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婧暄:君子難逑

(2009-01-01 18:18:42) 下一個

  第一章
  進門,將高跟鞋踢到一旁,身體隨著手包一起甩到沙發上,整個人深陷進去,我已沒有力氣再起來。
  這就是當OL的悲哀,工作上不能輸給那些拚命三郎的男人,外貌上不能遜於那些年輕靚麗的女人,每天幾乎都要把自己大部分的體力和腦力掏幹,才能保持最佳狀態,才能升職加薪。
  之所以還要留下一小部分,是因為晚上三不五時會有工作上的應酬,或是需要逛街補充身上的華麗裝備,或是……應付現在給我打電話的這個男人。
  “喂~~”,我有氣無力的開口。
  “我十點到。”言簡意賅,語氣嚴肅,一如白天談論公事般。
  “我很累,想早點睡。”邊說邊揉著酸痛的腳踝。
  “十點見。”言畢掛掉。一通電話7個字,真真的惜字如金,好像多說一個字就會利滾利的找他要錢。
  也好,我正有事要跟他講。
  很重要的事。
  ***
  泡了半個小時舒服的玫瑰香精澡,我倚著柔軟的靠墊百無聊賴的看著時尚雜誌,眼眸一瞄牆上的鍾表,心裏默數著“10、9、……4、3、2、1”,叮咚,十點整,門鈴準時響起,我彎起唇角,學乖了哦!
  上次因為他晚到了半個小時,我鬧了半天別扭。他身為老板應酬多多我自然明白,但我就是很討厭等人的感覺,像個深閨怨婦般。沒想到他竟然妥協了,主動把手表調到了和我臥室的表同步,答應不再遲到。按他的個性能做到這點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大概是他老大那天心情好吧,我如是想。
  “不錯哦,我喜歡守時的人。”唇角勾著滿意的笑,我嬌媚的倚在門旁。
  他大步跨進來,氣息還略有微喘,一腳帶上門,挾著夏末夜裏微涼的氣息席卷過來,狠狠地覆上我的唇,吻裏夾雜著懲罰的刺痛,稍後,齒縫擠出兩個字,“妖精。”
  “嗬嗬”,我仰頭輕笑著,“和妖精在一起的也不是什麽好人。”我說的沒錯,他在商場上的陰險狡詐,情場上的冷酷無情,絕對讓人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
  凝視我的黑眸愈加幽深,我太了解這個表情意味什麽了,忙急退一步,“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等會再說。”下一秒,我已被攔腰抱起,一陣暈眩襲來,隨即溫熱的氣息遊走於我的唇畔、耳側、頸項延至全身,奇妙的快感有如升騰在雲端,又如置身於烈火,我已不能自己,被魔鬼引領著墜入欲望的深淵。
  久久,意識漸漸回籠,我微喘著靠在他結實的胸膛,“我有事跟你說”。
  “說!”還是聽下屬匯報的語氣。
  雖然這語氣讓我忍不住想扁他,但我忍住了,因為我要說的話也許更會讓他有想扁我的衝動。“我們結束吧,我有男朋友了。”說完,我屏住呼吸,等著他的反應。
  身下胸膛的起伏似乎比剛才急了點,聲音卻很平靜,“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你出差的這星期裏,我媽的朋友介紹的,算是相親認識的。”我微撐起身體,盯著他波瀾不驚的眸。
  “你喜歡他?”
  我無奈的聳聳肩,“不討厭吧,他是個大學教授。畢竟我年紀也不小了,我媽三天兩頭的找人給我介紹男朋友,為免再有不入流的人出現倒我的胃口,看他還順眼,就交往看看嘍。”
  他的厲眸探索地盯著我,似乎想在我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我隻是漾著一臉的甜笑看著他,“放心,這不是借口,我何苦撒這樣的謊。”
  “如果你想結束,就依你。”他沒有一絲留戀的說完後,轉身背對著我,“我累了,睡吧。”
  真是個冷酷自大的男人!
  我用力的對著他的後腦勺瞪了一眼,心裏極度不平衡,憑什麽他累了說睡就睡,我卻不行。
  泄憤般地在被子下狠踹了他一腳,我正準備下床去喝水,卻見他驀地翻身起來,不好!我卯足了勁往床下跳,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又被他壓在身下。
  我眨巴眨巴眼睛,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心裏直罵自己反應太慢,每次都會讓他得逞。
  灼灼的鼻息直噴向我的耳際,又麻又癢,“小妖精,這可是你惹我的。”說著,大掌還不安分的上下遊移。
  我皺著小臉可憐兮兮的求饒,“我真的很累了,你剛才不是也說累了嗎,睡覺吧好不好。”這男人的精力怎麽這麽旺盛?
  他挑挑眉毛不甚讚同,“你踢我的時候能用那麽大勁兒,看來還是累得不夠,我可以讓你更累一點,有助於睡眠。”
  隨後,不再給我任何申辯的機會,身體力行的讓我累了個徹徹底底。
  待風平浪靜、昏沉入睡之際,我慶幸著,還好和他的關係結束了。
  
  第二章
  早上醒來,身邊的位置早已冰涼。
  每次的情形都是一樣。
  我們從來不一起上班,也不一起下班,更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今天起得有些晚,洗漱完畢,手迅速的滑過衣架,挑出一套米色職業裝,薄施淡粉,挽起微卷的長發,又以完美利落的白領形象出了門。
  剛踏進公司的一樓大廳,手機就響了,“喂?”
  那端傳來好友兼同事齊雅茜壓低的聲音,“阮清,你在哪兒,快點,還有五分鍾就開會了。”
  “已經在一樓了,馬上到。”
  我加快步伐,上電梯直奔7層。一推開會議室的門,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我,看看表,還有兩分鍾,我笑著點頭致意,優雅的坐了下來。
  喝了口水慢慢平定下微喘的氣息,我側首望向坐在會議室主位的男人,也是導致我差點遲到的罪魁禍首,不期然捕捉到了他眸中一掠而過的笑意,我微眯起眼睛傳遞給他不滿的一瞥,笑什麽笑,害得我早飯都沒吃。
  深邃的眸底笑意漸濃,這時旁邊的秘書提醒該開會了,未及展開的笑顏頃刻收斂,輕咳一聲後道,“好,人都來齊了,先說說我們上個月的業績……”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瀉滿晨光的會議室裏回蕩。
  看完手中文件夾的資料,我懶懶的往椅背一靠,隔著會議桌遠遠打量著這個和我有著親密關係已達一年的男人,我的老板——秦烈。
  緊鎖的劍眉、深刻的輪廓、衣架的體格、桀驁的氣魄,嘖嘖,怎會有女人抵抗得了這般誘惑,更何況是在酒後亂性之時,隻是,酒後的是他,亂性的是我。
  ***
  事情的發生緣起於一年前的出差。別多想,那時我們絕無曖昧,外出純粹為了公事,能擦槍走火也實屬意外。
  一行共三人,秦烈、我和馮希衛。馮希衛是他的秘書,性別、男,我稱他小馮。
  這正是秦烈聰明的地方,他深知自己的魅力,因而從來不會雇用女秘書,絕對避免辦公室戀情,所以至今我還在納悶他當初為何輕易就接受了我。
  說起來還得感謝他和小馮在應酬時很有紳士風度的替我擋了不少酒,留下一個神誌清醒的我,下了出租車叫來酒店服務員,把他們都送回了房間。
  我先去看了看小馮,幫他擦了臉蓋嚴被子,關好門後,又來到隔壁的房間。
  隻見秦烈呈大字型的仰躺在床上,我拿過一條毛巾用涼水浸濕後擰幹,輕輕地擦拭著他的臉,心中竊笑,這種酒量,還替我擋酒,可見這個老板還不清楚他的女員工打小深得喜喝二兩酒的老爸的真傳,酒量好得很呢。
  即使如此放鬆的躺著,他的眉頭卻依然緊鎖,表情嚴肅得很。我小心的用毛巾擦拭著他的額頭、眼周、雙頰直至他的薄唇,我頂喜歡他的唇型,流暢的線條總能讓我想起精致打造的頂級跑車。
  沒能抗拒誘惑,見他昏睡著,我放心的俯身吻了上去,驀地被他翻身壓在身下,炯亮的黑眸近在眼前,聲音低啞,“你在幹什麽?”原來他裝醉!
  明知故問,“我在親你呀!”難道我的意圖表現的還不夠明顯。
  “我當然知道,我是問你為什麽親我。”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結。
  “我喜歡你的唇型。”坦白從寬,況且他是個聰明人,我若撒謊恐怕他也會看得出來。
  “隻是這樣?”他眯細黑眸表示懷疑。
  看著他戒備的表情,我忍不住咯咯直笑,“放心,我沒有愛上你,而且也沒打算當嫁入豪門的灰姑娘”,我舉起右手發誓以示真誠,“而且,我剛才以為你睡著了,所以忍不住親了你一下,這樣說你相信了嗎?”
  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薄唇勾出一抹意圖不明的淡笑,“夜深人靜,孤男寡女,沒人告訴你醉酒的男人很危險嗎?”
  纖細的食指伸出在他眼前晃了晃,“我隻知道,人生苦短,應該及時行樂,想要什麽就去追求,顧慮那麽多活得多累。”
  他低笑出聲,“阮清,我沒有看錯你,你果然與眾不同。”
  說罷,雙臂箍緊,低俯下頭,混雜著酒味的男性氣息瞬間將我包圍,性感無比。我甘願地承受一切,領略著從未體驗過的感官世界,隻覺得這世界裏煙花四射耀眼奪神。
  歸於平靜後,我慨歎著學著他剛才的語氣,“秦烈,我也沒看錯你,你果然與眾不同。”
  他斜瞥了一眼,“據我剛剛所知,你還沒有過什麽經驗可以比較出我的不同吧!”
