮一下吧。這世上有誰像你一樣傻,愛上一個人就不回頭呢,到時候人家等的沒有希望放棄了,看你怎麽辦。”
  秦菲菲一字一句說著,話雖然不重,卻滿是關心。
  隻是林青又怎麽會不知道這些?可要想適應別人取代林涵在她心裏的位置,卻是怎麽也不能。
  除了林涵,在任何人麵前,都無法做真正的自己,那份十年形成的默契,怎麽能一朝一夕就改變呢?
  劉若英曾經唱過“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對於林青來說,林涵就是她錯過就不會再遇到的人。失去了他,那份純真的感情,以及十年的青蔥歲月,都不會回來了,甚至連回憶都不敢……
  以後,就算遇到別人,也失去了那份心境。
  曾經,林青以為魏成晨會帶來不同的生活方式,讓她忘記林涵。可是,他帶來的卻隻有複雜又糾纏不清的感情,她沒有辦法適應。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份,有些人一生都在尋找,而有些人卻是很早就找到了,於是,永遠也不會放手。
  林青就是這最後一種。
  秦菲菲知道林青的脾氣,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便知道再多說也無益,人的路總要自己走過了才有所體會。
  這一天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過去了,第二天是周日,林青一大早就去火車站接爸爸,雖然會議是周一召開,可是因為要提前做接待工作,所以林成周日就乘火車來到了D市。
  差不多有半年沒有見到父親了,林青特別高興,一起到了會議召開的酒店,她幾乎變成了會務組的誌願者,幫老爸忙來忙去。
  林成見女兒雖然精神還好,卻是比過年的時候瘦多了,於是一向嚴肅的臉上溫和了許多。
  中午吃飯的時候,夾了好多菜放在林青的碗裏,又問她最近身體好不好,工作忙不忙。林青聽了這話,隻覺得眼晴酸酸的,忙低頭說一切都好,不用他們擔心。
  林成沒說話,半晌,歎了口氣說:“以前爸爸對你要求太嚴,現在你長大了,有些事不用像小時候一樣認真,太累了身體受不了。”
  “知道了。”林青低頭答應著,心裏暖暖的,有親人在身邊就是好。
  下午林成有事出去了,因為父女兩個說好了晚上一起去吃海鮮,所以林青就賴在爸爸的房間裏休息。
  五點多的時候,林青還沒睡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迷迷糊糊地抓起來接聽,吵雜的背景裏,魏成晨的聲音響起,有種冷漠的威嚴:“你在哪?我要見你。”
  林青驀地清醒過來,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說還要過些日子嗎?
  “林青?”對麵的魏成晨似乎有些不耐煩。
  “那個……”林青抓了抓頭發:“你在哪兒?”
  “國際機場。”魏成晨的回答十分簡短。
  他在生氣?林青有些詫異,雖然魏成晨是出名的冷酷,卻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
  “對不起,”林青想起了和爸爸吃飯的事,忙道歉:“今天不行,有點事……改天可以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半晌,魏成晨的聲音冷靜地響起:“九點我在宿舍樓下等你。”說完,不等林青再說什麽,便掛斷了電話。
  他難道吃了火藥?林青皺眉看著電話,還是因為和Susan相處的不好,拿自己出氣?
  心時隻感覺怪怪的,這個魏成晨說要和自己好好相處,卻和別人舊情複燃,現在又對著自己發脾氣,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被魏成晨這麽一吵,再想睡覺是不可能的了,剛好林成也回來了,於是父女兩個便結伴去一家有名的海鮮酒樓吃飯。
  因為惦記著晚上九點和魏成晨見麵的事,於是林青吃的有點心不在焉。不知怎麽的,心裏總是亂七八糟的。
  林成見女兒這樣,也不說話,隻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問:“我聽說林教授的兒子林涵要回國了?”
  林青抬頭看了看父親,沉默了一下,緊接著點了點頭
  “你們最近還有聯係嗎?”林成問。
  “有……沒有……”林青想不出來怎麽回答,她和林涵算是有聯係,還是沒有聯係呢?
  林成皺了皺眉,“前幾天,我見過林教授一次,他們家去年就搬到這裏來了,你知道嗎?”
  搬到D市了?林青有些驚訝。
  林成沒有看女兒,接著說:“林教授還讓我告訴你,他們全家好久不見你了,等林涵回來,一定要你去他們家玩。”
  林青感覺自己的胸口不停地狂跳,爸爸和林伯伯是好朋友,他們是從小看著自己和林涵在長大,又一起交往。雖然兩家人沒說什麽,卻已經是心照不宣了,林伯母幾乎把自己當成他們家的一員。
  隻是現在林涵都要和別人訂婚了,為什麽林伯伯還要自己去他們家?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隱情?
  林成見女兒臉色蒼白地沉默,心裏大致猜到她在想什麽,於是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大廳裏忽然忙亂起來,靠近大門的地方聚集了大批的服務員,排成兩列,恭敬地歡迎著什麽人。
  林青有點茫然地看過去,隻見一群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一位身材挺拔,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顯得氣質凜然。
  仿佛感覺到這邊有人看過去,他微微轉過身,目光與林青的相對,居然是魏成晨!
  “嘩啦”,林青手裏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他怎麽會來這裏?再看過去時,卻見他的身後跟著幾個分公司的經理,還有小陳,似乎正在接待一隊客人。
  林青的心裏亂成一團,她和魏成晨的關係似是而非,有太多的不確定,所以並不想讓父親知道,而且自從那天聽菲菲說過Susan的事後,她更加感覺兩個人不適合在一起。於是她隻盼著他早點離開,最好沒有看到自己。
  可是魏成晨顯然不這麽想,就在林青坐立不安的時候,他卻已經快步穿過幾個位子,來到了林青和父親的身邊。
  林成雖然沒有見過魏成晨,可是見這樣一個出色的人物向自己走過來,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林青,不介紹一下嗎?”魏成晨麵色冷然地站在桌前,看著她。
  林青無奈,隻得站起來給兩個人做了介紹,當著父親的麵,她隻說這位是與研究所合作公司的魏總,對於其它的,隻字未提。
  可是當她低頭的瞬間,卻似乎看見魏成晨的鳳目淩厲的幾乎逼人地看著自己。
  林成雖然不知道女兒和這個人之間的事,可見此情形,也知二人關係不比尋常,於是十分客氣地和魏成晨握了手。又說自己的女兒年輕不懂事,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請魏總原諒。
  魏成晨是什麽樣的人?見林爸爸這種態度,心中便已了然,原來這父女二人竟是一個脾氣,都不卑不亢地將自己拒之門外。
  而林青更過份,居然連她的父親都不想讓自己見。
  心裏原有的懷疑、氣憤越集越多,魏成晨的麵色也越來越陰沉,可是理智卻讓他冷靜下來,客氣地轉頭向酒店的領班吩咐,要他將餐費記在自己賬上。
  林成連忙推辭。
  魏成晨卻笑了,隻說不必客氣,然後深深地看了林青一眼,這才轉身帶著眾人離開。
  看著魏成晨的背影,林青隻覺得自己冷汗都要出來了,坐下去半天沒說話。
  在她對麵,父親林成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可是看著女兒疲憊的樣子,終究是沒有將問題說出來。
  於是兩個人沉默地吃完了飯,林青將父親送到了酒店,這才慢慢地往回走。
  夏風香甜,帶著花香,林青的心情卻沉重異常,今天的偶遇是她沒有想到的,魏成晨的態度也讓她吃驚。原本以為他這樣的花花公子,不過是想尋找新奇才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從今天的情形看來,顯然並沒這麽簡單,在父親麵前,他雖然沒有說什麽,可是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完全是一副男朋友自居的表現。
  想到這兒,林青的心裏就不由自主地憤怒起來,他怎麽能這樣?一邊和別的女人相伴而遊,另一邊卻跑到父親麵前和自己糾纏不清?
  林青一邊想著,一邊快步走著,可剛剛走出酒店的大院,隻見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路邊,魏成晨倚在車門上,手中的香煙飄出淡淡的煙霧,鳳目灼灼地看著她。

  第 27 章
  “上車。”看到林青走過來,魏成晨隻說了兩個字,然後掐滅香煙打開車門。
  已是華燈初上,林青上了車自己係上安全帶,也罷,有些話早晚都要說,不如今天說個明白,白天和黑色即使有交集,也不可能長久地在一起。
  外麵的景物飛快地掠過,魏成晨身上仍舊有淡淡的清香,混著香煙和酒的味道,他喝酒了?
  林青轉頭,夜的流光溢彩下,看不出他的臉色有什麽變化,幾乎沒有表情,隻是好看而冷酷的嘴角和下頜繃的緊緊的,他在生氣。
  林青打開窗戶,有微風吹進來,可以讓她的頭腦清醒地思考。她和魏成晨有太多的不同,這在以前或許還不是很明顯,可是越接近就越會發現,他們根本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她仍然愛著林涵,而他也無法舍棄Susan,這樣無謂的糾纏永遠無法改變現狀,如果是暫時的疲憊讓林青接受他的追求,那麽現在已經到了分開的時候了。
  “我……有話對你說。”林青轉頭:“請停車好嗎?”
  魏成晨沒有說話,微微轉頭看了看她。
  夜色下,林青的目光明亮,宛若一泓秋水,是他從未見過的清澈美好。心裏有什麽在漸漸軟化,自從前天沒有接通她的電話,一直到今天林青不想讓自己與她父親見麵所集聚的怒火,在她目光下漸漸消散。
  有多久沒有看到她了?一周?還是一個月?可是算算時間也不過是七八天,可是心裏的思念已經泛濫成災,剛剛在酒店看到她的一刻,心裏不是沒有氣的,氣她半夜三更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氣她居然不想讓自己見到她的父親,氣她像介紹陌生人一樣把自己介紹給她的親人……
  讓他生氣的有太多太多,這丫頭似乎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從來不給他打電話,如果自己不聯係她,她也從不會主動聯絡。這讓他總是患得患失,仿佛不知什麽時候,她的電話便會無法接通,然後消失。
  可是這些怒火在剛剛見到她的時候,居然莫名地消散了,隻要她向自己微笑,或是像現在這樣,用認真而清澈的目光看過來,他的心裏就隻會記得她的好,這真是讓人既挫敗又無奈的事實……
  車子仍然行駛在寬闊馬路上,沿著海岸線向前,岸上的燈火與海上的交相輝映,在黑夜下連成一片,宛若燈海。
  鹹而微涼的海光吹進來,林青看向窗外,不知為什麽,想到要和魏成晨分開,心裏總有淡淡的憂傷。也許是看自己的目光有太多的溫存,也或許他的魅力也讓她有微微的感動,也許還有其它說不清的理由……
  這種感覺讓她陌生,陌生的害怕……
  車窗外的道路一旁種滿了法國梧桐,葉子寬大漂亮,林青突然想起林涵曾經用蠅頭小楷細細地將自己喜歡的詩抄在樹葉上,攢成了厚厚的一本送給自己。還記得上麵有一句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那時她隻有十六歲,而他剛剛上大學,闊葉梧桐下,他微笑地看著她,直看的她臉上有了淡淡的紅暈。那甜美如童話般的過往啊,是一生也無遺忘的記憶……
  “我們分手吧……”林青突然轉過頭向魏成晨說。
  空氣有一瞬間的停滯,可是魏成晨什麽都沒有說
  “我們分手吧。”林青認真地重複,聲音清晰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車子依然行駛在馬路上,前麵的十字路口是紅燈,魏成晨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電子拍照係統的閃光燈在夜色下嘩地閃亮,車子卻絲毫沒有減速。
  “停車。”林青驚訝地看向他,前麵又是一個十字路口,有一輛公交車緩慢地穿行。
  尖銳的刹車聲響起,黑色的寶馬呼嘯著衝過停車線,停在了馬路中間,在電子拍照的閃光燈下,車頭與公交車的尾部的距離隻有一點點。
  他瘋了?林青感覺自己的冷汗慢慢流下來。
  魏成晨伸手去發動車子,可是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居然響了幾下便熄火了。
  寂靜的夜色下,透過敞開的窗戶仿佛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音,拍打著礁石,有什麽東西在碎裂……
  他拿出一根香煙點燃,淡淡的煙霧散開
  “為什麽?”魏成晨問,聲音有微微的低啞:“我認為我們相處的很好。”
  相處的很好嗎?林青的目光黯然,這種逢場作戲的生活她永遠不能習慣,就像林涵是她的死穴一樣,他難道不能對Susan好一些嗎?畢竟他們曾經有過那樣親密的關係。
  瞬間,林青忽然有些生氣,這樣腳踏兩條船的做法是魏成晨的一貫作風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把自己當成寂寞時的玩物?也許別人喜歡因為他的魅力和金錢而不計較真正的目的,可是她不想做這樣一個角色。
  與其糾纏不清,不如分開,這對兩個人都好。
  “不為什麽,隻是感覺我們在一起不太合適。”林青低聲回答,就像白天和黑夜,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又怎麽會走到一起。
  “對你說來合適的人是誰?楊哲嗎?”魏成晨看向她,鳳目中淩厲。
  楊哲?他們認識?可是這和他有什麽關係?林青驚訝地看著他。
  “別和我說你不知道,前天夜裏十一點你們還在一起。”魏成晨冷笑,心裏的憤怒和失望控製不住地爆發出來,她居然要和自己分開,胸口剛剛積蓄的一點甜蜜瞬間被寒冷取代,讓他不自覺變得尖刻起來。
  頓了頓感,他冷冷地說:“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林涵,怎麽?你答應和我交往的時候,是不是也感覺你們兩個也不合適,所以才分手?”
  仿佛有一根極尖銳的刺狠狠地刺中了林青,她看著魏成晨,這個人一下子變得十分陌生,讓她幾乎認不出來。他說話的口氣就像那天拒絕遠程的業務經理一樣,冷淡客氣,又鋒利的讓人無處可逃。
  他怎麽可以這麽評論自己和林涵的關係?那是她珍視了十年的記憶,所有美好的歲月堆積起來的。她答應和他交往不假,卻沒有義務在他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的時候也守在他的身邊。
  “魏成晨,”林青的聲音氣得發抖,“你錯了,我和林涵永遠不會分手,不許你侮辱我們的感情!即使他不回來,即使他愛上了別人,我依然會愛他,永遠隻愛他一個!”說完,打開車門下車,穿過馬路向對麵跑去。
  “林青!”魏成晨追出來,在路邊抓住她胳膊,她的話像荊棘,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要害,被這種瘋狂的感覺折磨著,痛不欲生。
  “我不同意!”抓著她,他的額頭青筋突起,鳳目凜冽,“你休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敢向我提出分手!我不同意!你聽到沒有?!”
  路燈下,林青的目光清澈明亮,他這是什麽意思?吃準了自己是傻瓜?還是想將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做到底?
  “魏成晨,放開我!”林青擺脫掉他的手,像受了傷的小動物,脆弱又凶悍,“從今以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做你的魏氏總裁,我做我的工程助理。不要再幹涉我的私生活,我愛的人,我的朋友,都和你毫無關係!”說完,掙脫他的掌握,穿過馬路。恰有一輛出租車駛來,林青毫不猶豫地跳了上去,關上車門,很快,所有的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後,越來越遠……
  魏成晨站在清冷的路燈下,突然感覺周圍寂靜的可怕,心中的憤怒、心痛,統統無處發泄,於是重重一拳打在了車子上,寶馬的安全鎖在夜晚發出刺耳的尖叫,燈車不停地閃爍著,他頹然地倚在車門上,直到四周又寂靜下來。
  這完全不像平時的自己,即使是麵對商場上的對手,也從未讓他如此失控,聽到她說分手的那一刻,世界仿佛一下子逆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林青卻清晰地重複著,讓他即使想欺騙一下自己都沒有機會。
  一直以為他知道她愛的隻有林涵一個,所以小心翼翼地和她相處,第一次,他對女人的心思如此在意。她不接受,他就等待,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愛上他。
  “你錯了,我和林涵永遠不會分手,不許你侮辱我們的感情!即使他不回來,即使他愛上了別人,我依然會愛他,永遠隻愛他一個!”
  林青的聲音尤在耳邊,這幾乎是他一生中聽過最殘忍的話。
  路燈下,林青離去的方向沒有一輛車,整個世界仿佛處於真空般的寂靜中,隻有遠處的海浪發出嘩嘩的聲音。
  夏夜裏藍寶石般的天空下,魏成晨點燃一支香煙閉上了眼睛,他的人生又回到了無邊的虛無和孤寂中……
  出租車急馳在路上,從極度的憤怒中清醒過來的林青,有些無所適從的茫然。
  司機問了好幾次,她才想起自己宿舍的地址。車子到了樓下,她又迷迷糊糊地將五十元當成兩元遞了過去。
  “姑娘,你病了?臉色這麽難看。”司機師傅好心地問
  林青搖搖頭,接過找來的零錢下了車,這才發現雙腿幾乎是軟的,剛剛和魏成晨的爭吵用盡了她的力氣。
  抬頭看看樓上的宿舍,突然不想進去,於是幹脆席地坐在樓前的台階上。
  一切的一切,都強烈的不敢再去回憶,生活從這一刻起,再也不能平靜……

  第 28 章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The seagulls fly off, 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我們如海鷗之與波濤相遇似的,遇見了,走近了。海鷗飛去,波濤滾滾地流開,我們也分別了。
  -----------泰戈爾
  生活中會遇到很多人,他們會相遇,會走近,可最終卻是錯過,分開……
  對林青來說,魏成晨的出現是她生活中的意外,兩個人相遇,走近,卻始終無法交匯。像海鷗與波濤,一個在天空,一個在海洋。
  和魏成晨分手的第二天,林青的父親也結束了會議準備回去,父女兩個在火車站見麵。
  經過了前一天的事,林青的眼睛還有些紅腫,林成看了看她,歎了口氣:“青青,你也長大了,有些事不用說你也應該明白,好好照顧自己,不讓要自己受委屈。”
  “知道了,爸。”林青答應著。
  林成遲疑了一下,“那天那個魏總……你們是什麽關係?”
  他本不想問,可是女兒的表現,還有那天魏成晨的目光,這些都讓他擔心,那樣一個男人和青青在一起……
  “我們現在什麽關係也沒有。”林青回答,看著林成,“爸,您別擔心了,青青不會讓您丟臉的。”
  林成歎了口氣,這孩子就是太要強,小時候也許再寵她一些就好了,年紀越大,越感覺自己以前要求太嚴格,所以現在女兒才會這麽累。
  “青青啊,爸爸也不是讓你非要和什麽人劃清界限,你從小就懂事,隻要你感覺對的,爸爸一定支持你。”
  “爸……”林青眼圈有些紅。
  林成摸摸女兒,歎息:“頭發長了不少,該像個大姑娘了,別像以前一樣和個小子一樣,沒事的時候打扮打扮,多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爸爸老了,就想看著你幸福。”
  林青眼裏酸酸的,聽了這話卻笑了,爸爸這樣的人居然勸自己打扮,這可是破天荒的事。
  林成皺了皺眉,看著女兒:“我看人家年輕女孩子都穿個裙子什麽的,要不你也去買一條?”說著,就要掏錢包
  “爸……”林青笑著拉住老爸,“我不穿裙子,那個走路不方便。您別操心了,快回去吧,開始檢票了。”
  林成這才作罷,和女兒一起往檢票口走去。林青站在外麵,一直到老爸的身影看不到了,這才往回走。
  中學的時候曾經學過朱自清先生的《背影》,那個時候年紀小,讀的一知半解,長大以後才明白,父親對子女的愛隻有更深,沒有更少,隻是表達的方式不同而已。剛剛看著爸爸離去的背影,想著一向嚴厲的父親居然要給自己買裙子,不知怎麽的,林青一直想哭,心裏又壓抑又難過。
  生活繼續著,林青照常上下班,實驗室的工程進入了收尾階段,各項工作基本就緒,她不必天天去,隻需要在康派人員的配合下一起準備申報認證事宜就可以了。可是她卻盡量將時間都放到了仁心醫院這邊。
  原因很簡單,她不想見到魏成晨。
  自從兩個人上次分開後,她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他,也不想見到他。
  仔細想來,兩個人本可以平靜些分開。就算是逢場作戲也要有職業道德不是嗎?
  可是林青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他形容自己與林涵之間的感情時的態度
  有過眾多女友的人,怎麽會理解這種感情?
  十年間,它深入她身體的每一寸,幾乎化成了她的骨血。沒有激情萬丈,沒有驚天動地,他們之間的一切都不需要言語就可以讀懂。
  可是魏成晨,卻是如此的複雜難言。他的生活,他的朋友,他的背景,對她來說都是那樣的難以了解。
  六月末的一天,周若生來電話,說實驗室的工程進行的差不多了,公司正在準備組織試運行,然後驗收,要林青開始到康派上班
  通報會議由周若生主持,幾個驗收認證小組的成員參加,就在十八樓的小會議室。
  看到魏成晨沒有參加,林青不由鬆了一口氣。如果現在遇見他,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
  工作任務派下來了,林青和幾個技術人員負責檢查設備運行情況,研究所又派來了一位工程師,幫助做驗收的文件。
  散會後,林青回辦公室的時候,正巧看到小陳和王秘書在說話。
  王秘書手下剛剛請了兩個小助理,專門為魏成晨處理私人事務,開始這兩個小女生做的還蠻有激情,可是沒多久就都不敢接近他了,都抱怨說魏總的脾氣太古怪,還喜歡陰著個臉,一有不周到的地方就冷嘲熱諷,讓兩個小姑娘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王秘書也是沒辦法,這些事她又不能親自去做,隻好問小陳該怎麽辦。
  小陳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可是見林青走了過來,隻笑著打招呼,又問她為什麽這麽久也不來總公司。
  林青勉強笑笑,隻說那邊的業務太忙。
  小陳是天生的人精,見她不說也不勉強,隻問:“林小姐最近看到蘇小姐沒有?”
  Susan?林青搖了搖頭,自己怎麽會遇見她?
  小陳見兩邊沒人,向林青小聲說:“聽說蘇小姐最近身體不太好,蘇老爺子的事把她害苦了,找了半天的關係才算平了,上麵說不追究。不過蘇小姐的老毛病犯了,聽醫生說叫什麽“妄想症”,很厲害,前些日子魏總還親自帶她去國外看病,找了好幾個知名的教授,才算好點了。”
  居然有這種事?林青微微驚訝,這麽說前些天魏成晨是帶Susan去國外治病了?
  小陳見林青不說話,又笑著說:“魏總這個人別看表麵上嚇人,實際上很夠意思,蘇小姐的事兒本來也不用他管,可是畢竟兩家以前有交情,不能袖手旁觀不是?”說著又歎了口氣:“不過現在這世道好人難做啊,管了別人的事,卻誤了自己,唉……”
  這話是什麽意思?林青看著小陳,這小子全身都是心眼兒,別看愛說話,卻很少有一句廢話。隻是,如果他在暗示自己和魏成晨的關係,那麽隻怕是白費心了。
  就算沒有Susan,他們依舊會分手,這件事不過是個引火索而已。他們有著太多的不同,卻隻有一點相同。無論是林青自己,或是魏成晨,都是驕傲的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人。相處的越久,傷害就越深。
  何況,經過了這段時間的事,林青也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忘記林涵,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
  下午的時候,實驗室那邊又打來電話,負責項目的一部分工程人員要撤走了,讓林青過去接收一下。
  接了電話,林青和辦公室的同事打了招呼,便收拾東西下樓。
  電梯裏,林青站在最後麵,前麵是幾個同事。十六樓上來了兩個女孩子,似乎是實習生,兩個人小聲地說笑,議論的話題是魏成晨,顯然是被他迷住了。
  這個男人似乎永遠是女人談論的話題,可是做他的女朋友真的幸福嗎?
  來到一樓大廳的時候,恰巧迎麵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魏成晨,在他的身邊跟著兩個分公司的經理,正在匯報什麽。他今天沒有穿西裝,而是穿了一件淺色的T恤,同色的長褲,頭發短了一些,有清新的味道。
  剛剛在電梯上的兩個女生興奮起來,低低地笑著,這樣的男人,有什麽道理讓人不愛?
  林青夾在眾人之間看著他,心突然跳得厲害,可是最終卻轉過了目光。
  他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可是就在她轉頭的一瞬,魏成晨似乎是查覺了什麽,看了過來。
  午後的陽光透過大廳的落地玻璃傾斜著照進來,有一點刺目,讓人眩暈,兩個人的目光就這樣相接,複雜的難以言喻。他似乎瘦了些,眼神卻深的讓她不敢碰觸,那樣毫不避諱地看過來,仿佛在尋找什麽,哪怕一點點的軟弱和猶豫都會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林青低下頭,狠狠咬著嘴唇,匆匆地與他擦肩而過,他的身上仍然有淡淡的清香和煙草的味道,熟悉的讓人不敢回憶。
  可是林青告訴自己,有些事過去了,就永遠不要回頭,徘徊隻會傷害的更深。
  夏天陽光很強,曬的人頭暈,走出了大門,林青想了半天,才記起來自己要去哪裏,這才迷迷糊糊地上了公交車。
  魏氏的大樓從車窗外後退,她疲憊地閉上眼睛,真想現在就結束實驗室的工作,永遠也不要再回來,永遠也不見再到他……
  晚上林青又工作到很晚,工程項目算是告一段落了,送走了大部分技術人員,林青抱著幾個設備的說明書回宿舍。
  天還不是很晚,來到樓下的時候,恰巧遇到了物業的老李師傅
  見了林青,老李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掏出幾十塊的零錢說:“小林,這個麻煩轉給你朋友。”
  “這是什麽?”林青接過來,發現是幾十塊的零錢,還有收據。
  老李笑了,“是停車費的收據,你不是有個開寶馬的朋友嗎?這些天他經常在這裏停車,一停就是一夜,我和他收停車費,他沒零錢,就給了一百塊,我今天晚上不值班,他要是再來,你給他就行了。”說完,徑自走了。
  林青拿著收據和錢,大腦裏突然一片空白,身體像灌了鉛一般,動也動不了。抬頭看著四周,似乎可以想象出他在這裏整夜抽煙的樣子。心裏不自覺的痛,鈍鈍的,像生鏽的刀子慢慢鋸著。
  這一夜注定失眠,林青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夏蟲的低鳴,一會兒似乎睡著了,可是一會兒又清醒過來。
  伸手拿起手機,已經是淩晨一點鍾了,起來喝了點兒水,林青猶豫地走到窗前,窗外有路燈的亮光,在路邊,果然停著魏成晨的黑色寶馬,打開的車窗有淡淡的煙霧飄出來。
  林青幾乎能想象出他車子裏的法文歌……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容易破碎的愛情
  我一直都隻會全部給與
  在我自己這一邊獨自地去給與
  現在,我為你寫下這幾個字
  我,我唯一的丟失了自己
  …………
  黑暗裏,林青慢慢地回到床上,拉起被單,將自己裹起來,緊緊地……

  第 29 章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麽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很久了。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泰戈爾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生活依然繼續。
  每天夜裏,林青都會在同一個時間醒來,然後倚在窗前,有時魏成晨的車子會在淩晨開來,到太陽快升起時,再離開。
  因為工程接近尾聲,所以林青去康派的機會多了起來,卻都沒有遇到魏成晨。
  她在躲他,而他,那樣驕傲,又怎麽會強迫她來見他?
  公司裏的人見以往感情很好的兩個人變成陌路,都十分詫異,也有人想旁敲側擊,可是林青總是笑眯眯地顧左右而言他。
  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什麽?恐怕她和他都說不清。
  因為要準備實驗室驗證的材料,林青經常窩在公司的資料室裏查閱相關數據,窗戶開著,有淡淡的夏風吹過清甜的味道,她經常在高高的資料架下一坐就是一天。
  這很像在學校時的情形,她和林涵在圖書館見麵,兩個人各忙各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傍晚的餘暉下,他帶著她吃冰激淋,然後替她擦幹淨小花貓一樣的臉。
  林青閉上眼睛,回憶潮水般湧來,心痛的已經快麻木了
  站起來,她將手裏的資料放上高架,意外地碰掉了另一本書,拾起來再放上去時,卻半天也夠不到。
  突然,身後伸來一隻手,輕輕一推,資料便回歸原位了
  林青想回頭,卻有淡淡的清香和煙草的味道從身後傳來。
  是他……
  資料架之間狹窄的距離讓她幾乎一轉身就會跌到他的懷裏,魏成晨的一隻手從林青的左邊伸過來,停留在一本書上,淺藍色的襯衫上別著白金的十字袖扣,他的氣息就在她的頸後,近的連心跳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想躲著永遠不見我,是嗎?”魏成晨的聲音依舊好聽,略微低啞,有壓抑的痛楚。
  林青怔怔地看著麵前的資料,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說不出一句話。
  “林青……”魏成晨低語,“為什麽不回頭?就算是厭惡也該回頭看看吧?”
  他的聲音低柔,有著淡淡乞求的味道,這一場愛情角逐中,就算驕傲如他,在所愛的人麵前,也終於學會了低頭。
  “對不起……對不起……”林青低聲說,拚命忍住淚水,終於無話可說。
  魏成晨漂亮的鳳目低垂,聲音低啞,“我說過,不要對我說對不起,說了就意味著結束,所以不要說……”
  淚水再次湧了上來,林青的眼前一片模糊。
  “青青……”他握住她搭在資料架上的手,從後麵輕輕將她攬在懷裏:“我為那天的行為道歉……”頓了頓,又輕聲問:“如果我說,我和Susan沒有任何關係,你會不會相信,還會不會分手……嗯?”
  他的懷抱堅定有力,幾乎將她的思維全部摧毀,有一瞬間,林青幾乎脫口而出答應他。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隻是輕輕轉過了頭。
  “還是不行嗎?”魏成晨自嘲地輕笑:“那麽,總還可以做朋友吧……”
  夏風裏他的聲音淡然,好看的眉頭微蹙,深深地看著她,“不要像陌生人一樣,起碼可以說說話,是嗎?”的
  林青轉身,夏日午後的蟬聲從窗外傳來,他站在高高的資料架旁,專注地看過來,在他的鳳目中甚至可以看到自己。
  魏成晨顯然知道,沒有人可以拒絕這樣的他,脫下驕傲的外衣,那種淡定、成熟和自信是最致命的吸引。
  見林青沒有拒絕,他笑了,冷酷的嘴角輕抿,表情一下子生動起來,目光深深地,深深地看著她,再也不能放開。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十分奇妙,一句話,一件事,就可以將僵持著的矛盾輕而易舉地化解開來。而這些,憑借的全是當事人的心態。
  在魏成晨的生活裏,從未遇到像林青一樣的人,她的目光裏本沒有他,而他也沒有學會遷就別人。
  愛情角逐的結果永遠是愛的更深的一方做出讓步,所以他願意放棄無用的驕傲,第一次學會在愛人的麵前低頭。
  因為不想放棄,所以等待……
  林青無法拒絕魏成晨,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永遠說不出拒絕的話
  可是,真的要接受他嗎?
  為什麽心裏總有個角落在隱隱發痛?那是林涵留下的記憶,伴隨著她成長的一點一滴,就算是生命到了最後一刻,也不可能忘記……
  仁心醫院實驗室的工程終於竣工了,掃尾工作已經基本做完。忙了大半年,看到像模像樣的實驗室,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醫院方麵聽說實驗室完工了也很高興,合作方和投資方以及魏成晨都要親自來剪彩。
  周若生向魏成晨匯報的工作,雙方定下來剪彩驗收檢查時間,於是便都籌備起來。
  因為在驗收前,實驗室內部要試運行,於是林青的工作重點又回到了實驗室,每天忙著運行測試設備,和技術人員帶著醫院的人員熟悉環境等等。
  檢查的當天,林青和周若生一大早就來到了實驗室,一邊在中控室通過錄像觀察實驗室內部的操作,一邊再完善下細節。
  幾個人正商量的熱鬧,林青的電話突然響了,原來是仁心醫院的一個醫生打來的。最近因為和他們在一起接觸的多些,所以林青和他們實驗室的幾個化驗員混的也熟了,對方說今天早上有一台設備突然不好用了,讓她幫忙看一下。
  林青看著離檢查還有一段時間,便和周若生打了個招呼,往醫院跑去,早有化驗室員等在樓下,拉著她七拐八拐地繞了好多彎才來到實驗室。
  設備其實沒什麽大毛病,隻是新來的實習生不太會用。問題很快解決了,對方笑著道謝,又送她出來。
  林青見他們工作很多,於是忙勸他們回去,自己走就可以了。
  化驗室員劉姐笑著說:“小林,我們醫院大,你可別迷路了。”
  “我看指示牌就可以了,您回去吧。”林青笑著擺手,說完,便自己下樓了。
  仁心醫院的主體建築是個半圓形,缺口處有中央廊橋,將住院部和門診部連接起來。之所以劉姐怕林青走丟,是因為除了門診外,醫院還沒有掛上正規的指示牌,尤其是實驗區。
  林青憑著記憶下樓,到了二樓的時候,卻找不到樓梯了,隻好又上樓順著廊橋來到了住院部。
  迎麵的指示牌上標著各號的病房,最上麵寫著“神經外科住院處”。
  林青一怔,看著那幾個大字,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動。
  走廊上不時有病號走過,護士來回走動說著話,林青幾乎有些痛恨自己,明知道林涵不會在這裏,卻還是對與他有關的一切格外留意著。
  這時,一個年紀大些的護士快步走來,大聲說:“小韓,林醫生查房,讓你來一下。”
  一個身材不高的小護士聽了忙笑嘻嘻地跑出來,後麵的幾個同事笑她:“小韓,慢點跑,要是在林醫生麵前摔倒就醜大了。”
  小韓笑著回頭做了個鬼臉:“摔倒了才好嘛,人家林醫院國外留學回來,最有紳士風度,說不定還會英雄救美呢。”說完,捂著紅通通的臉跑走了。
  護士站傳來一片笑聲,有人笑道:“這丫頭被林醫生迷得神魂顛倒的。”
  林醫生……國外留學回來……
  林青扶著牆壁怔怔地站著,難道他們說的是他?
  這幾天自己忙實驗室的工作,已經很久沒有去同學錄了,難道林涵回來了?
  雙腳不由自主地跟著小護士向裏走,一直來到了走廊盡頭的病房,門半敞著,小護士已經進去了。
  林青站在走廊上向裏麵看去,病房裏有三五個病人,幾個醫生護士圍在一個病床前,有一個醫生正在低頭和一個病人說話。
  夏日的風吹起窗外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那個病人笑著向醫生道謝。
  林青站在逆光處,卻清晰地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輪廓。
  這時,那個俯下身的醫生站起來,溫文儒雅地笑,微微上翹的嘴角輕抿著,溫暖又明亮。
  有陽光撒下來,在幹涸的土地上,他深褐色的眼晴清澈又溫和,滋潤著沒有生命的心靈……
  伸手從護士手中接過病曆,林涵微笑著囑咐病人,他的手修長靈巧,握筆的姿勢穩定,就像林教授說的,天生是一雙外科醫生的手。
  還有他的笑容,永遠有陽光的味道……
  林青的手指緊緊握著門的把手,指甲嵌進了肉裏都忘記了疼痛,呼吸幾乎停滯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每一個動作都是她熟悉的,包括他寫字時的小習慣,隻要她輕輕喊他的名字,他就會回頭,笑著走過來……
  忽然有眩暈的感覺,林青扶住門,胃開始隱隱做痛,這一切究竟是幻覺還是現實,她幾乎分不清。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緲緲升起……”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安靜的病房裏格外清晰,林青茫然地接起來
  另一邊周若生的聲音急切地響起來:“林青,你在哪兒?快回來,實驗室的負壓控製器電路出問題了,檢查組馬上要來了……”
  林青集中了半天精神才明白過來周若生說的是什麽,負壓控製器出問題了,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負壓風機的主控設備就是這台負壓控製器,如果它出了問題就說明不能準確地控製實驗室排風和進風的量,如果進風嚴重小於排風,甚至使實驗室操作人員有生命危險。
  “我馬上就來!”林青幾乎來不及思考馬上回答。
  可是抬頭間,卻發現病房裏所有人不知什麽時候都在看著她,林涵的目光驚訝地看過來,一時間,她幾乎分不清那裏麵的包含著多少意味。
  迎著陽光,林青笑了,是一種由衷的高興,走廊盡頭有風吹過來,拂亂了她的短發,揚起她的衣角。
  隻是下一刻,她已經轉身向外跑去,很快消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
  “林青!”林涵撥開眾人追出來,可是早已不見了她的影子,隻有她的笑容,清晰的幾乎可以觸摸得到……