  我嘿嘿一笑,“感覺,感覺而已。”
  “剛才怎麽沒說你是第一次?”
  “如果說了,你是不是就不會繼續了?”
  他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我一付“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看著他,“所以啊,幹嘛要說?”
  眼看他又現出戒備的神情,我坦然的解釋,“我不會以此要你負責,隻是覺得和你分享初次的經驗,一定物超所值,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了好一會,他提出了要求,“不如我們維持這種關係,怎麽樣?金錢上的要求你盡管提,但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不許在工作上搞特殊化,不許幹涉對方交往別的異性,一旦對方有了固定的伴侶就要無條件終止這種關係。”
  他約法三章,而我想都不想就點了頭,盡管這是個不平等條約,但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如果他張口要我和他交往,那倒要考慮考慮了。
  於是,兩人一拍即和,這樣的地下關係維持了一年,直到昨晚我提出結束。

  第三章
  “阮總監,你們市場部上半年推出的手機廣告和宣傳活動十分成功,使全國的銷量幾乎翻了一番,你功不可沒啊,公司會考慮給你加薪的。”
  聽到此,我拉回思緒,掃視了一雙雙發紅的眼睛,客套的微微一笑,“哪裏哪裏,還要感謝各個部門的全力配合。” 心裏可是自豪的很,秦烈說的是客觀事實,絕不是因為和我的特殊關係才表揚我。
  這個案子花去了我不眠不休的十多個夜晚,從頭到尾沒有一點馬虎,若是加薪我受之無愧,光是美容覺的損失費我就可以敲他一大筆。
  一場會議下來,幾家歡喜幾家愁,秦烈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也是個嚴厲的領導者,正因如此秦氏實業才能在短短幾年內越居國內IT企業的前三甲。
  大會結束回到辦公室,我又召集下屬開了個鼓舞士氣的小會。剛剛解散,水還沒來的及喝上一口,就接到小馮的電話,“阮姐,秦總叫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難道是談加薪的問題?
  少喝口水算得了什麽,領賞去也!
  可是,這個獎賞也太厚重了吧?我瞪大雙眸看著手中的房屋合同,有種中了六合彩的感覺。
  “你不是想開個服裝店嗎,這個店麵就算是我送給你的分手禮。”大恩客氣定神閑地坐在辦公桌後,語氣如同送了個生日蛋糕般平常。
  他還記得?!
  有次秦烈來我家的時候,恰逢我剛逛完街,累得半死,卻沒買到幾件合眼的衣服,嘴裏不住地埋怨著,“現在想買件看得上眼的衣服怎麽那麽難呀”,接著賭氣般的下定決心說,“以後我攢夠了錢,一定要開個服裝店,親自進貨,憑本姑娘的眼光一定財源滾滾。”
  說完斜眼瞅著他,他隻是盯著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
  我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溜到浴室洗澡去了。
  原來他都聽進去了,還給了我如此大的一個驚喜,我還真怕他不能免俗的丟來一張支票作為分手費呢!
  我走過去,用力在他臉上‘啵’出了響亮的一聲,笑靨如花,“謝謝秦總嘍!”臨出門口又拿起那紙合同衝他揮了揮,翩然離去。
  這關係結束的幹脆又劃算。
  ***
  吃完午飯,我照常到茶水間沏上一杯西湖龍井,碰到了馮希衛。
  “阮姐心情不錯啊!”他看著我直樂,“連沏茶都哼著歌,有什麽好事說出來分享分享?”
  我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搖頭晃腦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馮希衛笑了一下,又歎著氣,“秦總的心情可不怎麽樣,奇怪,早上你們倆談完話,怎麽結果大不相同,你是春風滿麵,秦總卻是烏雲罩頂,整個總裁辦氣壓都低得厲害。”
  一個出賬一個進帳心情當然不同。
  我繼續搖頭晃腦道,“此消彼長,如此是也。”
  馮希衛瞪大著牛眼看我,被嚇得不輕,我憋著悶笑,手中端著杯子快步走出了茶水間,終於忍不住彎腰樂出了聲。一側頭,秦烈正在樓梯口,背光而站的身影愈加顯得高大挺拔,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我肯定還是皺著眉頭的一臉嚴肅。遠遠的拋了記媚眼過去,我轉身踩著小高跟哼著歌“嘎噔嘎噔”的下樓了。
  
  手頭的工作稍微告一段落,我靠在椅背上想著晚上去幹嗎,剛要撥內線給齊雅茜,手機卻響了,拿起一看,正是我的新科男友俞奕祺。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低聲的詢問如同春風般拂過耳畔,煞是溫柔。
  “好啊!”也該多在一起培養培養感情。
  “幾點下班?”
  “六點,今天不用加班。”
  “好,六點我去接你,想想吃什麽。”體貼入微得讓人無可挑剔。
  真不枉他取的這個名字,說話辦事都如雨中西湖般一派婉約的風格。
  第一次和俞奕祺見麵時,看了眼他遞上的名片,我禁不住好奇的問,“你們家祖上是皇親國戚?”
  他愣了一下,澄澈如水的眼眸漾著笑意,“為什麽會這麽問?”
  “祺這個字印象中似乎是個清朝阿哥的名字,感覺充滿了古意和貴氣。”
  他輕輕地搖頭,“原本爸媽給我起的名字隻是上麵的這個‘亦’,和神奇的‘奇’,”他拿出筆在餐巾紙上寫給我看,手指修長,字寫得頓挫有力,很是漂亮,“因為懷我的時候,他們恰好住在杭州,一日在西湖邊上散步,飄起了蒙蒙細雨,讓我爸想到了蘇軾的一句‘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於是起了這個名字。可爺爺嫌這名字太普通,幹脆取了諧音,便成了現在這個名字了。”
  我聽著他娓娓道來,腦中浮現出一對年輕夫婦,欣賞著西湖的湖光山色,期待著新生命的出世,波光閃耀出一臉的燦爛幸福。再想想我的名字,唉!虧得老爸還是個知識分子,取的名字跟人家怎麽比?
  俞奕祺見我單手托腮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想什麽呢?”
  我實話實說,“隻是覺得我的名字很沒有意思,我爸取這個名字是想讓我一輩子清清白白、坦坦蕩蕩的做人。”結果也不怎麽清白。
  “我覺得‘清’挺好啊,而且和你的人也搭配,清爽利落,很是痛快。”他的眼神誠摯,沒有絲毫討好的味道。
  和他聊天就像在陽光和煦的午後品著我慣飲的西湖龍井,溫暖舒服的沁人心脾,四周散發著怡人的幽香,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應該一輩子都會恬淡舒適的生活吧。那次見麵,我們兩人相談甚歡,便決定交往看看。
  內線電話響了起來,“阮清,晚上一起吃飯?”是齊雅茜。
  “不了,我已經佳人有約了。”
  “誰這麽不要命,敢約你這個妖女?”雅茜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咯咯樂著,“美色當前,必有勇夫!”
  她三八的問道,“他一會來接你嗎?”
  “六點在公司樓下,想看請早,過時不候。”
  她神經的在那頭念叨著,“這種不怕死的人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下班前,我換上一套薄的白色針織上衣和豔麗花底的及膝裙,補了淡妝,再散開微卷的長發,麵對鏡子做了最後一番審視後,輕快的走出辦公室。
  齊雅茜正在電梯口等著我,一付迫不及待的樣子,“能得阮大小姐如此抬愛,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麽人物”。
  電梯一停,她先我一步跑了出去,待我走到公司大門口,隻聽她倒吸了口氣,“極品啊!阮清,你別告訴我這就是那不怕死的男人,我會嫉妒死的。”
  我含笑凝望著白色沃爾沃旁邊的俊朗男人,雖有些陰柔,但不失絲毫的男子氣概。如若在古代,他身著一件月牙白的長衫,手搖紙扇,口誦雅句,那風采定是無人能及。
  正想著,這位儒雅書生已走了過來,我為兩人介紹著,“這是我的同事齊雅茜,我的男朋友俞奕祺。”
  “你好”,俞奕祺溫和的開口,“齊小姐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嗎?”
  “不了不了”,雅茜連忙擺手,扭頭衝我擠眉弄眼,“你們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阮清,我走了,電話聯係。”看來晚上少不了要受這個八婆的疲勞轟炸了。
  我無奈的應著,見她衝我暗暗翹著大拇指,嘿嘿一笑,轉身走了。
  俞奕祺湊近低頭問我,“想好上哪兒吃了嗎?”
  我笑著點頭,挽起了他的手臂,朝沃爾沃大步走去,嘴裏嚷著,“吃法國大餐,我請客。”
  他上前替我打開車門,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今天加薪了?”