  第30章
  有一次,我們夢見大家都不相識。我們醒了,卻知道我們原是相親相愛。
  Once we dreamt that we were strangers. We wake up to find that we were dear to each other.
  ——泰戈爾
  林涵消失了整整三年,此時卻突然間出現在林青麵前,驚喜、思念、疑問、焦急……種種感情夾雜在一起,充滿在胸口,讓她幾乎消化不掉。
  跑出仁心醫院,林青來到實驗室的後門,這裏是P3的外部設備調控間。隱隱聽見檢查組的領導們已經在正門發表講話,一會兒應該就來實驗室檢查了。
  周若生正在和幾個技術人員商量細節,見林青來了,忙一把拉住問她電路的事。
  實驗室是全封閉的,在後門處是風道和各路管線,負壓風機係統的壓力表也在這個操控間,從這裏可以看到整個實驗室的外部布局。
  那套電路係統林青是知道一點的,她曾經和技術人員一起在實驗室頂部安裝,可那時她不過是遞個工具之類的,具體的設備情況也不是很了解。可是這會兒安裝人員早就撤出了實驗室回公司了,就算把他們叫來,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昨天他們還測試了負壓風機,沒什麽問題,這時候突然不好用,很可以是一個很小的環節出了問題,也許就是一個開關沒有接好,或是鬆動了。
  周若生的電話又響了,顯然是前麵領導們已經過來了,他急的團團轉。
  林青看了看梯子,看來自己得上去一趟才知道具體情況。
  “周經理,我上去看一下吧,您去中控室,我們保持聯係。”林青看了看周若生。
  “好好好……”周若生急的滿頭是汗,指揮負責技術的小張給林青幫忙,這才往前麵操控去了。
  林青拿出手機,插上耳機,撥通了周若生的電話,方便聯係,這才讓小張幫忙扶著梯子上到了封閉實驗室的頂部。
  這裏距離地麵大約有三到四米左右,在她的頭頂是密密麻麻的管線、風道,借著微弱的光線,林青仔細尋找著出問題的地方。
  耳機裏傳來周若生的聲音,他似乎正在和檢查組的人說話,介紹實驗室的情況,這些領導馬上就會進到實驗室裏。
  林青焦急起來,問題還沒有找到。
  突然一個影子一閃,有什麽東西從黑暗裏竄過,嚇得林青一怔,感覺汗毛都豎起來了。仔細一看,隻見管道的黑影裏,有一隻黑貓躲在後麵,兩隻眼睛亮閃閃地看過來
  原來是這家夥在作怪,林青舒了口氣。
  可是再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一處接線開關就在黑貓的腳邊,一排小小的燈光中,隻有一個不亮
  黑貓見林青走過來,“喵”地一聲跳走了,順著搭好的跳板從上麵開著的一扇小天窗敏捷地鑽出去了。
  林青抬頭看,這扇天窗應該是施工的時候開的,為了給施工人員通風,後來撤出去的時候可能忘記關上。於是貓便從這裏鑽進來,恰好這種電路開關很小,於是很容易造成關閉。
  找到了問題源頭,林青鬆了口氣,忙在電話裏和周若生匯報,一邊摸著管道走過去,打開了開關。
  周若生得到了消息,馬上便打開了負壓風機,頓時管道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林青擦了擦頭上的汗,總算鬆了口氣。
  電話那邊,雜音變小,周若生的聲音清晰起來,顯然在招呼各路領導,林青隱約聽到了“林教授”還有魏成晨都在中控室參觀。
  林青躲在黑暗裏不敢下去,因為外部設備調控間裏麵也有監視係統,如果現在下去,恰好會被反映在中控室的屏幕上。
  等了一會兒,林青聽聲音,周若生似乎帶著幾個主要領導進實驗室了。
  她出了一口氣,本想下去,可是一抬頭卻發現對麵的天窗還開著,如果不關上,下次肯定還會有別的小動物進來,很容易發生意外。
  有一截跳板留在通往天窗的地方,林青喊過來小張,讓他幫忙目測下距離,跳板距離窗戶大概有三米左右,必須踩著走到天窗旁邊才能關上。
  小張想親自上來,可是他體重大,隻怕跳板承不住,於是囑咐她小心,他在下麵保護。
  電話另一邊的周若生聽到了這邊的對話,忙問出了什麽事。
  林青把原因簡單地說了說,周若生沒有說話,讓她小心。又說領導們正在參觀設備,讓她不要急。
  兩個人正說著,突然隻聽周若生喊了一聲:“魏總。”
  林青一怔,腳已經在跳板上走了兩步,扶著管道,她聽到魏成晨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林青!你馬上給我下來!聽到沒有!?”
  下麵是離地三四米的高度,被魏成晨一吼,林青冷汗又冒出來了,忙笑著說:“馬上就好。”
  現在讓她下去,比上去還難,根本隻有一條路了。
  電話另一端的魏成晨聽了,沒有說話,而是幾步來到了中控室的監視屏前,小小的一格畫麵上,林青站在高高的半空中,前麵是天窗,後麵是黑乎乎的管道。
  握著周若生的電話,魏成晨的手指關節都發白了,“林青……青青……”他叫了兩聲,好看的眉頭皺了皺,慢慢吸了口氣,一改剛剛的擔心,語氣沉穩鎮靜地指揮:“青青,聽著,不要向下看,再往前兩步,在你上方有一條管道,可以用來支撐。”
  黑暗裏,林青終於舒了一口氣,其實上來之前,她也沒有想到會這麽艱難,魏成晨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機裏傳來,讓她心裏莫名地安定起來。按著他的話,她向前兩步,果然有一條細細的水管接過來,伸手扶住,繼續往前走就是天窗。
  伸手關好天窗,天氣熱,加上緊張,林青感覺自己手心全是汗水。
  魏成晨的聲音又傳來,指揮她慢慢後退。
  跳板極窄,隻有十幾公分,林青慢慢退回來。
  “小心……”小張在下麵喊了一句。
  下意識地,林青向下看了一眼,眩暈的感覺又來了,她扶住水管,腦子裏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剛剛見到林涵的情形,他微笑的表情,看到自己的目光,開始是驚訝,後來卻是憐愛和一種說不出的感情。
  為什麽會這樣?他不是和別人訂婚了?可是他的表情明明和以前一樣,隻是多了一種情緒,仿佛有說不盡悲哀和依戀,讓她的心也痛起來……
  “青青,”魏成晨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不要怕,不要怕……”屏幕上的林青突然停下來扶住額頭,讓他的擔心擴大,聲音有微微的不穩定。
  “沒事……”林青清醒了一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走神?又後退了一步,站在跳板邊緣。
  就在這時,耳機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似乎有人在遠處喊她:“林青,林青!仁心醫院林醫生找!
  難道是林涵?
  林青一怔,想起剛剛自己過來的時候,林涵似乎追了出來。
  “林涵……”心裏突然一鬆,他是來找自己的嗎?
  “別放開!”魏成晨突然大聲說。
  可是已經晚了,跳板突然傾斜,小小的屏幕裏,林青一下子從高處掉了下來……
  “林青!”魏成晨的心突然收緊,仿佛掉進了穀底,二話不說,轉身便要去設備調控間。
  “青青……”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緊張的有些嘶啞。中控室耀眼的燈光下,林涵站在門前,臉色幾乎和他身上的白大衣一樣慘淡。
  好痛……
  此時,林青倒在設備調控間的地上,隻感覺全身都在痛,右腿幾乎動不了,似乎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小張在一旁嚇呆了,半天才想起來上前去扶,可是卻不知如何下手。
  視線漸漸模糊,林青知道自己要暈過去了,全身都鑽心的痛,難道要死了嗎?真是太沒出息了,怎麽會掉下來?
  可是,林涵在找她,所以不能死,也不能暈過去,因為林涵在找她啊……
  “林青,青青……醒醒……”有聲音在叫她,慌亂又痛楚,不過很好聽,好像是魏成晨……
  “……急診……單架,骨外科、神經外科手術準備……”另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來,讓林青掙紮著睜開眼睛,有白色的人影俯在身前。
  “青青……”林涵一向穩定的手握住林青的一霎那居然輕輕顫抖,“感覺怎麽樣?不要睡著,和我說說話,我回來了,青青……”
  林涵回來了,來找自己了,真好……可是想給他一個微笑,卻笑不出來,神誌越來越不清醒,終於眼前一黑……
  再次醒來的時候,林青看到了有淡淡花紋的棚頂,有人推著她快步往什麽地方去。
  “青青……”魏成晨的聲音響起來,他緊緊握著林青的手,仿佛一放開她就會不見了。
  為什麽他的眉頭皺的這麽緊?林青想歎息,自己總是讓他困擾,好久沒有看到他開心地笑了……
  躺在單架上,林青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我沒事……”
  “傻丫頭……”魏成晨緊緊握住她的手,傷成這樣還害怕別人為她擔心,真是小傻瓜……
  “青青,看著我。”林涵在旁邊俯下身,“不要暈過去,看著我……”他努力回想急救時要讓患者做的事,可是林青的樣子卻讓他心裏痛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躺在單架上,林青怔怔地看著林涵,連身上的疼痛都忘記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下一刻,他就從眼前消失了。
  她想問他為什麽這麽久回來?為什麽不見自己?為什麽要和別人在一起……
  太多的問題堆在一起,讓她不知從何問起,想他想的太久,自己都變成了傻瓜……
  眼睛裏又脹又熱,淚水模糊了視線……
  “不要哭,傻瓜,不要哭……”林涵俯下身輕輕抱住林青的臉龐。
  魏成晨略微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有白色的工作牌掛在他的胸口:神經外科主治醫師——林涵。
  心裏有什麽被重重地撞擊,他看著麵前的兩個人,他緊緊地抱著她,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臉龐……
  這兩個人仿佛生來就這樣緊緊擁抱著,容不下任何人。
  原來他就是林涵,讓林青朝思暮想,失魂落魄的人……
  前麵是手術室的大門,五六個護士醫生跑過來。
  “家屬請在外麵等待……”護士長將魏成晨和林青隔開,幾個人和林涵一起飛快地把單架推進手術室,大門一閃便關上了,將所有不相幹的人都關到了門外……

  第 31 章
  Maybe God wants us to meet a few wrong people before meeting the right one, so that when we finally meet the person, we will know how to be grateful.
  在遇到夢中人之前,上天也許會安排我們先遇到別的人;在我們終於遇見心儀的人時,便應當心存感激。
  ——泰戈爾
  林青時而感覺自己的身體很重,仿佛要墜進深淵,時而又感覺很輕,輕的要飄上天空。
  無影燈的光線逼人,她閉上眼睛,身體已經沒有知覺了,應該是做了麻醉,幾個醫生護士圍在身邊忙碌著。
  “青青……”有人叫她的名字,重新睜開眼睛,她看到了林涵。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褐色,很漂亮,尤其是看著她微笑的時候。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看到這雙眼睛就會讓人莫名的安心。
  “不要怕,沒事,很快就好了。”林涵站在身邊安慰。
  他的手微微發抖,無法手術,隻是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指,雖然知道她感覺不到。
  手術中的一個醫生在忙碌中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沒有說話,而是向身邊的助手說了幾句話,是好聽的女聲。不久,她就脫下手套,離開了,手術很成功。
  林青想給林涵一個微笑,卻沒有力氣,不久,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的很久,她又夢到了大學校園……
  高高的銀杏樹,道路兩旁樹林中幽靜的小徑,主樓廣場前的主席像,生物係門前的DNA雙螺旋模型,還有大海……
  每一個地方都有她和林涵的腳步,她爬上樹去摘銀杏樹的果實,林涵在下麵白著臉喊她下來,卻被掉落的銀杏果砸了一身……
  校園小徑裏他們曾經一起散步,有鬆鼠和刺蝟在身邊出沒……
  主樓廣場前她纏著林涵買冰激淋,他卻不答應。
  “好熱……”她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像隻吐著舌頭的小狗。
  “過幾天再吃吧,現在不行。”林涵轉過頭不看她,臉上有淡淡的尷尬。
  林青怔了怔,這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拎著剛從超市裏買來的衛生棉,不由也紅了臉……
  不一會兒,林涵卻又撫著她的短發笑:“不過可以請你喝綠豆湯……”
  於是她又開心起來,有他在,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在她知道他要離開之前,他們常去海邊。可能是秋天的關係,海變成了深藍色,比天空還要藍,還要純淨,林涵的目光卻比這大海多了深沉和憂鬱……
  他和她坐在海邊沉默著,她試著講了幾個笑話,卻活躍不了氣氛,今天的他,與以往有些不同……
  “青青,”他叫她的名字,聲音很輕,有淡淡的無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麽辦?”
  不在了?林青驚訝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就是,我離開了這個世界,去見偉人了,”林涵在盡量解釋的幽默些,“例如去會見一下張仲景……”
  這是什麽嘛?林青笑,“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啊,聽說古代人的基因與現代的有所不同呢,幾千年的演變啊……”她露出一副垂涎的樣子,“可以做多少研究啊?”
  林涵笑了,海水折射太陽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漂亮的褐色眼睛裏隻有她的影子,宛若千年不變……
  他們踏著夜色回去,在她的宿舍樓下,林涵撫著她的頭發,笑著催她回去,林青卻站在原地不動。
  “怎麽了?”他問。
  “林涵……”林青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方磚咬了咬嘴唇,“以後不要問今天這種問題了,如果……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也不會有我,對嗎?”說到最後,她抬起頭看他,清澈的眼睛比星星還明亮。
  林涵撫著她短發的手一僵,深深地看著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還有無可名狀的悲傷……
  從那一次起,有什麽東西在兩個人之間醞釀,甜蜜又痛楚。
  林涵就要畢業了,卻總是盡量抽出更多的時間陪她,從實驗室出來的時候,他經常臉色蒼白的嚇人,經常會莫名的頭痛,可是卻從不錯過與她的任何約會。他為她做一切以前沒有做過的事,仿佛要把一生的時間都濃縮到這幾天裏來。
  林青的心裏隱隱有不安的感覺,卻不知怎麽問他,直到有一天,他在實驗室裏暈倒了……
  120急救車刺耳的聲音在耳邊尖銳地滑過,她卻被林涵的同學推下車,那位向來溫和的師兄用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命令她不許去,他攔在車門前,仿佛在替林涵守護著什麽。
  第二天,他就出院了,臉色卻依然蒼白,林伯伯來學校看他們,見了林青,老教授似乎十分疲憊,隻說林涵是過度貧血導致昏迷,沒有大問題。
  林弘以是著名的醫學教授,他的話幾乎就是權威,於是林青不疑有它
  以後的日子裏,她每天都跑去校外的一家粥店,買紅豆粥給林涵做早餐,風雨不誤。
  直到他說要出國留學……
  林青經常在想,自己其實是有些怨他的,不然也不會在他離開的那一天故意不去送行,她在候機樓外看著他的航班飛上雲霄,心裏的痛苦卻越來越多,直到接到他留下的字條,才小心地捧在胸口哭出來。
  以後的生活變得一片紛亂,沒有了林涵,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她聯係不上他,林教授說兒子正在申請學校,還沒有找到住處,所以不能給她打電話。
  林青買了手機,第一時間發郵件告訴他號碼。可是幾個月過去了,依然石沉大海,林涵消失了……
  時間在一年一張的明信片上劃過,林青從開始的傷心中醒來,在日曆上一天一天地數著林涵回來的日子,整整三年,她對他的思念從未斷過……
  隻要他肯回來,她什麽都不會問,隻要他肯回來……
  隱約中,有光線從黑暗中照進來,不是無影燈,而是陽光。
  林青努力睜開眼,不知什麽時候,室內已是一片陽光,病房裏十分安靜,窗台上的吊蘭綠的可愛,讓人重新體會到了生命的美好。
  身體隱約有了知覺,想活動一下,右腿卻痛得鑽心,手上還打著點滴,林青想叫人,嘴裏卻幹燥的發不出聲音。
  門忽然被打開,魏成晨走了進來。
  他仍穿著昨天的襯衫,袖子半卷起在手肘處,沒有係領帶,敞開著領口,下巴有微微發青,臉上顯出疲憊的神色。
  “醒了?”他俯下身來,鳳目中有光芒在閃動,眉頭依舊微蹙,眼神中卻是有喜悅的。
  林青想點頭,也想說話,卻一樣也做不了,隻能看著他。
  魏成晨溫熱的手指輕撫著她的臉,目光複雜又溫存,看得林青慌亂地想避開。
  他沒有說話,卻仿佛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手,從桌子上端來一杯溫開水,想要喂給她。
  林青躺在床上,全身都在痛,使不上力氣。而魏成晨顯然是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也不知怎麽辦。猶豫了片刻,他卻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後一俯身,輕輕吻上了林青的唇。
  溫熱甘甜的雨露慢慢渡來,讓人渴望又慌亂。
  可是他的吻沒有一點欲望的味道,幾乎和這水一樣淡而自然。
  喝了半杯水,林青已經不知道自己被吻了多少次,卻漸漸地平靜下來,因為他做的那麽自然,讓她似乎也覺得正常起來。
  “還要喝嗎?”見林青的嘴唇漸漸紅潤起來,魏成晨輕眯鳳目問。他就這樣倚在床邊,兩個人之間有淡淡的曖昧以湧動。
  剛剛平複下來的心情,卻被他這樣一問又變得紛亂起來,這個男人幾乎天生就是女人的克星,他想要的永遠不可能得不到。
  見林青的臉羞得通紅,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的樣子,魏成晨笑了,冷酷的嘴角輕抿,麵龐生動而柔和
  這時,門又被打開了,林涵穿著白大衣的身影走了進來。見到兩個人的親密姿勢,他微微一怔,腳步停住了。
  看見林涵走進來,魏成晨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站在床邊看著他。
  林涵看了看魏成晨,沒有說話,徑自來到林青床的另一邊,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額頭,拂開前而後短發,“疼不疼?”他問。
  “嗯……”林青痛的幾乎不能呼吸,巴不得有人和她說說話,麻醉的時間過了。
  “我的腿……不能動。”她有些害怕。
  “沒關係,隻是骨折。”林涵安慰,淡淡的笑容讓人心安,“幸好沒有撞到硬物,所以其它地方都是軟組織損傷,養幾天就會好。”
  林青看著他,像被催眠了一般,貪婪地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睛。林涵的手指溫柔穩定,給人溫暖的感覺,他的身上永遠清新的如同陽光,隻要這樣看著他,仿佛就可以所有的一切都可忘記。
  林涵站起身檢查點滴,卻與魏成晨的目光相遇。
  兩個人站在病床的兩側審視著對方,這不是第一次見麵,卻是最清晰的一次。
  “你好,魏成晨。”隔著病床,魏成晨伸出手。
  “林涵。”
  兩個人的手在林青的麵前握在一起,目光複雜地對視了一會兒,才各自鬆開,都不再看對方。
  隻是躺在床上的林青卻感覺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同,隻得咬著牙忍著痛咧痛,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

  第 32 章
  The worst way to miss someone is to be sitting right beside them knowing you can‘t have them.
  失去某人,最糟糕的莫過於,他近在身旁,卻猶如遠在天邊。
  ——泰戈爾
  住院的日子是十分無聊的,林青在熬過了最初的痛苦後,一整天就是躺在床上,什麽也不能做。
  天天忙得團團轉,突然閑下來,倒有些無所適從。
  因為不想讓父母擔心,所以這次摔傷的事她並沒有打電話通知家裏,隻告訴了秦菲菲和程曉雨。兩個人接到消息,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跟著來的還有周宇飛。
  秦菲菲提著一大包從林青家裏收拾來的日用品,怒氣衝衝進殺進病房,兜頭把她狠狠罵了一痛,罵她不珍惜身體,笨手笨腳的還不如一頭豬來的靈巧。
  林青咧著嘴幹笑,菲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罵的越凶說明越心疼自己
  果然,當她看見林青包的像粽子一樣的右腿的時候,眼圈又紅了,忙問:“還疼不疼,以後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不會,就是骨折嘛。”林青安慰她,“躺幾個月就好了,沒事。”
  秦菲菲聽了這話,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嚇得林青趕緊閉嘴了。
  程曉雨細心地準備了清淡的魚湯,又買了好多病人住院用得著的東西帶了過來。
  林青見她仍和周宇飛在一起,不禁有些擔心。可是曉雨的表情反而平靜了,沒人的時候說起這件事來,她隻淡淡地說:“這世界上誰離了誰都能活,大不了我離開他和別人在一起,反正我們之間沒什麽牽拌。”
  說到這兒,曉雨又嘲諷地笑了笑:“以前是我哭著喊著要結婚,現在我看開了,反倒是他擔心我離開,人啊,真是奇怪的動物……”
  林青沉默了,當時她日夜盼著林涵回來,現在見到他了,心裏不也是惶惶不安?擔心他對自己的感情已經變了質,擔心他那個有可能突然出現的未婚妻……
  下午的時候曉雨說有事先走了,隻有菲菲留下來,林青吃了東西,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傍晚的時候,楊哲居然來了。
  “楊哲,你……怎麽來了?”林青有點摸不著頭腦。
  楊哲顯然是匆匆趕來的,眉宇間滿是疲憊和擔心:“感覺怎麽樣?醫生怎麽說?怎麽會從高處摔下來?”
  “那個……”林青想坐起來,卻沒有成功,隻得幹笑,“沒事,醫生說養幾天就好了。你怎麽會知道的?是特意趕回來的嗎?”
  他那麽忙,還要開三四個小時的車趕來,真是讓她感動又不安。
  “我打電話給你,秦小姐接的,說你受傷了。”楊哲隨口回答,他聽了秦菲菲的話想都沒想就直接開車回來了,這丫頭怎麽就不能讓他放心呢?
  “原來是菲菲啊……”林青歎息,就說她剛剛為什麽說有事要出去呢,原來是躲開了……
  楊哲不放心,又問了病情,林青一個勁地說沒事,又問了他工作的情況。
  因為S市的工程趕的非常緊,年末必須結束,所以楊哲幾乎日夜都在工作,這次回來也隻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電話便一個接一個地來。楊哲接了幾個後,幹脆把手機關掉。林青怕影響工作,隻勸他回去,楊哲卻不以為然,還說要陪她吃晚飯,又笑著問她是不是很無聊。
  林青是真的無聊,身上還在隱隱作痛,於是隻能分散注意力來緩解,想什麽呢?她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是林涵的笑容,關於他的問題快把她逼瘋了,可又不知從何問起。分開的太久,想問的太多,可是要從何說起呢?
  楊哲問了林青受傷的經過,又責備她不小心。
  林青倒不在乎,躺在床上,指著自己被封的嚴嚴實實的腿笑著說:“你要不要也在上麵寫幾句話?菲菲和曉雨都寫過了。”
  楊哲仔細一看,石膏上麵果然寫了字,還畫了鬼臉,真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不過看著很可愛。於是他也拿起筆來,思考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寫了上去。
  “寫的是什麽?”林青躺在床上看不到。
  “嗯,等你好了自己看吧。”楊哲笑,收起筆 。
  “小氣啊……”林青感歎,“一會兒讓菲菲讀給我聽。”
  楊哲一笑,也不答言。
  天色暗了下來,菲菲還沒回來,林青躺在床上翻白眼,自己要是靠這丫頭照顧早晚得餓死。
  楊哲笑著看她歎氣,這才拿起電話開機,訂了餐。
  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了進來,林青又聞到了魚湯的味道。
  吃飯的時候,林青靠在搖起半邊的病床上,看著香噴噴的魚湯皺眉,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頓頓吃啊……
  楊哲見她一手纏著崩帶,一手吊著點滴,心裏不由一軟,幹脆接過來喂她吃。
  “能不能不吃這個啊……”林青苦著臉,她已經連吃好幾頓了。
  “不行。”楊哲板著臉,“乖乖把這個吃了有獎勵。”
  “獎勵啊……”聽了這話,林青低頭,很沒出息地接過勺子喝了一口。
  楊哲笑了,目光卻溫柔起來,她總是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可愛更讓人心動。
  飯吃了一半,林青的電話響了,楊哲伸手從床頭取過來,卻意外看到屏幕上顯示著魏成晨的名字。
  “是誰?”林青咬著勺子問。
  楊哲沒有說話,半天才按了接通鍵,將電話遞過去。
  “喂,你好。”林青放下勺子。
  “青青,吃飯了沒有?”電話另一端是魏成晨低沉好聽的聲音。
  “哦,正在吃。”林青回答,昨天他走的時候說今天有一個重要客戶要陪,可能要晚些時候過來。
  其實林青倒是很怕他來,那天他和林涵見麵的情形她還記得,兩個人雖然表麵上客氣,可是明顯互相之間都沒什麽好感。
  “嗯……”林青想不出說什麽,隻好問了一句:“你吃了嗎?”
  電話那邊魏成晨的聲音有淡淡的笑意:“沒有,剛剛處理完工作,一會兒去看你,順便帶夜宵,想吃什麽?”
  “啊?”林青咧了咧嘴,再吃她就成豬了,“那個……你是不是很忙啊,如果忙就不要來了,太辛苦了,這裏有同學陪我,沒事……”
  聽了這話,魏成晨沒有說話,半晌卻隻說了一句:“我一會兒過去。”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語氣嚴肅。
  林青在心裏暗暗歎氣,放下了電話繼續喝湯。
  “什麽事?”楊哲看著林青,不由問。
  “沒事……”林青吃了口米飯,卻被噎著了,連忙找水喝。
  楊哲遞過來水杯,她連喝了幾口才好些了,可是明顯心不在焉,剛剛的輕鬆氣氛一下子消失了。
  吃過了飯,天色已經很晚了,林青擔心楊哲晚上開車不安全,忙催著他回去,又問他需不需要找人代駕。
  楊哲笑了,“沒事,一會兒就到了。”又看了看林青,“倒是你,實在讓人不放心。真的不用通知家人?”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辭,“有同學就行了,又不是什麽大毛病。”
  楊哲不語,半晌才笑著摸了摸她的一頭短發,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
  就在這時,突然有敲門聲響起,緊接著門一開,卻是林涵走了進來。
  林青一怔,沉默了,隻是看著他,竟忘記和楊哲道別。
  楊哲本以為林涵是主治醫生,可是見林青傻傻地盯著對方看,心裏多了幾分疑惑,也不由打量起他來。
  林涵見了楊哲,神情倒是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微笑點了點頭,看了看林青:“你的朋友?”
  “嗯……”林青茫然地答應著,她幾乎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林涵俯身看了看林青的傷處,這才撫著她額頭的短發問:“還疼的厲害嗎?”
  “好些了。”林青看著他,心裏又酸又甜。
  因為天氣熱,她受傷的腿並沒有蓋住,石膏上麵寫的字清晰地印入人的眼簾。
  林涵看了看上麵的簽名,笑了,“這個是菲菲和曉雨寫的?”
  林青點了點頭。
  林涵又看了看另一個留言,目光卻複雜起來,看了看林青,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楊哲。而後者,也正在看他。
  楊哲一直沉默著,見林涵看過來,卻笑著伸出手,“林醫生?久仰。”
  林涵仔細看了看他,才慢慢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您應該是楊老先生的二公子。”
  聞言,楊哲一怔,緊接著卻笑了起來:“林醫生好眼力,我就是楊哲。”
  林涵但笑不語,仁心醫院的投資方有兩個,一個是以他的父親林弘以為首的醫科大學,另一個便是楊哲的父親楊巍然。他雖然沒有見過楊哲,卻是見過他的照片,何況楊巍然與林弘以聊天的時候,對這個兒子大加稱讚。於是林涵的印象更加深刻一些。
  楊哲初見林涵也有些疑惑,可是在見到他胸前的工作牌時一下子了然了。
  林涵這個名字在他的記憶裏太深刻了,不僅父親提起時語氣全是羨慕,最重要的是林青也曾經說過這個名字……
  兩個人見麵氣氛很融洽,反倒是林青摸不著頭腦,於是林涵慢慢地解釋給她聽。
  原來楊哲是這樣的身份啊……
  林青感歎,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總以為他不過是家裏條件還不錯,而且他總換車,還說是和別人借的,於是從來沒有懷疑過,還經常讓他做這做那的。
  見林青不語,楊哲反倒擔心起來,不過林涵在身邊,他也不方便說什麽。
  林涵看了看楊哲,又看了看林青,目光意味深長,隻是看著石膏上的字跡不語。
  這時,醫院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神經外科林涵醫生,請速到四樓手術室,您的病人情況危急。神經外科林涵醫生……”
  “出了什麽事?”林青下意識地拉住林涵。
  “沒事。”林涵皺了皺眉,神色鎮定地拍了拍她的手,“有病人需要處置,我去去就來,晚些時候再來看你。”說著,便急匆匆地走了。
  林青看著他離去,半晌才收回目光,抬頭時卻見楊哲正在看著自己
  “是他嗎?”楊哲問。
  “嗯……”林青點點頭,卻不敢看他,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
  楊哲深深吸了口氣,半晌,卻笑了,“為什麽這副表情,不是一直盼著他回來嗎?”
  林青抬頭看著楊哲溫暖的笑容,心裏突然酸澀起來,隻叫了聲:“楊哲……”卻不知說什麽是好。
  看著林青的表情,楊哲慢慢握緊了手中的車鑰匙,有什麽東西正在麵前流走,他卻怎麽也抓不住。她的眼中隻有林涵,至始至終,都隻有他一個……
  踏著夜風,楊哲走出醫院,夏夜裏有草蟲在花壇裏低鳴,這本是個美好的幾乎像夢境一樣的夜晚,可是他的心裏卻隻剩下黑暗……
  停車場的燈為昏黃,他按開遙控鎖打開車門,突然有一輛車子駛了進來,就在離他不遠處的車位停了下來,寶馬明亮刺眼的車燈在夜色下熄滅,車門一開,魏成晨走了下來。
  楊哲站在路燈下看著他,三年了,他們有三年沒有見麵了。
  三年前,他出國留學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他們怒目相向,甚至拳腳相加。
  三年後,他們卻又相遇了,卻是為了林青,一個心裏既沒有自己,也沒有他的女孩子……
  人生是如此的相同,又如此的諷刺,楊哲握緊拳,如果自己現在再給他一拳,會是什麽結果?他會放棄林青嗎?
  夜色下,魏成晨也看到了楊哲,鳳目微微眯起,冷酷的嘴角緊抿。
  他們似乎總在為了同一個理由相遇,隻是這次,有些東西不同了……

  第 33 章
  I love you not because of who you are, but because of who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一個怎樣的人,而是因為我喜歡與你在一起時的感覺。
  ——泰戈爾
  “好久不見。”魏成晨關上車門,靜靜看著楊哲。
  夜色下,楊哲臉上的溫和不見了,夜的光芒在他的目光裏散布,又收斂,路燈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一麵,卻留下了另一麵的陰影
  “看來你過的還不錯。”他冷笑地看著魏成晨,三年的歲月沒有將他改變太多,隻是以往的放蕩不羈似乎被塵封在冷酷的外表下。
  魏成晨點燃一支香煙靠在車子上,將手中的煙盒拋向楊哲
  漂亮的白金煙盒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到楊哲手上。
  “工程完成了?居然這個時候還有時間回來。”魏成晨吐出淡淡的煙霧,看了看楊哲。
  “還不錯……”楊哲黑亮的雙眸有淡淡的自嘲,抽出一支香煙,很熟練地點燃,看著煙霧在手指間升騰,半晌才道:“好久沒抽了,你還是喜歡這個牌子……”
  魏成晨沒有回答,目光卻看向遠處,眉頭微蹙,神色恢複了冷漠。
  寒暄過了,他們該進入正題了
  “魏成晨,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見麵是在什麽地方?”楊哲的目光明亮的幾乎冰冷。
  聽了他的話,魏成晨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卻冷笑著問:“怎麽,你難道忘記了?”
  楊哲痛苦地別過目光,這是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情形,他們在這之前的最後一見麵是在葬禮上,一個剛剛二十歲女孩子的葬禮上……
  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做“年少輕狂”,少年時的魏成晨和楊哲的人生道路走的都太過順利了,順利的甚至讓人張狂,讓人忘乎所以。
  一個是龐大產業毫無爭議的繼承人,一個是慈父愛母寵愛的小兒子,他們似乎擁有所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金錢、年輕、帥氣、身份和地位,以及無數其他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優勢,讓他們光芒四射……
  他們似乎有著揮霍不盡的時間和財富,金錢、醇酒、女人、尋歡作樂……
  魏成晨父母早逝,由叔叔照顧他長大。為了照顧生意,叔叔很少有時間探望他,很早便將他一個人丟在國外讀書。出於對哥哥的敬意和對侄子的疼愛,叔叔幾乎滿足他的一切要求。
  金子般的年紀,億萬財富的身家,帥氣不凡的外貌,強勢的性格,很快他的公寓就變成了同齡人的歡場。
  他同時與不同膚色的女孩子們交往,送她們豪華的禮物,帶她們去購物、滑雪、探險,無一不嚐試,無不盡其荒唐之所能……
  少年人總是有揮霍不盡的精力,再加上他的財富,幾乎從來沒有嚐試過失敗和挫折的滋味。
  楊哲的經曆與魏成晨相仿,高中開始就陪母親居住在國外,因為出生的時候早產,險些丟掉性命,所以無論是父親母親,還是大他八歲的哥哥,都十分疼愛他。過份的溺愛讓他從小便以為事事都唾手可得,不僅是物質,就連愛情也是一樣……
  一切都起源於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個靠著打工才能實現留學夢想的二十歲女孩子……
  楊哲甚至還清晰地記得她的長相,不是很漂亮,是淡淡的清秀,瘦瘦的,她在酒吧做服務生,是最辛苦的那種,隻是每次她看到他的時候,都會由衷地一笑,因為這裏的中國人並不多。
  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這個長相平凡,又不愛說話的小女生,那個時候,他唯一在意的是在與人打賭贏來的金色碧眼的女伴,他們喝酒,縱情享樂,在酒吧裏公然調情,毫不顧忌別人的目光。
  青春讓人忘乎所以,當魏成晨出現在酒吧裏,並從他手中奪過JUDY時,一切的罪惡便開始了。
  酒吧裏的空氣混濁不堪,已經不記得是誰先動手打的誰,也不記得什麽時候酒吧裏的人都扭打在一起。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幾次喊著中文衝過來,試圖拉開兩個人,卻被他們一起推開。
  混戰終於結束了,有警笛聲響起,眾人四散逃開時,卻發現一個年輕的中國女孩子倒在地上,一把刀子深深地插在她的胸口。
  有人趁亂殺了她!
  楊哲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這些年來,他從來不敢在深夜獨自仰望星空,也從不敢回憶過去。那個有著茉莉花一樣清新笑容的女孩子的臉,似乎就在天空看著他,成了他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枷鎖。
  他和魏成晨最後一次見麵是在陰暗的墓地,他們穿著黑色的西裝,更像是需要埋葬的屍體,而那個墓碑上幹淨清透的女孩子,卻有著天使一樣的笑容。
  “放了林青。”楊哲看著魏成晨,“她不是你尋求新鮮的試驗品,放了她。”
  “楊哲,”魏成晨輕眯鳳目抬起頭看著他,“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她,所以不要逼我放手。”
  是啊,楊哲轉過頭,冷笑:“她和我們是不同的人……”
  林青和他們不同,她不需要救贖,也不會彷徨,她的目標很簡單,無論是對待生活、工作,還是愛情,都是那樣的執著而熱情。
  因為擁有理想,所以人生永遠不會空虛。
  她熱愛自己的工作,哪怕它並不輕鬆,她認真地生活,哪怕受了傷也不會退縮……
  她守著自己十年的愛情,哪怕它可能都已經不存在了,卻依然放在心靈的最深處,那樣小心翼翼,保護著它不被現實的殘酷風化。
  在這個功利又喧囂的世界裏,她固執又可愛的守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並且相信它終於可以開花結果,哪怕付出的再多再辛苦……
  楊哲將手中的煙頭狠狠按熄在手掌裏。
  三年時間裏,他拋棄過去的自己,在新的國家,新的環境重新做人,希望這樣的磨礪可以將心上的愧疚和傷痕一並抹去。
  可是每到夜晚的時候,依然會想起那個清新的麵孔,說著中文和自己打招呼。
  他掙紮著回國,卻在柔道館裏認識了林青。
  和男孩子一樣穿著柔道服,目光裏有著認真的執著,然後打敗他。這樣一個女孩子,不能不讓他驚訝。
  為什麽會喜歡她?楊哲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隻知道隻有看到她,心裏才不會想起過去的陰暗,冬日裏,她圍著格子圍巾向他跑過來,笑著喊他的名字。廣場上,她看著鴿子飛過,說要請自己吃東西,一切的一切,都讓他不可抑製地喜歡上她。
  “不要抓住她不放,她和你以前的女人都不同,”楊哲看著魏成晨,“不是可以供你玩樂的對象,離她遠一點。”
  魏成晨冷酷的嘴角抿起,看著楊哲,“我們都該下地獄,如果我配不上她,你也不配。”
  楊哲暗黑的眸子染上一絲陰雲,沒有了一如繼往的溫暖,聲音黯啞:“魏成晨,放手吧,她有喜歡的人了,那個林涵,她死也不會放手的。”
  聽了這話,魏成晨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煙,吐出煙霧,看著它們在夜色下飄散,然後掐滅,轉身離開。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抹希望,她帶來的陽光照亮灰色空虛的生活,所以即使得不到也不願放棄,不論是他,還是楊哲,都是如此。
  夏夜裏有霧氣繚繞,楊哲靠在車子上,路燈在他腳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鬼魅一般地孤寂。
  寂靜裏,仁心醫院燈火通明的手術室外傳出尖銳慘烈的哭聲,痛的撕心裂肺。
  “醫生,求你們救救他,求求你們!”年輕的妻子哭著抓著每一個從手術室裏出來的醫生和護士,絕望痛苦地祈求。
  神經外科夏秋楠剛走出手術室,便被她拉住:“夏醫生,夏小姐,我看過簡曆,你是從國外回來的神經外科專家,求你救救鍾強,求求你,啊?”
  “對不起,”夏秋楠的長發幾乎被她搖散,隻能疲憊地道歉,“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不可能!”年輕的少婦驚徨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他明明已經好了,林醫生親口和我說的,我要找林醫生,林醫生!”說著,便要向手術室衝進去。
  “你不能去!”夏秋楠抓住她,“不要打擾林醫生!”
  可是已經晚了,手術室的大門打開,林涵走了出來。
  他扶著牆才勉強站穩腳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前幾天,他做了八個小時的手術,非常成功,AVM全部切除,可今天病人卻突然複發,讓他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林醫生,林醫生!你救救鍾強!手術不是很成功嗎?你親口跟我說的,為什麽會複發?他們一定是騙我的,林醫生,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少婦拉住林涵,跪在了他的腳邊,聲嘶力竭地喊著,仿佛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燈光下,林涵的臉色蒼白的嚇人,每一聲的哀求都狠狠地劃在他的心上,AVM,腦動靜脈畸形,一種先天性腦血管病。
  主要缺陷是腦的部分動脈與靜脈之間缺乏毛細血管,使部分腦動脈與腦靜脈直接相通形成腦動靜脈瘺性畸形,導致腦血液動力學上的紊亂,臨床上以反複的顱內出血、抽搐、短暫腦缺血發作及進行癱瘓為主要表現,搶救不及時,會直接導致死亡。
  迄今為止,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切除手術。
  這些,他在三年前就已經知道了,因為他也是AVM的患者……
  不同的是,那時,醫生幾乎斷定他根本沒有治愈的可能。
  時間仿佛穿過了無數條隧道,周而複始。看著眼前悲痛欲絕的病人家屬,那張麵孔交疊著變成了他最愛的青青。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也不會有我,對嗎?
  她明亮的眼睛勇敢地看著他,清澈地看不到一絲雜質,那樣堅定。
  她從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可是,他永遠不要讓那個微笑著叫自己林涵哥哥的可愛女孩,體會到這樣的痛苦。
  少婦還在不停地掙紮,林涵麵色慘白地站著,大腦能想出來的語言都無法安慰自己和她精神上的傷痛,那注定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第 34 章
  夏秋楠目光複雜地看了看林涵一眼,這才喊來幾個護士,將病人家屬扶了出去。
  哭喊聲漸去漸遠,夏秋楠站在走廊上看著林涵,燈光下他的側影溫柔哀傷又堅定,幾乎是在見到他第一眼時,她就愛上了這個有著漂亮深褐色眼睛的男人。
  那時,他還隻是父親的一個病人,孤身一人飄洋過海來異國治療。
  她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那天的陽光很溫暖,他一個人拎著行李站在走廊上,就像一個新入學的學生,穿著白襯衫,臉色蒼白,修長漂亮手指一直握著一隻卡通的玩具狗,那樣的小心,而看著它的目光卻是溫柔又絕望。
  直到現在,她仍記得那最初心動的感覺
  “不要想太多,這隻是個意外。”夏秋楠看著林涵,她知道他在想什麽。
  “意外嗎?”林涵腳步沉重地走過她身邊,聲音很低,卻十分清晰:“對我們來說,隻是個意外,可是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就是她們的全部……”
  “林涵……”夏秋楠低聲叫著他的名字
  “對不起,小楠,我永遠不能把這種事當作意外,”林涵停住腳步,痛苦地說。
  “所以呢?”夏秋楠幾乎脫口而出,“就算愛你的人在眼前,也不會接受是嗎?”她的心幾乎跳出來,這樣的情形有多少次了,她不在乎他的拒絕,也不在乎他的心裏永遠愛著另一個人,她隻要陪著他。
  “小楠,”林涵緩緩地說:“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夏秋楠心裏一陣酸楚,低聲說:“我聽的夠多了,‘小楠,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訂婚。’‘小楠,對不起,我心裏一直愛著別人。’自從我們認識,你就一直在說對不起……我隻想問你一句,你對林青,你最愛的人,也說過這麽多對不起嗎?
  “沒有……”林涵漂亮的褐色眼睛看著不知名的地方。
  沒有?夏秋楠看著他。
  “因為,我們連說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林涵輕輕地笑,卻無比地悲哀。
  夏夜的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有淡淡的草木香氣,就在他的樓下,林青躺在病房裏,很近很近,隻要走幾級樓梯就可以見到她。
  可是這段距離又太過遙遠,他不能讓青青為了很可能是短暫的幸福而冒險,這樣的人間悲劇看的越多,就越不能放縱自己的感情。
  不是不想去找她,而是不能……
  夏秋楠轉過身去,神色悲淒,“你為什麽不去找她?爸爸說你的痊愈幾乎是醫學上的奇跡,甚至可以重新做醫生,可是為什麽那麽愛她,卻不去找她?”
  “小楠,你知道嗎?”林涵看向窗外,低聲說:“隻要我活著,青青就絕不會離開我,我曾經問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怎麽辦?你知道她怎麽回答的嗎?”林涵的手慢慢握緊,“她說,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也不會有我。”
  月影慢慢西沉,寂靜的夏夜裏,有一道強音重重劃過夏秋楠的胸口,這就是互為血肉嗎?失去了一個,另一個就無法生活……
  所以他隱瞞自己可以死去的消息,讓她等待,其實不過是讓她守著一份希望,讓時間慢慢磨去心裏的影子,直到混亂不清,然後忘記他繼續生活。
  可是命運偏偏跟他和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診斷結果與原先預料的大相徑庭,本來幾乎是麵臨死亡的林涵,卻隻要一個小小的手術就恢複如初了。
  隻是,看了鍾強的病例,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再複發?
  而已經破碎的生活又要如果收場?
  林涵看著窗外的停車場,深夜裏的路燈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魏成晨的車停在那裏,就像他回國後的每個夜晚在青青宿舍外看到的一樣
  時間不會靜止地等待,三年時光,有些東西不同了,如果他現在去追回青青,她一定會回到自己身邊,可是,他們的將來呢,他難道要自私地將她拉進一個不可預知的悲劇,然後留她獨自承受更深的痛苦?
  絕對不可以……
  夏秋楠默默看著林涵,這個世界果然沒有完美的愛情,也許真的有了遺憾才會真實,該放手的時候就放開,糾纏的越久,傷害就越深。
  或者他們就這樣生活一輩子才是最好的,無論是她,還是林涵和林青,心裏永遠存著對愛情最美的幻想,然後變得堅強,學會遺忘,繼續生活……
  夜已經很深了,林涵疲憊地走下樓梯,林青病房裏的燈還亮著,透過小小的玻璃可以看到她,一邊和魏成晨說話,一邊心不在焉地扯著手上繃帶。
  從小到大,她一直這樣,越是不安,就是這樣分散注意力,隻是,她在不安什麽呢?
  玻璃上有她的影子,就在他的身邊,近的讓人不敢相信,幾乎伸出手指就可以碰觸到,可卻是他永遠也無法得到的……
  房間裏,魏成晨的目光掠過房門,然後站起身道晚安,林青悶悶地應了一聲,仍是不說話。
  魏成晨沉默地看著她,好看的眉頭微斂,下一刻,卻俯身扣住她的下頜吻上了她的唇。
  林涵的目光猛地一緊,手指握住了門的把手。
  身後突然有腳步聲響起,秦菲菲驚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涵?”
  突如其來聲音一下子喚回了林涵的神誌,他回過頭,隻見秦菲菲拎著從超市買來的東西站在走廊上看著自己。
  “菲菲?”幾年不見,眼前的女孩子變化很大,林涵想了好久才記起她的名字。
  “你回國了?什麽時候?”秦菲菲不解,林青不是說他一直沒有回來嗎?
  林涵沒有說話,轉身看向屋內,似乎是聽到了聲音,林青和魏成晨一齊看過來。
  “我們出去說好嗎?”林涵別過了目光,然後徑直走了出去。
  秦菲菲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病房內,魏成晨俯在林青的身旁,兩個人的姿勢親密無比。
  這是怎麽回事?秦菲菲看了看屋內,又看了看已經走出去的林涵,怔了怔,急忙轉身追了出去。
  林涵?林青清晰地聽到了這兩個字,下一刻,卻看到穿著白大衣的身影向外麵走去。
  “林涵?”林青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推開魏成晨,隻是手臂依然沒有力氣,反被緊緊按在床上。燈光下,他狹長的鳳目中有小小的火焰在閃耀。
  “怎麽?擔心了?”魏成晨言語犀利,幾乎是憤怒地盯著他:“剛剛他明明看到了也沒有追進來,不是嗎?如果他真的愛你,就不會放任我吻你,也不會回國這麽久也不聯係你。林青,死心吧,他已經不愛你了。”
  “什麽?”林青喘息著被他按在床上,大腦飛快地消化著他的話,血液卻越來越冷,這幾天的疑問被魏成晨狠狠地拋出來,就像在她的心上劃了一刀,鋒利的幾乎沒有流血就已經窒息了。
  他憑什麽要這麽做,憑什麽要在林涵麵前吻她,又將自己心裏最美好的期望拿出來踐踏?
  “魏成晨!”林青躺在床上,明亮的目光清晰地看著他:“我不許你這樣說他,就算他不愛我……也與你無關。”
  “是嗎?”魏成晨站起身看著她,目光裏的憤怒減弱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悲哀:“真是個傻瓜,因為不敢麵對現實所以才對我發火是嗎?”說著,卻又自嘲地笑笑:“我也是傻瓜,明明知道你會一輩子躲在自己的夢裏,還在抓住不放。”
  是因為不敢麵對現實嗎?
  林青看著他,心裏隱約地感覺到有什麽被說中了,可是那念頭太快,幾乎一閃而過,不容她細想已經劃過了。
  魏成晨拿過桌子上的車鑰匙,目光交錯著太多複雜的感情,深深地看著她:“青青,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女孩,卻也是最無法放開的,就算知道你喜歡上了別人,也不行。所以,我會等著你清醒過來忘記他,一直等到死心為止。”的
  說完,他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房間裏一下子寂靜下來,靜的可以聽到呼吸的聲音。
  “林涵……林涵……”林青輕輕喊著心裏最深處的名字,她怎麽可能忘記?
  永遠不會,除非她死
  不對,就算死,也不能忘記……

  第 35 章
  曾經有人說過,時間和傷痛成反比。當所有的痛楚被時間拉長時,就會慢慢變淡,然後漸漸被放到心的最底層,直到生命消逝。
  林青度過了最初重見林涵時的激動,以及失戀的痛苦後,也曾經傷心難過,可是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卻奇跡般地堅強起來。
  如果說可以原諒自己因受傷而躺在病床上,可以原諒自己隻有被別人照顧才能生活,那麽她絕不能容忍自己因為失戀而變的軟弱。無論發生什麽,生活都要繼續,失去愛情並不可怕,喪失了信心才是最可怕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青一直不相信林涵真的不喜歡自己了,就算是沒有了愛情,伴隨著他們十年的記憶又怎麽能輕易地丟掉?她自己不會,相信他也不會。
  可是,時間慢慢過去,林涵隻在她受傷的最初幾天來過,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倒是林涵的父親林弘以從外地考察回來,聽說林青受了傷,親自來探望。
  林教授比林青的父親年長許多,是看著她和林涵長在的。與林成相同,林弘以也是一個對自己子女要求嚴格的父親。
  林青還記得五六歲的時候,她和林涵偷摘了鄰居家的生草莓,因為太難吃,所以扔給了小雞,結果被領導發現通知了父母。然後林青被父親狠狠訓了一通,而林涵卻被罰在樓下站了整晚。
  林教授明顯蒼老了,頭發白了大半,隻是腰杆還是那麽挺直,說起話來也還是溫和慈愛的樣子。現在,他已經開始全麵負責仁心醫院的工作。看過病曆後,林弘以和主治醫生談了幾句,然後才查看傷勢。
  其實林青傷的並不重,隻是傷的越輕就越痛,所以剛剛摔傷的那幾天特別難過,現在已經好多了。林教授又看了看骨折的腿,恢複的很好,隻要好好休養,再有個把月就應該可以適當下地活動了。
  隻是,當他看到石膏上的字時,目光停留了一下,沒有說話。
  林青坐在床上暗自歎息,這幾天能坐起來了,她也看到了石膏上的字,那個楊哲寫什麽不好,偏偏寫上“最愛的青青”,光看著就肉麻,早知道不就請他留言了
  林弘以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安慰林青不要急,好好休養,然後頓了頓,又說:“你伯母剛剛回來,知道你受了傷很著急,下午會來看你。”
  “真是讓伯父伯母費心了……”林青有些慚愧,林伯母是護士,自己從小到大沒少麻煩她,每次受傷都要去找她包紮,沒想到長大了,還是要讓她費心。
  林弘以沒有說話,似是輕輕歎了口氣,又安慰了她幾句,這才走了出去。
  林青本想問下林涵的情況,可是見林教授疲憊不堪的背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下午,林涵的母親果然來了,不僅帶了好多補品,還給林青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披著浴巾從衛生間跳出來,林青感覺痛快極了,被束手束腳這麽久,今天終於又複活了。
  林涵的母親張馨見她孩子氣地跳來跳去,心裏又疼愛又酸楚,感慨了半天,便拉著她穿衣服。
  “我自己來就行了。”林青接過病號服,亂七八糟地套了上去。
  “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像個男孩子。”張馨笑著說,又替她把頭發攏好。
  “像男孩子也沒什麽不好啊……”林青笑著,心裏卻在歎息,自己像女孩子也沒有用啊,林涵又不喜歡。
  張馨看了看她,沒有說話,心裏卻不免難過。林青是她從小看大的孩子,心地善良,人又單純,而且最難得是和兒子感情好,小時候,兩個孩子幾乎好的像一個人一樣。
  林涵從小因為她和林弘以工作忙的關係,經常一個人照顧自己,所以性格有些沉悶,不太願意說話。可是隻要一遇到了林青,兩個人就有說不完的話,講不完的道理。
  林涵高考填報誌願的時候,本來是死也不會讀醫科的,父母的工作著實讓他厭煩。可是就要他填表的前兩天,林青卻在訓練中受了傷。
  他去看她的時候,小丫頭躺在病床上苦著臉:“林涵,這裏的醫生脾氣真大,嚇死我了。將來你和林伯伯一樣也做醫生好不好?我就不怕受傷了。”
  張馨當時還在心裏歎息,要是兒子肯做醫生,她和他爸爸這些天就不用白費這麽多口舌了。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林涵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驚訝的她都說不出話來。
  現在想起來,這兩個孩子幾乎是一出生就注定要相親相愛的,自己那個外表看著和氣,心裏卻十分冷漠的兒子,隻有在林青麵前才會百依百順,才會變得像同齡人一樣愛說愛笑。
  可是這一切,卻在三年前都變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林青的手機響起來,她忙接起電話,還用毛巾擦著頭發。
  電話是秦菲菲打來了,說是今天晚上有學員要帶,所以不能來了,問她要不要讓曉雨陪。
  “不用了,”林青揉了揉了頭發,“林伯母在這裏,我沒事。”
  “伯母在啊……”菲菲有點驚訝,可馬上又問:“那她沒和你說什麽嗎?”
  “說什麽?”林青疑惑地問:“有什麽事嗎?”
  “啊?沒有,沒事……”秦菲菲忙亂七八糟地打岔,“青青,那個魏成晨最近來沒來啊?”
  自從上次菲菲見到林青和魏成晨的曖昧畫麵後,便千方百計地打聽兩個人的過往,知道了原委後,又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瞪著林青,隻說老天爺不長眼,為什麽這麽個金龜就看上了個假小子呢?到後來幹脆不理她了,也不知是喜是怒。
  林青聽見菲菲又提起他來,心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忙安慰說:“放心,自從上次走之後就沒來過。”
  “真的啊?”菲菲裝做冷笑:“我就知道他不會看上你嘛。”
  “是啊是啊,”林青笑著躺在床上,“他那種花花公子哪看得上我啊,身邊美女如雲呢。”
  “也是……”菲菲在電話那邊歎了口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去看你。”說完,就掛了。
  林青笑著收起電話,這個秦菲菲啊,心裏還在不平衡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林青也實在想不明白魏成晨這樣出色的男人為什麽會喜歡自己,他不是求新鮮,把女人全當成“月拋型”的嗎?可為什麽就是不把自己給拋了呢?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自己的心裏還能好受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忽上忽下的不知道怎麽拒絕。
  張馨在旁邊收拾林青的東西,見她收了電話,笑著問:“朋友打來的?”
  “嗯,說是今天要上班,不來了。”
  “哦……”張馨目光複雜地看了看林青,遲疑了一下,才說:“青青,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啊?”林青拉下頭上的毛巾,看了看她,半天才悶悶地說:“伯母,怎麽會?我是不會交男朋友的。”
  “為什麽?”張馨脫口而出,雖然她答應了不說出原因,可是這一刻,她的心裏多少還是希望兒子還能有一個機會。
  林青勉強笑了笑,“為什麽……我真希望知道是為什麽……”說著又抬頭,“伯母,我聽說……林涵已經有未婚妻了,是……真的嗎?”
  張馨聽了這話微微一怔,看了看林青,已經編好的答案幾乎要出口,可是見她清亮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自己,心裏突然一酸,隻轉過頭說:“沒有,他隻知道念書,哪有什麽時間認識女孩子。”
  “是嗎……”林青低下頭咬著嘴唇,原來他沒有訂婚,那麽以前的傳聞是怎麽回事?還有他對自己的疏遠,如果現在能見到他,真想好好問個明白。
  可是自從上次他遇見魏成晨和自己在一起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又讓她從何說起?
  夏日的傍晚,室外漸漸褪去了熱浪,張馨讓護士送來一張輪椅,說要帶林青出去透透氣。
  在床上躺了這麽久,林青幾乎要悶死了,聽了這話,心情大好,急忙跳下床。
  “小心點兒。”張馨嚇了一跳,忙拉住她。
  “沒事。”林青笑著回答,心卻已經飛到戶外了。
  仁心醫院雖然是新建成的,可是綠化卻做的十分好,住院部的後麵是大大的花園,中間有一棵幾人合抱的大樹,聽說年代已經很久遠了。
  再往前,便是閃著落日餘暉的大海。
  橙紅色的太陽在天邊撒下的晚霞映著海水的波瀾,閃出金色的光芒。
  張馨和林青來到樹下,陣陣清爽的夏風裹著草木香氣吹來,人心都要醉了。
  恰逢護士們交接班,見到張馨這位前輩,眾人未免都停下來交談幾句。林青知道她故舊甚多,於是也不打擾,隻將輪椅搖到另一邊的丁香樹下。
  白色的丁香開過後隻留淡黃的花蒂,地上有片片的殘香。
  林青想拾起幾朵,卻夠不到,正在她努力的時候,旁邊卻突然有人伸手替她拾了起來。回頭看時,卻是一位年輕的女醫生麵帶微笑看著自己。
  “謝謝……”林青笑著道謝,心裏不由感歎,她可真漂亮啊。不是菲菲的嬌美,也不是曉雨的知性,更不是Susan的美豔絕倫,卻是另一種爽潔聰慧的美麗。白大衣襯出她高挑頎長的身材,長長的馬尾垂順地束在腦後,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淡淡的笑意,卻清澈無比
  “不客氣。”女醫生很隨意地答著,然後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旁邊,仿佛她們本來就認識似的。
  雖然有些驚訝,可是林青卻是莫名的喜歡她這種隨意,於是笑著問:“夏醫生今天值班?”
  突然被叫到名字,夏秋楠一怔,可馬上意識到自己還掛著工作牌,於是也笑了:“是啊,今天我值班。”
  “哦……”林青笑指著她的工作牌,“您也是神經外科的?真巧。”
  夏秋楠看著林青微笑,“你認識林醫生吧,我是他的同事,也是他留學時的同學。”
  是嗎?林青怔了怔,這麽說,她就是曾經傳聞與林涵訂婚的人了?
  夏秋楠沒有看林青,而是看向大海,緩緩地說:“其實,沒見到你之前,我一直在心裏構思你的樣子。”說著,她看了看林青,笑著說:“可是看到之後,卻感覺和我的想象一點也不同。”她笑的時候目光專注地看過來,有一點點犀利,等待著林青的回答。
  有濕潤的海風吹來,吹起林青的短發,模糊了視線,卻抹不掉她清澈的目光,“您是想說我像個男孩子是嗎?” 林青轉頭看著夏秋楠,笑的幹淨又真誠,沒有一點介意的意思。
  看著她的笑容,一瞬間,夏秋楠竟然不敢和她對視,在那雙眼睛裏,似乎一不小心就能看到自己嫉妒的影子。
  原來如此,她垂下眼簾,難怪林涵拚命地保護著她,這樣的女孩子幹淨的讓人心疼,又有誰會忍心去傷害她?