  我諱莫如深的樣子,但笑不語。
  待車子緩緩駛離公司,我不經意的望了眼後視鏡,發現一輛黑色的寶馬X5正在視野裏,漸行漸遠。
  那是秦烈的車。
  
  第四章
  結果那天吃飯還是俞奕祺買的單,他的理由很充分,“既然你有值得高興的事,身為男朋友的我當然得為你慶祝,所以這頓理應我請。”我也就不再堅持。
  後來轉念一想,我有高興的事他要請客,我若不高興他一樣也會有理由請客。雖然他總是溫文爾雅給人好說話的感覺,但言語間卻透著不失委婉的堅定,不知不覺就會讓人聽從他的安排,真是不能低估了他。
  當然,經營愛情的同時,我也沒忘記經營服裝店的事情。
  既然手中已有了店麵,事不宜遲,晚一天說不定就會失去多少商機。
  我初步將服裝店的整體概念定義為雅俗共賞,既有當季走俏市場的流行服飾,又有適宜白領穿的正裝和出席聚會的晚裝。通過室內裝潢將這兩個區域鮮明的劃分出不同的色調,空間上又同處一室,因為女人都喜歡千變萬化,這裏會盡量滿足她們的一切需要。有句廣告詞叫什麽來著,“總有一款適合你”,嗯,就是那個意思。
  店裏的每件衣服一定要經過我親自挑選,雖不是名牌,但風格要獨特,因此進貨對我來說是個耗力耗神的巨大工程,尤其是當旁邊還有個比我更挑剔的參謀,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這個參謀就是我的好友白旖悠,主業服裝設計。人如其姓,無論春夏秋冬幾乎都是一身的白,多數還是鬆垮寬大的款型。
  我常調侃她,“旖悠,為了廣大人民的精神狀況著想,你三更半夜盡量少出門吧。”
  她的回應則是一記纖塵不染的笑,把直瀑的秀發往後一攏,繼續鑽研她的服裝設計。
  她在這方麵很有天賦和靈氣,畢業時間不長大小獎項卻已獲了七八個,我的幾件衣服還有幸出自她的大作。這次我邀她合股,在店裏也賣她設計的衣服。她又找來一個職校畢業的女孩兒小美,平時我們倆都沒空的時候負責管理店麵,一切籌備妥當,終於在三個星期後開業大吉。
  *
  夜色漸深,暗魅沉澱,放眼望去,已是滿目的霓虹閃爍。
  我站到街邊端詳著,店門上“R&B”兩個醒目發光的字母仿若音樂的旋律一般,歡快的跳躍流動著。
  這名字取自我和白旖悠姓氏的開頭字母,意思碰巧也是我最喜歡的節奏布魯斯,時尚又不失寓意,我偏著頭欣賞著,越看越滿意。
  “眼睛看飽了,也該填飽肚子了吧!”一回頭,俞奕祺正嘴角噙笑的站在那兒,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我低頭看表,已經九點了,肚子還真有些餓了。這些天我又上班又張羅服裝店的事,若不是他在旁提醒,一做起事情來就廢寢忘食的我說不定早就進醫院了。
  相比他的體貼,我這個女朋友當得真是很不稱職。其實他的工作並不比我輕鬆,不僅在兩所大學任教,還要兼顧和朋友一起合辦的谘詢公司,每天如此的奔波勞頓卻從未聽他抱怨過一次。
  我略顯歉意地望著他,“對不起哦,害你跟我一起挨餓。”
  “難得看見你這個樣子,挨餓也值了。”說著,牽起我朝車子走去,手掌幹燥而溫熱。和他在一起,常會有種被陽光籠罩的暖意。
  餐點一端上來,我已經顧不得什麽形象了,等終於滿足口腹之欲後抬起頭來,正對上了俞奕祺好笑的眼。
  我拿起餐巾擦拭嘴巴,“怎麽,被我嚇到了?”
  他搖搖頭,“你有可以嚇到我的地方嗎?”
  我裝作認真思考的樣子偏頭想了想,“好多,怕你招架不住。”
  他饒有興趣的一挑眉,“我倒是很期待。”說完,站起身來,“等我一下,去趟洗手間。”
  我打趣的說,“後悔了,想開溜?”
  他朗聲大笑,俯身過來在我麵頰印下一吻,“放心,就算開溜我也會結了帳再走。”
  他的動作親切、自然,不會給人刻意侵犯的感覺,相處這些天來,我們的關係也僅限於此,並沒有其他逾矩的舉動。
  我一邊等他一邊百無聊賴的噙著吸管喝果汁,敏感的察覺到似有視線投來,抬眸搜尋,和左後方一雙炯亮的黑眸碰個正著,是秦烈!前陣子聽說他出差了,在公司也沒見到他,應該是剛回來不久吧。
  “烈,你怎麽吃的那麽少啊,剛才不是還說餓了嗎?”他對麵的女伴發出嬌嗲的呼喚,害我差點忍不住把果汁噴出來。
  烈?真夠肉麻的。可惜從我的角度看不到那個女人的樣子,憑聲音的判斷也知道是個人比花嬌的尤物,他果然沒閑著,這麽快又找到了女伴。
  我舉起杯子俏皮的眨眨眼睛朝他致意,他沒一絲表情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下一刻,竟移開了眼光根本不予理會。
  沒風度的家夥!我轉回身來憤恨的在甜點上用力的叉了幾下送入嘴裏,俞奕祺剛好回來,見狀詫異的問我,“怎麽了?”
  我仰臉一笑,嘴裏嚼得咬牙切齒,“沒事,弄碎了吃著更過癮。”
  ***
  接連幾星期的勞頓,服裝店終於步上了正軌,我也得以一覺好眠,換來的是——第二天上班遲到了。
  我急喘著跑入公司大廳,掃了眼牆上的表,還好,仍有十分鍾的時間準備一會兒和廣告公司的會議。
  眼見著電梯的門就要在眼前關閉,我忙趕了幾步,“等一下”,舉起手裏的包一擋,電梯的門又重新滑開,我迅速的衝進去按下樓層,平緩下喘息,心裏思量著稍後開會的事。
  身後一絲徐緩深沉的氣息,輕輕拂過我的發絲,熟悉的男性氣息昭示著強烈的存在感,我扭動僵硬的脖頸回頭看,果然是秦烈,黑湛的眼眸正直視著我。
  電梯停在四樓,一個清潔工走了出去,密閉的空間隻剩下我們倆,他這才開口,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難得看見你遲到,想不到你們的關係已經這麽好了?”
  什麽意思,他以為我是因為昨天和俞奕祺共度春宵所以遲到了?
  我鎮定的轉過身麵向他,音色柔媚,“心理學家說,談戀愛會激發女性無限的工作潛能和熱情,這對公司也算是好事一樁吧!再說,你的速度也不慢啊,烈。”聽到這聲刻意仿效他昨晚女伴的稱呼,那雙濃黑的眉毛又擰到一處,眸底深處似有暗流湧動。
  沒想到這個玩笑竟能如此影響他的情緒,有趣有趣!電梯到達,門向兩旁滑開,我揚著抑不住的笑,步向辦公室。
  中午在餐廳吃飯時,齊雅茜壓低聲音說,“哎,你聽沒聽說,上午銷售部、財務部、技術部的主管竟然都被秦總給訓了一通,嘖嘖,百年不遇的慘烈啊。現在總裁辦的人和其他部門主管個個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下一個被炮轟的就是自己。”
  那個沒情緒的男人也會訓人?這種現象還真是難得一見。他若不滿意一般都板著個臉,話不多說一句就足以讓人周身發冷、膽顫心驚了。
  我喝了口鮮美的蘑菇湯,又慢條斯理的擦擦唇邊,“我還真想見識見識那個超級冰塊發威是什麽樣子?”
  話音未落,隻見馮希衛走到了桌前,一臉同情,“阮姐,秦總叫你吃完午飯到他辦公室去。”
  雅茜聽聞差點噎住,忙用一口湯拚命送下嘴裏的食物,長歎一聲,“你完了你,烏鴉嘴,一會就可以見識到冰塊發威的現場版了。”
  我不緊不慢的喝完餘下的湯,又品嚐完甜點,才在雅茜憐憫的目光中起身離開了餐廳。
  他想訓人是嗎?我自認工作到位,無可挑剔,沒什麽可怕的。
  不過對能看到他失控發火的樣子,我倒真有些期待。

  第五章
  很可惜,我並沒有見到冰塊發威的現場版,更可惜的是,隻差了一步。
  我到達總裁辦公室門外的時候,適逢他的一個行政助理從裏麵出來,神態緊張,擦拭著一頭的冷汗,見我要進去,他點頭試圖擠出一絲笑,那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不用說,肯定剛被老板訓完,我慶幸著自己已經吃過午餐了,否則那表情足夠讓我的胃部翻江倒海、食難下咽。
  我禮貌的敲敲厚重的實木門,然後從容的走了進去,他深幽的目光一路緊鎖住我,直到我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相比於我的優雅淡笑,他堅毅的麵龐則陰鬱暗沉,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典型的發怒症狀。
  我心中納悶,難道是欲求不滿?不可能,他昨晚明明有人陪伴啊,又是那麽會撒嬌耍嗲的女人,肯定把他伺候的身心舒暢。要不就是公司經營出現狀況了?可據我所知一切運轉正常,這個月公司的股票也是持續走高。
  我神態自若的看著他,大腦飛速的搜尋著原因。
  他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你午餐的時間還真不短!”
  嫌我來晚了?今天的午飯用時確實比平日長,離規定的一點半的上班時間隻剩十分鍾我才結束用餐。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時間的,可是又沒有耽誤上班。他總不會以此作借口衝我發飆吧?