  第 36 章
  人生很奇妙,總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埋藏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當偶然碰到的時候,你或許不能一下子決定接受還是排斥。但應該永遠相信的是,自己內心的感覺。
  當林青和夏秋楠沒有相遇的時候,互相之間早已在內心把對方排斥在外,無論如何,這兩人的關係都不像會有任何進展的樣子。
  可是當兩個相遇的時候,情形卻完全不同。
  也許因為夏秋楠太過聰明美麗,也許是因為林青太過清透,這樣的兩個一起坐在夕陽下,竟不覺得突兀。
  張馨遠遠看見夏秋楠走向林青,心裏不是沒有的擔憂的。兩個同樣優秀的女孩子因為林涵而相遇,卻都徘徊在愛情之外,這不能不說是太大的遺憾。
  可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他肯舍棄一生的幸福放開林青,已經經受了那麽多的痛苦,做母親的又怎麽能讓他的努力都化為烏有?
  “青青,該回去了。”張馨走上前來,溫柔地囑咐,又客氣地向夏秋楠打招呼。
  林涵在外國治療的時候,張馨一直陪伴在兒子身邊,所以夏秋楠與她已經是十分的熟悉了。可是此時,看見她對林青熟悉又自然的態度,漂亮的女醫生還是略微驚訝
  在她看來,林涵的這位母親雖然溫柔和藹,可是骨子裏卻有一股知識分子的傲氣,就算對人再和氣,也透著微微的冷淡,對自己也是如此。
  可現在,她對林青的態度卻是大不相同,那目光裏的神情,分明是把這個女孩子當成了自家人。
  這就是十幾年的感情嗎?
  夏秋楠雙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裏,看著兩個人緩緩離開的身影。
  十年太過漫長了,就連冷淡挑剔如張馨這般,也拒絕不了這樣朝朝暮暮的相處,又何況是林涵和林青呢?
  夕陽終於沉沒了,有什麽也伴著它一起墜落下去。幕色降臨,大地染上了一層深灰……
  夏秋楠低頭向門診走去,一步步地,仿佛在丈量著心與心的距離。
  有腳步聲響起,抬頭看時,卻是林涵匆匆而來,神色是少有的緊張。
  “小楠,有沒有看到青青,她不在病房裏,去哪兒了?”林涵皺著眉,漂亮的褐色眼睛裏,擔憂清晰可見。
  夏秋楠笑了,有釋然,也有心酸,這個男人終其一生也不會屬於她,可卻是她永遠也放不下的心結。
  “伯母帶林小姐出來散心,現在可能正在回病房的路上。”夏秋楠看著他,“如果現在追過去,還來得及幫忙。”
  林涵抬頭望去,果然見母親推著林青往住院部走去。
  “謝謝你,小楠。”林涵客氣地道謝,目光卻落在遠處的林青身上,幾乎不自覺地向她走去。
  “林涵,”夏秋楠突然叫住他,在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暈中,她深深地看著他:“不要放棄她吧,就算是為了讓我的退出變得有點價值,好嗎?”
  林涵的麵龐隱在半明半暗的暮色裏,看不清表情。
  沉默了半晌,他才轉過頭,有風吹過,俊美的側影映在最後一抹亮光裏,完美的讓人歎息。
  “謝謝你……”林涵低聲說,下一刻,卻已經轉身向林青走去。
  路燈亮起來,將夏秋楠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卻仍追不上林涵離開的腳步。
  轉身,她不再看向他,前方醫院大廳裏迎接她的是一片燈火輝煌。
  當林涵來到母親和林青身邊的時候,恰好兩個人已經到了病房門前。林青扶著走廊上的欄杆站起來,張馨去歸還輪椅。
  林涵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來,腳步匆匆,燈光照著他的白大衣,醒目又刺眼,既使醫院裏是一片白色,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
  林青看著他走來,恍惚間又回到了少年時候,他向著她走過來,拉著她的手,笑著叫她“青青”。
  “林涵……”林青輕跳了幾步,扶著欄杆,她第一次痛恨自己行動不便。
  “別動。”林涵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一彎腰,便將她抱了起來。
  像小時候一樣,她伏在他的懷裏,有淡淡的陽光的味道,還有一點點消毒藥水的味道,林青的心一下子柔軟下來,乖乖地由他抱進了病房,放到床上。
  張馨走了進來,看見兒子也在不由一怔,半晌才目光複雜地看著兩個人,笑著問:“林涵,過幾天青青好的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今天我和你父親商量想把她接回家去休養,你說怎麽樣?”
  聽了這話,林青略微驚訝地看著張馨,又看了看林涵,心裏不知怎麽的就緊張起來。去他們家嗎?如果林涵同意,是不是意味著兩個人還有機會呢?
  可是如果他不同意呢?
  林涵沒有說話,而是看著林青,看著她默默看著自己的目光,手指慢慢握緊,心裏有希望在隱隱跳動,愈演愈烈。
  幸福離的太近,幾乎開口就可能得到。可是又離的太過遙遠,仿佛隻能永遠遙望著……
  張馨看著兒子,期待的表情中夾雜著無言的心痛,原諒她作為一個母親的自私吧,隻要他能幸福,她願意背負惡人的罪名,哪怕知道會傷害那個可愛的女孩子。
  “林涵……”見他不說話,林青咬了咬嘴唇,有些窘,刺痛的感覺是那樣的清晰,心底卻還是不肯放棄,“我……可以去嗎?”
  林涵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仰頭看向自己時的可愛表情,那雙清亮的眼睛裏有擔憂,又有一絲期待。
  本以為已經痛的麻木的心,又尖銳地抽痛起來,這樣的林青讓他永遠不能拒絕。
  “林醫生,林醫生在嗎?”走廊裏突然響起一個清脆利落的女聲,是護士長的聲音。
  張馨看了兒子和林青一眼,出去和她搭話。
  “給,這是林醫生的核磁共振結果,我順手拿來的。”護士長高八度的女音清亮地響起在走廊上,說完,就轉身和別人打招呼去了。
  張馨接過片子,心卻一沉,原來兒子又去做了檢查。轉頭向病房裏看去,即使相隔這麽遠,她仍能看到林涵瞬間蒼白的臉色,輕輕和林青說了幾句話,他轉身走出來。腳步很慢,卻沉重地踏碎了所有的希望。
  接過母親手裏的核磁共振結果,他轉向走廊外麵走去,修長的手指卻扶住了欄杆。
  他和她離幸福雖然隻是一步之遙,卻終究難以跨越……
  林青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燈光強烈的讓她幾乎什麽也看不到,林涵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對不起青青,我還有一個學術研討會要參加,所以不能陪你,媽媽會照顧你,還有小楠,就是夏醫生,病人的核磁共振結果出來了,還要會診,我先走了……”
  燈光慢慢模糊起來,與周圍的景象混在一起,然後化為淚水流下來。林青慢慢拉起床單蓋住自己,卻擋不住失望和痛苦決堤一樣襲來。
  她終於親耳聽到了他的拒絕,無論是他訂婚的消息,還是他對自己疏遠的行為,都不及這幾句看似溫柔的話更讓人痛苦。
  以往的那些堅持和不甘心,那些倔強和信任,終於全化為了泡影。
  她應該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從一開始看到他對自己若即若離的態度,就應該了然,可是為什麽心裏還是這樣難過。
  魏成晨的話在耳邊響起:林青,死心吧,他已經不愛你了,不愛你了……
  是的,他不愛自己了,那個永遠疼愛自己,眼裏隻有自己的林涵哥哥已經不是她的了,再也回不來了……
  林青無聲地哭泣著,淚水濕透了被單和枕巾,卻死死咬著嘴唇不發出任何聲音,直到嘴裏有了血腥味,她痛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忘記他,恨自己不能將十年的感情利落地斬斷,恨自己為什麽不能愛上別人……
  淚水再多,也永遠抵不過傷心,夏夜裏,林青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分不清是清醒著還是睡著了,神經似乎承受不了太多的痛楚而變得麻痹了,隻是機械地流著淚。
  手機的音樂響了一遍又一遍,她卻仿佛聽不到一般,直到那鈴聲響起第四次,神誌才恢複了一點。
  接起來時,卻是楊哲的聲音:“林青,好點了嗎,在幹什麽?吃飯了沒有?”
  “楊哲……”林青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沒事,你不用打電話來了。
  楊哲的聲音一頓,“青青,你哭了?”
  林青不語,這個世界的事情已經與她無關了,比起痛苦,眼淚又算什麽。
  “楊哲,”林青低啞著聲音說:對不起,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沒事,所以請你……請你以後不要打電話來,也不要再找我了,就這樣,再見。”說完,便掛斷了電話,直接將手機關掉。
  如果以前,林青還可以把他當朋友的話,那麽現在已經到了終結的時候了,自從他在石膏上寫下了那樣的話開始,她就不再把他隻當成朋友。
  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遊離在愛與親情友情的邊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所以楊哲,對不起,我們終於還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第 37 章
  上帝對人說道:“我醫治你,所以要傷害你;我愛你,所以要懲罰你。”
  ——泰戈爾
  人隻有經曆過痛苦後,才會成長。
  林青經過了近兩個月的治療,終於恢複了健康,雖然骨折的腿還不敢十分用力,卻可以勉強扶著牆走路了。
  其實在痊愈之前的一個月,她就已經出院了。隻是沒有回宿舍,而是和菲菲和曉雨住在了一起。
  出院前的晚上,林涵的母親張馨來探望了她。
  林青瘦了些,也比以前沉默了,可是在她麵前,卻一如繼往地堅強,讓人心疼。
  兩個人都沒有提林涵,可是卻也知道,以後隻怕是再也沒機會談論他了。
  有些東西,終於還是失去了……
  因為腿傷還需要休養,林青又不想讓家人知道,於是出院後便直接搬去了菲菲和曉雨的住處,三個女孩子又像上大學時一樣湊在了一起。
  林青換了手機號碼,隻通知了家人和同事,看著電話薄裏楊哲的名字,她終於還是將它刪掉了。就讓記憶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吧,對大家都好。
  知道林青住到了曉雨家裏,周宇飛倒來看了幾次,順便帶著請三個女孩子吃飯。
  曉雨不知怎麽想的,如今對他也隻是淡淡的,並不談感情,兩個人就像相識了許久的戀人,相愛的激情似乎轉化成了平淡相處的親情。
  私下裏,林青和曉雨聊天的時候,也會提到周宇飛,隻是曉雨此時的神情更多的是卻是淡漠:“青青,你說人的愛情能有多少呢?再深厚的感情,如果被傷害的多了,也會慢慢變質,直到不存在了。開始的時候,我也許是太愛他了,所以才會感覺不平衡,可是現在……”說到這兒,她笑了笑,“那時候的衝動已經磨平了,將來我們一定會分手的……”
  林青看著曉雨,不知說什麽好,如果自己以前聽到這些話,一定會覺得太過消極,可是現在聽到,卻像說到了自己的心裏。
  十年的感情,三年的守候,可等到的卻是客氣地疏遠。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到頭來隻不過是幾句話便結束了。
  哭也哭過了,痛也痛過了,可是又能怎麽樣呢?他和她終究成了陌路。
  失戀帶來的成長幾乎是一夜之間的,雖然林青還是原來的林青,可還是有些東西不同了,她比以前更沉默,也有更多的時間思考。
  因為受傷不用上班,所以她有大段大段的時間空閑,菲菲和曉雨上班後,她就去圖書館窩一整天,下午的時候回去買菜做飯,活像個保姆。雖然心情仍是不大好,可是有朋友陪在身邊就好多了。
  單位領導來看了她一次,帶了鮮花和慰問金,讓她好好休息,養好身體要緊。
  待他們走了,秦菲菲抽出了慰問金的信封,好家夥,居然有八千塊。
  林青也很意外居然有這麽多錢,研究所的情況她是知道的,就算發獎金也沒有這麽多。
  “林青,你們領導真大方!”秦菲菲咂著嘴,“隨隨便便慰問下就有這麽多錢,分我一半吧,好歹我也照顧你一個多月啊。”
  “青青兩三個月沒有上班了,這錢你也好意思拿?”曉雨聽了菲菲的話,忍不住敲她的頭。
  菲菲身手矯健地躲過去,厚著臉皮笑:“我說,咱們拿著這些錢出去玩一次吧,趁著夏天還沒過去,去海邊渡假怎麽樣?聽說新開發的海邊渡假村正在打折……”
  “真的?”一直沒說話的林青聽了這話卻笑著說:“那我們一起去吧,好久沒出去玩了。”
  曉雨看了看她沒說話,卻是菲菲高興地說好。
  林青看著菲菲笑,自己這些天情緒實在太低沉了,出去放鬆下也好。
  而且自從她住進來,菲菲這丫頭似乎更加神經質了,有時候呆呆看著自己不說話,有時候卻突然興奮的不行,搞的林青和曉雨都莫明其妙的。林青曾經在暗地裏問她原因,可菲菲卻胡亂應付,再不然就躲避話題。
  私下裏,林青和曉雨也討論過原因,隻不過兩個人都猜不透這丫頭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曉雨已經知道林青和林涵分手的事,除了感歎,也沒有什麽可說的,隻能勸她往前看,人生不僅僅隻有愛情,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
  林青也知道曉雨說的對,可是短時間內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傷心,隻有靠時間慢慢地治療。
  海邊渡假村之行的提議很快得到了實現,卻不是用林青的慰問金,而是周宇飛的讚助。大概是聽說了幾個女孩子想出去玩的事,周宇飛便派人安排了行程,全程的貴賓票。
  得知了消息,秦菲菲先是冷笑,繼而卻大笑,嚇的林青皺著眉頭抓住她,忙問這丫頭是不是犯了什麽瘋病。
  聽了這話,秦菲菲突然不笑了,隻是看著林青和曉雨咬牙說:“你們兩個一個也不讓我省心!”說完,居然恨恨地走了。
  程曉雨看了看她的背影,心裏暗自歎氣,菲菲是最不讚成自己和周宇飛在一起的,現在隻怕是還在記恨自己軟弱。
  而林青也知道菲菲是恨自己失戀後的不振作,於是心裏又溫暖又無奈。
  出發的當天上午,周宇飛和程曉雨要一起參加一個商務活動,於是打電話說會派一個人來接她們。
  等人來到,林青和秦菲菲才明白來的居然是周宇飛的表弟——一個有著小麥色皮膚的陽光帥哥,名叫周瑜。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兩個人都是一愣,半天,林青才笑著和他握了握手說:“周先生好。”
  周瑜倒是不介意兩個人的驚訝,笑著露出一口白牙說:“表哥讓我來接二位,他晚些時候到。”
  林青忙說沒關係,忙拉著看呆了的菲菲往車子上裝行李,周瑜也殷勤地來幫忙,三個人很快就熟悉起來。
  渡假村離市區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周瑜開著奧迪TT的跑車,一路飛奔,居然隻用了三十分鍾就到了。
  這座渡假村是今年夏天新落成的,沿著海邊建成一片的連排獨棟別墅,秋日的陽光映照著碧海藍天,粉頂的別墅和碧草蔭蔭的花園相呼應,景色美極了。
  宋宇飛早訂好了靠近中心區的一棟,周瑜的車子直接開了進去,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還有一些非常眼熟的中國麵孔,應該是明星之類的。
  進了別墅,已經有服務人員迎接在門前,三個人安頓好了,這才下了樓。
  秦菲菲迫不及待要到處走走,又要拉著周瑜陪逛。
  林青知道她見到帥哥就發花癡的毛病又犯了,於是忙說自己腿還有點不舒服,就不陪他們去了。
  聽了這話,菲菲的笑容可掬,暗中做了個“謝謝”手勢,便拉著和周瑜大人一起出去了。
  林青站在門前向外麵看去,秋日的陽光美的讓人心醉,別墅周圍木製的小柵欄上開滿了不知名的小花,院子裏種了好多菊科的植物,鮮豔的花朵開得正盛。
  雖說是獨棟的別墅,可卻不是封閉的,隻用漂亮的木製柵欄隔開,站在院子裏,清晰地可以看到隔壁院子的情形。前麵是一條步行街,有好多賣旅遊工藝品的特色小店。
  林青閑著無聊,便來到街上閑逛,一家店一家店地走過去,看到不少可愛的小東西。有一家店專門製作飾品,可以將名字刻在上麵,很漂亮。林青選了一塊小的,師傅問她要刻什麽字。她心裏不由感慨,如果是以前,一定會選林涵的名字,可是現在……
  想了想,她還是寫了自己的名字。師傅巧奪天工,一會兒便做好了。林青穿了細細的線,攏在手腕上,很古樸的感覺。
  腿上的傷還在隱隱做痛,於是走了一會兒,她最後幹脆坐在一顆大樹下的長椅上休息。
  路邊有車子開過,速度很慢,路過林青身邊不久,卻又倒了回來,車窗一開,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竟然是徐博。
  “林青,還認不認識我?”徐博摘下大大的墨鏡看著她笑。
  “徐博?”林青一下子跳起來,腿上卻一痛,又坐了下去,忙笑著說:“你也來這裏渡假啊,真巧。”
  徐博笑笑,停穩了車走了下來,身上色彩鮮豔的襯衫有點張揚,不過倒很配他。不知為什麽,林青突然想起了魏成晨,他不會也在這附近吧?
  “一個人來的?”徐博笑著問。
  “沒有,和朋友一起,要不要坐?”林青拍拍身邊的空位子,往旁邊挪了挪。
  徐博坐下來看著她,眼前的女孩子依舊是以前的清純帥氣,可是卻有什麽不同了,似乎沉默了一些,笑容也多了淡淡的憂傷。
  “我聽說你受傷了,現在怎麽樣?”徐博問。
  “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已經好多了。”林青笑。
  “難怪……”徐博看了看她,“最近沒有看到你和成晨一起出來。”
  林青勉強笑笑,她已經有兩三個月沒見到魏成晨了,自己隻怕是已經變成了“月拋型”,還提他幹什麽?
  徐博見她隻笑不語,於是目光有些複雜,自顧自地說:“我聽說成晨的叔叔病了,很嚴重,所以他最近幾乎都在國外。”
  是嗎?林青皺了皺眉,上次似乎聽他說過父母去逝後是叔叔照顧他長大,這麽說來叔侄感情應該很好,叔叔病了,隻怕他也不好受。
  見林青不說話,徐博卻笑了,“原來你還不知道,成晨這個人還真是……”說著,拿出一支香煙問:“不介意吧?”
  “沒關係。”林青連忙說。
  徐博點燃香煙,吐出淡淡的煙霧,突然問:“你們分手了?”
  算是分手嗎?想起魏成晨那天在病房說的話:“我會等著你清醒過來忘記他,一直等到死心為止……”
  這是誓言嗎?還是花花公子一時的信口開河?林青搞不清楚。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不明白魏成晨這樣的人怎麽會喜歡自己,所以對他的話也一直是半信半疑,她幾乎都不太了解他……
  見林青不說話,徐博頓了頓問:“晚上海邊有PARTY,是上次你見過的朋友,還有成晨,一起來?”
  “不用了,謝謝。”林青微笑,陽光透過樹葉留下斑駁,她的臉映在陽光裏,清透中有小孩子的可愛。
  徐博一笑,也不勉強,卻問:“不想見到成晨?”
  林青一怔,是不想見他嗎?應該不是,如果他不再象以前一樣逼她,而是能夠像朋友一樣自然的見麵也沒什麽不好。
  想到這兒,林青心裏倒輕鬆起來,“如果有時間也許會去,不過不要等,很可能就忘記了。”
  “不論怎樣,敬候光臨。”徐博瀟灑地一揮手,徑自上車,揚長而去。
  林青目送他的車子走遠,這才站起來往回走。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她拿不準菲菲和周瑜去了哪兒,又不想打電話過去當電燈泡,於是猶豫著要不要自己先去吃飯。
  渡假村裏麵各種商鋪一應俱全,路過一家西點店的時候,櫥窗裏漂亮的小蛋糕吸引了她的注意,因為腿傷的關係,好久沒有吃甜食了,看到形象各異的小點心,不由讓林青食指大動。
  繞過櫥窗才是店鋪的正門,林青剛想進去,卻隔著玻璃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櫃台前,居然是魏成晨,在他的身邊,一個穿著紅色露背連衣裙的女孩子靠在他肩頭笑的正豔,兩個人親密地挑選著蛋糕。
  真是一對璧人……的
  林青羨慕又複雜地看著他們,比起Susan的成熟美豔,這樣的溫婉嬌美更適合魏成晨。
  魏成晨轉頭向女孩子說著什麽,惹得佳人笑容更甜。
  這種情形和魏成晨的身份真的很相配,林青站在窗前看著他們,以前她一直都不明白他為什麽喜歡自己,可是此刻,卻突然明白了。
  對於這樣優秀的男人來說,他生來就是為了擁有愛情,那些輾轉於他身邊的女人,莫不是生活的點綴。
  Susan也好,自己也罷,還有眼前的紅衣佳人,都是他生活裏的過客。
  他可以寵她們,對她們說愛,甚至海誓山盟,這一刻他是認真的,可是下一刻呢?對別人也是認真的。
  愛情對他來說不過是場遊戲,一個接一個地換著玩伴,然後永遠對著下一個訴說自己的寂寞……
  林青笑了,笑自己天真,曾經那樣愧疚地麵對他的追求,曾經以為自己最對不起的是他,曾經以為拒絕他是最痛苦的事……
  她用最純粹的心愛著林涵,也以為所有人的愛情都會如此。可是她錯了,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愛情。
  愛和不愛,或許也並不是都那麽純粹,太認真的相信和拒絕反倒使人疲憊……
  心裏突然有一種釋然的感覺,這不是很好嗎?現在的情形,即使再見麵也不會有尷尬,因為他重新找到了目標,而自己……也在慢慢學會忘記,重新生活。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手機鈴聲悠悠地響起。
  林青最後看了一眼店裏的兩個人,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向街上走去。
  是秦菲菲的電話,她和周瑜找到了一家海鮮店,在渡假村附近,說是馬上開車來接她。
  看看時間,走路去似乎來不及,恰好一輛電動遊覽車駛過,林青招手跳上去,車子很快便開走了。
  “Aaron!”這時,一個穿紅色露背連衣裙的少女卻突然從西點店追出來,在她前麵,魏成晨已經快步追過街道,卻隻看到林青在車上的背影一閃而去。的
  “What happened?”紅衣少女奇怪地問,生硬的英文從她口中說出來,憑添一份溫柔。
  魏成晨站在街邊微喘,皺眉看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半晌才看了看她,低聲說:“Nothing……”
  然後便接過她手中的蛋糕,一起走向自己的車子,隻是神色卻陰沉下來。

  第 38 章
  陽光,大海,美食,朋友……
  美好的世界重新敞開了它的懷抱,擁抱所有熱愛生活的人。
  林青一行人吃過了飯,又找到一個好玩的去處——渡假村的快艇和滑翔機項目。
  秦菲菲看看天上,又看看海裏,一時間決定不了先是要投入大海的懷抱,還是先飛上天空雲霄。
  林青的電話響起來,是周宇飛和曉雨到了,幾個人終於匯合到了一起。
  周瑜見女孩子們拿不定主意,幹脆先訂下了快艇,於是菲菲、曉雨、林青和周瑜一起上了快艇,周宇飛站在岸邊一直叮囑他們注意安全。
  周瑜露齒一笑,讓他放心,又說自己曾經參加過水災中駕駛衝鋒舟的贏救,絕對會保護好幾位女士。
  秦菲菲聽了這話,又興奮起來,滿眼的崇拜,林青和曉雨相視而笑,心照不宣。
  小艇離岸,周宇飛站在岸邊揮手,是與表弟完全不同的儒雅沉穩,風揚起他的頭發和淺色的襯衫,讓人想不心動都不行。
  一瞬間,林青看到了曉雨眼中滿是愛戀的柔情……
  快艇加速,拋開了煩惱,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向大海飛馳而去,白色浪花飛濺,速度帶來的快感讓人想大聲尖叫。
  突然一個急轉彎,整個船身傾斜,惹來了女孩子們的一陣尖叫,海浪在一邊飛起,濺到了身上。
  林青轉頭看去,原來周瑜不知何時代替了舵手,身手十分熟練。
  曉雨抱住林青,完全不知所措,秦菲菲卻直接從後麵抱住了周瑜。
  美人投懷,英雄自然心情大好,剩下的時間裏,幾個人就在不停地急轉彎與尖叫中度過。開始的時候還是害怕,到後來卻是興奮更多一些。
  直到下船時,幾個人已經濕的像落湯雞一樣,卻都很開心,仿佛將心裏的抑鬱之氣都喊出去,心情大好。
  秦菲菲由於興奮過度,上岸的時候居然一腳踩空,落到了水裏,周瑜忙跳下去將她拉上來,不過好在身上穿了救生衣,水又不深,於是隻是虛驚一場。
  幾個人玩的開心,周宇飛在岸邊卻看的心驚,臉色都發白了,忙拉住曉雨問長問短,又拿出手帕替她擦頭發。
  林青在一邊見了又感動又心酸,於是隻裝作看不見。
  由於大家都濕淋淋的,於是滑翔機也玩不成了,幾個人分乘周宇飛和周瑜的車子回到了別墅。
  洗過了澡,再休息一會兒,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沒有了火熱的陽光,初秋的海邊一下子涼爽起來。
  林青的T恤和牛仔褲濕了,曉雨便從自己大包的行李裏麵翻出了一件黑色的小禮服給她,簡潔複古的樣式,及膝的長度,可愛又俏皮。
  “沒有短褲?”林青皺眉看著曉雨的行李。
  “你以為曉雨是你啊?”菲菲一把拿過裙子,在林青身上比了比,“看著還不錯。”
  林青幹笑著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這個也太別扭了……
  曉雨看著兩個人笑著說:“隻有這個了,剩下的都是露肩的。”
  聽了這話,林青似乎哆嗦了一下,乖乖進去換衣服了。
  自從病了以後,林青就沒有剪過頭發,現在已經長了不少,細細的碎發貼著白皙的皮膚蓋過了耳朵,再加上可愛的小禮服,小王子似乎一下子變成了小公主。
  “哇哇哇!”秦菲菲見了她換好衣服的樣子不停地尖叫,“這還是你嗎?假的吧?”說著,就伸手掐她的臉。
  林青身手敏捷地躲了過去,裙子卻飛了起來,差點走光。
  “哈哈哈哈……”秦菲菲指著她,笑的倒在床上說不出話來。林青窘的紅了臉撲上去,兩個人頓時扭成了一團。
  曉雨看的無可奈何,費了半天勁才把兩個人分開,秦菲菲頂著一頭亂發,恨恨地瞪了林青一眼,這才去整理頭發化妝了。
  “曉雨,你有沒有別的衣服了?”林青可憐兮兮的問。
  程曉雨歎了口氣,拉著她說:“記住,穿裙子不能邁大步,也不能抬腳,坐的時候更不能支起腿,走路步子要小,不要站在高處……”
  林青咬牙聽著曉雨吩咐,心想這和受刑沒什麽區別。
  好不容易等菲菲化好了妝,三個女孩子才來到樓下。別墅的院子裏已經擺好了餐桌,晚餐是日式的鐵板燒和生魚片,還有清淡的酒。
  乍一見穿裙子的林青,周宇飛也有些驚訝,怔了怔才笑道:“很漂亮。”然後居然很紳士地拉開椅子給她讓座,弄得林青又是一個大紅臉。
  曉雨坐在周宇飛身邊,見此情形也笑了。
  晚餐桌上最漂亮的要屬秦菲菲,一件粉藍色貼鑽小禮服,腰身收的剛剛好,把她舞蹈教練的身材體現的淋漓盡致,卷卷的頭發上別著閃鑽的小蝴蝶,絕對的淑女,看的周瑜眼晴一亮。
  吃飯的時候,曉雨笑著和周宇飛低語,其實兩個人原是想將周瑜介紹給林青,卻不曾想這位陽光帥哥卻喜歡上了秦菲菲。
  林青聽了這話,心裏不但沒有遺憾,反為菲菲高興。
  愛情這個東西是最勉強不來,心裏裝著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愛上別人的,這種感覺她深深地體會到過,所以說現在的結果最好不過。
  吃過了飯,周瑜和菲菲說要去遊泳,初秋的夜晚是遊泳的好時機,海水被陽光照射了一天,正是溫暖的時候。
  周宇飛似乎有些疲憊,於是曉雨說自己不去了,在別墅裏陪他。
  林青看著這兩對兒,感覺自己好象是多餘的,跟哪一對兒在一起似乎都不太好。
  “青青,聽說今天海邊有焰火晚會,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哦。”菲菲臨走前回頭囑咐,說完,便和周瑜一起去海邊了。
  看焰火嗎?林青想了想,聽起來還不錯,總比呆在別墅裏看曉雨和周宇飛卿卿我我的好。
  夜色下的海邊燈火通明,十分熱鬧,各種發色和眼眸的遊客走來走去,不乏穿著泳衣身材一級棒的超級美女。
  泳池的一側似乎在舉行什麽聚會,中間有大大的鮮花氣球裝飾,幾個衣著光鮮的人影來回走動。
  林青四處尋找著施放焰火的地方,可是一轉身卻不小心和另一個人撞到了一起,隻聽“嘩啦”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到地上摔碎了。
  “I’m sorry……Are you ok?”對方連忙道歉,聲音婉轉溫柔,卻是英文。
  林青抬起頭,卻發現眼前一身銀色晚禮服的女孩子,正是白天在蛋糕店見到的那個,隻不過那時她和魏成晨在一起,而現在卻是獨自一人。
  她的手中本來端著一個漂亮的托盤,裏麵放著幾個杯子,剛剛卻不小心和林青撞在了一起,杯子都打碎了,有一片玻璃還劃傷了林青的胳膊。
  女孩子見林青的胳膊受傷了,十分愧疚,一個勁兒地道歉。
  林青見她如此,心裏反而過意不去,其實傷口很小,於是忙說沒關係,自己處理就行了。
  女孩子卻無論如何不同意,操著不太熟練的中文說:“跟我過去,包紮……”
  林青看了看她指的方向,正是布置了鮮花的地方,心中猜到魏成晨和徐博也一定也在那裏,那種應付的場合她實在不太喜歡,也不適合她。
  可是那個女孩子卻容不得她拒絕,隻拉著林青走過去。
  遊泳池邊的燈光格外明亮,搭起了一張長長的餐台,鮮花和香檳遍布,中間是一個大大的蛋糕,寫著生日快樂的字樣。
  女孩子將林青帶到一側的餐具桌上,從下麵取出一個小小的藥箱給林青上藥。
  她介紹自己叫Judy,又問林青的名字,林青告訴她,JUDY抱歉地笑笑:“林小姐,對不起,希望不會留疤。”
  林青忙說沒關係,自己身上傷疤多的數不清,哪裏還在意這個?
  “林青?”剛剛上好藥,卻見徐博走了過來,精致的銀絲襯衫穿在他身上,顯得鄭重又華麗,標準的白馬王子。
  “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見到林青,他似乎很高興 。
  他的生日?林青了然,原來如此,於是忙道生日快樂,又道歉說自己沒有準備禮物。
  徐博倒不在意,隻拉著她向朋友們介紹,有幾個是以前見過的。那個Jason一見林青便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又說上次打牌被她和魏成晨贏去了好多,這次要翻回本來。
  林青好奇地問他輸了多少,徐博笑笑說:“不要聽他胡說,他不是輸的最多的。”
  Jason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天真的像個小孩子。
  又見到了王公子,和上次不同,這次他身邊是另一位美女,看著也很眼熟,隻是林青實在想不起名字。
  Jason在她旁邊笑著小聲說:“看過XX牙膏的廣告嗎?”
  哦……林青恍然大悟,於是笑著問好,王公子和美女顯然正在如膠似漆階段,隨便打了個招呼便自尋快樂去了。
  這讓林青不由想起了黃依依,眼前這些男男女女們似乎都習慣了這種愛情遊戲,樂此不疲……
  Judy見大家都認識林青,也很高興,操著軟軟的英文邀請她和自己一起迎接客人。徐博聽了很是高興,便拉著二人一左一右,好不快樂。
  Judy溫婉動人,銀色的晚禮服襯著優雅的身材,是典型的淑女。站在她身邊的林青卻是另一種類型,青春的短發,純淨的笑容,舉手投足都是自然天真,像一塊尚未雕琢的璞玉。
  林青環顧四周,卻沒有見到魏成晨,不由暗暗奇怪,白天的時候他不是和Judy在一起嗎?現在為什麽不在?
  正在她疑惑間,Jason已經招呼大家切蛋糕了,徐博和Judy一起站在蛋糕前許願吹蠟燭,大家鬧成一團,紛紛送上禮物。
  Jason在林青身邊笑著說:“我猜Judy的禮物最特別。”
  林青看過去,果然輪到Judy,隻見她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係著粉色的緞帶,有些羞怯地遞給徐博。
  打開看時,居然是一把鑰匙,房間的鑰匙 。
  大家尖叫著鼓掌,徐博微笑著轉身攬住Judy,兩個人在鮮花和蛋糕前熱吻。
  原來如此,林青跟著眾人鼓掌,心裏有羨慕,還有淡淡的愧疚,原來她竟然誤會了魏成晨。
  徐博幸福地抱得佳人歸,眾人各自尋找快樂。有音樂響起,幾個年輕人在跳舞。
  林青拿了杯香檳靠在泳池邊,波光粼粼中倒映著眼前的繁華。今天她親眼見到了兩對愛侶的幸福,替他們高興之餘,也有落寞。
  這個時候林涵在做什麽呢?是在手術室,還是……和夏醫生在一起?
  心裏還是有痛的…
  泳池裏照出碧藍色的燈光,有些刺眼,林青伸手擋住反光,卻突然發現手腕上的裝飾不在了。
  會掉在什麽地方?雖然不是很名貴,可上麵刻著自己的名字,被別人撿到終究不太方便。
  林青環顧四周,滿是錦衣玉食的男女,晃人耳目。
  衣香鬢影間,一個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如晝的燈火中,卻是魏成晨。與眾人隨意的衣著不同,他居然穿著一件很正式的襯衫,仿佛剛剛從辦公室走出來,手中還拿著車鑰匙
  “Aaron……”有朋友上前打招呼,魏成晨禮貌地微笑應酬,目光卻穿過人群看向林青,還是以前的深沉,隻是多了淡淡的柔和。
  也許是天意,他仿佛總是能在人群中找到她,就像今天在街頭的相遇,哪怕再多美麗的身影環繞在周圍,也擋不住她在他心裏的身影。
  就像這一刻,林青靜靜地站在泳池邊,水的波光映照著她細膩年輕的臉龐,不再是男孩子氣的彼得潘,而是童話裏帥氣的小公主。經曆過愛情的失敗,她沒有消沉,反而如同破繭般的重生,終於化成了美麗的蝶。
  “Aaron,恭喜,聽說魏氏有望在海外上市……”有商場同僚走上來恭賀。
  魏成晨微笑道謝,中午的時候,他接到消息,公司將於近期在海外上市,幾個月的努力終於有了收獲,趕到公司招開了董事會後,才匆匆趕回來。
  林青遠遠地看去,燈光人影中的魏成晨依舊出色,那種內斂的風度,以及從容不迫的自信都在無形中吸引著人的目光,不是光彩照人的明亮,而是別樣低調的致命吸引。就像她第一次在酒吧裏遇見時一樣,無論再暗的光線,再多的人群,都能一眼就注意到他。
  這就是所謂成熟男性的魅力吧,林青想。他仿佛天生就適合站在頂端,掌握著領導者的主動,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亦或是……愛情。
  有一對年輕的情侶在身邊熱烈地擁吻,林青有些尷尬,連忙讓出位置,這才想起自己遺失的東西,於是按著來時的路線慢慢找去,一直來到剛剛與Judy碰麵的地方,卻依舊沒有找到。
  “在找什麽?”低沉好聽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林青回頭,驚訝地發現魏成晨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自己身後,遠離了人群,周圍恢複了寂靜,靜的仿佛可以聽見心跳的聲音。
  “沒什麽,丟了一件小東西,”林青微笑著垂下眼眸,半晌卻又抬起清亮的目光地看著他:“我是不是也應該說一聲恭喜呢?”
  魏成晨笑了,目光卻深深地看著林青,她果然不同了……
  也許是穿了裙子,也許是她第一次坦然地麵對自己,也許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他的小公主經曆了感情的失敗後終於長大了。
  “恭喜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握握手?”魏成晨好看的鳳目望著林青,眼中有光華閃動。
  “抱歉……”林青有些慚愧地伸出手,笑著說:“恭喜您,魏先生。”
  “謝謝。”魏成晨輕聲答道,似不經意般握住了她伸來的纖細手指,那條寫著林青名字的手鏈不知何時被他拿在手裏,溫柔地被係在了原處。
  “這個……您從哪裏找到的?”林青驚訝地看著他。
  魏成晨笑了,溫柔不經意地散開,“有人送到了廣播中心,我去取回來。”
  “謝謝……”林青衷心地道謝,他總是在她即將失望的時候……一再地出現。
  魏成晨深深地看著她,還握著她溫軟的手指,不是忘記了放開,而是不想……
  他等待了太久,終於有了機會,又怎麽可能放手?