  “那還要感謝公司的福利好,讓員工有如此美味可口的午餐吃,才會沉浸在美食中忘了時間,不過這樣才更有力氣幹活啊。說到底,還要歸功於秦總您領導有方,體恤下屬。”我聲音清脆響亮,不露半點心虛,仿似拍馬屁,實則堵住了他的嘴。
  看來這番回答讓他很不高興,因為我眼瞅著那雙劍眉又糾結到了一處,心中歎息著,做他的眉毛真是倒黴,一天至少得被擰個不下幾百遍。
  他深邃而銳利的黑眸定定的望住我,不置一詞,我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他叫我來到底有什麽事,隻為了互相對著大眼瞪小眼?
  “最近手頭的工作多嗎?”感謝上天,他終於又開口了。
  我狐疑的看著他,謹慎的說,“還好,不是很多。”難道有新的工作要交給我?
  他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開,方才僵冷的麵部線條也有些緩和,“下午把工作處理一下,晚上準備出差。”
  這麽急,“去哪裏?”
  “上海,這是機票”,他遞了過來,“那邊的市場拓展近期需要加大力度,你來負責這件事,順便給上海分公司的人做一下培訓。”
  這件事需要這麽急嗎?又不差這一天晚上。
  “我可以明天早上再去嗎,今天晚上有點兒事。”
  他微眯眼眸,“公事?”
  “呃……私事。” 剛跟俞奕祺約好的,今晚去他家裏做客拜訪他父母。
  陰沉的臉上滿是不悅,“阮總監,我想不用我提醒你,身為領導,還是要把工作擺在第一位吧!”
  好吧,他有理!懶得再看那張死板的麵孔,我一勾唇角還是淡笑,實則牙根都恨得癢癢,“我明白了。秦總,還有別的事嗎?”
  他搖搖頭,難解的眸光依舊定定的看著我。
  “那我就去準備了。”得到答複,我迫不及待地起身離開。
  一出總裁辦公室,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陰陽怪氣的大冰塊,不知道今天錯了哪根筋!在他的辦公室就如同置身於冰窖,寒徹周身。
  對,我得馬上泡一杯熱熱的西湖龍井,去去寒氣。
  ***
  一回辦公室,齊雅茜的電話就追來了,“怎麽樣,冰塊發威了?”
  “他下達指示,叫我今天晚上出差。”
  “難道是發配邊疆?”
  我撲哧一笑,驅散了心頭些許的鬱結,“沒那麽慘,是去上海拓展市場。”
  “奇怪,我總覺得他對你有點兒不同。”
  我語氣懶散,“你的意思是不是他也得罵我一頓才對?”
  “反正就是覺得不對勁兒,哎,你們之間不會真有什麽吧?”
  我笑罵了一句“三八”,掛了電話。
  這個八卦王還是慢了半拍,我們早已有過什麽了,還好已經結束,否則難保繼續下去不被她發現端倪。
  想到那個鐵麵無情的家夥就來氣,竟連一晚上的時間都不能通融。
  無奈,我隻好給俞奕祺打電話說明原因,他很體貼的說,“沒事,工作要緊,我父母也能理解。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別一忙起來又忘了吃飯。”
  我一一答應著,忍不住慨歎,“奕祺,你這麽好的男人怎麽會等到靠相親來交女朋友,我真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那頭的聲音帶著笑意,“噢,那祝賀我們達成共識,我也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他的回應總能讓我開心到無以複加。
  其實這問題相處沒多久我就曾問過他,他那時的回答是“寧缺勿濫”,這答案著實讓我小女人的虛榮心大大的滿足了一把。
  “我送你去機場?”他又體貼的詢問。
  “不用了,時間很緊,就不麻煩你了。我到上海再給你電話。”
  通話完畢,濃濃的暖意又盈滿了心房,終於緩和了剛剛在秦烈那兒沾染的冰冷。
  一切工作處理妥當後,我回家收拾好行李,又坐上計程車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直到在九點準時坐上了飛機,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
  望向窗外,夜色清朗,各種高飽和度的燈光看起來特別漂亮,璀璨但不淩亂。跑道上的燈光越來越遠,漸漸成了一條光豔的彩帶,我注視著,直到光芒完全消失不見。
  看著外麵墨黑的一片,心裏突然有些委屈。
  此時應是呼朋引伴大吃一頓、或是獨自在家休息放鬆的時候,我卻隻能慘兮兮的一個人,孤廖寂寞的奔波在城市的上空。尤其一想到秦烈正享受著嬌滴滴的美人恩,心中不免更加憤恨,嘴裏罵了句“臭男人”,我咒他今天晚上小弟弟不舉。
  “希望你罵的人不是我!”一聲戲謔從耳畔傳來,我扭頭一看,正是秦烈。
  他閑適的靠著椅背,沒有套領帶的白襯衫散開了兩顆扣子,袖子挽高,露出結實麥色的小臂,頭發也不若往常一絲不苟,垂了些劉海兒下來。
  我刹時有些訝然,表情一定呆愕得可笑,因為難得在他臉上展現的笑容正在一點點的擴大。
  誰說隻有女人善變,這個男人還不是白天像個瘟神,晚上又陰雨轉晴了。
  半晌,我醒過神來,“你怎麽在這兒?” 還好,剛才我沒把咒罵他家兄弟的那句話說出口。
  “出差啊。”今晚的他有些不太一樣,話語間竟有種男孩的狡詐頑皮在眉宇間閃過。
  “白天怎麽沒告訴我?”
  “我是老板,不必事無巨細的都向你報告吧。”
  “剛才我旁邊坐的不是你。”我晦暗的心情多半也源於那個禿頂老男人,本來就一肚子怨氣,旁邊還坐了那麽個礙眼的人。
  他一臉看到白癡的樣子,“換個座位還不是難事吧。”
  不對,我就是感到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兒,又接著問,“這種小事還需要你親自去上海?”
  他把視線移開,神色如常,“我認為很有必要。”
  他跟人說話時向來都直視對方,很少見他如此目光閃躲,一副心虛的樣子,一定有問題。
  “怎麽沒有帶小馮?”他每次出差幾乎必帶著馮希衛。
  他不耐的轉過頭來,眉頭緊蹙,“怎麽,你對和單獨我出差有不滿嗎?”
  答非所問!
  為了拯救他那可憐的眉毛,我停止了發問,懶洋洋的往椅背一靠,“豈敢不滿,小女子榮幸之至。”
  有他在身邊,我心裏平衡多了,最起碼旅程不是孤獨淒慘的一個人。
  愜意的愉悅讓我全身心徹底的放鬆,多日的疲憊和困倦一並湧了上來,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他看出我的倦意,說道,“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我放心的合閉雙目,沉沉睡去。
  這是我們第二次一同出差。
  上次出差是我們關係的開始,而這次,應該不會發生什麽了吧!  

  第六章
  事實證明,秘書確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雖然秦烈在上海的時間不會長,但工作量之大也急需找一個助手來分擔。
  “把馮希衛叫來不行嗎?”我在會議上向他建議。
  他不滿地投來一瞥,沉聲說,“他在總部還有事情要處理。如果可以的話,你認為我會蠢得想不到這點嗎?”
  得!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別開眼光,不再看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孔。這家夥越來越難以琢磨了,飛機上還好好的,不知什麽時候又變成這副德性了。
  負責分公司的方經理胖胖的臉上陪著小心的笑,“我盡快去安排一個得力的秘書給您。”
  消息一經傳出,各路人馬躍躍欲試,一時間去總裁辦公室送文件成了美差。整個上午婀娜多姿年輕貌美的女員工輪番上陣,爭奇鬥豔、美不勝收。就連中午在餐廳吃飯時美女們也不忘在秦烈眼前晃一晃,指望留個深刻印象好能當選秘書,有機會釣上這位鑽石王老五。
  下午開會時,方經理遞上厚厚的一遝材料,“這是秘書的待選名單,請秦總過目。”頗有皇上選妃的架勢。
  我幸災樂禍的坐在旁邊看熱鬧,沒想到他把攤開的文件一合,大手朝我一指,“我考慮過了,這裏隻有阮清最清楚我的工作流程和要求,所以這段期間就由她暫時代理總裁秘書的職位。”交待完畢,便扔下眾人起身離開了。
  我對著關上的大門呆愣片刻,目光又掃回方經理納悶的神情,這才醒過味兒來。立馬起身氣呼呼的一路從會議室飆到總裁辦公室,門也沒敲就衝了進去。
  秦烈正若無其事的批閱著文件。我雙手撐著桌麵,俯身直盯向麵前這個陰險莫測的家夥,“你是什麽意思?”
  “我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他抬起頭,眸底有一刹奇異的光閃過。
  我無暇考慮這奇怪的眼神,“為什麽非要我?我還有別的工作要做,你想累死我啊?”
  他往後一靠,嘴角勾著自若的笑,“目前這工作隻有你最合適”,又加上一句 ,“我會付你額外的薪水。”
  呃,這個嘛……倒還可以考慮,可是,“還有別的理由嗎?”我總覺得蹊蹺。
  “你最不可能有非分之想。”
  此言不假,我的確不會給他帶來那方麵的困擾。人在屋簷下,再想想又鼓脹幾分的荷包,我隻好咬牙接受,“承蒙秦總看得起,我會努力工作的。”
  轉身剛走到門口,他磁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幾分戲謔,“我喜歡你這件白色蕾絲內衣。”
  我低頭一看,襯衫胸口的紐扣不知何時崩開了。那我剛才俯身質問他的時候豈不是……難怪他會有那樣的眼神。
  管他呢,反正沒穿衣服的樣子也被他看過不知多少遍了。
  我壓下心頭的懊惱,回過身麵向他,極盡誘惑的、緩慢地係好鈕扣,滿意地看到他起伏漸快的胸膛,嫵媚的一笑,“真巧,我男朋友也很喜歡這件內衣。”
  說完便轉身離去。
  他是老板,自然有掌控我的優勢;但我是女人,同樣也有對付他的優勢。
  *
  作為總裁秘書,我和秦烈的辦公室是個沒有門的套間,因此就連渾水摸魚偷個懶或煲電話粥的機會都沒有。
  我隔著一層玻璃牆第N次將憤恨的目光射向那個男人,他正渾然不覺的埋頭工作。眉頭緊皺,黑眸微眯,幾縷劉海垂落在飽滿的額頭,專注的神情竟讓我覺得出奇的帥。
  手機突然在桌上震動出聲,我飛快的接了起來,“吃午飯了嗎?”這兩天每到吃飯的時間,俞奕祺都會打電話提醒我。
  我看了眼表,已經快十二點半了,和那個工作狂在一起總會耽誤吃飯。
  “還沒,一會就去吃。”
  “定好什麽時候回來了嗎,我去接你。”
  “還不知道。”提起這個我就鬱悶,都快一個星期了秦烈也沒定下來回京的時間。
  “撅嘴了?”溫柔的聲音帶著笑意。
  我瞧向擺在桌上的小鏡子,嘴唇可不翹得老高。不由撲哧笑出聲來,“你怎麽知道的?”
  “觀察中得來的,你一不高興就愛撅嘴,有時還會瞪大眼睛。”
  “那是不是很醜?”我照著鏡子擺出那副樣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一點都不醜,很可愛。”他說的誠摯,我聽得甜蜜,還故意矯情的說,“奕祺,你再誇我就不好意思了。”
  “你不好意思的樣子也很可愛。”
  我喜歡這個男人,他永遠知道我想要什麽,不像那個冷酷的男人,總是陰陽怪氣的。我又轉頭望向秦烈,不知何時他已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正看著這邊。
  “好了,你快去吃飯吧,晚上再聊。”俞奕祺適時地結束通話。
  我忙應承著,掛掉了電話。
  “走吧,去吃飯。”秦烈抓過外套,站起身來。
  我跟在他身後小聲地埋怨著,“餐廳裏好吃的飯菜早被搶沒了。”音量卻足夠讓他聽見。誰讓他這麽廢寢忘食地工作,連帶我午飯都吃不好。
  他突然停下腳步,害我一頭撞了上去,揉著發痛的鼻頭,我有點惱火,“幹嘛突然停下來?”
  他沒回答,隻是問我,“你想去哪裏吃?”
  什麽意思?我兀自在心裏消化著這句話,“哪裏都行?”
  “隻要別太遠,下午2點還有會要開。”
  我的鼻子立時不痛了,拽著他的胳膊就往電梯走,“不遠不遠,開車十分鍾就到。”
  *
  到了地方坐定後,他眸光掃視了一圈,最後回到我的臉上,“這就是你想來的地方?”
  我篤定的點點頭,“就是這裏。”
  這是一家港式茶餐廳。從外觀來看有種很古樸的味道,未經雕飾的紅磚牆,樸素的木質招牌和裏麵的木質桌椅,還原了茶餐廳開創之初那道地、草根的本來麵目。不像大多數茶餐廳已然變了味兒,成了摩登高雅的消費場所。
  而且這裏的食物地道且美味,嚐過一遍讓人再難忘懷。我也是一次逛街累得不行時誤打誤撞進來的,從此每回到上海必來光顧這家餐廳。可惜這次出差每天都要從早忙到晚,一直沒空過來。這下可得吃個過癮,隻是要確定一個問題——
  “你請客?”
  他偏頭看著我,眼裏盡是無奈的笑意,“奇怪,我自認在薪水上從未虧待過你,怎麽你從來沒請過我?”
  “我們倆相比總歸是你比較有錢,而且還是一個大男人,所以請客也是天經地義的。你總不會跟我計較這些吧?”我論據十分充分,心裏還有一句沒說出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好好,我請客”,他認命的答應,又加上一句,“免得在辦公室裏老被某人惡狠狠地瞪著。”
  他發現了?這個狡猾的家夥,明明知道卻不動聲色,怎麽什麽都瞞不過他?
  我心裏更添憤恨,招手叫來服務員,菜單都不看,直接便說,“我要一杯奶茶、一碗雲吞,一份蝦餃,一份蛋撻,一份菠蘿油。”賭氣地將菜名一口氣說完,我揚臉看他的反應。
  他微挑眉毛,不予評價,瞅著菜單點了一份碟頭飯和冰咖啡。待服務員走後,才開口問我,“你胃口不錯,吃得了嗎?”
  我早打算好了,“吃不了打包帶走,作下午茶。”想到午後能有美味菠蘿油的陪伴,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服務員剛把奶茶端來,我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還不忘用舌尖把唇邊剩餘的奶漬卷走,好香!我滿足得眼睛和嘴巴都彎成了月牙。
  一杯奶茶的好壞直接決定了一家茶餐廳的水平,奶與茶搭配比例恰當,才能達到最好的口感。這裏的奶茶夠香濃,夠綿滑,喝完一口,還有濃濃的餘香在口腔裏縈繞。
  他的眸光有點不解和意外,“一杯奶茶就讓你這麽滿足?”
  這個男人從來都把吃飯當戰鬥一樣,自然不會享受美食。我把杯子推過去,“嚐嚐看,真的很好喝。”
  他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小口,抿抿嘴唇,“還行。”又推了回來。這算是他很高的評價了,凡事他總會挑出點毛病來。
  “不想來一杯?”
  他搖搖頭,“還是覺得甜。”
  所有的餐點都上齊了,我不再多說一句話專心品嚐起來。
  待一切打掃幹淨,我滿意地拍拍肚子,“飽了。”
  “這是我第二次看你這麽吃飯。”
  我根本沒和他吃過幾次飯,因為要避嫌,所以僅有的幾次基本也是和大家在一起吃工作餐,我印象中沒有哪次這樣吃過。
  他看出我的疑惑,“我遇見你和那個男的吃飯那天。”這話怎麽聽著那麽別扭。
  他又接著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員工呢。”
  我像個饜足的貓般懶懶地托著腮,“哦,那是因為服裝店剛開張,忙到九點多才去吃飯,餓得不行了。”
  “這麽快就開張了!”
  “是呀,如果你女朋友想買衣服,不如帶她去我那兒,一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包你滿意。”嘿嘿,也一定狠狠敲你一筆。
  他濃眉一緊,神色又透出幾分不悅,“我們該回去了。”說完叫來服務生結帳。
  回公司的路上他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我隻顧揉著鼓脹的肚子,對他一天八遍的變臉已經習以為常。隻是心裏有點懊悔,怎麽沒趁他剛才心情好的時候問問何時回去。
  唉,隻好再找機會了。

  第七章
  新天地、恒隆、連卡佛……我在白紙上勾勾寫寫了一片,籌劃著一會兒的逛街路線。好不容易今晚可以不用加班,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準備痛痛快快血拚一場,順便為我的服裝店進些新貨。
  正支著腦袋想得出神,身旁傳來指節敲打桌麵的聲音,抬頭一瞧,秦烈不知什麽時候站到辦公桌前,眸光略過我麵前的紙張,音調還是一貫的低沉,“我是不是該慶幸有這麽好的員工,都到下班時間了還為IT產業的發展而冥思苦想?”
  紙上寫的I.T是一家來自香港的名牌店鋪,更何況和諸多商場的名字連在一處,他心知肚明這和工作無關,話語中顯然含著暗諷。
  我若無其事的笑笑,團起那張紙扔進廢簍,“如果老板想要給我加薪予以表彰,我也沒意見。”
  “貪財的女人,你的薪水再漲就快趕上我了。”
  “罪過罪過,是我太笨了,剛剛誤解了秦總的意思”,我拎起手包,“為免惹您生氣,我還是馬上消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說著就往門口溜。想到琳琅滿目的購物廣場,眼前盡是華麗的時裝飄來蕩去,心中鳴奏起貝多芬的歡樂頌。
  “等一下。”他伸手拽住我。
  我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和不快,強擠出笑容問,“還有什麽事?”
  他似乎很受用的看著我的強顏歡笑,嘴裏蹦出一句我最不想聽的話,“等會兒一起吃晚飯。”
  我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秦總,您忘了嗎,七點要和廣告公司的程總吃飯。”
  “我沒忘,就是要你跟著。” 他獨斷專行的態度根本就不容人拒絕,
  我有些微惱,“我沒這個義務吧?”何況這兩天他去應酬也並沒要求我在旁陪同,為什麽偏偏今天非要帶著我?
  “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秘書,而且還是負責市場的領導,跟我應酬廣告公司的人也是份內的工作。”他說得有理有據,無可辯駁。
  這句話立刻將我從快樂的購物天堂打落下來,高昂的情緒也隨之迅速崩垮,背景音樂由歡樂頌變成了淒慘的小白菜。眼見美麗的衣裳越飄越遠,愉快的血拚時光就這麽泡湯了。
  究竟是誰發明了應酬這種社交活動,如果讓我知道,會花一輩子詛咒那個人。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我還有點事,七點準時在這個地方見。”他塞給我一張名片就轉身出門了。
  我咬牙攥緊了那張名片,憤怒的火焰越漲越高。
  他要我陪他應酬是嗎,好,我會盡力讓他滿意的,滿意到下一次他絕不會再有這種念頭。
  *
  七點整.我準時出現在了飯店門口。
  果然,秦烈見到我的瞬間臉色鐵青, “你怎麽穿成這樣?”