  第 39 章
  秋日夜色下的海,溫柔又美麗。
  海水沙沙地舔舐著鵝卵石,然後又退去,反複地洗刷,仿佛要浸透到人心的最深處。
  林青坐在海邊把玩著海浪帶來的貝殼,魏成晨卻在她的身後遞來了一罐啤酒,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林青接過啤酒,說實話她並不喜歡這種東西,本以為很久不喝就可以忘記那種苦澀的味道,可是重新再喝的時候卻發現它一直在自己的感官裏,隻是自己沒有注意而已。
  徐博的生日PARTY已經到了狂歡階段,可以聽到遠處有喧鬧的音樂,可是眼前的海邊卻寂靜的隻有浪花的聲音。
  “腿好些了?”魏成晨問。
  “嗯,好多了。”林青看著自己曲起的雙腿,卻驀地想起程曉雨的話,忙將雙腿伸直,拉好裙子。
  魏成晨微笑起來,她依舊是那個單純又可愛的女孩子,像一張白紙,上麵雖然有了淡淡的劃痕,卻仍幹淨如初。
  “原來的電話號碼為什麽不用了?”魏成晨看著林青。
  林青將手裏的貝殼撒在海灘上,咬了咬嘴唇:“因為想換個心情。”
  “哦?那麽,換好了嗎?”明亮的鳳目在夜色下輝映著大海一樣的深沉。
  林青的手指一頓,一個碎裂的貝殼刺破了手指。她沒有說話,而是慢慢將手指蜷進了黑暗裏,看著魏成晨問:“您……曾經有過被拋棄的感覺嗎?”
  聽她這麽問,魏成晨沒有說話,而是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半晌才回答道:“當然有。”
  林青看著他。
  “我八歲的時候,父母同時把我拋棄在這個世上。”魏成晨眯起眼,目光深處第一次有痛楚浮現:“其實是很單純的車禍,可是一直到我上大學時,都以為是叔叔害了他們,因為他有權在我未成年之前接管所有財產。”
  林青驚訝地看著他,八歲到十八歲,難道他一直生活在怨恨中?
  “不要驚訝,”魏成晨笑了,冷酷的嘴角有一絲嘲諷,“想不到我會有這樣的少年時期?可這就是事實。小時候,我最恨的人不是撞死父母親的凶手,而是血緣與我最相近的叔叔,現在聽起來很可笑,可那時這種情緒卻是我努力的唯一動力。”
  他的目光望向大海,漸漸變的深遠起來。
  林青想起徐博說起那位照顧魏成晨長大的叔叔病重的話來,於是問:“那後來呢?”
  “後來……”魏成晨緩緩地道:“在我上了大學以後,才從律師那裏知道,殺害我父母的並不是叔叔,而是他們的商業競爭對手……”
  少年的衝動很容易使人犯下錯誤,尤其是以為叔叔是殺害父母的凶手後,他們之間又會有怎樣不堪回首的相處和過往?
  林青看著魏成晨,第一次感覺到他強勢表麵後曾經有過的彷徨。
  “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一個你一直為之努力的目標,卻在一夜之間變成了虛無,那時候,最大的感觸是什麽?”
  “……是失落”林青回答,她怎麽會不知道這種感覺,在期待了三年之後,她終於等到了林涵回國,可同時等到的卻是他的疏離。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為了他而存在,可卻在被拒絕的瞬間崩塌……
  魏成晨自嘲地笑:“沒錯,是失落。失去了奮鬥目標,人一下子就空虛起來,於是我把十幾年來的怨恨都化成了放縱的生活,迷茫又墮落……”
  他述說著自己的過往,那些不願回首的往事,一幕幕地揭開,電影一般地回放。歡歌與放縱,因為害怕一個人的寂寞而有過的荒唐……
  “我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會過一輩子,就這樣醉生夢死,直到麻木不仁,可是……命運對我終究還是公平的。”他想起了那個因為自己和楊哲而死去的女孩子,還有生病的叔叔。
  “那……後來呢?”林青看著他沉默思考的側影,濃重的眉毛聚在一起,仿佛痛苦都刻在了裏麵。
  “後來……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頓,於是終於知道了生命的價值,於是才有了現在……”
  是這樣……林青在心裏輕歎,以前她從未想過他也會有這樣複雜的過往,還以為他隻是諸多成功人士中的一個。
  “這話題讓你不舒服?”魏成晨轉頭問,輕輕拿走她手邊的貝殼,他知道她的傷。
  “怎麽會?”林青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很高興你願意說這些,其實我們以前都不太了解,即使……”她想說即使交往過一段時間,卻還是對對方一無所知。可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魏成晨猜到她想說什麽,緊抿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其實讓我振作的並不是因為挨了打,還有別的原因。”
  林青抬頭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卻發現那雙眼眸亮若星辰,深深地看著自己。
  “因為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前所未有地認真、單純,又執著的人,她讓我明白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可是卻也讓我失去了很多。”魏成晨的語速很慢,卻十分清晰,就像一貫做決策時的態度,有著掌控一切的明確,隻是此刻,還多了一份不經意流露出的柔情。
  空氣中有隱約的磁場在流動,林青抓住細沙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這些天來,她似乎忽略了他,可是他顯然沒有忽略她……
  所以他知道自己與林涵分手了,也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時光了。
  兩隻手都有尖銳的痛,劃破的傷口重新疼到了心裏,讓人窒息。
  為什麽他每一次都能觸動她心裏最隱蔽的傷處?為什麽他每一次都會在她需要發泄的時候出現?為什麽他一再地被自己拒絕,卻仍不放手?
  眼裏有酸澀的感覺,自從林涵拒絕她以後,這還是第一次。在人前的強作歡顏無論如何都掩不住心靈最深處的傷心,她還是沒有學會在他的麵前控製情緒。
  林青閉上眼睛,任淚水悄悄流下,海風吹過,麵頰上一片冰冷。
  “為什麽不說話?”魏成晨輕聲問,聲音很近,仿佛呢喃一般地低語著:“小傻瓜……”下一刻,他溫熱的手指已經撫上了她的麵頰,輕輕擦去淚水,然後便將她緊緊擁進了自
  己的懷裏。
  他的身上有熟悉的淡香,是草木與大海的味道,雙臂堅定有力,將她緊緊地貼在胸口,泛著微微胡茬的麵頰輕貼著她白皙的臉龐,輕吻著……
  林青掙紮了一下,卻終究抵不過他的執著,灼熱的呼吸從耳側輾轉到唇邊,然後深深地吻了下來,霸道而堅定,仿佛渴望了許久,直接碰觸到靈魂的最深處……
  一切都靜止下來,唯有海浪的沙沙聲,世界在旋轉,又在複位,仿佛飄浮在大海上,又如踩在雲端,神誌仿佛飄忽在九天之外。世界上隻有他的味道,隻有他手臂的力量抱著她……
  漲潮了,有浪花濺到了林青的身上,這才讓她猛地清醒,微微用力推開魏成晨。
  夜色下,他的鳳目中聚瀲了所有的星光看著她,幸福、喜悅、擔心,種種情緒複雜的交織著,難以言喻
  “你……”林青的心慌亂不堪,咬了咬嘴唇,想說什麽,可是一下刻,卻又被魏成晨輕輕吻住。
  他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拒絕,哪怕是一點點的機會,都不允許。
  他品嚐了太久失去的滋味,所以這次,絕不會再放手……
  海水浸濕了林青的裙擺,她仍推不開他的擁抱,因為這次她再也沒有理由逃避,他贏了……
  夜色下,渡假村的燈光依舊明亮,仿佛能照到人的心裏。
  魏成晨抱起林青離開海邊,來到自己的車旁才放下,輕輕將她擁在懷裏,溫柔地歎息。
  他的襯衫因為用力而敞開了幾顆扣子,散發著男性特有的味道,與淡淡的清香和煙草混合在一起,仿佛能魅惑人的心靈。
  林青感覺自己的心不受控製地慌亂起來,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林涵,她從未和男性如此接近,而魏成晨,卻帶給她完全不同的感覺。有驚惶,有不安,也有讓她害怕又驚訝的甜蜜……
  “青青,我的青青……”魏成晨滿足地歎息,輕輕吻著她的頸側,溫軟的感覺讓他癡迷。
  “不,不要……”林青在他的低語中突然警醒,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脫出了他的掌握。
  停車場的燈光清冷地照下來,魏成晨看著她,目光深邃的讓人不敢直視。
  “能不能……給我點時間……”沉默中,林青開口請求,目光盈盈地看向魏成晨,現在的她還是沒有辦法一下子接受他,哪怕心裏不再排斥,可是這樣的親密卻讓她既陌生,又有些害怕……
  “我是說,平複一下心情……”林青解釋著,上一次的交往並不成功,兩個人的相處充滿了危機,如果一切重來,他和她是否還要麵對相同的問題?
  魏成晨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許久,才低聲問:“告訴我,需要多久?”
  林青抬起頭看著他,燈光在他的臉上投下陰影,鳳目低垂,溫柔又堅定,仿佛已經這樣看了她很久……
  “我不知道,”林青低聲回答,可是緊接著卻認真地看著他:“可是這次我真的不會再輕易放棄,也不會再任性了……以前的事,對不起……”她在為他們曾經的不愉快道歉,也為了她給他帶來的傷害。
  溫柔的風吹來,帶來大海的味道,清爽微涼,林青交握著雙手,心裏有些徨然,卻也有淡淡的期待,第一次因為他,而產生的期待。
  魏成晨看著林青,鳳目中有光華流動,更多的卻是無盡的柔情,“小傻瓜……”他低語,下一刻卻將她緊緊擁在懷裏,“我說過,永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隻要你肯接受,什麽都可以……”
  林青閉上眼睛,這一次沒有推開他,心裏有憂傷和酸澀流過,卻仍能感覺到甜蜜。
  這一次,就讓她忘記吧,忘記從前的一切,重新開始。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愛情,終究化為虛無,所以,這一次她不會再輕言放棄,就讓自己慢慢試著去愛他,愛到他放棄自己的那一天為止……

  第 40 章
  春天,我為你種下一棵幼苗,夏天,讓它在酷暑中經受考驗,秋天到了,於是終於結出了愛的果實……
  在林青二十多年的生命裏,除了林涵,從未有一個男人走進她的內心深處。她的一切痛苦、歡樂和成長,都記錄在與林涵一起的章節裏。
  於是,當所有過往都灰飛煙滅時,她的愛情也到了終點站,雖然彷徨,雖然傷心,可是生活卻仍舊要繼續。
  這個世界沒有回頭路。
  秋天來了,褪去夏季酷熱的空氣帶著淡淡的涼爽,天空很藍,有淺淺的雲,美的清靈又憂傷。
  林青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又開始了朝九晚五的日子。而她和魏成晨的感情,也迎來了一個新的開始。
  愛情是什麽?
  如果是以前,林青一定會清清楚地回答出來,每一條內容都與林涵有關……
  可是現在,她卻沉默了,因為每一天的經曆都是她所不熟悉的。
  與林涵不同,魏成晨是完全陌生的,她猜不出他的心思,隻有默默地跟隨,溫柔而安靜。
  魏成晨也不強求,他喜歡她現在的全心依賴,是從未有過的心無旁騖,無論何時,隻要他不經意地回頭,都會看到她清澈的目光。
  她的心裏是有他的……
  於是,憂傷的秋季也有了生機,忙碌的生活不再是麻木的追求。
  由於海外上市的工作推進很快,魏成晨更加忙碌起來,兩個人相處的機會也漸漸變少。在這之前,他對這項工作的期盼幾乎超過了所有,可是現在卻不同了。當工作了一整天,幾乎筋疲力盡的時候,他想看到的,卻隻有林青的笑容。
  當整樓大廈的人都離開了,城市淹沒在無盡的燈火裏,隻有她在陪著他。
  扯開襯衫領口,魏成晨終於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竟然有些孩子氣地看著林青:“什麽時候我們兩個才能一起逃走呢?再也不看這些讓人頭疼的報表。”
  林青也笑了,清澈的目光看著他:“我聽說有超過一千名員工在為你這個時刻想著逃跑的老板工作,他們聽了這話,是會高興還是會傷心?”
  “是嗎?”魏成晨挑挑眉,似乎很高興:“這麽說我還是很有價值的?”
  林青笑而不語,隻是看著他,這個男人是從來不會懷疑自己人,他的價值毋庸質疑,他需要的不過是被人需要的感覺而已。
  秋風漸緊,兩個走出辦公室,魏成晨去開車子,林青站在一樓大廳裏等他。
  暮色已深,透過大廳裏暗淡燈光的照射,可以看到秋風中有梧桐的落葉飄零,有點淒涼。
  寂靜中,有高跟鞋的聲音響起來,清脆又落寞。
  林青回頭,隻見半明半暗的燈光下,一個美麗又憔悴的身影走了出來。
  “Susan?”林青驚訝地看著她,快一年沒有看到她了,原本明豔照人的女郎,現在卻寂寞的像抹孤魂。
  “林小姐……”Susan叫著她的名字,沒有了以前的美麗,目光裏全是破碎的傷痛。
  看著她,林青完全無法想象這就是那個曾經美豔不可方物的蘇老板,第一次遇見她時,即使她的眼神充滿幽怨,卻比此時的空洞要好的多。
  “發生什麽事了?”林青問。
  Susan看著她,目光閃動,半晌才收回目光,啞聲問:“成晨他……還好嗎?”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而來,林青沉默地看著她,很奇怪,這一刻自己居然沒有忌妒,也沒有怨恨,唯一有的隻是同情。在Susan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麵對林涵的時候,她也是如此。
  “他很好,公司要在海外上市了,最近比較忙……”林青回答,卻不忍看她。
  “是啊,他總是忙……”Susan蒼白地笑笑,伸手拿出了一支香煙,半晌才點燃:“林小姐,你幸福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林青清澈的目光看著她:“蘇小姐想知道什麽?如果你隻是想知道我們的關係,那我想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如果是別的問題,您為什麽不親自去問他?”
  聽了這話,Susan原本蒼白的臉色更難看了,半晌才勉強笑了笑:“林青,你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傻乎乎的小丫頭了。”
  林青看著她不語,的確,她長大了,幾乎是一夜之間,以前許多不明白的問題都想明白了。她不恨Susan,因為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可是她也幫不了她,因為她要的東西,林青也不想放棄。
  魏成晨的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明亮的車燈照過來,將兩個人的身影拉長又縮短。
  “蘇小姐還有什麽事嗎?”林青問。
  “不……沒有了。”Susan抬手擋住車燈刺眼的光芒,轉身走了幾步,卻停住回頭看著林青,目光複雜難言:“你還是贏了,不過我不會恭喜你。”說完,踏著高跟鞋匆匆而去,腳步居然有些狼狽。
  林青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有些落寞,沒有一絲勝利者的快感。曾經她也險些和Susan一樣,變成不受歡迎的糾纏者,她能體會這樣的心情。
  上了車,林青沉默不語,隻是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色出神。
  “在想什麽?”魏成晨握住她的手,溫暖著她冰冷的手指。
  林青轉頭笑:“剛剛遇到Susan了。”
  魏成晨握著她的手一緊,好看的眉頭皺起:“她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林青笑:“不過是擔心你,問候一下。”
  魏成晨不語,神情嚴肅,城市的霓虹從他的臉上掠過,不留一絲色彩。
  “青青,對不起……”他低語:“我以前的生活很荒唐,不過以後再也不會了,相信我好嗎?”
  他轉過頭看著她,鳳目中一片清澄,隻有她的影子。
  “我相信……”林青淡淡一笑,長長的睫毛在半明半暗中揚起,眼中滿是信任。
  魏成晨的手慢慢收緊,握著林青的手指,溫軟的觸感讓他的心也溫暖起來,五彩繽紛的光影掠過,卻都是窗外的風景,隻有她,與自己的心緊緊相連。
  兩個人討論著如何吃晚餐,魏成晨有些疲憊,隻說不想吃外麵的東西,林青看了看他,無奈隻得讓他將車子停在超市門前,然後邊解開安全帶邊說:“等我一下,馬上就來。”
  “要買什麽?”魏成晨拉住她:“一起去。”
  林青笑了:“喂,我要去逛超市,你跟去做什麽?”
  魏成晨笑笑不語,下了車拉住林青說:“一起去吧。”
  林青見他如此,知道勸不住,於是隻得一起走了進去。
  雖然天色已晚,可是超市裏仍然人來人往,林青推了車子將背包放進去,然後開始采購。
  選了幾條鮮魚,又拿了幾樣調料,林青這才轉回來,卻發現剛剛站在貨架旁的魏成晨不見了,仔細一找,原來他在選通心粉。
  “你會做這個?”林青看了看包裝,這玩意兒看著像幹暑片。
  魏成晨笑笑沒有說話,又選了其它幾樣材料。兩個人推著車子結賬,林青卻搶先付了。魏成晨有些不悅,皺了皺眉。
  林青見了卻笑道:“受傷的時候,謝謝你送來的慰問金,所以今天我請客。”
  聽了這話,魏成晨一怔,原來她還是知道了。
  林青推著車子走在前麵,跟著人流向外走。其實這件事她原本不知道的,隻是拿錢的時候,從信封的裏麵掉出來一條細細的牛皮紙帶,上麵蓋著小小的紅印,寫的正是魏氏財務部一位工作人員的名字。
  林青雖然沒有做過出納,可是也知道管現金的人在點鈔過後會將隨手蓋上自己的印簽,這位工作人員顯然不知道錢的去向,所以便順手蓋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紙帶後來又滑進了信封底部,所以大家都沒有發現。
  其實她並沒有清高到完全不在意金錢,可是兩個人的感情一旦夾雜了太多的利益,就會漸漸地模糊不清。既然決定在一起,早晚都會麵對這些,早說清楚終究是好的。的
  魏成晨從後麵走上來,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腰,在她的頭頂低聲道歉:“Sorry,以後不會再自作主張,不要生氣好嗎?”
  林青笑了笑,仰起頭看著他,四目相對,他含笑低頭輕吻了她粉紅的臉頰,然後在人流中擁著她一起走了出去。

  第 41 章
  林青的宿舍並沒有廚房,於是隻得來到魏成晨的住處。這是她第二次來這裏,可是心情卻大不相同。
  魏成晨脫下外套,看著林青在廚房裏走來走去收拾東西,又拿起鋒利的菜刀去刮魚鱗。刀鋒雪亮,卻在林青的手上運用自如,沒幾下,便將魚的正反麵刮的幹幹淨淨。
  魏成晨笑著看她忙來忙去,偶爾插手幫個忙,很快,林青的魚湯和他的通心粉就下鍋了。
  吃飯的時候,林青突然有些緊張,看著麵前的魚湯猶豫起來。
  魏成晨笑而不語,伸出勺子嚐了一口。
  “怎麽樣?”林青看著他,“味道很怪?”
  “你來嚐嚐。”他將勺子遞給她,不動聲色。
  “哦……”林青接過來,有點悶悶的,自己就會做這一道菜,難不成也要砸在手裏?
  魚湯入口,鮮香無比,沒有一絲異味。林青抬眼瞪著他,這家夥居然騙自己!
  “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林青氣憤地伸出勺子要打他,卻被他抓住了手腕,微微一用力,便將她從餐桌的另一麵拖到身邊。
  “過來陪我吃飯。”他笑著伸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滿是寵溺。
  林青羞紅了臉不敢看他,這個男人總是能拿捏到她的軟肋。
  吃過了飯,夜色已深,林青洗碗的時候魏成晨已經洗好了澡。
  看著他披著浴袍出來,林青有些尷尬:“那個……你的車子能借我用用嗎?”
  魏民晨挑眉看著她不語。
  林青低下頭,咬了咬嘴唇:“我該回去了……”
  “陪我一會兒好嗎?”魏成晨走過來拉住她,“一會兒我送你。”
  林青無奈,隻得任他拉著走進房間。
  魏成晨疲憊地倒在床上,閉著眼睛。林青看了看他,終於忍不住替他拉好被子。可是瞬間卻被他伸手攬住一起倒在了床上。
  “喂,放開……”林青掙紮著,他身上有著沐浴後的清香味道,讓人莫名地心動。
  “陪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他抱著她,聲音低沉,竟有些撒嬌的味道。
  林青無奈,隻得任他抱住,心裏卻莫名地軟了下來。
  溫香軟玉在懷,魏成晨滿足地歎息,慢慢收緊雙臂,輕吻她的額頭。麻麻癢癢的感覺讓林青心裏慌亂起來,忙又要起身。可是他卻伸手撫上了她的小腿,睜開了眼睛問:“還疼嗎?”
  林青怔了怔,不再掙紮,搖了搖頭說:“早就不疼了,過幾天去複查一次就行了。”
  魏成晨不語,隻是拉起她的手指輕吻,他的呼吸微熱,伴著泛青的胡茬,紮的人心癢癢的,讓林青推開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對不起,青青……”他低語,“以後不會讓你受傷了。”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林青看著他。
  魏成晨不語,隻是看著她的眼睛,鳳目微眯,慵懶又迷人,看的林青紅了臉,別過頭去不理他。
  魏成晨拉過她,好聽的聲音笑著低語:“為什麽不看我,嗯?”
  “放手,我要回去了……”林青心跳的厲害,可還是抵不過他的雙臂,被他重新擁在了懷裏。
  “青青……為什麽不看我?告訴我……”魏民晨不依不饒,輕抿嘴角看著她。
  林青不語,咬著嘴唇,她不敢看他,因為隻要看到他幽深的目光,心就會不停地跳,慌亂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情形,這種感覺陌生的讓她害怕。
  “害怕我?還是……喜歡我?”他輕撫著她細膩的臉頰,粉嫩的唇,蠱惑一般地低語。
  林青辨別不出自己的感覺,隻是看著他俊美的臉龐,心裏慌亂成一片。
  “是害怕嗎?”魏成晨問,鳳目危險地眯起。
  “不是……”林青低聲說,想退後,卻被他緊緊擁住。
  “那就是喜歡了?”他又問,心裏忍不住高興,目光卻清晰地看過來,不容她逃避,“說喜歡我,嗯?”他引誘著她。
  “我……”林青不知所措,喉嚨突然發幹,她輕輕舔了舔嘴唇。
  魏成晨的目光突然幽深起來,一俯身便深深地吻住了她。
  溫熱的呼吸糾纏著,他的雙臂緊緊抱著她的身體,讓她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應,隻感覺到他的深吻……
  “青青……青青……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魏成晨的唇滑下她的臉龐,在她的耳側輕吻,繼而是頸側,胸前……
  “說喜歡我,寶貝……”他引誘著她,手指解開她的襯衫。
  “我……喜歡……嗯……”林青被他麻癢的吻弄得心慌意亂,有不知名的情緒漸漸攀升,讓她的身體發熱。
  襯衫的扣子被解開,細膩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燈光下,魏成晨深深吸了口氣,胸口漲滿了對她的渴望,可是卻又被他生生壓抑住。他要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那顆純真倔強又不服輸的心靈。
  林青閉著眼睛,純真的麵孔有著微微的迷茫,卻更加可愛,半敞的衣襟露出白色的內衣和嬌小豐盈的胸部,因為經常運動的關係,她的身體並不瘦弱,反而有種健康的美麗。
  魏成晨壓抑住對她身體的渴望,深深地看著她,終於低下頭,恨恨地在她內衣邊緣可愛的胸脯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吻痕,痛的讓她輕叫出聲。
  “你……”痛感讓林青清醒起來,一下推開他,讓那刺刺的胡茬離開了她的胸前。
  “痛嗎?”魏民晨薄唇輕抿,有些惡意地笑了,“小壞蛋,這是對你的懲罰。”
  林青羞紅了臉,才意識到自己敞開的襯衫,忙跳下床,轉過身扣著衣服。
  魏成晨起身,從後麵擁住她,吻著她的鬢發滿足地歎息。
  “青青,”他叫她的名字,“明天我可能要出差,大概兩周後才會回來。”
  “哦……”林青答應著,仍不敢抬頭。的
  “會想我嗎?”他轉過她的頭看著她,目光深邃的讓她不敢直視。
  “早點回來……”林青低聲說,仍不敢看他。
  魏成晨滿意地笑了,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輕吻,仿佛誓言般低語:“等我回來……”
  番外Susan眼中的魏成晨
  我第一次見到魏成晨是在父親的辦公室,他從容地坐在父親麵前,談論著一項工程招標的進展。
  秋日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來,他穿著剪裁得體的意大利手工男裝,有一種簡潔又低調的優雅,看過來時,他的鳳目中不是沒有驚豔,可是更多的卻是淡淡的冷漠,繼續平靜地和父親探討著話題。
  這個男人不簡單呢,那個時候我想。
  結束談話時,他起身告辭,卻隻向我微微點了點頭,挺拔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假以時日,這個年輕人定然不同凡響。”父親這樣評價他。
  看著他的背影,我不以為然,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爸,我想開間酒吧。”我說。
  “開什麽不好,偏要開酒吧,你去打聽一下,有誰家的女孩子去開酒吧?不許!”父親拒絕了,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在魏成晨剛剛坐過位置冷笑:“爸,你也去打聽一下,有誰家的父母把女兒扔到國外十幾年不聞不問。”
  父親嚴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母親去逝十幾年了,他一直對我心存愧疚。
  “珊珊,爸爸這些年確實對你照顧不夠,可是,你也要爭氣啊……”滔滔不絕的教育又要開始了,他仍把我當小孩子,可是我已經不小了。
  拿出一支香煙,我在他麵前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繚繞的煙霧模糊了我和父親之間的距離,我笑笑:“隨便您怎麽說,我今天是來通知你,而不是求你批準的。”
  “珊珊……”父親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在他麵前抽煙,目光頓時變得蒼老又心痛。
  我無奈地笑笑,這又能怪誰呢?
  出了門,我在停車場看到了白易的車子,他倚在車子上等我。
  這個男人是我的男朋友,或者說床伴更貼切些,當然也許他並不這麽認為。
  “珊珊,”他一直喜歡叫我的中文名字:“你要開酒吧,我可以幫你,何必讓你父親知道?”
  我懶懶地看著他笑:“我就是想讓他知道。”
  白易看著我,然後歎息著擁我入懷,我想他明白我的想法,就像我一直知道他喜歡我貓一樣的眼眸,還有慵懶的笑容。
  酒吧還是開業了,在城市最繁華的地段,擁有整整地下三層的空間,可是門麵卻隻有小小的一扇。
  白易想知道為什麽要如此低調,我頹廢地笑:“這裏和我一樣,都見不得陽光。”
  他的目光有憐惜,也有心痛,而更多的是愛情。
  愛情……多美妙的一個詞兒,可我卻感到可笑。白易說他愛我,我相信,可是我自己的心呢?在愛著誰?
  十六歲的時候,我有了第一個男朋友,是個混血的ABC,他不會說中文,在做愛的時候也說英文,這讓我厭倦。分手後我進了大學,又被退學,因為酗酒。
  認識白易時,我同時和三個男人在交往,而他們,都是我的床伴。
  白易說他知道我,因為我和他以前的樣子很相像,因為缺少愛而頹廢,堅強又脆弱。我不信邪,看著他媚惑地笑:“我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擁有的愛太多太多……”
  我吻他,柔軟的身體貼著他,這個男人的眼睛很深,這一刻,卻有水波在蕩漾。
  酒吧的事我很少管,白易自然會找人打點的妥妥貼貼,他是那種十分低調的男人,甚至於很少在我的朋友前露麵,可是他卻要我嫁給他。
  說這話的時候,是我二十八歲生日那天,他為我慶祝,送我戒指。
  這個年紀的女人還能收到戒指,我真應該感到榮幸。可蘇珊珊卻不是一個因為榮幸就可以嫁人的女人。所以我拒絕了。
  “為什麽?”白易不甘心。
  我吸了口香煙吐出煙霧,笑著看他:“沒什麽,我恐怕還過不慣相夫教子的生活。”
  “珊珊,我可以等。”他看著我,握住我的手指灼熱而堅定。
  “好啊,你等。”我挑眉看著他,男人的耐心能有多少呢?
  白易看著我,目光中居然有一絲憐憫,嘴角苦澀地扯了扯,不說話了。
  傷害他很快樂嗎?我問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我徹夜酗酒,醉倒在陌生的酒吧裏,在這裏,我又遇到了魏成晨。
  淩晨時分他一個人來,坐在吧台前慢慢地喝著酒,燈光下的他完美的像雕塑,卻依然優雅。
  我醉眼朦朧地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他回頭,鳳目中有星光閃爍,默默看著我。
  心突然狂跳起來,我看著他,嘴裏卻幹澀的說不出話來。
  他向服務生要了一杯溫開水遞過來,可我卻忘記抬手接,於是他攬住我的腰,慢慢地喂給我喝。
  甘甜的液體滋潤著我的喉嚨,還有心,那一夜,我醉倒在他的懷裏。
  醒來時天光微亮,酒店的房間裏還有曖昧的氣息,可是他卻已經穿好襯衫站在床前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他,一時間竟有些恍惚,這感覺就像一個看著丈夫準備出門的妻子,而不同的是,他看我的目光卻平靜而又冷漠。
  是的,魏成晨是最冷漠的男人,傳說他與女友相處從不超過一個月,這是社交圈中無人不知的。
  可是我卻無可救要地迷上了他。
  他是調情高手,和他在一起永遠不會寂寞,那些浪漫的或是激情的瞬間我曾經在別的男人身上經曆過無數次,可一旦和他在一起,一切都變的不同了。
  隻是,那雙鳳目偶爾會在無人時,透露出一種比荒漠更無邊的寂寞。
  他經常在淩晨時倚在陽台上抽煙,一支接著一支,我醒來時在身後抱住他,可是他卻鬆開我的手不語。
  我錯了,這一刻才是他的時間,他一個人想獨處的時間。
  這樣的情形很熟悉,就像我在白易身邊一樣,也喜歡獨自一個人發呆。
  因為空虛,所以寂寞……
  明白這一切後,我才深切地感到不安,對他來說,我也隻不過是那些相處一個月就分手的女人而已嗎?
  D市要建一座醫院,招投標的事由父親負責。
  “我可以幫你拿到這件工程,”躺在床上,我撫摸著他胸前的皮膚,他的一切,都讓人難在割舍。
  如果利益能留得住他,我無所謂。
  他拍拍我的手,沒有說話。
  白易出差回來,東南亞的生意還不錯,他找我,而我拒絕了。
  “為什麽不見我?”晚上他在家門前等我,目光有著不同以往的憤怒。
  “白易,我們分手吧。”我平靜地說,沒有一絲猶豫。
  他的呼吸粗重起來,下一刻卻將我拉進懷裏狠狠地吻著。
  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平靜地想,任他欲取欲求。
  “珊珊,為什麽不能對我好一點?”激情中他痛苦地問:“哪怕是說謊,隻要你說出來,我都會相信。”
  他是真的愛我,這一刻我想。
  可是我呢?心裏依然沒有感覺,因為在想著另外一個人。
  我的沉默讓白易忍無可忍,他終於還是調頭甩門而去了,沒有男人可以容忍我現在的態度。
  仁心醫院的招標中,魏氏完勝。
  慶祝酒會上,魏成晨微笑著與眾人寒暄,從容優雅。而他的身邊,卻有了新的女人。
  我繼續酗酒,日以繼夜,直到朋友把我送進醫院。
  醫生禁止我喝酒,因為我懷孕了。算算時間,是白易的孩子。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偷偷溜出醫院,我見到了魏成晨。
  “我懷孕了。”看著他的眼睛,我說。
  他笑笑,說:“恭喜。”
  我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不問我是誰的孩子嗎?你就這麽肯定?”
  他的鳳目冷下來,曾經讓我著迷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Susan,你不是小孩子了,用不著和我玩這套把戲。”
  我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沉默下來,我鬥不過他,事事都在這個男人的掌握之中。
  冬天來了,我繼續酗酒吸煙,在酒吧裏混日子。魏成晨偶爾也來捧捧場,帶著他的新女友。
  我們沒有撕破臉。
  多少年過去了,我仍然記得那天晚上的情形。
  音樂震天響的酒吧裏,魏成晨坐在黑暗裏,偶爾和身邊的女人說說話,有點漫不經心。
  有什麽在胸口燃燒,我走向吧台要了一杯酒。身邊有個女孩子要了一杯果汁,我轉頭看她。
  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襯衫和格子圍巾,女孩子向我笑笑,短發下的麵容單純又可愛。
  這就是林青。
  她坐在吧台前喝著果汁,在昏暗的燈光裏,我居然感覺她是明亮的,那種青春幹淨的氣息就像雨後的空氣,衝散了心裏的陰霾。
  我像蟄伏了很久的穴居動物一樣,貪婪地呼吸著她的氣息,這是隻有在陽光下生活的人才有的味道。
  黑暗裏,魏成晨的目光看過來,在我的身上停留片刻,看向林青。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的心還是收縮起來。我們是如此的相像,以至於不需要交流就能猜到對方的想法。那麽我喜歡的,他自然也不會討厭。
  直覺告訴我,有什麽會從這一天起開始改變……
  人生的悲哀莫過於眼睜睜地看著某件事發生,而無力左右它。
  酒吧裏,林青和幾個小混混結了仇,一向低調的魏成晨居然出麵替她解了圍。
  “小陳,送送林小姐。”魏成晨邊走邊吩咐。
  這代表著什麽?我看著他的背影,這個男人從來不做沒有利益的事,可是今天呢?
  林青聽了這話向我笑笑,小姑娘還以為他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這麽做的。
  我想回她一個平靜的表情,可臉頰卻是僵硬的。
  待續...
  Susan番外二
  我沒有拿掉孩子,仁心醫院的工程還是父親手中,魏成晨要的東西也很明確,為了利益也好,隻要他肯接受我。
  再次見到林青時,她和楊哲在一起,初冬的天空很藍,她的笑容比天空更清透,照出我心裏的陰影。
  楊哲在她身後看著我,目光銳利。
  我笑笑,你們兩個的事與我無關,楊哲,把握好你的幸福吧,不要讓她溜走,我會感謝你的。
  酒店的會議室裏,枯燥無味的談判繼續著,魏成晨大獲全勝,但他卻沒有高興的表示。
  會議間隙,他站在落地窗前抽煙,一支接一支,第一次,我發現他挺拔的身影有著說不出的寂寞。
  伸出手,我想在身後擁抱他,可是卻意外看到了林青的身影。
  也許魏成晨並沒有感覺到,他的目光正追著這個小姑娘,冷酷的嘴角浮起一絲淺笑,整張麵孔都生動起來。
  “剛剛我在樓下看見她和楊哲在一起,兩個人說說笑笑的。”我說,卻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因為我輸不起。
  聽了這話,魏成晨鳳目微眯,淡淡的煙霧在他麵前升起,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我卻知道,他在意。
  這讓我徹夜難眠。
  酗酒加上休息不好,孩子沒了。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從沒感覺生命如此的空虛過,有什麽在抓著心髒,這一刻,我無比渴望家人的關愛。
  父親知道我病了的消息匆匆趕來,他明顯蒼老了許多,叫著我的名字,一夜之間,白發又生出了好多。
  我從來不是一個讓他省心的女兒,他也從來不是一個讓我安心的父親,這是哪一世孽緣呢?
  “孩子是誰的?”父親問。
  我茫然地看著天棚,說出了魏成晨的名字。
  父親沉默了半晌,然後勸我好好休息,便又匆匆離開了。
  看吧,這世上沒有人真正關心我。
  出院後,我又見了魏成晨。他瘦了些,目光卻明亮如舊。
  “有個叫白易的最近找過我。”他說,鳳目冷冷地看著我。
  “我不認識他。”我躲避著他的目光,煩燥地說。
  “是嗎?”他輕聲說,掐滅了香煙:“他要我好好對你。”
  我憤怒了,白易憑什麽自以為是?憑什麽管我的事?
  “魏成晨,你呢?你怎麽回答他?”我看著他的眼睛問,他知道我在意什麽。
  “Susan,”他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歡沒有意義的問題。”
  是嗎?我對他的感情是沒有意義的?我看著他,全身冰冷。
  魏成晨卻沒有走,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何必呢?你知道我給不了你要的結果,太相像的兩個人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我頹然地用手支撐住頭,他的話說到了痛處。是的,我們兩個人太相像了,因為渴望愛而拚命尋找,可是找到的卻隻是愛的影子。我們在放縱的生活裏墮落的太久,以至於忘記了陽光的味道,於是拚命地抓住對方,可最後才知道,這完全不能滿足自己。
  “那什麽對你才是有意義的?”我不甘心地掙紮著。
  他看著我一會兒,卻移開目光:“不清楚,不過相信終有一天會找到。”他站起身拿起外套離開了,腳步沒有一絲停留。
  我坐了一會兒才準備離開,可是卻意外碰到了林青。
  她從電梯裏出來,匆匆忙忙地,仿佛有用不完的勁頭。
  年輕真好。
  我看著她,叫著她的名字。這一刻,我隻想找個人聊天。
  小姑娘不懂我的痛苦,可是我卻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一個憔悴的怨婦一般的女人……
  春節過後,突然傳出消息,仁心醫院要被迫關閉。
  知道這個消息後,我直覺感覺是父親做的,於是打電話給他。
  電話裏,父親的聲音是強硬的:“魏成晨必須娶你!”
  我想辨白,卻不知為什麽住了口。這樣也好,就算是為了利益,隻要他能留在我身邊就好。
  我以為魏成晨會來找我,可是我又錯了,他直接去了北京。
  父親被雙規的消息傳來後,我徹底崩潰了。
  那些人不讓我去看他,我就守在外麵,日日夜夜。
  父親的秘書要找電話通知其他親屬,我說:“沒有別人,隻有我。”
  我去了北京,找了無數的關係,包括父親的老戰友,他們都不見我。徘徊在北京街頭,第一次,我有想殺了魏成晨的衝動。
  茫然中,我按下了白易的號碼。
  他幾乎用最短的時間趕過來,我拉著他卻哭不出來:“求你救救他,求你……”
  後來白易用了什麽辦法我不清楚,因為剩下的幾天我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醒來的時候就在想怎麽能殺了魏成晨。
  他們請了醫生來看我,一個又一個地來,又一個一個地離開。
  晚上,白易抱著我睡,我卻以為是魏成晨,於是在他身上刺出了傷口。
  “珊珊……”他叫著我的名字,聲音嘶啞又痛楚 。
  我渾然不覺,隻想殺了那個人。
  他們給我吃了什麽,我又繼續幾天幾夜的昏睡。再醒來的時候,父親坐在我的旁邊,疲憊又蒼老。
  “傻孩子……”父親看著我,白發淩亂。
  “爸……珊珊錯了……”我說,不久後又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醫生說我得了心理疾病,所以才會如此嗜睡。他們帶我去國外,找了好多醫生,吃了好多藥,可我仍然要睡滿20個小時,不然就會神誌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在沉睡中,我聽到了魏成晨的聲音,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他,經過了這麽久的沉睡,我幾乎忘記了以前的痛苦,隻記得他的好。
  他看著我不語,卻第一次留了下來。
  我漸漸好轉,幾乎正常了,可是卻聽到他在無人時給林青打電話,眼角眉梢都是溫柔。我受不了這個。
  Ada是雜誌的記者,我聯係到了她。
  “把我們的照片登到雜誌上,報紙上,越多越好。”我給她錢。
  “沒問題。”Ada職業的笑。
  我把醫生給我的藥倒掉,又開始整天的睡眠,於是魏成晨沒有離開。
  他們請了精神科的專家何教授為我看病,魏成晨下樓來找我,可是我卻發現今天的他有些不同。
  “成晨,爸爸為什麽不來?我打個電話給他。”我找手機沒有找到,向他借。
  “我讓小陳打給他。”他皺眉轉身,喊著陳助理的名字,脾氣暴躁。
  小陳下樓來,將手機遞過來,我注意到他的手裏拿著魏成晨被摔碎的手機。
  何教授的藥很好用,白易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好多了。
  可是魏成晨卻已經乘當天的航班離開了。
  “出了什麽事?”我問陳助理。
  小陳看著我,笑笑:“蘇小姐,魏總已經很辛苦了,你最好不要再為難他。”
  我尖銳地看著他:“你知道什麽?他是喜歡我的。”
  小陳憐憫地看著我,搖搖頭走了。
  我頹然地倒在床上,心底一片冰冷,無論如何,都留不住他了。
  晚上,白易來看我,這個男人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你還願不願意娶我?”我問。
  他看著我,目光平靜地回答:“願意。”
  我閉上眼睛,魏成晨,我恨你,恨你……
  再次回國是半年後的事了,可是魏成晨卻變了一個人,我看到他攬著林青走進車子,鳳目中全是她的影子。
  白易在準備婚禮,我卻蒼白的像鬼魂一樣飄蕩。
  我們結婚的前一天,我又去了魏氏的辦公樓。
  燈光下林青的長大了,我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承認,她變漂亮了,比以前更耀眼。
  “林小姐,你幸福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幾乎惡毒地問,這一刻,隻想激怒她。
  可是林青完全不生氣,她看我的目光隻有同情和憐憫,這不是我想要的。
  魏成晨的車子開了過來,我幾乎能看到他坐在車裏的影子。我的心裏莫名地害怕,不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你還是贏了,不過我不會恭喜你。”我恨她,永遠也無法忘記。
  回到住處,白易在等我。
  他不說話,隻是緊緊抱住哭泣的我。
  “白易,”我叫他的名字:“我們以前有一個孩子,可是失去了,現在,我們再要一個,好不好?”
  他抱緊我,不說話。
  我抬頭吻他,瘋狂的,報複一般。他忍著,溫柔地回吻我。
  魏成晨說:“我們都太寂寞,又如此相像……”
  有淚水滑下來,他說對了,可是他的寂寞結束時,我卻仍走不出來……
  白易將我抱到床上,我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
  有淚水無聲滑下來,我的愛情,結束了……

  第 44 章
  時間過的飛快,初秋的陽光還未展示出它的熱度,天氣便在一場秋雨後冷了下來。
  魏成晨出差一周了,還有一周才會回來。
  林青自從海邊渡假村之行後,就搬回到自己的宿舍住了,腿傷也好多了,心裏的傷痛仍會隱隱發作,隻是現在有些不同了,她的生命裏有了另一個人。
  在確定和魏成晨交往後,林青並沒有向曉雨和菲菲隱瞞,隻是兩個人得知消息後的表現卻大相徑庭。
  曉雨是安慰中又有擔心,害怕林青和自己一樣,被卷進“門當戶對”的旋窩中。可是在見過幾次魏成晨與林青的相處後,她的擔心便少了許多,隻是笑著祝福他們。
  秦菲菲的表現卻是有些奇怪,她本是三個人中脾氣最急的一個,也最藏不住心事,但最近卻有些怪怪的。知道林青選擇和魏成晨交往,她首先是驚訝,而驚訝過後,卻是沉默。
  林青不解,曾拉著她為原因,可是菲菲卻隻是淡淡地看著她說:“沒什麽,隻要你幸福就好。”
  “菲菲,”林青不解:“你有什麽事瞞著我嗎?為什麽不看著我?”
  秦菲菲仍是背轉著身問:“青青,我問你,如果林涵還愛著你,你會不會放棄魏成晨去找他?”
  這是什麽意思?林青奇怪地看著她:“菲菲,你是想說,林涵並沒有拒絕我?”
  “不,不是。”秦菲菲連忙否認,勉強笑笑說:“我隻是想知道這兩個人在你的心裏,哪一個比較重要。
  是嗎?林青看著她,哪一個重要?就這麽簡單?
  秦菲菲卻認真地看著她:“青青,回答我,你究竟愛誰多一些?”
  林青沉默了,她用了十年時間去愛林涵,可是得到的隻是他的拒絕,現在,她慢慢地開始接受另一個人,這種感覺還很模糊,她不知道是不是愛,可是卻不討厭,甚至是喜歡的。魏成晨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有人拒絕他?而且在這之前,他對自己的用心也是看得見的,所以,她不能拒絕。
  “菲菲,”林青緩緩地道:“我現在也許還不能告訴你誰更重要,我隻知道現在我答應了和別人在一起,所以就算林涵……還喜歡我,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他的身邊有夏醫生,而我,也有了別人,從現在開始,我們的決定會影響著另兩個人的幸福,所以……我不會再去找他了……”
  林青仔細地說完了這一段話,隻是說完了才發現,自己和林涵竟然真的回不去了,心裏浸的淚水太多,以至於無法哭泣出來,隻剩下滿眼的酸澀。
  聽了這話,秦菲菲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上前緊緊地抱住她:“青青,祝你幸福。”
  “謝謝。”林青也抱著菲菲,目光裏終於充滿了笑意。
  是夜,魏成晨的電話如期而至,自從他出差後,幾乎每天都要來電話,無非是一天行程的匯報,然後便是他無盡的思念。
  “明天是去醫院複查的日子?”魏成晨仿佛漫不經心地問。
  林青翻了翻台曆,果然沒錯,於是笑道:“差點兒忘記了,多謝提醒。”
  魏成晨笑:“我倒希望你真的忘記了才好。”
  “為什麽?”林青不解。
  魏成晨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因為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很遺憾……”
  是這樣……林青不語,心裏有個念頭在翻轉,卻終究被她壓了下去,隻說:“沒關係,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工作重要。”
  “嗯……”魏成晨答道,卻又低聲問:“青青,想不想我?”
  林青的臉上一熱,心裏又莫名地慌亂起來,便不說話。
  魏成晨在電話另一邊歎息,有些落寞,讓她心裏不安,於是道:“我們這不是正在打電話嗎?說什麽想不想……”
  電話的另一端,魏成晨低笑,聲音好聽的不像話:“青青,我的小傻瓜……”緊接著卻輕聲歎息,溫柔又堅定地低聲道:“我很想你……”
  仿佛悠長的笛音突然揚起的婉轉,讓人的心一起被牽動起來,這一刻,她再也沒有辦法不被感動。
  第二天是林青腿傷複查的日子,醫生的診斷是恢複良好,過段時間再來複查一次就可以了。
  走出外科診室,院子裏的樹葉落了滿地,讓人倍感淒涼。在這裏,她與林涵重逢,可是最終卻還是分開了。
  時間匆匆而過,往日的幸福再也無法回來,留下的隻有無盡的回憶。
  秋風漸起,落葉紛飛,那些與他相處的快樂,已經如落葉般被掃進了心底的角落,然後慢慢風化,直至變成身體的一部分,融入生命,再也不能分開……
  走下台階,不遠處有個人影慢慢走來,卻是林涵的母親張馨。
  林青微微驚訝地看著她,幾個月不見,她似乎蒼老了很多,明顯可以看見鬢邊的白發,看見林青,她的眼晴似乎明亮了些,隻是上前拉住她的手,卻久久不知說什麽。
  兩個人在醫院前門的長椅上坐下,林青買了熱飲遞過去,張馨沉默地接了,卻伸手溫柔地拂過她耳邊的短發虛弱地笑笑:“青青,你變漂亮了,也長大了。”
  這一刻,林青突然有些心酸,隻拉住她的手,不知說什麽好。
  張馨卻隻捧著杯子緩緩地道:“我聽說,你有了男朋友?
  “嗯……”林青低頭答應,心裏卻似乎有莫名的愧疚,真奇怪,明明是自己被林涵拒絕,可是這一刻卻感覺是自己錯。
  張馨的目光黯淡了下來,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熄滅了,半晌才說:“他一定對你很好。”
  聽了這話,林青沉默了,已經被遺忘的痛慢慢地蘇醒,是的,魏成晨對她很好,幾乎不能再好,於是她才會選擇忘記林涵,和他在一起。
  隻是……
  在她的生命中,林涵存在的時間太久,久的仿佛忘記他就是罪過,所以此時她才會心懷愧疚。
  她看了看張馨,從小自己就是在她的關照下長大的,幾乎親如骨肉,可是這一刻,她目光裏讓人驚訝的絕望卻是掩也掩不住。
  “伯母,出了什麽事?”林青忍不住問。
  張馨沒有回答,隻是幾乎幹涸的眼裏卻流出了淚水,默默地,無聲無息。
  “伯母?!”林青驚訝地轉到她在前蹲下身:“出了什麽事,告訴我。”
  “青青……”張馨看著她,撫著她臉,目光凝滯不動,隻有淚水緩緩流下來:“伯母對不起你,可是林涵是我的兒子,我不能眼看著他放棄自己,他們不讓我說,他們都不許我告訴你,我是一個母親。”

  第45章
  林青握著她冰冷的手,聽著張馨零亂又語無倫次地敘述,從三年前林涵的離開,到他在外國痛苦的煎熬和治療,以及回國後的種種相遇後的痛楚,所有的一切被她緩緩地道來,因為傷心,她的語序不清,可是作為一個母親的絕望卻時刻能感受得到。
  林青出院以後,林涵幾乎變了一個樣,又變回了小時候那個沉默寡言的人,除了工作他很少說話,而且幾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有時候甚至夜不歸宿。
  張馨看著林青:“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也是因為他,前些天他整晚沒回來,我和弘以找不到他,於是去找你,卻看見他的車子停在你的宿舍樓下,也看見你被送回來……”
  林青想起來了,就是魏成晨離開的前一天,那天夜裏他送她回去,在樓下深深地吻了她……
  “青青,對不起,我隻是一個自私的母親,”張馨低聲說著:“我沒有臉再見你,可是林涵自從那天回來後,便報名參加了衛生部對非洲國家的醫療援助,他要離開了……”她已經哭的泣不成聲:“他的身體不好,專家說這幾年隨時有複發的可能,可是他都不在乎……”
  張馨還在低聲說著什麽,可是林青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跪在了地上,雙腿被小小的石子幾乎硌出血來,但是身體卻麻木的動也不能動。有那麽一刻,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暈過去,秋風冷冷吹過,卻又蘇醒過來。
  眼淚仿佛已經哭幹了,
  這一刻她隻想大笑,又想大哭一場,隻是神經麻木的哭不出也笑不了。
  “青青,青青……”張馨發現了她的異常,伸手去拉她,卻被林青伸手推開。
  秋風吹起她的短發,她清亮的眸子看過來,裏麵深刻的痛楚讓人害怕,泛濫的悲哀似乎變成了一股強烈的力量,是極度的愛與痛交纏,在她的心裏掙紮。
  林青搖晃地站起身來,手上、膝蓋上被小石子硌出了血跡,可是她仿佛完全不知道一般,隻是跌跌撞撞地往醫院走去。
  張馨擔心地跟在後麵,想拉住她,卻被林青狠狠地甩開,用從未有過的堅定冷淡的語氣說:“不要跟著我,走開!”
  “青青……”張馨扶著牆壁虛弱的幾乎站立不穩,她終究還是錯了……
  醫院的走廊從未讓人感覺這樣漫長,林青走過了一間又一間診室,終於來到了神經外科。候診的指示牌上沒有林涵的名字,她茫然地轉到醫生辦公室。
  有人看見了她狼狽的樣子,問她找誰,林青似乎沒有聽到,隻是一間間地找著林涵。
  有人喊著“夏醫生”,夏秋楠從一間辦公室裏走出來,見到林青也吃了一驚,忙拉住她問出了什麽事。
  “林涵在哪裏?”林青看著她,目光毫不慌亂。
  夏秋楠隻是看了看她,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拉進了隔壁的辦公室,然後緩緩地關上了門。
  該來的,終究要麵對。
  秋日的陽光照進來,辦公室裏明亮潔白,林涵靠在窗邊出神地看著什麽,陽光從他的側麵照過來,形成淡淡的陰影,有光暈擴散著。見到有人進來,他合上手中的記錄抬起頭,褐色的眼眸看過來,還有一絲茫然,似乎仍沉浸在什麽事當中。
  林青站在原地看著他,隻是看著他,好像他隻是一幅畫像,一輪彩虹,印在了她心上,隻是伸出手輕輕觸摸就會破碎了。
  “青青?”林涵抬起頭,目光中有驚訝,也有莫名的情緒交織:“出了什麽事?你的手怎麽了?”
  他拉起她的手,上麵是點點的血跡,就像她的靈魂,很痛,卻喊不出來。
  “林涵……”林青啞聲叫著他的名字,聲音低的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
  林涵看著她,漂亮的褐色眼睛在秋日的陽光下通透清明,可以一眼看到他的心,為什麽,為什麽她以前沒有看到他的痛苦?難道愛情真的使人蒙蔽,還是他們隻看到了愛的本身?
  “林涵……林涵……林涵……”她叫著他的名字,淚水終於流了下來,那些壓抑的痛楚一齊發泄出來:“林涵,我恨你!我恨你!”
  林青推開他握著自己的手,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為什麽將她對他十年的愛戀生生斬斷?為什麽在她已經決定放棄的時候又讓她知道這一切?為什麽為什麽?
  秋日的陽光撒滿了一地,房門在林青身後打開,母親張馨虛弱地站在門前。
  林涵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林青,頓時全都明白了。有徹骨的悲傷和寒冷流過他的身體,這一切終究變成了虛無,為了這個慌言,他舍棄了愛情,舍棄了希望,甚至即將舍棄生命,可是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局。
  “青青……”林涵低聲叫著她的名字,這個在心裏反複過千萬次,已經刻入身體的名字,他終於還是負了她。
  “不要叫我!”淚水模糊了林青的視線,卻擋不住她的憤怒:“林涵,不許你再叫我的名字!在你的心裏,我是什麽!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所以你隱瞞病情拒絕我,以為我會感謝你是嗎?還是你死了以後我會得到解脫?你說啊!”
  林涵無言以對,蒼白的臉毫無血色。
  “你不說話,不想解釋一下嗎?告訴我這些不過是你耍的花招,你喜歡上了別人,所以拋棄我,說啊!”林青幾乎失去了理智,她抓住他,手上的血染紅了他的白大衣,就像她受到的傷害,觸目驚心。
  “青青……”林涵抓住她,林青堅強又脆弱的目光撕扯著他,比任何時候都痛楚千百倍,他緊緊地抱住她,絕望的幾乎窒息。
  他的懷抱依舊有陽光的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們似乎生來就該這樣相擁著,直到永遠。
  終於,她平靜了下來,卻閉上了眼睛,有淚水沿著臉頰慢慢滑過,她啞聲問:“林涵,你騙我的……對不對……”
  她多麽希望這一切隻是謊言,或者,都是一場惡夢,隻要醒來,一切就都不存在,她依舊是一無所知的小女生,等待著心裏的愛人從國外歸來,哪怕是一生一世……
  
  第 46 章
  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陽而流淚,那麽你也將失去群星。
  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 you also miss the stars.
  ——泰戈爾
  時間可以被快樂縮短,同樣也會被痛苦拉長。
  當林青在機場迎接魏成晨歸來時,日子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其實不過是一星期時間而已。
  讓工作人員先行一步,魏成晨從小陳手中接過車鑰匙,笑著拉過林青,卻趁眾人轉身之際,深深地吻了她。
  秋日的陽光明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林青靠在他的懷裏全心全意地承受,不再掙紮。
  雖然意外於她的乖巧,可是他心中卻是高興的。
  他的工作依舊忙碌,可顯然很順利,全公司的人都沉浸在狂歡前的興奮中。
  回到公司,等著他的仍然是開不完的會議,林青也在同屬十八樓自己的辦公室裏準備著實驗室認證的材料。
  傍晚的時候眾人才散會,此次與魏成晨同時出差的財務總監孫然是位四十多歲的男性,平時言語不多,可是此時見了林青卻笑道:“林小姐近來有喜事盈門,不要忘了通知我們。”
  林青疑惑地看著他,孫然卻笑笑離開了。
  眾人見孫然如此,也都心照不宣,王秘書更是直接問:“林小姐什麽時候做我們的老板娘?”
  林青一怔,下一刻卻不知如何回答,她和魏成晨嗎……
  當眾人離開後,麵對著辦公室外燈火閃耀的城市,魏成晨要身後緊緊地抱著她,兩個人在星光下久久地擁吻著,仿佛要將經日的思念都化為呼吸,融入互相的身體。
  “想不想我?”他伏在她的耳邊啞聲問,她的身體芬芳柔軟,讓他沉迷。
  “嗯……”林青閉上眼睛。
  魏成晨輕笑,心裏卻是喜悅的,撫著她的頭發:“過幾天叔叔會來,陪我一起見見他?”
  “他身體好些了?”林青想起徐博的話。
  “嗯,還好。”魏成晨的眉頭微皺:“他這次是專程來看你的。”
  正式拜見家長嗎?林青不語,心裏隱約有不安:“他……會不會不喜歡我……”
  魏成晨笑了,冷漠的麵容生動起來,深深地看著她:“不會,我喜歡的人不會有錯。”
  “成晨……”有溫軟的情緒滑過,讓她的心也溫暖起來。
  “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魏成晨鳳目裏有喜悅閃爍,低下頭輕吻她的額:“再叫一次,嗯?”
  林青閉上眼睛伏在他的懷裏:“成晨,原諒我,現在我還說不出其它的話,可是我會慢慢學著愛你,所以……相信我……”
  仿佛有星光慢慢落下,她的聲音溫溫軟軟的流進了他心裏,包裹著曾經受傷的心靈。
  魏成晨吻著她額前的短發,靜靜地抱著她。
  離開的這些天,她瘦了許多,在機場遇見的時候,他幾乎想開口問她原因,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吻她,若是以前,她會伸手推開,就算接受,也會勉強,可是現在的她卻安靜地任他左右。他的青青不同了……
  可是,不論發生什麽,隻要她依然選擇在自己身邊,他就不再問。那些曾經的傷痛和愛情,終究會隨著時間慢慢湮滅,留下的隻有記憶而已。
  她純淨的像一張白紙,絲毫學不會掩飾自己,於是他更加珍惜。
  在他離開的這些日子裏林青的確不同了,那天從醫院出來後,她的精神幾乎崩潰,卻還是將送她出來的林涵推開。
  倔強如林青,又怎麽可能原諒他對自己犯的錯?十年的感情居然一夜之間被撕毀,她不能接受。
  一個人的時候,她不停地回憶與林涵重逢後的時光,可是越回憶就越痛苦,感情也由開始的憤恨變成了深深的悲哀。一幕幕的過往,都是他壓抑的痛苦,如果說自己得知真相後無法接受,那麽林涵呢?說著欺騙的話,他的心裏又是怎樣掙紮?
  十年來,他是她的信仰,她幸福的動力,都破碎了,可是現在卻又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虛假的……
  秋夜裏有雨水打在窗上,倍感淒涼,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閉上眼睛,耳邊響起菲菲的話:“如果林涵還愛著你,你會不會放棄魏成晨去找他?”
  本來以為心痛的已經麻木了,可是此刻,她才明白什麽是最深刻的痛苦,拿起手機,屏幕是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午夜,這個時候魏成晨又在做什麽?
  一瞬間,心裏突然浮起強烈的思念,讓她驚訝又陌生,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如此地依賴他?
  海灘上,他牽她的手,沒有誓言,目光卻比任何誓言都要堅定。他從未說過愛她,卻總在她彷徨時走近她……
  曾經她的心裏隻有林涵,所以看不到任何人的付出,那時充滿著無畏的天真,卻在殘忍地傷害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人生隻有經過了傷痛才懂得珍惜,可惜懂得的時候卻都已經傷痕累累。
  十年的感情她不可能一下子忘記,何況分手的理由是這樣的遺憾而悲傷,可是現在不同了,她的生活中多了一個人,當她慢慢將林涵從心底忘記的時候,魏成晨占據了更多的空間。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曾經以為自己會堅持到永遠,曾經固執地守著心底的感情傷害著別人,可是如今一切明了的時候才知道,有些人錯過了,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夜色深沉,林青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任淚水無聲地順著眼角流下,過往的甜蜜、痛苦、任性和掙紮,一幕幕地劃過,卻一幕幕地終了,終於漸漸地退出了她的生活。
  生活是殘忍的,它會毫不隱瞞地將痛楚展示給你,可同時它也是最仁慈的,總能讓你在絕望中找到繼續下去的理由。
  林涵的事給林青的打擊讓她病倒了好幾天,可是卻也讓她有了重生的勇氣。當麵對著糟的再也不能再糟的環境時,你會被它打倒,還是重新站起來直接麵對呢?
  林青顯然選擇了後者。
  於是當秦菲菲得知消息來找她時,看到的並不是她意想當中消沉的林青。雖然有些蒼白,可是她卻並沒有軟弱下來。
  “菲菲,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林青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對不起,青青……”菲菲伏在她的肩頭:“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向你說,林涵那樣努力,我不忍心破壞他的決定。”
  “所以呢?”林青笑了笑,茫然地看向窗外:“你們共同保守著一個秘密,卻看著我沉淪,傷心,痛苦……今天也是他讓你來的吧?”
  “青青……”菲菲哭了,她怎麽會忍心傷害她?這些年,林涵是她的希望,她生活的全部。可是,林涵說的對,他沒有理由留給青青痛苦的回憶後再離開,她是那樣執著的一個女孩子,那樣的話,會毀了她的一生。
  所以就讓一切在未開始時結束,哪怕她會恨他,哪怕她忘記他……
  “青青,你可以恨我,可是卻不要恨林涵,他為了你,付出真的太多太多了,我親眼見他在病房外看著你,還有魏成晨,目光讓我看了都會心酸,他放棄了一切,隻希望你能幸福……”
  “我不恨他……”林青抱住她,心卻痛的無以複加,她不恨林涵,就連剛一知道事實後的怨氣,此時也已經消亡了,可是她卻不能不難過。
  “青青,”菲菲抬起頭:“林涵讓我來隻有一件要向你說,事到如今他不想解釋,也不能見你,原因你知道……”
  是啊,林青知道。
  其實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她知道自己見到他就會忘記一切,讓所有的事變的無法收拾,這是她和他都無法接受,也不想看到的。
  他們付出了那麽多,為的是什麽?她知道了他的心意,事已至此,於是更不能辜負,他也知道她的選擇,也不會允許她回頭。
  林涵,這個名字曾經刻在她心上,深的幾乎融進她的生命,可是現在卻連相見都成為了難事。
  一切,都盡止於此了……
  可是痛過了之後呢?隻要生命存在,生活仍會繼續。
  於是當林青在機場看到魏成晨向自己走來時,突然之間感覺生活還是有希望的,他的懷抱溫柔堅定,吻她的時候有熟悉淡淡的煙草味縈繞在鼻端,讓她在絕望中找到了溫暖的感覺……
  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靠著他,就什麽都不會再想,也不會在絕望中徘徊。
  林青有時候想,魏成晨也許是知道她心事的,不然他為什麽會這樣坦然地接受她的改變,又體貼的什麽也不問?
  他任她依賴,包容她的小缺點,看著她情緒的變化,卻堅定地握著她的手,從未放開過。
  一場秋雨過後,陽光施展著它最後的溫暖,將這個海邊小城照得暖意融融。
  這期間,魏成晨的叔叔終於從國外飛了回來,他此行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見見林青,另一個,則是參加仁心醫院籌辦的落成典禮和學術研討會開幕式。
  與林青的想象不同,魏紹衡和哥哥並不很相像,她曾經見過魏成晨父親的照片,比起照片裏那位有著冷漠表情的男人,眼前的這位老先生顯然更和藹,也更容易相處。
  魏紹衡是了解侄子的,因為家庭的特殊原因,他曾經在痛苦和頹廢中掙紮過,於是更加希望他能幸福。
  而褪去了青澀的林青雖然年紀小,卻是一個堅強執著又善良的女孩子,成熟,卻未對生活失去勇氣,這樣的她恰好彌補了頹廢與痛苦留下的痕跡,於是魏紹衡出乎意料地滿意。
  回去的路上,已是華燈初上,林青默默地坐在車子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魏成晨看了看她,伸出手輕輕握住她微冷的手指,溫熱的手掌有讓人安定溫暖的力量。
  “在想什麽?”他問,近來她的目光總是在寂靜中茫然,有時候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而忘記了外界的事物。
  “沒什麽……”林青看了看他:“叔叔他……和你的父親似乎並不太像。”
  魏成晨笑笑:“你是想說我和他不像吧?”
  林青也微微笑了笑:“他更溫和一些。”
  “是嗎?”恰逢紅燈,魏成晨將車子停下看著她:“所以怕我?感覺我不夠溫柔?”
  城市的燈火透過車窗,他微眯著鳳目看過來,溫柔篤定的笑容讓人不由不心跳,林青臉上一熱,不敢看他。可是下一刻,熟悉的味道卻縈繞鼻端,一個輕而溫柔的吻落在唇邊:“不要怕……”
  他總是這樣,在你心防最脆弱的時候施以溫柔。
  林青紅了臉不敢看他,卻感覺手指被他握在掌心,很熱。
  “我……其實……”林青在猶豫,她不後悔選擇留在他身邊,可是這樣的感情現在她還無以為報。
  綠燈亮了,魏成晨發動車子,拍了拍她的手放開,眉頭卻不易察覺地微蹙起來:“有些話我們以後再說好嗎?”
  林青不語,他生氣了?還是已經知道林涵的事,所以不想再提?
  萬千的景色在車窗外飛馳而過,魏成晨麵色沉重,卻一言不發。
  她又要退縮了嗎?每次都是這樣,隻要自己微微靠近,她就會選擇退卻,就像現在,即使她在自己身邊,可是下一刻呢?也許又會像以前一樣,說著這樣或是那樣的理由與自己分開。
  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覺,他將她握在手中,卻不能確定她的心在何處。愛的越深,就越擔心會失去,像寂寞的旅人在沙漠中尋找到了綠洲,此刻的幸福他期待的太久,於是更加擔心它會輕易溜走。
  所以,他不想聽……

  第 47 章
  習慣接受一個像魏成晨這樣成熟男人的愛情是很容易的事,他總是會在林青最需要幫助或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伸出援手,而且做得那樣溫柔自然,仿佛這本是他的責任。與他相處,所有以前看來不可能達到的願望都變得輕而易舉,他所掌握的財富與權力以及社交圈,或許是平常人追求一生都不可能達得到的。
  可是他即使習慣了生活的優越,內心也不幸福,這在林青看來幾乎無法相信,但卻也是事實。隻有與她在一起時,他才會露出真心的笑容,有時候幾乎是孩子氣的,這與平時在眾人麵前的自信從容有天壤之別。無論是在公寓還是公司的寫字樓,他大部分都在工作,可是每當無人時,他喜歡擁著她在高高的樓上靜靜地看風景。從高處看下去,城市就是一匹布滿星光的黑絲絨,每一個閃爍的亮點都是一盞燈,都有屬於一個人或是一群人的故事。
  工作中的夜宵常常是牛奶和小點心,林青會將托盤放在腿上,躺在沙發裏,然後遞給身後的魏成晨。魏成晨輕吻她的手指,然後慢慢吃掉小點心,每次都會讓她心慌而又心動不已。
  “你自己吃好了。”林青紅著臉把點心盤遞回去。
  魏成晨卻不接那托盤,隻是攬住她,鳳目含笑地深深望過來,灼人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人的心底,讓她無法不妥協在這樣的溫柔裏,接著又是一場細密綿長的親吻。
  “不,不要……”林青勉強推開他,深深呼吸著。
  魏成晨在她臉頰上方看著她,冷酷的嘴角微挑,“不喜歡?”
  林青紅了臉,不是不喜歡,而是太沉迷,他總是有辦法讓自己忘記一切,仿佛世界上隻有他一個人,這種感覺讓她陌生。
  魏成晨不語。她白皙的麵容浮上一層薄薄的粉暈,像嬰兒般純淨美好。是因為他的吻讓他如此動情,還是窒息的感覺才讓她如此美麗?他將麵孔伏在她的頸窩處,心裏卻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問:她愛的是誰?是我?還是他……
  “青青……”他用低啞迷人的聲音叫她的名字,可最終隻是緊緊抱住她,呼吸著她身上隻屬於少女的溫軟香甜,不說話。
  十月是這個城市秋天最美麗的月份,銀杏樹葉變成了嬌嫩的黃色,楓樹將漫山遍野都染成了火紅,它們似乎要一起將生命中最完美的部分表現出來,迷人又帶著淡淡的感傷。
  仁心醫院的慶祝酒會與學術論壇正在緊鑼密鼓地籌辦。合作雙方由於對對方的工作狀況都十分滿意,於是約定一起辦一次大型的慈善募捐和慶祝酒會,不僅邀請發各界名流,而且還邀請發了許多學術上的頂尖專業人士參加。
  林青從程曉雨的口中得知這件事的,因為周宇飛也在被邀請之列。
  “青青,你會去嗎?”程曉雨早已知道了林涵的事,不禁有些擔心。
  林青沉默了,現在的她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林涵,也不知道要怎麽麵對眾多參加會議的同行、同學們解釋他倆的關係。在學校的時候,這些人幾乎都見證了他們的愛情。可是現在,當感情變成兩個人不能相見的理由,他們又該以什麽樣的關係相處?
  正在猶豫的時候,林青接到了來自哈爾濱的師兄師姐們的電話,這次的論壇他們幾個也在被邀請之列,所以希望林青也參加。林青剛剛接手實驗室工作的時候,他們沒少幫忙,幾乎所有的資料都是這些師兄師姐幫忙找的。而且自畢業後大家就沒有再見過麵,林青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理由不去。
  由於仁心醫院的工程是魏氏一手負責的,所以此次的活動魏成晨也被邀請為嘉賓。這就是說,如果林青參加的話,勢必在將她和魏成晨的關係公之於眾。
  這天傍晚,林青踏著暮色來到魏成晨的公寓。自從兩個人開始交往,好多時間都是在這裏度過的。他有太多的應酬和工作,往來穿梭於各大酒店和交際場所,所經餘下的時間更喜歡與林青在這裏獨處。
  有時候林青想,他們兩個人雖然生活環境完全不同,可是卻有一點相同,那就是都喜歡追求簡單安靜的生活。林青是生性如此,她的生活從來都是簡單而快樂的,而魏成晨則是閱盡千帆後的平靜。
  晚飯是簡單的菜式和湯。魏成晨回來的時候,看見林青站在廚房裏用天平計算著鹽的克數,她總是記不清調料的量,於是便將研究所報廢的天平帶回來,這架天平雖然失去了稱量藥品的準確性,可是稱稱調料還蠻適用。
  “回來了?”林青看了看他,將托盤裏的鹽放進鍋裏,一陣淡淡鮮香飄出來,看來很成功。
  魏成晨的手肘撐著廚房的門,微笑著看過來。他的領帶已經摘了下來,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幾個,很隨意,卻有擋不住的魅力。
  每當這個時候,林青總是會感覺自己傻傻的,著了魔一樣地被迷住,心跳個不停,這難道就是戀愛的感覺?
  吃飯的時候,魏成晨依舊將她拉到自己身邊,這幾乎成了他的習慣,於是兩個人邊吃邊聊。說到仁心醫院的聚會,林青有些猶豫,用勺子輕輕攪著湯不語。
  魏成晨看了看她,伸手輕輕替她擦了擦嘴角,沒有說什麽。他知道她在猶豫什麽,可是他要的愛情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她心甘情願地在自己身邊,所以即使心裏再如何期望,他也不會強迫她作出決定。
  因為愛,所以才會選擇等待……
  活動的時間一天天臨近,直到當天下午,林青始終沒說準是否會陪魏成晨參加。
  秋日的夕陽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很美。魏成晨坐在寬闊的辦公室裏聽幾個分公司經理匯報工作,目光卻穿過眾人看向夕陽落下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會議終於結束大家魚貫而出。魏成晨看了看時間,18:30,她還沒有來。心裏的期待終於消散,突然之間,夕陽也變得慘淡起來。
  內線響了,是王秘書提醒行程的電話,魏成晨簡短地應答了,拿起車鑰匙和外套走出辦公室。
  除了王秘書,其他人已經離開,整幢大樓十分安靜。電梯已經關閉了,隻有十八樓專用的那部還開著。魏成晨邁進電梯,突然感覺很疲憊,在電梯扶手上,腦海裏浮現出以前與林青在這裏相遇的情形。那次她從周宇飛的車子上下來,提著早餐,白皙可愛的麵龐上掛著笑容。那一瞬間,他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失去她了。這個想法太過突然,以至於讓他無法接受,於是他在電梯等她,想問清楚她與周宇飛究竟是什麽關係……往事一幕幕浮現,曾經擁有的甜蜜和幸福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手。可是她呢,這些回憶難道就隻有他一個人在珍惜?
  電梯到了一樓,卻並未像往常那樣直達地下停車場,而是停了下來。魏成晨抬起頭,打開的電梯門外,林青站在燈光柔和的電梯間裏,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小禮服,露出漂亮的鎖骨和頸下的大片肌膚,裙子剛剛及膝,顯出她筆直修長的腿,腳下是一雙漂亮的銀色鞋子。
  “青青……”魏成晨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仿佛被從童話裏走出來的小仙女施展法術控製了身體,連呼吸都停止了。
  電梯門開始移動,將要合上,被伸手撐住,幽深的鳳目深深地看著林青,幾乎看到了她心裏。
  “我這樣……很奇怪吧?”林青被他看得臉孔發熱,低下頭去。這件衣服是秦菲菲替她選的,雖然看起來很漂亮,可是自己穿起來一定很奇怪,所以估計是嚇到他了。
  “不奇怪,很漂亮。”魏成晨走出來拉住她的手。他的手指依舊溫暖,握得很用力,幾乎握痛了她,可是隨即她就被他緊緊地擁在了懷裏。
  “青青……”他叫著她的名字,輕吻她的發鬢,“你能來太好了……”
  渴求的聲音帶著他灼熱的呼吸在林青的耳邊響起,讓她的心慢慢被柔情包裹。她猶豫了一個下午,最終還是決定陪在他身邊,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她不想逃避,也不想再輕易辜負他的柔情……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林青抬起雙臂輕輕環住他。
  沒有什麽比愛人的深情更讓人心動,魏成晨緊緊抱住她不語。
  夕陽落下,星星升起,舉辦聚會的花園式酒店流光溢彩,各界名流與學術界的知名人士匯聚一堂。