  我和秦烈住的酒店與公司隻有一街之隔,所以剛才我有足夠的時間換了裝扮。這件剪裁合體的細肩帶桃紅色連身洋裝,強調出我白皙的膚色,雖然不透不露,但其絲緞的質地嚴密合縫的勾勒出婀娜的曲線,又美又豔,愈加引人遐思。
  這可是白旖悠的得意之作,我還沒來得及穿出去過,在家裏試穿給齊雅茜看時,她高聲直呼哪天要想泡吧不花錢,就一定帶我穿著這身衣服去。
  眼見秦烈的臉倏地陰沉下來,我心裏笑開了花,臉上還裝傻充愣,“怎麽了?”
  他濃眉緊皺,“為什麽換衣服?”
  “我特意打扮得漂亮點陪你應酬,秦總不滿意?要不我再回去換一件?”他的反應都在我計劃之中,現在就隻等他不耐煩的大手一揮趕我回去。
  對麵的黑眸危險的眯細,“你是故意的?”
  我掩住心虛,瞪大眼睛繼續裝傻,“什麽故意的?”
  “秦烈,你們怎麽還不進去,在外麵站著幹嘛?”一聲呼喊傳來幫我解了圍,卻也脫離了我的計劃。
  我循聲望去,如果沒猜錯,他應該就是廣告公司的總裁程浩揚。沒想到他這麽年輕,俊朗的麵孔笑意粲然,但卓爾不凡的氣質和眸中偶爾閃過的精光,顯示著他並非泛泛之輩。
  見他猶疑的眼神,我大方的伸出手,聲音刻意的嬌嗲幾分,“你好,我是秦總的秘書阮清。”雖然我們兩個公司合作已久,但我從未見過他,隻和他手下的負責人員打過交道。
  他一愣,隨即坦然握手,“你好,我是程浩揚。”然後意味深長的瞥了秦烈一眼,笑開了,“我以為秦烈身邊隻有男秘書,沒想到竟會見到這麽……漂亮的女秘書。”
  “程總過獎了!”我掩唇輕笑。漂亮?他想說的恐怕不隻是這個詞吧。
  秦烈冷哼了一聲,“進去吧。”抬腿就往裏走,我們倆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酒席過半,我心底的憤恨有增無減。這哪裏是商業應酬,分明就是老友敘舊。
  原來秦烈和程浩揚是從小的玩伴,隻不過長大後一個在北京發展,一個在上海打拚,事業都經營得有模有樣,如今還建立了緊密的合作。我聽著席間他們倆的談話,大概得出如此結論。
  可惡的秦烈,我根本就沒必要陪他來這一趟!
  吃完飯後,程浩揚又提議帶我們去他參股的一家夜店消遣。
  我仍惦記著趁商場關門前趕去逛街,忙擺出明事理的樣子,聲音甜得膩人,“程總,不如你和秦總去好好玩吧,我跟著恐怕會掃二位的興!”心裏企盼著他確有此意,巴不得讓我先走。
  “阮小姐一定是誤會了,那家夜店是正當的營業場所,你跟著去並沒什麽不妥,況且……”程浩揚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我的衣服,“今天你穿的這麽漂亮,不去還真是可惜了。”
  我一時語塞,扭頭看向秦烈,他麵無表情的說,“一起去吧。”
  血拚的希望徹底破滅,我沮喪的垂頭看向這身裙子,突然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
  這家夜店的擺設和裝潢有著不誇張的精致,不露聲色的奢華。四周是紅色的大圓柱,幽幽的燈光從上傾瀉而下,整個店裏透著暗房般的紅色光芒,散發出靡魅的邀請。夜色賦予它鮮活的生命,燦爛而恣意的招搖著,更讓身處其中的人有著自由釋放的欲望,感受著不可琢磨的奇妙。
  舞池中星星碎碎的燈光從跳舞的人麵上流過,曖昧的激情從舞池中漫溢而出,未沾滴酒卻有揮不去的醉意。
  我從化妝間回來,還未走到座位,迎麵而來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士邀舞,“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不遠處的沙發上秦烈他們還在啜酒閑談,我心想和他們在一起也沒什麽可說的,便頷首微笑,“我很樂意。”
  剛走進舞池將手搭上對方的肩頭,我忽然感到腰間一緊,回眸對上程浩揚皮皮的笑,“阮小姐,你剛才不是答應和我跳的嗎?”
  我雖有些不解和意外,還是禮貌的回絕了那個男人,隨即輕搭上程浩揚的肩膀,慢移舞步,“我怎麽不記得什麽時候有幸得到程總的邀舞了?”
  他眉眼帶笑,“如果我不來,隻怕就該是個噴火龍過來了。”
  噴火龍?這個形容還真有趣,難道秦烈又生氣了?
  我穿過舞動的人群望去,秦烈的眸光直直的冷冷的射過來,眼底有著不容錯辨的怒火,害我打了個寒顫。誰又惹到他了?
  “你和秦烈到底是什麽關係?”耳邊傳來程浩揚好奇的探詢。
  我戒備的瞅著他,“程總是什麽意思?”
  他誇張的瞪大眼睛,“咦,奇怪,阮小姐剛才嬌嬌嗲嗲的聲音哪去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這個狡猾的家夥,肯定早就看出來了,還一直裝模作樣。
  我但笑不語。自知和這種人還是少說話為妙,免得被他抓住更多的把柄。
  他別有深意的打量著我,“你知道嗎,秦烈在你身上破了很多例。”
  “哦,例如?”
  “例如我第一次見他身邊啟用女秘書,例如他和我吃飯時從沒帶過女伴你是第一個,例如我發現你是唯一他能容忍跟他公然叫板的人。”
  我把驚訝壓在心底,臉上笑得從容,“如果確實如此,那我還真是榮幸。”
  “最有意思的是,你居然能讓那個總是冷冰冰的家夥情緒失控。”
  我隻是淡笑,不置一詞。
  程浩揚一挑眉,“你不信?” 唇邊勾起難以琢磨的笑,讓我直覺不妙。
  未等我反應過來,他的頭已壓低下來貼近我的耳朵,雖未碰觸卻足以給外人造成曖昧的錯覺。
  我剛想掙紮,耳畔傳來他憋著壞笑的低語,“別動,你馬上就能驗證我說的話了。”
  
  第八章
  發生了什麽事?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努力調適著焦距,確定堵在麵前的是個穿著深藍襯衫的男性胸膛。
  這襯衫很眼熟,是……秦烈的!
  等等,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緒。剛才我正和程浩揚跳著舞,忽然胳膊被人猛地一扯帶出了舞池,直到現在還是暈頭轉向的。
  是秦烈把我拉過來的?
  這就是程浩揚所謂的——情緒失控?
  正想著,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大掌遞過來一支手機,“你電話響了。”
  我看了眼閃爍的屏幕,是齊雅茜的來電。
  至於嗎,就為了一通電話不由分說地把我拽出來?我狐疑地打量著麵前這張沒有溫度的冰臉,揣著滿心的疑惑找到走廊一處僻靜的角落接起了電話。
  “阮清,你有什麽事?”
  “大姐,你給我打電話,還問我有什麽事?”
  “我是看到有你的來電才給你打過去的。”
  我完全糊塗了,“我的來電?”
  “對呀。我剛洗澡出來,發現手機顯示有六個未接來電全是你打給我的,還以為你有什麽急事,就趕緊給你打過去了。”
  我明明沒給她打電話,手機一直放在座位上,難道是秦烈撥的電話?他為什麽這麽做?
  “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想找你……聊聊天。”我隻有順口胡掐。
  “就為聊天給我打了七遍電話!不會是遇到什麽難題了吧?”她在那邊兀自猜想著,“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和秦總每天朝夕相處,結果日久生情、幹柴烈火、生米煮成熟飯了?”
  天!我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個女人三句話不離八卦。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們什麽事也沒發生。”雖然我和他在酒店住對門,但絕對是規規矩矩的。
  她高昂的興致低落下來,“不是這樣啊,那要找我說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很無聊。”我盡量說出不致使她懷疑的話。
  她同情的附和著,“是哦,每天都對著一張撲克臉是挺無聊的。你哪天回來?”
  “還不知道。好啦,我沒事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已無心應付她,仍在納悶著秦烈的怪異舉動。
  “哎,不對,你今天怎麽莫名其妙的……”沒等她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她覺得莫名其妙,我還覺得莫名其妙呢,秦烈到底在搞什麽鬼?
  我用手機敲了敲額頭,還是想不明白。
  一向靈光的大腦此刻有些運轉失常了。
  *
  回到沙發座,詭異的氣息流轉在他們二人之間。
  秦烈陰沉著臉掃了我一眼沒吭聲,程浩揚則笑容滿麵地問,“阮小姐有事情嗎?”
  “謝謝程總關心,隻是朋友的問候,沒什麽事。”
  “你這麽漂亮,一定是男朋友不放心打電話來查崗吧?”
  我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如此說來,那程總的電話豈不要接起個沒完了?”
  他一臉驚喜的模樣,“沒想到我在阮小姐眼裏竟然這麽帥,真是太榮幸了,來來,我們這對俊男美女怎麽也得喝一杯吧?”