  第 48 章
  當魏成晨與林青步入的時候,歡迎儀式已經開始了。台上的主持人分別介紹了幾位組織者和專家,其中有魏成晨的叔叔魏紹衡、林涵的父親林弘以,以及仁心醫院的投資方——陽明集團的董事長楊君山。
  林青站在第一排,與魏成晨並肩而立。這是個十分顯著的位置,她甚至能看到四麵八方投來的或探詢、或友好或敵意的目光。隻是這一切,她都不在意,既然已經決定站在這裏,就不會懼怕這些流言蜚語。
  魏成晨的手始終攬在她的腰間,一刻沒有放開過。他溫柔從容地向眾人介紹著林青,沒有多餘的言語,卻有效地止住了那些流言的攻擊。無論是誰,有更多的猜測,隻要與他麵對麵,懷疑的話便通通被封進肚子裏。更何況,如果可以選擇,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願意站在這個男人的敵對方。
  歡迎儀式十分簡短,三位長者都不是喜歡長篇大論的人,酒會很快開始。
  沒有了正式嚴肅的氣氛,林青似乎鬆了口氣。魏成晨剛剛遞給她一杯果汁,旁邊便有他的朋友來搭訕,看情形是他商場上的朋友。
  兩個人客氣地寒暄,林青聽得似懂非懂,目光向大廳內看去,尋找著程曉雨與秦菲菲的蹤影。下午分手的時候,這兩個丫頭說是要來見師兄師姐,現在也和知道跑去哪裏去了。
  衣香鬢影中,林青並沒有找到程曉雨與秦菲菲的麵孔,可是恍惚間卻在燈光閃爍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遠遠在站著,目光卻穿透眾人看過來。得體的西裝襯托著他完美的身材,臉上原本溫和的笑容淡去了,望向林青的目光複雜難言,有一種無法接受卻難以忘卻的沉鬱。
  楊哲?
  林青幾乎喊出他的名字,可立即又生生地止住了。上次分別時的情形似乎還在眼前,電話裏他關切的聲音仿佛還縈繞在耳邊,可是現在呢?她透過人群看著他,心裏有淡淡的愧疚和不安,他應該是恨自己的吧?那樣無情地拒絕了他,連友誼都放棄了。
  其實林青的心裏一直是存有內疚和,那個時候,她被林涵拒絕,理智幾乎崩潰了,才會說出那樣冷淡絕情的話。現在想來,當時完全應該做得更委婉一些,或許再見麵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尷尬了。
  這時,魏成晨已經結束了談話,順著林青的目光,他也看到了楊哲。
  他看了看林青沉默的表情,鳳目又轉向楊哲,心中了然。又有人目前寒暄,魏成晨客氣地聊了幾句,隨即帶著林青來到了仁心醫院三位合作方領導人的麵前。
  林弘以和魏紹衡是認識林青的,隻有楊哲的父親楊君山是和她第一次見麵。互相介紹過後,楊君山似乎略微驚訝地看了看林青,眼睛裏有什麽神情閃過。
  魏紹衡很高興見到林青與魏成晨在一起,隻有林弘以看林青的目光有著說不出的沉重,僅是淡淡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林青不知說什麽好,看著林教授明顯蒼老了許多的背景,心裏的酸楚止不住地湧上來,卻唯有強忍著淚水。
  遠處的楊哲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已經站到了父親的身邊。
  魏成晨正客氣地和楊老寒暄,卻不忘向楊哲伸出手。這是他們自林青病後的第一次見麵,可情形卻與當初完全不同了。
  楊哲的目光移向林青,又慢慢落在了魏成晨攬在她腰間的手上,空氣中有什麽東西輕輕碎裂,無盡的憂傷彌漫開來。
  她還是為了他穿上了裙子,楊哲的目光慢慢移開,心卻越來越冷,有些東西他終於還是失去了。
  自從上次被林青拒絕後,楊哲幾乎要立刻趕回來追問她原因,可偏偏手上的工程出了事,地基塌陷,有幾名工人被埋在裏麵。雖然經過救援,幾個人平安脫險,可是他父親楊君山勃然大怒,父子二人爭執不下,幾乎動武。楊君山堅持要將兒子送到國外接受再教育,而楊哲卻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哪怕再見林青一麵。現實永遠是現實,在楊家沒有人能違抗楊老爺子的命令……
  有音樂響起
  楊君山看了看兒子,“你說的就是這位林小姐?”
  楊哲沒有看父親,隻是轉身離開,腳步從未有過地沉重。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往往隻差一步,可也就是這一步,注定了兩個人從此再也無緣。
  燈影交錯中,宴會繼續進行,各界精英、,風流才子匯集一堂。魏成晨是聚會中的風雲人物,無數人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接近他,談話地永無止境的客套中進行,背後卻有無比複雜的關係網。
  開始的時候林青陪在魏成 晨身邊,可是後來她越來越疲憊。麵對這些人半掩半露的欲望,她才深切體會到魏成晨的感覺。他永遠在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中,權衡著彼此的利益,可他似乎在這其中遊刃有餘,那些華麗的辭令信口拈來,滴水不漏。可越是這樣,他越容易疲憊。
  想到這些,林青歎息著,心裏湧起一股淡淡的柔情,抬起頭看他。浮光掠影下,他的麵龐英俊冷漠,隻有看他時,鳳目中才滿含著溫柔。“不喜歡這裏?”他在她耳邊問。
  “嗯。”林青承認,她仍學不會在荒言和相互利用中生存。
  “我送你去休。”魏成晨輕吻著她的額頭,低聲說。
  “我自己去就好了。”林青推辭,他需要應酬的人太多了。
  林青微笑著答應,慢慢穿過人群,向會場邊緣走去。
  人叢中,林青看到了林弘以的身影,圍在他身邊的幾個年輕人正向他請教什麽問題。林青從未見過他此刻這樣憔悴和蒼老,仿佛有什麽吸光他的精神,他的頭發比上次見麵的時候更白了,神情也有些恍惚。
  他看到林青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轉過身疲憊地走向會場。
  林青看著他離開,半晌才轉頭,默默來到露台上。
  秋夜微涼,吹動厚厚的窗簾,將宴會上的繁華擋在身後。城市的夜空像塊巨大的藍絲絨,閃爍著點點星光,今夜無月。
  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林青脫下腳下的鞋子,她還是習慣了運動鞋的舒適。
  夜色很美,於是她跳上小巧的茶幾,趴在欄杆上向下看。燈影車流遊動,讓她想起和魏成晨一起在寫字樓上眺望夜幕下的城市的情形。
  “林醫生,想不到您也會來……”窗簾後響起一個興奮的女聲。
  林青一怔,回頭看去。半掩的窗簾後,一位年輕的女孩子正在和林涵握手,高興地寒暄著。
  不知是燈光的原因,還是林青的感覺出了問題,此刻林涵的麵容有著她從未見過的蒼白,他客氣地與那個女孩交流,可是目光卻有著淡淡和茫然。
  “林涵……”林青輕輕叫著他的名字,仿佛隔了一生一世,酸澀和痛苦頓時填滿了胸口。
  此時音樂聲漸起,他聽不到她的聲音。在他的身邊,夏秋楠高挑的身影相隨,她看他的目光明亮刺眼,笑意淺然。
  林青幾乎癡迷地看著林涵的身影,身體卻無法移動半分。在得知他隱瞞自己的病情提出分手的事後,理智與感情也曾交纏著林青,讓她無法決定未來,沒想到此刻又相見了。
  又有人過來寒暄,林涵和他們走開了,明亮的燈光下再看不到他的影子。林青怔怔地站地原地,冷冷的秋風吹來,身體幾乎麻木了。
  音樂聲響起,人們開始跳舞,林青轉頭茫然地看著露台外的夜色,連有人掀開窗簾走了進來都沒有發現。
  林涵躲開人群來到露台上。之前,他做了可能是醫生生涯中的最後一個手術,而出席宴會遲到了。到這裏的時候他並沒有見到林青陪伴在魏成晨身邊的情景,隻看到他一個人在應付各路賓客。林涵沉默著,半晌才淡淡地和魏成晨打招呼。兩個人的心裏都無法將對方當作朋友,即使他們剛剛在私下裏碰過麵。可那種無形的隔膜怎麽也無法忽視。
  秋風帶來絲絲涼意,吹動窗簾,林涵看到了林青:漂亮的複古白色小禮服在夜色下美得朦朧,裙擺下是修長的小腿,纖秀可愛的銀色鞋子落在地上。而此刻的她卻表情迷茫地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認真,又有一點小迷糊,卻無比可愛。
  林涵的目光輕柔起來,俯下身,拾起她踢掉的鞋子。他知道她還不習慣穿這樣的鞋子,可是運動鞋就像童年記憶中的某些東西,畢竟不能伴隨她一生,所以隻能懷念。人終究要麵對新的生活。
  “林涵?”發現有人走近,林青警醒過來,可是隻叫了他的名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林涵笑了笑,麵色依然蒼白,卻還是細心地為她穿上鞋子。他修長的手指微涼,溫柔地拂過她的腳踝。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倒流,林青又回到了小時候,她訓練受了傷,坐在台階上,他替她處理傷口,然後背她回家。那時的夕陽很溫暖,將他們兩個的身影拉得長長的。他身上有陽光的味道,白襯衫上有她蹭上的淚水痕跡。
  一切的一切,仿佛隻不過是昨日,可是再也回不來了。
  林青無聲地哭泣著,有些人和事,就算錯過了,仍是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痛。
  “青青……”林涵的心慢慢收緊,悲傷蔓延。林青的淚水滴到他的手背上,還帶著體溫,可那酸澀的感覺卻似乎滲進了心裏。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林涵伸手擦去她淚水,溫柔地低聲問。
  林青沉默著輕輕點頭,她怎麽可能忘記與他有關的任何一件事?在他出國的那些日子裏,這些記憶夜夜都陪伴著她,每當受到挫折,記憶就成了她奮鬥的力量,永遠不會忘記。
  林涵淡淡地笑了,目光卻透著淡淡悲涼,“記得我們曾經在野外撿到一隻快要凍死的小貓,才一兩個月大,不知為何找不到它的母親。我們把它帶回去,細心地照顧,直到它長大。可是後來我們住的地方動遷,不能再繼續養它,如果它跟著我們,將來隻能在家裏孤老至死,沒有任何的朋友。後來我們作的決定現在你還記得嗎?”
  林青抬起目光看著他,心裏明白了他的意思,痛楚在一點點地發作。半晌,她才閉上眼睛,“當然記得,後來我們把它放在撿到它的地方,讓它……尋找自由去了。”
  淚水重新湧上來,她無法控製,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嗎?因為不想讓她忍受將來可能麵對的寂寞,所以他拒絕她的愛。
  明明知道他是正確的,可為什麽心裏還是這樣難過?“林涵……”她哽咽著,“雖然放了它,可是我們傷心了很久,不是嗎?給它自由,可是我們呢,要怎麽辦?”
  她看著他,卻因為隔著淚水,視線已經模糊了。放開她,他的生活該如何繼續呢?她體會過與他分開的痛苦,所以也深深知道他的心情,要怎麽做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林涵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替她理好有些淩亂的短發,低聲道:“就像我們後來做的那樣,永遠記得它,愛它。知道它生活得很好,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她理解他,他認為愛情不隻是索取,付出更重要,所以他愛她,愛到將她永遠記在心裏,看著她幸福地生活,這才是他想要的。

  第 49 章
  積聚了許久的悲傷終於在這一刻傾瀉出來,林青伏在熟悉的懷抱裏任淚水浸濕他的胸口,那段美好的愛情終究還是被命運狠狠地掐斷了。他付出無數傷痛,隻為了她的幸福,她傷心也好,怨恨也好,卻永遠無法拒絕。
  他們的名字注定會永遠刻在彼此的生命裏,哪怕再也沒有機會相伴一生。
  林涵抱著林青,仿佛要將經年的愛戀都化成擁抱。這恐怕是最後一次了,他想起了辦公桌上的診斷報告,命運果然不肯放過他。此時,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可他心裏是從未有過的絕望。這一次就讓他放縱自己的感情吧,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他輕吻著林青滿是淚水的麵頰,直到嘴角,繼而溫柔地吻住了她淡粉的唇。熟悉的氣息在身邊環繞,他傾盡全部地吻著她,苦澀而甜蜜的淚水交纏,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林青永遠無法拒絕他,因為他已經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彼此是那樣熟悉和深刻,比此刻天上的星星還要永恒……
  半掩的窗簾後,魏成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眾人麵前淡漠的鳳目,此時卻有無數情緒在湧動。他拉住窗簾的手指緊緊握著,關節都微微發白,可是最終還是機械地放下手來,慢慢轉過身微風會場走去。
  宴會沒多久就結束了,回去的路上林青一直沉默不語,魏成晨卻將車子開得飛快,兩個人各自想著心事。
  車子來到林青和宿舍樓下停住,魏成晨依舊沉默不語。而林青的思維還沉浸在剛剛的回憶裏,濃重的悲傷圍繞著她,半晌才發現已經到家了。
  “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她低聲和他告別,疲憊地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魏成 晨手扶著方向盤,看著她走向樓門的背景。突然,他猛地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幾步上前,將林青的身體轉過來緊緊抱在懷裏,俯下頭狠狠地吻下去。
  他的雙臂緊緊地抱著她,幾乎讓她窒息。灼熱的氣息充滿占有和怒火,以及莫名蔓延的不安和痛楚……
  “成晨?”驚訝於他的異樣,林青推開他,叫著他的名字。
  魏成晨不語,隻是更緊地抱著她,眉頭深鎖,心裏有複雜的情緒翻轉著,啃噬著,她的心底到底是怎樣的呢?
  送走十月的秋天,很快就隻剩下一片蕭瑟,人們匆忙地為冬天的到來做準備。
  仁心醫院的工程完成得很圓滿,年底前,研究所主任特批了林青兩周的假期。
  近一年時間沒有回家探望父母了,這期間又出了這麽多事,林青迫切地想回家。父親嚴肅的臉、母親永無休止的嘮叨,在此刻都變成了懷念的理由。
  魏成晨的工作依舊忙碌,公司上市後需要麵對的風險也更多,作為商界新生代年輕有為的風雲人物,他成了人們關注的焦點,新聞媒體對他的采訪報道不斷,儼然把他當明星對待。
  林青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在接受一家媒體的采訪。年輕的女記者優雅漂亮,問題更是時而犀利,時而輕鬆,讓人無法逃避又氣惱不得。魏成晨依然從容不迫,每一個問題都回答得很清晰,沒有一句廢話,這是他一貫的風格。
  采訪結束,漂亮的女記者客氣地道謝,目光卻一直不離開他。這個男人天生有著女性無法抵抗的吸引力。林青走進去的時候,那個女記者正在委婉地邀請魏成晨與他們的節目組共進晚餐。魏成晨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林青身上,客氣地拒絕了女記者,理由是:他今天要陪女朋友。
  “您已經有女朋友了?”美女驚訝又失望,媒體怎麽會不知道?
  “青青。”魏成晨叫著林青的名字,很自然地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冷漠的嘴角浮現溫柔的笑意,“介紹一下,林青,我的女朋友。”
  眼前的女孩子很年輕,看上去隻的二十歲出頭。當她向大家問好的時候,目光清澈,笑意淺然,單純幹淨得像小孩子。
  “魏總好眼光。”女記者有些不情願,卻不得不恭喜。他和她真的很配,這樣的簡單清純對於閱盡繁華後的男人是無法拒絕的。
  送走了女記者,魏成晨拉著林青坐在身旁。王秘書進來收拾茶杯,又送上新茶,看著兩個人的目光充滿了欣慰。
  林青被她看得有些麵紅,抱著茶杯暖手,不敢抬頭。
  “我聽周經理說你要休假?”魏成晨問。
  “嗯,我來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林青看著他,“我想回家看看爸爸媽媽……
  “要去多久?”魏成晨攬著她問。
  林青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心不由得溫軟下來,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襯衫,笑著說:“大概兩周時間,不會很久。”
  魏成晨抓住她的手貼在胸口,鳳目溫柔地看著她,“那我去找你。”
  林青被他看得臉一紅,低聲說:“你這麽忙,不用麻煩了……”
  魏成晨不依,仍是攬著她低聲說:“早就想拜見你的父母,上次見麵一定給你父親留下不好的印象了,這次,我來補償……”
  林青不語,拜見父母嗎?是不是意味著她和他的關係即將走入另一個階段?
  未來對她來說仍是無法想象的,她會和他一起生活,直到永遠嗎?這個問題經常困擾著她,目前仍未有答案……
  林青上火車的時候,魏成晨正在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是助理小陳送她去的車站。
  隻有四個鍾頭的車程,他給林青買的居然是軟臥,這讓她哭笑不得。
  小陳不以為然,笑著說:“要不是你堅持,魏總早讓我開車送你回去了,軟臥算什麽。”
  林青知道他口齒伶俐,於是也不和他計較。
  由於怕父母接站,林青沒有提前打電話通他們。見到女兒,母親又是驚訝,又是高興。林成下班看見女兒回來了,嚴肅的臉上也不禁有了笑容。
  吃飯的時候,母親突然問:“我聽說林涵回來了,是真的?”
  聽了這話,林青正在盛湯的勺子停住了,隻是低頭默默地應了一聲。
  “你見到他沒有?我聽說他也在D市……”母親沒有發現女兒的異樣,繼續說,“你們兩個從小要好,怎麽他回來了也不聯係?我還等著……”
  “吃飯吃飯。”林青的父親林成突然打斷妻子的話,沉著臉說,“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幹什麽?青青,這個幹豆角是你媽特意給你曬的,嚐嚐。”說著,夾了一大筷子放在女兒碗裏。
  林青夾起豆角放在嘴裏,卻吃不出味道來,隻是幹澀地嚼著。
  母親見丈夫如此,雖然不明白出了什麽事,但也不好再提了,東拉西扯地說起別的家常來。
  吃過飯,母親去洗碗,林青收拾桌子,然後給父親削了個蘋果。林成接過來卻不吃,說:“青青,林教授前幾天回來了,林涵的事我都知道了。”
  “爸爸……”林青怔怔地抬起頭,卻說不出話來。
  林成沉著臉,可是目光卻柔和起來,“青青,爸爸從小教育你在堅強,不要做生活的弱者,所以無論發生什麽事,隻要你決定了,爸爸都會支持你。”
  “是,我知道了。”林青低聲回答,眼睛卻酸酸的,忙低下頭繼續削著蘋果。她最愛有父親啊,雖然很少和自己說話,卻永遠明白女兒心裏最怕的是什麽,最擔心的又是什麽。他一直對她嚴格要求,甚至有些不盡人情,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她最需要的支持。
  “爸,”林青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有男朋友了……”
  林成看了看女兒,“就是上次我見過的那個魏總?”
  林青驚訝地看著父親,他怎麽會知道的?
  林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爸爸也一把年紀了有些事雖然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幾分,上次我看他和你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了。”說著,他站起身看了看林青,“有時間帶回來給你媽看看吧,她還張羅讓你的林涵見麵呢。”
  林青站起身來答應,看著父親走進了臥室,才緩緩地坐下來,心裏說不出是幸福還是酸澀。
  一連幾天,林青除了在家陪父母,就是到頭拜訪以前的老師和朋友,還有自己以前的柔道教練。
  聯係到李教授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搬家了。因為動遷的原因,他在郊區重新買了房子。
  林青想起上次和楊哲一起去見教練的情形,仿佛就在近在眼前,可是不到一年,居然一切都變了。
  來到李教練的柔道館時是上午,訓練基本結束了,李教練擦著汗讓弟子們下課,這時才坐下來和林青聊天。
  因為腿傷的緣故,林青已經有半年沒有訓練,體力明顯下降了。李教練知道她的傷勢後也很擔心,不過建議她以後可以慢慢做些恢複性的訓練,畢竟練了這麽多年的柔道,突然就這麽放棄了也未免太可惜了。
  中午的時候,師母準備了清爽的飯菜,李教練拿出幾瓶日本清酒,三個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飯剛剛吃到一半,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師母要去開門,林青拉住她,自己跑了過去。
  打開門,居然是林涵站在秋日的陽光下。他顯然是沒有想到林青會在這裏,微微一怔。
  “青青,是誰啊?”師母在房間裏問。
  林青退後一步,胡亂地應了一聲,眼睛仍看著林涵。
  他明顯瘦了,臉色也更加蒼白,隻是漂亮的深褐色眼睛裏依然溫柔。秋日午後的暖陽下,他平靜地看著她,就和以前一樣,卻仿佛已經等待了一生一世。
  這時李教練走了出來,他幾乎是看著林青和林涵長大的,此時見他也來拜訪自己,很高興,忙讓他出來。
  林涵放下手上的東西,跟著教練走進了房間,師母忙又加了一副碗筷,四個人圍坐在一起。
  雖上相識多年,可是這期間發生的事卻是一時半會兒無法說清的。李教練知道這兩個孩子的性情,一邊給他們倒酒,一邊聊著以前的事。

  第 50 章
  回憶是多麽奇妙的東西,悠長的歲月似乎一下了縮短了,往事又一幕幕回到了眼前。小時候的林青和林涵,像兩個漂亮的瓷娃娃,一個挨著另一個,互相依賴,又互相關心,好象是最平常不過的事。可是長大以後一切都不同了……
  林涵從不渴酒,他的麵前隻有淡茶。可是林青仿佛抗拒不了日本清酒的誘惑,一杯又一杯地喝著。
  清淡的味道中有淡淡的香甜,仿佛往事帶來的感覺。如果可以喝醉永不醒來該有多好,她和他永遠是記憶中快樂的小孩子,永遠不會的悲傷………
  林青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伏在師母的腿上撒嬌。
  李教練看著眼前的淡茶,深褐色的眼眸後是無邊的哀傷……
  離開的時候,林涵將林青抱進車裏,李教練站在門前看著這兩個年輕人,對林涵說:“好好待她。”
  林涵不語,目光卻落在林青身上,就像秋日的陽光散發著最後的溫暖。
  車子駛離李教練家,路兩邊是漫山的紅葉,有些已經凋落了。
  被風一次,林青似乎清醒了一些,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坐在車子裏,而開車的人卻是林涵。
  秋日的風景仍然美得醉人,車子開得並不快,仿佛也被回憶牽絆住了腳步。
  轉過山角,是一座美麗的天然公園,一道青石台階通向半山腰,一座小小的涼亭立在山坡上紛飛的落葉間。
  “林涵想去那裏。”林青看著山坡上的落葉,溫暖的秋陽照下來,美得如同夢境。
  林涵沒有說話,將車子駛上小路,在青石階旁停了下來。
  林青打開車門走出來,沿著石階走去,清酒的殘餘勁道還在她頭腦裏發揮著作用,腳步有些虛浮。身後一隻溫暖的手臂伸過來,是林涵扶住她。林青沒有掙脫,而是溫順地靠著他,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
  涼亭裏有石凳,兩個人坐下來。林青靠在林涵的肩頭,半依在他的懷裏,白皙的臉龐透著紅暈,像小孩子一樣抓著他的衣襟。她還是改不了醉後撒嬌的毛病,林涵溫柔地笑,輕輕地抱著她。
  一片金色的樹葉落在他們布道。林青看著那片葉子,不由得想起當年林涵抄在梧桐葉子上的詩集,於是輕輕地念道:“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千裏,兩小無嫌猜……”
  淚水緩緩地滑落,她卻低下頭不讓他看到,仿佛生命裏的一部分被生生地撕裂,無法修補,卻又痛苦難當。
  林涵緊緊地抱著她,胸前的襯衫溫熱一片,透過皮膚浸透了他的心。陽光很暖,林青終於抵不得酒精的作用,在他的懷時睡著了,隻是臉上還有淡淡的淚痕。林涵俯下身輕輕吻著她,從額頭到眼角,直到她睡中還輕咬著的唇。
  別了,我的青青。我用生命愛著你,卻希望從今以後你把我忘記。漫長的冬天就要來了,我不能守在你身邊,可是你一定要堅強,,就像往日度過的所有歲月一樣,這才是我心目中最愛的人……
  林青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房間沒有點燈,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已經回到了爹媽家,躲在自己的房間裏。
  半掩的房門外是客廳,有燈光透出來,還有低低說話的聲音。
  她爬起來抓了抓頭發,感覺腦袋昏沉沉的,想不起是什麽時候被送回來的,隻記得伏在林涵的懷裏睡著了。
  酒醒後和第一感覺就是口渴,她起身推開門走進客廳。沙發上有一個人坐在那裏背對著她。聽到腳步聲,那人站起來轉過身,柔和的燈光下,竟然是魏成晨溫柔地在看著她。
  “青青醒了?”見她出來,母親笑著問,“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青怔怔地看著魏成晨,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母親見女兒站在那裏發呆,忙拖著她去餐廳,一邊走一邊說:“沒事幹嗎喝這麽多酒?多虧魏先生送你回來,你們去哪裏了?早上不是說要看李教練去嗎?”
  母親還在繼續嘮叨,林青卻怔怔地坐在餐桌前說不出話來。是他對母親說自己一直和他在一起嗎 ?芍?八?髏鞲?趾?諞黃穡??魏成晨為什麽要這樣說?
  接下來的日子有些不可思議,在魏成晨麵前,似乎任何人都逃避不了他的魅力,就連林青的父親似乎也對他放鬆了戒備,他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林青家人的認可。
  不久,魏紹衡就親自起來S市與林青的父親見麵,並親自提起了兩個孩子的婚事。於是,等林青休假結束回去的時候,兩家人已經籌劃訂婚儀式了。
  “在想什麽?”回去的高速路上,魏成晨拉過林青的手。他的手指溫暖堅定,包裹著她的不安。
  “沒什麽……”林青輕輕拿開他的手囑咐,“專心開車,這樣不安全。”
  魏成晨收回手,沒說什麽,仍看著前方,薄薄的唇卻慢慢抿緊。這些天來她一直這樣,不溫不火,絲毫不像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孩子。
  她愛他嗎?還是一直愛著別人……心裏的失落感聚越多,有好幾次他幾乎想問出口嗬還是忍住了。不是不想問,而是擔心就這樣失去。
  林青靠在車裏,看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陷入了沉思。這幾天發生太多的事,似乎還來不及將思緒理清。
  今天早上,程曉雨打來電話,說她和周宇飛分手了。電話裏她的聲音十分平靜,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失戀的人。
  “就這樣放棄了嗎?”林青忍不住問,周宇飛對程曉雨的感情是任何人都看得見的。
  “青青……”程曉雨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有著太多的無奈,“這世上的感情都是最禁不住傷害的,他又怎麽會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
  林青拿著電話沉默了,是的,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她想起了林涵,還有他們在漫山落葉中的相處,一切的一切都過去了……
  程曉雨的聲音又在電話裏響起,似乎比原來更加堅強,“青青,不必替我擔心,我已經決定和另一個人重新開始。他是我們公司的業務合作夥伴,人很好,以前一直在追求我,所以現在,我想讓大家都有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那周宇飛呢?他怎麽說?”林青脫口而出地追問,問出後才發覺有些冒昧。
  程曉雨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卻嘲諷地笑笑,“如果告訴你,你大概會以為我太狠心,可我還是要說,青青,他離婚了,為了我……”
  “……真的不給他機會了嗎?”林青咬著嘴唇,想起周宇飛,心裏有些同情。
  電話那邊程曉雨沉默了半晌,再說話時聲音明顯的輕微的顫音,“有時候我也感覺自己很殘忍,可是在我們相愛的時候,他沒有選擇我。從那時開始,感情就不再完整,雖然他現在離了婚,可是我已經承受不了他的這份付出,分手……是最好的選擇……”

  第 51 章
  是這樣嗎?林青掛斷電話後沉默了好久,放棄感情的程曉雨似乎堅強了許多,又變回了她自己,可是這份成長卻讓她付出了太多的代價。人人都說初戀是最美好的,可是自己和程曉雨的初戀都在傷痛之後化為烏有,褪去青澀的過程充滿了苦澀,難道這才是成長?
  回到D市以後,工作依然循序漸進地進行著,所不同的是,大家都知道了林青與魏成晨即將訂婚的消息。
  來自四麵八方的聲音中有恭喜的,也有不滿的,人都有劣根性,忌妒與仇恨存在於大多數人的潛意識裏。更有甚者,八卦雜誌竟然將魏成晨以前的女友們做了一期大比較,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花花公子因為女人太多而挑花了眼,以至於對現任女友產生了迷戀。
  坐在辦公室裏,林青看著自己辦公桌上這本不知是誰放的娛樂雜誌,居然沒有氣憤,有的隻是漠然。她以前從不看這類報道,現在終於看到了,而且自己也成了其中的女主角,這種感覺有點怪異,就像吃飯的時候看到湯碗裏有一隻蒼蠅,卻又不能將它當著眾人的麵扔出去。
  隻不過現在的她更能體會魏成晨的感覺,這麽多年來他有太多的無奈……
  訂婚的日子訂選在新年前夕,正是天氣非常冷的時候。
  也許會下雪……林青想,心裏卻是溫暖的。她一向不喜歡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既然愛了。就會學著給他更多。
  負責訂婚事宜的是王秘書和小陳。兩個人都無比精明能幹,相關事宜早已安排妥當,還特別請了知名的設計師為林青設計並製作了禮服。
  試禮服的當天,魏成晨才從國外出差回來,和林青約好了一起去,不過隻有兩個小時,晚上他還有一個應酬。
  “很想看你為我穿上禮服時的樣子……”候機樓裏很嘈雜,他的聲音卻低沉而清晰,溫柔地流進她的心底。
  衣服是空運來的,存放在婚紗店裏。白紗做成的禮服能顯出她纖細曼妙的身材,前麵的裙擺隻及膝,後麵卻有著長長的拖尾。漂亮的頭飾鑲的居然是真鑽,連同禮服一起上空運來。
  換好了衣服站在鏡前,林青有些困惑地看著鏡子裏的影子,自己看上去似乎有什麽不同了,可是無法說清,究竟是哪裏變了?
  一旁的王秘書見到她試穿的效果,一邊不住地誇讚,一邊笑眯眯地和店裏的經理交流心得,確認需要稍加修改的地方。
  林青摘下頭飾,鑽石璀璨無比,就像魏成晨的愛情,他將一切所能給予的都給了她,這樣的感情讓她無法拒絕,似乎不自覺地就陷入了他的溫柔。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有幾個客人被另一位業務經理帶著走了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裏,欣長的身材,長而直的馬尾,目光中帶著清澈的笑意向林青的方向看過來。
  “夏醫生?”林青驚訝地轉身看著她。
  夏秋楠仔細打量著林青,漂亮的眼睛有什麽一閃而過,繼而又笑著說:“很漂亮。”
  “謝謝……”林青回答,從容淡然。
  夏秋楠看著林青,眼前的這個女孩變了,一再是她在醫院裏見到的那個彷徨無助的小女孩,而是變得更堅強、更成熟了。
  林青的手機在背包裏響起來,是魏成晨,因為塞車,他說會晚一會兒過來。
  夏秋楠默默地看著林青,看著林青與電話另一端的人說話,看著她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溫暖又有一點羞澀,這樣的林青很美,卻讓夏秋楠的心裏充滿了苦澀。
  “未婚夫打來的?”見林青掛斷了電話,夏秋楠問。
  林青笑了笑,算是默認。
  夏秋楠扯了扯嘴角,目光卻銳利起來,“幸福嗎?就要嫁給他了……”
  林青怔了怔,看向夏秋楠,她的表情不再溫和,而是淡淡的冷漠,甚至有一絲怨恨,這是為什麽?
  見林青看著自己,夏秋楠卻轉過了頭,“算了……既然幸福,就一定要抓住,人的生命有限,所以不要像林涵那個傻瓜一樣放手。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沒有人會心疼你。”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去。
  這話是什麽意思?林青站在原地看著她和背影,心裏仍止不住悲哀,在這個時候聽到林涵的名字恍如隔世,可痛楚卻依然清晰。
  “夏醫生,林涵他……好嗎?”林青看著夏秋楠的背影問。上次分別後,他們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見麵,可是思念卻越積越重,從未停止過。
  夏秋楠停下來轉過頭,夕陽的最後一抹光線從她身後照來,時陰時晴,“林青,其實我本不想告訴你,可是,……林涵的病……又複發了。”
  嘩啦!林青手中的手機突然一下子滑落了,鏡子般光滑的屏幕頓時摔得粉碎,一片片散落在地上,再也無法收攏。。。。。。
  仁心醫院的辦公室內,林涵將自己用過的東西一件件歸攏起來。桌上的相框裏有他年少時的照片,倚在他身邊的林青笑得溫暖純真,那段時光成了他生命中擁有過的最美麗的回憶。
  折起相架,將它放進背包。他的人生也要慢慢走遠,繼而永遠消逝了……
  桌上還放著他的診斷報告,父親請了幾位專家,診斷結果都是相同的,他們一致認為“無法手術”。
  林涵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四個字的含意,他曾接治過與自己病情相同的病人,強製手術的結果幾乎等同於死亡,可以健康活下來的可能性極小。