  “好啊。”我優雅地舉起酒杯,和他輕輕一碰,熱辣的威士忌燒著喉嚨一路而下,渾身都烘得暖暖的,很舒服。
  “小姐,現在您方便和我跳一支舞嗎?”我仰臉一瞧,又是剛才邀舞的那位男士。
  “當然可以。”我本來心裏就略帶歉意,於是很痛快地答應著站了起來。
  誰知還未邁出一步,胳膊就被人有力的拽住。我一個踉蹌往後倒跌回座位,轉瞬間又被拉了起來。
  完了,我又暈了。
  片刻,我穩定心神,瞪視著身旁的秦烈,他今天把我當陀螺耍了是不是?
  他的臉緊繃著,連帶聲音也是一樣,衝一旁呆站的男人說,“她不能跟你跳舞,因為我們該走了。”
  突如其來的道別讓我一愣,那個男人聽聞隻好黯然離開。
  程浩揚一臉遺憾,“真可惜,我和阮小姐的舞還沒跳完呢,隻好下次再找機會了。”
  我勉強地擠出笑,“等程總來北京,我一定好好招待。”
  “一言為定,我一定去!”
  秦烈瞥了我們一眼,邁開大步朝門口走去。
  我拿起手包,“程總,我們先走了,再見。”
  程浩揚手撫著下巴,笑得像隻奸計得逞的狐狸,“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
  車裏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我閉目養神,懶得再看一眼那張黑沉的麵孔。
  真是佩服馮希衛,居然能跟在他身邊那麽長時間。我做了一個星期的秘書就已經受夠了,繼續下去難保不會神經錯亂!
  “你今天和程浩揚聊得很開心?”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據實作答,“他這個人挺有意思的。”
  他的眉毛攏成了陡峭的山峰,冷哼了一聲,“別忘了,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怪了,他幾時這麽有道德感了?我故意頂著他說,“男未婚女未嫁,我還有權利選擇呀,再說了……哎……你闖紅燈了!”前方那麽醒目的紅燈,他就這麽開過去了。
  秦烈低咒了一聲,扭頭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
  豈有此理,他自己闖了紅燈幹嘛瞪我?
  我鬱積了一晚上的火氣升騰起來,待車子一停,我甩上車門就往二樓的房間走,壓根沒理他。
  剛鎖好房門,就聽到震天響的拍門聲。
  我火大的打開門,“還有什麽事?”
  他的黑眸燃燒著陰陰的火,讓人膽戰。
  我挺直脊背,鎮靜的回視他,“如果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我正欲關上門,卻感到門板被猛地一推,他像陣狂風似的,跨步上前把我勾入健臂之中,“砰”地反手關上門。
  寬闊的胸膛緊壓過來,我的背重重地撞上了門板,疼的一咧嘴,他俯下頭粗暴地吻住了我的唇。
  該死的男人!
  我毫不客氣地咬住他的下唇,他吃痛的低吟了一聲,卻並未放開我,單手鉗製住我的下頜,吻得愈加放肆而激烈,我感到肺裏的空氣都要被吸光了。
  半晌,他才粗喘著停下,額頭抵住我,恨恨的說,“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我不耐的推開他,“那你就離可惡的女人遠點。”
  這舉動卻刺激他將我摟得更緊,低聲在我耳邊警告,“你要再敢這麽推我,後果自負。”
  我不以為然地輕笑,又推了一下,“你想怎麽樣?”
  他驀地將我打橫抱起,走向房中間的大床,身體懸覆在我的上方,目光炯炯地盯住我。
  我望進他已染上深幽色澤的眸子,“你……該不是要做那件事吧?”
  他劍眉一挑,“有何不可?”
  “我們可已經分手了,你總不會忘了當初自己定的約法三章吧?”
  “當然沒忘,我記得並沒規定分手後不能上床啊!”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平日最注重原則的男人,他居然能說出如此近乎賴皮的話?
  我隻好搬出他剛才的話,“你別忘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的眼眸倏的一眯,掠過的寒光惹人心驚,旋即恢複如常,慢吞吞的說,“那有什麽關係,反正男未婚女未嫁。”
  臭男人,拿我氣他的話來堵我。
  我就不信逼不退他,“這件事至少要你情我願吧,可惜本人並不情願跟你上床。”
  他邪肆地上下打量著我,“哦?我還以為你穿成這樣就是為了誘惑我呢!”
  我再次後悔穿了這件裙子,表麵依舊神色自若,“你誤會了,我絕無此意。”
  他眼裏流露出勢在必得的決心,“相信我,你會變得情願的。”
  看情況我似乎拒絕不了這個無理的要求了。
  他的唇再度落下堵住了我的抗議,健碩的身軀熨貼著我,使彼此的身體不留一絲縫隙,緊緊密合。遊走的手掌溫熱了我的肌膚、血液,直達心口。熟悉的狂野吮吸一下子就崩陷了我的理智,如電流般的觸感震得我七葷八素。
  我虛軟地沉淪在他的懷中,被他強悍的氣息一點點地征服,昏眩鋪天蓋地而來,早已忘了反抗。
  突然,外麵的走廊響起了女人尖聲的嬌喊伴隨著敲門聲,“烈,是我,開門呀!”
  我陡然清醒,是秦烈的女朋友來了!

  第九章
  我用柔膚水浸滿了化妝棉,對著洗手間的鏡子使勁兒地拍了拍額頭中央,還是散不去心裏的那股別扭。
  秦烈不知道發什麽神經,一早就來敲我的房門不說,交代完今天的工作後,竟然……俯身在我額心印下一記輕吻,害我迷糊著睡眼像傻子一樣在房門口呆站了半天,直到他下了樓才醒過味兒來。
  不是我大驚小怪,實在是這個吻和以往相比太不尋常。
  接觸一年多,我習慣了他天昏地暗、暈頭轉向的激吻,還不曾感受過他如此溫柔的親吻,如同對待親密愛人一般。對,怪就怪在這兒,他剛才的舉動竟讓我想到了——溫柔,這個從來和他絕緣的詞匯。
  我又用粉撲狠狠的摁了摁腦門,仍擦拭不掉他留下的古怪氣息,這古怪的感覺從昨晚就開始了,一直延續到現在。
  昨天晚上……唉,想起來就一肚子氣。
  我聽見走廊那個女人的喊聲,便撐起手臂推他起身。
  秦烈卻蹙起眉滿臉的不高興,“你又想幹嘛?”
  “你沒聽到嗎,外麵有人找你!”
  “我聽到了。”
  “那你還不快起來?”
  “我為什麽要起來?”
  我挫敗的看著這個色令智昏的家夥,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反駁什麽。
  這時,體側傳來一陣震動。他從衣兜裏掏出手機,皺眉看了看上麵的顯示,理也不理就丟在一旁任它震個不停。
  十有八九是外麵那個嗲女敲不開門打的電話。
  我抓住機會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女朋友一定等急了,快點起來吧,否則她該走了。”
  真是白白浪費了我的這番唇舌,因為門外的人顯然失去了耐心,踩著高跟鞋的腳步聲隻徘徊了一個來回,便漸漸遠了。
  秦烈緊盯著我,沉默良久後說,“你這麽想趕我走?”
  “基於我們倆現在的關係,這樣做總歸不太妥當吧?何況你女朋友又來了,就更不合適了。”
  “她走了,現在合適了嗎?”
  雞同鴨講!我突然發覺和他交流的乏力感。
  強忍下不滿,我發揮最大的耐心說服他,“你現在追她回來還來得及。再說了,一個舊愛,一個新歡,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會選擇後者。”
  “我這個人比較念舊。”
  我終於失去了耐心,冷冷的回答,“可惜我是個喜新厭舊的女人,所以抱歉不能配合你了。”
  秦烈的眉頭越鎖越緊,神色凜然,寒氣逼人。
  “短短一個月,你和那個男人就好成這樣了?”
  “你和你女朋友還不是一樣,彼此彼此。”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低聲喝吼。
  我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難道是床伴?”
  “你這個女人真是……”他蠻橫地壓下身軀,又低頭堵上了我的唇。
  臭男人,休想再占我便宜。
  我伸手在他背後狠狠一掐,又扭轉了360度。他悶哼一聲,熱氣噴到我的臉上,動作略有停頓。
  我趁他恍神時從他懷裏掙脫,翻身欲跳下床去。他動作更快,準確地擄獲了我的腰,將我帶回床鋪,寬闊的胸膛又壓了下來。
  “你就不能安分點兒?”
  “你就不能放開我?”
  “不能。”
  “那我也不能。”
  “你……”看得出來他氣得不輕,鐵青夾灰的臉繃得僵僵的。
  我正得意著,沒防備他猛地一把撩開了我的裙擺,大手尋索著拉鏈,分明想要脫下我的裙子。
  我拚力掙紮也推不開那迫人的身軀。
  這一輪的攻勢可謂雷霆萬鈞,不可抵擋,眼看我的城關就要失守。
  兵不厭詐,既然不能采取硬攻,我自有別的招數,一個他“根本”無法再提起興趣的招數。
  雙手在他的發尾交叉,我勾緊他的脖頸,舌尖靈巧地挑逗著他,大腿磨蹭著他胯部的敏感處。
  察覺到我的迎合,他稍稍一愣,旋即完全放下戒備,更火熱的投入到這場男歡女愛。
  我感到一個硬物正灼燙地緊貼著我的小腹。
  時候到了!
  我曲膝向他胯間用力一頂,隻聽耳邊一聲咒罵,他翻到一邊,身軀彎成奇怪的姿勢側躺著,緊咬牙關,青筋直跳,“你居然敢這麽做!”