  第 52 章
  手指慢慢撫過照片中的少女在陽光下美麗笑容,她的青青從來都是勇敢,就算受到再大的挫折也會努力爬起來。她隻有在他的麵前才會將心裏的脆弱顯露出來,這樣的她是他不能拒絕卻又必須拒絕的。
  背包裏的玩具狗調皮地露出一條尾巴,林涵將它拿出來,看著它撅著的嘴和無辜的大眼睛,這副表情像極了生氣時的林青。第一次出國的前夜,她也是這樣看著他,期待他的解釋,可是他什麽都不能說。玩具狗的毛亂了,他用手將它撫平,手指卻流連在它的額頭上。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撫著林青的額頭,叫她傻丫頭,她委屈地看過來,卻仍抓著自己的衣襟不放,那時她的眼睛裏隻有他……
  夜色降臨,光線黯淡,走廊裏的燈亮了,透過半開的門照過來。留下一條光影。
  林涵坐在辦公桌前,靜靜地看著陽光一寸寸消逝,暮色降臨,就像他越來越短暫的生命……
  走廊上響起腳步聲,很急促,漸漸靠近,卻又變慢了。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光影漸漸變寬變長,卻又變慢了。
  門口,一個纖長的身影背光站著,白色的小禮服在光線下閃著柔和的珠光,閃亮的水鑽像夜空裏的星星,一瞬間,仿佛童話裏的小公主出現在他麵前。
  “青青……”林涵驚訝地轉身,看著白色的身影漸漸向自己走近。
  夕陽在消失的最後一刻,留下一抹粉紅的霞光,照向林青迎向他的瞬間。她烏黑明亮的眼眸裏執著又悲痛,“為什麽瞞我?”她問,絲毫不容逃避。
  “青青……”林涵輕聲叫著她的名字,深深看著這張朝思暮想的容顏,心裏卻是喜悅與憂傷交匯,複雜難言。
  林青看著他,心底的悲痛像藍色一樣壓下,壓得她透不過氣來,身體顫抖。
  “為什麽還要瞞我?”她問,淚水湧上來,卻被她忍住了,“夏醫生都告訴我了,為什麽你不讓我知道?”他還要瞞她多久?難道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再次從她麵前消失嗎?
  林涵不語,卻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林青身上。已是初冬時節,可她卻隻穿著單薄的禮服跑來看他,真是個傻丫頭,傻到永遠不知道照顧自己。
  外套上有他的體溫,還有熟悉的陽光味道,貼著林青冰冷得快要失去知覺的身體。她的心底有什麽東西被這樣的溫暖包裹著,溶化的瞬間的有知名的情緒奔湧而出。十年的愛戀、三年的等待,誤會下分手,以及知曉原因後和遺憾,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傾覆。
  “林涵,我恨你……恨死你了……”淚水流下來,林青抓住他的衣襟,就像小時候一樣抗議。
  是的,她恨他,恨他給了她美好的回憶卻讓她等待;恨他打碎了她對愛情的夢想卻又要離開;恨他對她隱瞞一切,甚至不說他愛她……
  林涵握著她冰冷的手指,將她拉向懷裏,輕輕抱在胸前。她的短發上有他熟悉的清甜味道,是他生命中最值得回憶的過往……
  “青青,你愛我嗎?”林涵閉上眼睛環抱著她,低聲問。
  愛嗎?林青睜開朦朧的眼睛。她喜歡他的擁抱,喜歡他的聲音,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的一切——這不是愛情?
  林涵沒有等待她的回答,卻繼續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的心裏一定是喜歡我的一切,把我看成最親近的人,不論有傷心的還是快樂的事,一定是第一個想和我說,是不是?”
  林青不語,他是知道她的,一直都知道……
  林涵笑了,黑暗裏他的笑容天使般溫和美好,卻掩不住淡淡的失落,“青青,我的傻青青……”他輕聲低喃,繼而語氣低沉下來,輕輕拉開林青,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曾經我也以為這樣的感覺感覺就是愛情,可是現在我有了新的看法。”
  他想說什麽?林青疑惑又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心裏有什麽東西在萌生,可是太微小,對至於她根本抓不住。
  林涵繼續說:“我們都沒有經曆過愛情,所以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於是以為這這樣的了解和關心就是所謂的愛情。我們守著它,不肯接受新的感情,有時候甚至拒絕相信別人的愛慕,自以為是地愛下去。可是卻不知道自己固守著的並不是愛情,隻是相處已久的友情與親情……”
  林青看著他,一時間仿佛無法消化他的想法,不是愛情嗎?隻是友情和親情?為什麽,他為什麽會這麽說?
  林涵猜到了她的疑慮,目光慢慢垂下來,蒼白的麵容有柔和的笑容,“你可以回憶一下,我們在一起時,你有心跳的感覺嗎?牽手的時候會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嗎?”
  林青沉默了,她和林涵之間仿佛生來就應該在一起,她覺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幸福,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她從來未想過他剛才說的這些問題。
  “想不起來是嗎?”林涵看著他,暮色降臨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聲音卻清晰地傳來,“其實不是記不起,而是你和我之間從來不會有這種感覺,而你和別人在一起時卻會感覺到這種不同。”
  記憶飛快地倒退著,林青想起了和魏成 晨在一起的情形,每一次接近都讓她心慌不已。他溫柔堅定地接近。男性的氣息環繞在身邊,讓她無處可逃,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切都是那麽不同……
  難道說這才是所謂的愛情?林青抬頭看著林涵,他的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就像陽光和空氣一樣自然,這樣的感情不是愛嗎?
  林涵看著林青,看著她目光中的猶豫和懷疑,心裏已經有了定論,可卻仍擺脫不了酸楚。終於到了這一天,他揭開她心底最深處的情感,也將自己徹底打入了永不超生的地獄。
  閉上眼睛,小時候的一幕幕還在眼前,他愛上了她,而她……也以為自己愛上了他……
  “青青,和魏成晨在一起,你幸福嗎?”他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話,這是他放棄一切所期待得到的結果。
  幸福嗎?林青有些茫然地回憶著,和魏成晨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夢幻般掠過,將心裏裝得滿滿的。就算在此刻,她也無法無法否認,不論以前發生什麽,和魏成晨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她感受到的是越來越多的快樂。應該說,她是幸福的。
  林涵溫柔地注視著她,目光柔和,仿佛從小時候起,他就這樣看著她。這麽久了,他仍然可以看到她的內心,甚至比她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林涵……”林青抓著他衣襟的手仍沒有放開,卻失去了那份堅決。
  為什麽人總要到了最後的關頭才會明白自己的心?為什麽總是在迷茫了許久之後,才找到想要到達的終點?
  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連最後一抹霞光都散去了,林涵卻微笑了起來。隻有在她的麵前,他才會笑得如此純粹,在經曆了生與死的輪回後,心中能留下的隻有真愛,哪怕永遠無法得到相同的回應,他也會愛到生命消逝的那天。
  他抬手輕拂她的短發,就像以住無數次一樣,流連,再流連……
  他永不後悔愛上他,也永不後悔將她交給另一個人。隻要她能幸福地生活,他的存在與消失又有什麽不同呢?
  就像現在,她因為關心他,甚至沒有穿一件外衣就趕過來,這樣的感情他已經滿足了,哪怕內心再貪婪,也不會讓她知道他的奢望。
  “青青,放心……”林涵俯身輕輕拉住她的手,“我答應你。永遠不會輕易放棄生命,哪怕遇到再壞的結果,也會勇敢地生活下去。所以不必擔心我,你需要關心的,隻是如何讓自己能夠更加幸福,這才是最重要的……”
  愛情是什麽?這是一個問題。可是這個問題在林涵這裏,卻十分簡單,隻要她幸福……
  命運可以奪走他的健康,奪走他的幸福,卻永遠奪不走他的愛情。即使他永遠離開這個世界,隻要她還活著,他就是幸福的。
  林涵,林涵……
  無數次叫他的名字,卻從沒有此時叫得這般痛楚又深刻。他用自己的生命將他們共有的記憶永遠封存在最美好的時光裏,不論何時,隻要開啟它,就會有幸福破繭而出,這就是他留給她的永恒的愛的禮物……
  冬夜寒冷而漫長,林涵的車裏卻溫暖如春,林青裹著他的大衣默默出神,偶爾看向正在開車的林涵。
  他微笑著回視她,沒有憂鬱和傷感,深褪色的眼睛裏有的隻是溫柔的笑容。他不要她傷心,也不要她看到他悲傷的樣子,所以隻能微笑,直到不能再微笑的那一天為止……
  車停在了魏成晨公寓的樓下,林涵打開車門接林青出來。
  林青有些茫然地下了車,環視四周後,才想起自己今天竟然沒有通知任何人就跑了出來,連手機也沒有帶。
  林涵將她帶到電梯間,替她整理好外套,按下了電梯按鈕。
  林青抬起頭,卻看到了他淺淺的笑容,“對不起,我們還沒有大方到親自將你送進他的懷裏……”他解釋著,目光沉靜如水,“所以,你隻能自己上去了。”
  燈光很柔和,照在林涵的臉上,夢幻一般美好。他轉身離去,燈光感應到了他的腳步,逐個亮起來,直到他走遠,又慢慢恢複了黑暗。
  有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來,同時電梯門也打開了,林青走進去,門慢慢自動合攏,然後上升,她的人生終究要走向另一條路……

  第 53 章
  冬夜的海蘊藏著深藍,在冷風是奔向岸邊,湧起,又退回,徘徊不去是因為留戀……
  魏成晨獨自坐在黑暗裏,客廳的落地窗敞開著,窗紗被寒風揚起,吹進一室冰冷,卻不及他內心的一分。香煙在夜色裏點燃,又熄滅,可是誰來熄滅他心裏的火焰?微醺的夜裏,失望和怒火交織,留下的隻是孤寂。
  在他得知她毫不猶豫地去追尋另一個人的時候,他的世界就又恢複了蒼白,曾經想過多數次,他不介意她心裏是否愛她,他隻要她陪在他身邊,相信總會有一天,愛神會眷顧他等待已久的情感。可是事實呢?他仍抵不上另一個人的一分一毫。
  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痛苦和怨恨交纏,痛恨無法得到的同時,更痛恨自己的鍥而不舍。
  走廊上的燈光微弱,林青清楚地聽到自己的鞋子落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又堅定。路過的一扇扇門,都是過往的風景,而她最終要到達的才是幸福的彼岸。
  門鈴聲在夜晚的寂靜裏響起,在門的另一邊有她這一刻最想看見的人,林涵的話猶在耳邊,她其實一直是傻瓜,從來都沒有認真想到底什麽才是愛情……隻是希望現在才明白這些還不會太晚。
  等了很久,不見開門,林青退後一步,也許他還沒有回來。如果手機沒有摔壞的話還可以打個電話,可是夜已經深了,她無處可去。
  一直盡頭的窗戶敞開著,冬季的海水味道夾著陰冷的氣息吹來,很冷。
  突然,麵前的門一下子打開,掀起一陣急風,吹起林青的頭發和裙角。
  “成晨?”林青驚訝地看著麵前這個男人,他站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可她仍然感覺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的禮服和外套上停留了片刻,繼而轉身徑自走進了房間。
  “為什麽不開燈?”林青關上門,伸手去觸碰門邊的開關,可是魏成晨卻突然轉身,握住了她抬起的手。
  他的手指火熱,幾乎灼傷了她冰冷的手腕。他握得那樣有力,因為帶著絕望的痛楚。
  出了什麽事?林青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衣袖,卻被他推開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他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惱怒中又帶著嘲諷,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鳳目中淩厲灼人的目光。
  “去見老情人是不是很開心?他問,“現在回來要和我說分手,然後陪他一直到死?”
  傷害的話比冷風還要冰冷地刺進林青的心裏。他的身上酒精和煙草混合的味道,濃烈中帶著體溫,而這些都是她無比熟悉的。
  這是兩個人相識以來第一次這樣尖刻地對待她,可此時林青的心裏沒有任何惱怒和怨恨,她從未如此真切地認識到愛情的存在。是的,她愛他,這麽久以來,她已經不知何時開始深深地愛上了他,所以他此時對她的傷害和憤怒即使再多,再深刻,她都可以理解。
  “成晨,對不起,我是去見林涵,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好對他的歉意由來已久,他給了她全部的包容和諒解,她卻在這麽久之後才突然發現。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魏成晨急匆匆地打斷她的話,“永遠不要向我說這三個字,我不想聽!”
  他走向沙發,拿起搭在上麵的外套,還有茶幾上的車鑰匙,心裏有什麽催促著他,卻也扯著他。他不想聽到她說出分手的話,即使是現在,他也不想和她分手,就算知道她依然愛著別人……
  “成晨,你要去哪兒?”林青抓住他的衣袖,外套從他的身上滑落,微弱的光線下,白色禮服顯出她優美的輪廓。
  魏成晨看著她,他盼望了多久才終於看到她為自己穿上結婚禮服 ?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了,可是想不到卻是在這種情形下。
  淡藍色的光影下,眼前的身影比任何時候都美麗。褪去了青澀的外衣,她宛如百合般清秀純美,白色的禮服襯托出她勻稱的曲線,那個男孩子氣的林青終於成為他期待已久的美麗新娘……
  可是她的心從未屬於他!
  心裏像有一把利刃將瞬間浮起的希望生生割裂,痛苦難當卻無路可逃。魏成晨抬起手,輕輕撫上她白皙細膩的臉頰、肩頭……她的美麗永遠是他的桎梏,他逃不掉,也無法抗拒。就這樣永遠被她鎖著,即使她愛上了別人,他也依然得不到自由……
  尖銳的刺痛感讓他清醒,不想聽到她說出殘忍的話,更不想聽到她的解釋。他轉身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身後的房門合攏,聲音不大,卻仿佛斬斷了他所有的幸福。
  林青站地門前,麵頰上仿佛還留有他手指的溫度,可是此刻他已經離她而去了。
  黑夜裏,有光線在窗外閃過,走過去時,卻發現是他的寶馬亮起車燈駛出了小區,沿著海岸線筆直的岔路疾駛而去。
  天空中閃爍的星光,是這片黑暗裏唯一的美麗,林青看著落地窗前自己的影子,空蕩蕩的,仿佛失去了靈魂。
  原來失去了他,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茫然地來到沙發前坐下。他離開後的茶幾一片零亂,可是卻有一點光芒閃亮著。林青伸手拿起來,卻是一隻絲絨盒子,而那點光芒便是她和他的訂婚戒指。
  小小的鑽石鑲嵌在白金裏,哪怕是一點點光亮也能讓它閃耀,就像他的愛情……
  林青輕輕將它合攏放在胸前,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她靠著沙發,仿佛要將它的光芒嵌進身體。
  在愛情的世界裏,她走了太多彎路,嚐試過太多的痛苦和失去的滋味,所以這一次她不會再讓幸福溜走。
  茶幾上依然是魏成晨小時候與父母的合照。林青拿起來,手指輕輕撫過他們的笑顏,心想這一次就換成自己主動吧,為了重新延續照片裏的幸福而努力……
  新年快到了,人們的眼角眉梢不禁都染上了喜悅,與過去的不愉快告別,讓生活有一個新的開始,這幾乎是人人心中的夢想。
  在一場小雪中,林青到機場送走了再次出國的林涵。那一天的雪花很細密,無聲地落地兩個人之間。
  因為病情加重,林涵需要再次去國外接受進一步的治療。臨行前的他依然平靜,隻有看向林青時,深褐色的眼眸裏才會有情緒流動。
  候機樓的大廳裏,林涵的母親張馨看了看兩個人,轉身走開了。
  林涵的笑容依舊,可是目光包含得太多,甚至連看林青一眼都不敢,生怕泄露了心裏的情緒。後來他緊緊擁抱她,卻隻吻了她的額頭。
  “等我回來……”他笑著說,這些年來,這是他唯一能給予她的承諾。
  林青的眼中充滿酸澀,卻笑容依舊。她會等他回來,等他痊愈後再一次站在自己麵前,她的林涵哥哥永遠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存在。
  林涵轉身走向登機口,沒有回頭,生怕再看她一眼就會動搖所有的決心。
  張馨從兒子手中接過登機卡,卻止不住淚水。
  “對不起,涵涵,媽媽對不起你……”她覺得沒有給他健康的身體,是她的錯。
  林涵抱住母親,替她擦去淚痕。他從來沒有抱怨過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他曾經擁有過的東西比任何人都豐富、都珍貴,所以他從不後悔。
  巨大的客機騰空而起,消失在白茫茫的天空中。林青站地候機樓外,透過漫天細小的雪花仰望客機,淚光緩緩滑下她的臉頰。別了,林涵……

  第 54 章
  聖誕節前夕,林青仍然打不通魏成晨的電話,而他一直沒有來公司上班。
  王秘書見到林青時有些猶豫,可最終還是說:“青青,怎麽會鬧成這樣?你去試禮服那天晚上,魏總居然在辦公室裏一直呆到第二天淩晨,天一亮就飛去了歐洲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能兩個人好好商量嗎?”
  是啊,有什麽事不能商量呢?林青想不明白,他這樣回避自己,仿佛是害怕會發生什麽。
  平安夜的前一天,林青接到秦菲菲的電話,說她已經決定同周瑜確定關係,並會在新年的時候帶回家見父母。
  “青青,我太幸福了!從來沒有這麽幸福過……”周瑜對她很好,難得這樣活潑的年輕人會為她靜下心來專心談論終身大事。
  從秦菲菲口中,林青也知道程曉雨與她的新男友也要談婚論嫁了,雙方的家長已經互相見過麵,隻等春節過後便操辦婚禮。
  仿佛一下子大家都找到了幸福,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秦菲菲說這次差不多是大家最後一次以單身身份相聚了,所以平安夜一定要三個人一起度過。
  冬季的空氣裏飄浮著節日的喜悅,聚會的地點是一間酒吧。
  秦菲菲仍是十分時尚的裝束,卻顯得豐腴了許多。程曉雨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更安靜了。
  兩個人都知道林青這段時間所經曆的一切,卻誰也不再提起。愛情的路上,總會有坎坷,隻有克服它才成為生活的強者。她們認識的青青從來不會輕易認輸,一切終究會回到幸福的終點。
  朋友總是能在緊要的時候給予必要的安慰,隻要和秦菲菲、程曉雨在一起,所有的陰霾都會消失。
  舞台上,年輕的女孩子正在唱WAY BACK INTO LOVE ,旁邊樂隊的男孩子輕聲和著,輕快又溫柔的調子在空氣流轉。
  唱歌的女孩子很漂亮,穿著紫色的露背短裙,青春無敵,曼妙的身體引人遐想,就算是女人也難以忽視她的美麗。
  一曲終了,掌聲意外地熱烈響起,女孩子彎腰鞠躬,笑意嫣然。
  “再來一個”有人在下麵喊。
  主持人這時卻走出來報了新的節目,並解釋說這位女歌手今天隻唱一曲。
  這麽美妙的聲音隻唱一曲實在可惜,林青看著女孩子離開的背影,感覺很遺憾。
  台下的眾人比她更無法接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站起來拉住主持人,口口聲聲說要再聽一曲。主持人無奈,隻得去找歌手,可是女孩子不願多唱。主時又有幾個人站了起來,舞台上一時間有些混亂。
  林青、秦菲菲和程曉雨的位置離舞台很近,糾纏中,居然看到有人趁機撕扯女孩子的衣服。
  “太過分了!”秦菲菲大喊,“你們還有沒有廉恥!”
  鬧事的幾個人原本就不是善類,聽見秦菲菲的聲音,又見她們三個年輕女子,身邊並沒有人保護,便更加無所顧忌。
  “說什麽呢?你”一個年輕人伸手探向秦菲菲的臉頰,大有趁機的意思。
  可是他的手還沒有夠到秦菲菲,就覺得手肘一麻,胳膊居然使不出力。仔細一看,原來是被林青捏住了麻穴。
  “媽的,找死!”小流氓不由得惱羞成怒,一伸手,便掀了三個人的桌子。
  這時,另外幾個找女歌手鬧事的人見這邊如此大的動靜,都跑了過來。
  林青拉秦菲菲和程曉雨護在身後,漂亮的眼神看著眾人,她不想惹事,可是這些人實在讓人忍無可忍。
  見自己的兄弟栽倒在一個小丫頭手裏,幾個小流氓都笑了,怎麽看這三個女孩子都不像不他們的對手。
  “老三,你今天可糗大了啊!”有人在後麵笑,這讓吃了虧的那人氣憤不已,他抓起一旁的酒瓶,啪的一聲脆響,瓶底便碎掉了一半,隻剩下尖銳的瓶身對著林青。
  “小丫頭片子,老子還真不信了!”說著,伸手便打了過來。
  酒吧的老板聞訊趕來,卻擺脫不了另幾個小流氓的阻擋。這邊,林青閃身躺過,恰巧靠在一個包間的門上。可是,這些人在她手裏吃了虧,又怎麽肯輕易放棄?一時間反撲過來。
  那個叫老三的把手裏的酒瓶直接扔了過來,門前的空間狹小,根本無法轉身,林青一時間竟然躲閃不開。
  說時遲那時快,她身後的門突然一下子被拉開,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的身體拉到了一側。酒瓶撞到牆壁,碎片四散紛飛。有塊玻璃片擦過,割破了林青的手腕,可是更多的被那個人擋住了。
  “魏總!”混亂中似乎是秦菲菲的聲音傳過來。
  林青一怔,這才感覺到攬住自己的身體這樣熟悉,竟是魏成晨!
  昏暗的燈光裏,他沒有一絲笑容,在他身後,徐博和JASON走了出來。
  場麵頓時扭轉過來,老三等人雖然知道眼前的幾個人來頭不簡單,可情勢所逼,一時間難以下台。
  魏成晨沒有看林清,隻是一把將她拉進了包間,徑自走了出去。徐博跟在他身後,向林青笑了笑,卻將手中的香煙掐滅,將煙蒂扔在老三的身上。
  “你……你們……”被這樣赤裸裸地挑畔,任是誰也受不了。
  徐博卻笑容不減,他與魏成晨不同,越是厭惡就越會微笑,這似乎是他的職業習慣。
  三個人中JASON最和氣,可是他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水果刀,與調酒師手中的一模一樣,刀刃雪白,而他的笑容則更加無辜。
  “各位,各位……“酒吧的老板分開眾人走上前來,顯然想調和調和,卻被魏成晨單手推開。
  他冷酷的嘴角輕抿,看不出表情,卻有一股淩厲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後退。
  片刻僵持之後,雙方動起手來。林青從來沒有見過魏成晨與人打架,她眼中的他是魏氏的總裁,是上市公司的董事,是電視雜誌經濟版上的風雲人物,但絕不是眼前這個對付流氓時出手精準的男人。
  比起魏成晨來,徐博和JASON更加不可思議,平日裏那樣的謙和有禮,甚至像不諳世事的兩個公子哥,打起架來卻毫不遜色。
  “我把十幾年來的怨恨都化成了放縱的生活,迷茫、墮落……”魏成晨的話又在林青腦海中響起,原來如此……
  雙方的人數相關很多,結果卻大想徑庭。當外麵響起警笛聲,幾個流氓已經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了。酒吧的老板叫苦不迭,卻也無可奈何。
  徐博走過來問:“受傷了?”
  林青這才注意到手上的傷口,已經有血流出來。
  “沒事。”她回答,這點傷對她來說不算什麽,轉頭看到不遠處的魏成晨,他淺色的襯衫袖口有紅色的血跡,似乎也流血了。
  徐博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林青,“你們兩個出了什麽問題?這家夥這幾天都不正常。”
  林青剛想回話,卻見警察走了進來,想起徐博與魏成晨幾個人的身份,不禁有些擔心。
  警察果然詢問了幾個人的情況,看到徐博與魏成晨時帶頭的警官似乎怔了怔,轉身打電話去了,不久又回來,居然向兩個人點了點頭,“你們先走吧。”
  眾人見些情形,都有些意外,徐博卻轉向林青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手中的手機,轉身拉著魏成晨向門口走去。
  兩個人走到門前時,魏成晨卻停住腳步,他用手肘撐著門回身看過來。昏暗的燈光下,林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可以到他深深的目光刺進了自己的心裏。
  事情很快得到有效處理,警察帶走了鬧事的人,人們也都散開了。
  “小姐是你朋友的嗎?”年輕的服務生在包間收拾殘局時意外地拾到一個錢包,問林青。
  褐色的真皮錢夾,低調又考究,林青認得,這是魏成晨的。
  她打開皮夾,裏麵有幾張信用卡,還有一些現金,人民幣混著美元,還有她不認識的幣種。
  夾層裏,有一張淺黃色的便條露出一角。林青伸手取出來看,卻見上麵用自己熟悉的字跡寫著:“魏總,要按時吃藥,我還有事,先走了。”
  記不清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天還下著雨,他發著高燒,她送他回家,第二天她在他的門上貼了這張便條。
  他居然將這張便條留在身邊這麽久……林青無法想象他從門揭下它放進錢包時的樣子,從那時開始,一切便已經不同了……

  第 55 章
  一直以來,她都被動地接受著他的愛和關心。不論何時,隻要她遇到困難或是痛苦,他都會出現在她麵前,他總是有辦法撫平她的不安,陪她度過痛苦地時光,可是她從未在意過。
  “青青,你受傷了……”程曉雨走過來拉住她的手。
  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林青想起了魏成晨沾著血跡的衣袖。
  “曉雨,手機借我用一下。”林青拉住她。
  程曉雨忙從包裏翻出手機,林青接過來,熟練地撥通了那串熟悉的號碼,這一次,終於換成她找他了。
  平安夜的街道火樹銀花,前麵是紅燈,徐博將車子停下,看了看旁邊的魏成晨。這家夥從上車開始就這樣沉默著,讓他去醫院包紮,卻惹來他的冷笑。
  “成晨,你這是何苦?”徐博點燃一支香煙,將煙盒遞過去。
  魏成晨卻沒有接,徐博隻了收回去。
  綠燈亮了,車子又向前行駛。
  “這個時候,你想去哪兒?“徐博問。
  魏成晨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他要去哪兒?他已經無處可去。這樣繁華和美好的世界,卻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公寓裏隻有他一個人,那天晚上離開後,她將房間重新打掃過了,把所有的東西都歸回了原位,連同那枚訂婚戒指。她不要它……
  有細沙在他心裏慢慢研磨,每一根神經都在抽痛,好不要訂婚戒指……
  手機響了起來,魏成晨沒有理會。徐博無奈地從車窗前拿起來接了,感覺自己又像司機,又像保姆。
  “喂,成晨……”電話另一端是林青的聲音,“你在哪裏?”
  徐博笑了,看了看魏成晨,報了一個地址,然後掛斷電話,掉轉車頭向另一個地方駛去。
  林青想不到電話是徐博接的,一時間有些愣怔,可聽到他說出地址後,又高興起來。
  匆匆和程曉雨她們告別,她跳上出租車,心裏突然充滿了期待,這是她第一次去找他……
  車窗外掠過的燈影在林青的身旁變化無窮,就像曾經的所有回憶,他對她的好一點一滴地慢慢浮現出來。林青想起了泰戈爾的詩:“我的心是曠野的鳥,卻在你的眼中找到了藍天……
  車子停下來的地方是一個花園式的酒店,門前有扮成聖誕老人的門童。林青走進大門,乘電梯來到了頂層。
  步出了電梯才發現這裏是一個空曠的大廳,有著整個的玻璃穹頂,仰起頭可以看到夜空裏的星光,鬱鬱蔥蔥的植物排列地四周,柔和的燈光和酒店帶著聖誕氣息的背景音樂相呼應,靠近落地窗的一端,有一個人影背對著她站地窗前。
  這是萊茵酒店的頂層,在這裏可以俯看整個市區,還有藍色的星空。魏成晨看著玻璃窗映出自己的影子,任手中最後一支香煙燃盡。徐博剛剛下樓,說要魏成晨在這裏等他。
  有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徐博回來了嗎?他讓自己來這裏難道就是為了看星星?
  腳步聲停下來了,很輕,不像徐博,他忍不住轉身,柔和的燈光下,竟然是林青向他起來。
  那麽長的一段距離,她緩緩走過來。公主式的米色大衣,紅色的圍巾和短靴,她像童話裏走出來的辛德瑞拉,在午夜的時候來到王子的身邊。
  為什麽她會來?他看著她,卻又不敢門問。
  林青遠遠地見他轉過身,心突然開始跳動得失去了節拍。他的大衣脫下來搭在手臂上,沒有係領帶,襯衫的扣子因為剛剛的拉扯而開到了第三個,卷起的袖口還有血跡。在他身後,滿天的星空都成了背景。
  而他,正看著她。
  林青走近了,他看到了她手中的錢包,有什麽東西漸漸地分崩瓦解,他覺得她會說出他許久以來都不敢麵對的話。
  林青拿著錢包看著他,這個男人鎮定的表情有一絲裂紋,鳳目深深地看著自己,卻堅定而絕望。
  “這是你的錢包。”林青說,卻並沒有要還給他的意思。
  魏成晨沒有說話,隻是繼續看著她。
  她打開錢包,抽出裏麵的便條,他想,原來她知道了裏麵的秘密……
  林青望著他,心跳得厲害,紅了雙頰。她拿起便條認真地問:“這個,忘記扔掉了是嗎?”
  魏成晨不語,林青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見他不說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實話,我不太會笑話,所以一點也不好笑,是嗎?”
  魏成晨冷哼一聲,仍沒有說話,卻移開了目光。
  林青怔了怔,有些手足無措,她沒有討好他的經驗,卻不想就這樣失去他。
  “你找我,就是想說這些?”魏成晨的聲音裏有淡淡的嘲諷點燃一支香煙,轉過身去,他要的不是現在這樣……
  “不,不是。”林青否認,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不會表白,愛意在心裏,卻不知如何說給他聽。
  魏成晨看著窗外的夜色,心在慢慢變冷,可是意誌勸他堅持下去,不能再這樣了,就算分手,也要聽到她說出來才行。這樣,他才可能拒絕她,清楚地拒絕她,讓她斷了這個念頭。
  可是林青沒有說話,她沉默著,雖然她不知道沉默代表著什麽。
  夠了,他給了她機會,而她沒有說,所以他後悔了。
  轉過身,魏成晨向電梯走去,他不想再聽到她關於分手的任何請求,因為,他永遠不會批準。
  清晰的腳步聲在大廳裏響起,他快步地走著,可是心仍留在身後。
  突然,後麵響起清脆的腳步聲,是林青,她從後麵向自己跑過來。不用回頭,魏成晨也能想象出那雙漂亮的紅色小皮靴向自己奔跑過來的樣子。
  “成晨,不要走。”林青慌亂地從身後抱住他,呼吸急促地叫著他的名字。
  “為什麽?”他停住腳步問,有什麽從心底升起,好象是期待已久的……
  “因為……因為我愛你。”感受著熟悉的味道和他的體溫,她終於說出了這句在腦海中盤旋已久的話,心裏突然覺得十分輕鬆。
  像被什麽擊中了,魏成晨站在原地,無法移動。
  “成晨,成晨……”林青抱著他,叫著他的名字,原來說愛是如此簡單,那麽就讓她將心意一次說清楚,“我愛你,所以請不要離開,以前的種種都成了過去,現在,我隻愛你……”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他不敢相信,卻不自覺地握住了她環住他的手。
  “我知道。”林青回答,她比任何時候都知道自己地說什麽、做什麽。
  “那你可知道,有些話說出來,就再也不能後悔?”他的聲音有微微的顫抖,幸福來得太快,讓他不敢相信。
  “我知道……“林青靠在他溫暖的背上回答著,她不會後悔,因為這是她心底最深處的聲音。
  “青青……”魏成晨轉身抱住她,緊緊地,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此時,耳邊響起童聲演唱的歌聲,是屬於他們兩個幸福的聲音。
  他輕撫著她的麵頰,手指流連不去,她嬰兒般的麵孔因為激動而泛出微紅,卻是他的最愛,終於他低頭吻住她,將心裏最深刻的情感封印在兩個人的唇間。
  玻璃穹頂之上,有焰火騰空而起,粉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空。
  這一刻,愛意永恒。
  夜晚的愛琴海溫柔寧靜,藍色的大海和天空交接著夢幻般的國度。
  魏成晨倚在酒店的窗前深深地呼吸,這裏是他和林青新婚旅行的第一站,也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臥室白色的床上,他的小公主正在沉睡,有一點嬌羞,更多的卻是幸福。
  手機的屏幕顯示已經是深夜了,他習慣性地翻開E –mail,收件箱裏仍保留著發件人為Lin的電子郵件,是林涵的來信。
  自從那天在山間的石階上,他從林涵的手中接過喝醉的林青時,他們似乎就有了一種默契。魏成晨還記得林涵將林青交給他時的神情,那一刻,在這個男人麵前,他感受到的隻有敬佩。
  如果換作他,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手的。
  陽光下,他深褐色的眼睛溫和平靜,與自己握手時皮膚卻沒有任何溫度,仿佛有什麽從他生命中被抽離了,以至於連血液都無法再溫暖起來。
  是怎樣深沉的愛才會讓他做出如此犧牲?
  魏成晨翻看著郵件,發件日期從新年開始,直到一個月前,便再也沒有消息。這意味著什麽,魏成晨十分清楚。
  “……如果我失去消息,請永遠不要告訴她……”
  這是林涵第一次來信時說的話。
  魏成晨抬頭仰望,愛琴海的天空有星星閃耀。有人說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會變成星星,在天空中守護著摯愛的親人……
  房間裏,睡夢中的林青微微皺起了眉頭,仿佛夢到了什麽事,極不安穩。
  魏成 晨關上窗戶走到床邊,輕輕撫著她柔軟的短發。像是得到了安慰的小孩子,她又沉沉睡去。
  床頭的桌子放著他們的結婚照片,旁邊是魏成晨小時候與父母的合影。
  大海與星星的藍色透過玻璃映進來,將白色的房間染成淡藍,魏成晨俯下身親吻林青嬰兒般的麵容。
  這是他的妻子,他要相伴一生一世的最愛。
  天上的星星閃耀著,發出明亮的光芒,守護著所有珍愛幸福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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