  “嗬嗬”,我笑著起身整理淩亂的衣服,“我已經明確表示過我不想做了。所以這件事情教給你,永遠不要強迫女人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可想而知,他自然無法也沒有興趣再繼續下去,扳回一局的我也睡了美美的一覺。
  但怎麽也沒料到他居然一大早又上演了這麽一幕,讓我如墮雲霧,別扭至極。
  我們倆到底在幹嘛,打拉鋸戰嗎?  

  第十章
  偷得浮生半日閑。
  難得秦烈上午不在,我快速處理完手頭的工作,閑適地往椅背一靠,享受著得來不易的悠閑時光,連迎麵射來的陽光都不覺得刺眼了。
  這段時間實在忙,還每天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刺激著,我已經很久沒和俞奕祺痛痛快快地聊過天了。
  啜了口剛沏好的龍井,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阮清嗎?”溫沁入心的聲音又從彼端傳來。
  我彎起了唇角,“是我。沒打擾你工作吧?”
  “沒事,我開車呢。你要回來了嗎?”
  “那要看你有多想我嘍?”我仰著臉兒,翹高的二郎腿晃呀晃的。
  他笑得爽朗,“想極了,真的。不知阮大小姐可否體恤我迫切的心情,早點回來?”
  我聽得心裏美滋滋的,隻是一想到那個難以琢磨的男人,情緒轉瞬間又低落下來。
  “唉,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呢?”
  他安慰著唉聲歎氣的我,“沒關係,如果這周你還不回來,我一定抽空去找你。”
  “真的?”側頭瞧著鏡子裏那幸福的小女人模樣,我的唇角又彎了起來,“還是別耽誤工作,有你這句話我就很高興了。”
  “我可不是說說而已的……”
  聽著他的溫柔輕語,我湊近茶杯,任由濃濃的香茗之氣熏熱了嘴畔。深深地吸一口茶香,嗯,清新怡神,煞是舒服。
  再吸一口,咦?
  怎麽飄來一股女人的香水味?
  我詫異地撩眼一瞧。
  隔著升騰的嫋嫋熱氣,一位超級豔女赫然眼前。
  風情萬種的波浪長發披瀉肩頭,精致的濃妝讓本來年輕的臉老了好幾歲,一身GUCCI的新款裙裝突出了她凹凸有致的好本錢,飽滿的胸部呼之欲出。這件夏裝我曾在雜誌上見過,也很喜歡,它將東方的絲綢與印花加以新式的剪裁設計,體現了古典與現代的完美結合,絲綢的光澤更讓裙裝有種複古的華麗感。
  不過縱然再好看,也隻適合出席晚宴派對之類的場合,光天化日穿成這樣未免過於誇張招搖了。
  這女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我兀自想著。與此同時,她也正打量著我,滿臉的敵意。
  美女的最大天敵就是另一個美女,這種神情我再熟悉不過了。
  “秦烈在嗎?”豔女開口了,話語中的驕縱之氣表露無遺。
  一聽聲音我便可以確認,她就是秦烈的那個嗲女友!
  嘖嘖,秦烈怎麽找了這麽一個主兒?
  我刻意嬌柔地對電話那頭說,“奕祺,我現在有點事,有空再給你打哦!”
  掛了電話,我再望向她,不出所料的看到那敵意已消失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友善的假笑,“你是秦烈的秘書吧?”
  我宣告名花有主的策略顯然奏效了。
  “是的,秦總上午有事,還要過會兒才能回來。請問你和他有約嗎?”
  “我們很熟,我就在這裏等他好了。”
  “那你請這邊坐。”
  我把她引領到秦烈的辦公室,倒了杯咖啡。
  察覺到她不住審視的目光,我明白她的疑慮還未全部打消。
  齊雅茜曾經說過,“阮清,你應該慶幸遇到了男領導,如果換個女的,就憑你這副狐狸精長相,一輩子也升不了職呀!”
  步入社會這幾年,我也吃過這方麵的虧,如今已深諳此中之道,女人的嫉妒心可是恐怖的很,爆發起來威力不亞於核武器。若非有關自身利益,我絕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因此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撇清和秦烈的關係。
  “恕我冒昧,你是秦總的女朋友嗎?”
  她難掩喜色,表麵還矜持著,“怎麽,秦烈提過我嗎?”
  “是呀”,我頓了頓,又麵有難色的樣子,“說起來我還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呢?”
  “什麽事,你說啊!”她急不可待。
  “我就是怕秦總怪我多嘴。”
  “我不會跟他說的,到底什麽事?”
  “是這樣的,秦總昨天讓我幫他挑選幾件女裝,還描述了大致尺寸,我今天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要給你的。秦總可真有心,他一定是想給你個驚喜。”
  她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嗎?”
  “當然,你看,昨天他還跟我商量送你哪件合適來著。”
  我把手機裏存儲的自己店裏的服裝圖片遞給她看,“這幾件都是由獲得國際大獎的時裝師設計的,而且絕對不會和別人撞衫。”
  這些輔以燈光效果的圖片是我特地拍下來,準備隨時推銷用的,眼前的這條大魚,我當然不能放過。
  我抓住了此類女性的最大心理特點,既然舍得砸錢買衣服,自然不希望和別人穿得雷同,具備一切流行因素又獨一無二是她們的首選。
  她果然看得眼裏放光,“這些衣服確實很漂亮。”
  那是,經過白旖悠的巧手,R&B的服裝毫不輸給世界名牌
  我適時地遞上名片,“我叫阮清,這個服裝店我也有股份,你感興趣的話,還可以回北京後親自到店裏去試試,如果不合身還有專業的設計師為你修改。”
  “好啊,我很喜歡,找時間一定去。”
  目的達成,“談了這麽久,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
  “我叫唐芮妮。”
  我恍然大悟,終於知道為什麽她這麽眼熟了。
  唐芮妮,著名房地產大亨唐紀年的獨生女,去年剛剛大學畢業,便涉足模特界,已經小有名氣,我在娛樂雜誌上曾經見過她的照片。
  我就說嘛,秦烈豈會做無利的買賣,前陣子聽說他要進軍房地產,沒想到手腳這麽快,居然找到了一條如此便利的捷徑。
  看來,她當上老板娘的幾率很大了,我連忙又拍著馬屁,“唐小姐,你的身材穿什麽都好看,長得又漂亮,難怪秦總為你費盡心思挑選禮物呢。”
  唐芮妮心花怒放,“阮小姐真會說話,你們店裏的衣服都很不錯,我也會介紹朋友有空去逛逛。”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客氣,以後我需要阮小姐幫忙的地方也少不了。”
  我心領神會的笑笑,互惠互利嘛,這道理誰都懂。她為我增加財源,我為她增加消息源,無非就是跟她透露一下秦烈的情況,這有何難?
  她的朋友圈盡是有錢又有閑的女人,一旦成為R&B的客戶,可是一筆可觀的收入,我似乎已經看到成遝的鈔票滾滾湧進我的小店。
  兩人各得其所,一時間聊得不亦樂乎。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聲極度不悅的低沉嗓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你們幹什麽呢?”
  唐芮妮聞言立刻嬌呼著迎了上去,“烈,我終於等到你了。”  

  第十一章
  秦烈陰沉著臉看向我,“阮秘書,公司付你薪水可不是讓你來聊天的。”
  我不卑不亢地回應,“對不起,秦總,我是怕唐小姐一個人太悶,況且我上午的工作也都做完了,才陪她聊天的。下次我一定注意!”
  唐芮妮在一旁打著圓場,“就是就是,阮小姐也是怕我太悶,你就別怪她了。已經十二點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秦烈沒吭聲,隻是盯著我,莫名難測的目光惹得我渾身不自在。
  奇怪,誰又惹著他了?早上還溫情款款的,中午怎麽又擺出一張臭臉。這家夥真該去學學川劇變臉,一定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成為門下高徒!
  我沒理他,衝唐芮妮笑笑,“那就不打擾二位了,我也該去餐廳吃飯了,唐小姐,我們下次再見。”
  “好的。”
  “秦總,我先走了。”
  秦烈還是沒吭聲,我壓根不瞧他,低頭繞過兩人開門走了出去。
  我自認沒做錯什麽,也不必看他的臉色,他不高興身旁自然有人哄他,無需我操心,我現在要操心的隻有餓得正咕咕叫的肚子。
  可惜我還是錯過了最佳取餐時間,等趕到餐廳時,美味的糖醋排骨隻留下可憐巴巴的兩小塊,香菇燉雞湯裏更是連肉渣都撈不到,成了純純粹粹的湯,於是我隻好和草食動物一樣,嚼嚼青菜了。
  飯菜盛好後,我托著餐盤正尋找座位,一隻手伸來接過我的餐盤,“阮秘書,過來一起坐吧。”
  一抬眼,方經理富態的胖臉正樂嗬嗬的對著我。
  他上午應該和秦烈一起去辦事了,正好問問他是否出了什麽狀況,才會讓那家夥晴轉陰雲。
  我痛快的道聲謝坐了下來。
  “方經理,上午的事是你和秦總一起去談的吧?”
  “是啊。”
  “進行的順利嗎?”
  方經理咽下嘴裏的飯,眉飛色舞的說,“順利極了。不僅把成本價又壓低了一成,還一連簽了兩年的約,秦總真是個談判高手,長見識、太長見識了。”
  方經理佩服的感歎不已,我心不在焉的隨著點頭應和,實在想不通,既然如此順利,秦烈為何還臭著臉對我?
  我忿忿的戳著盤裏的青菜,篤定了他是故意針對我。
  可究竟是為什麽?
  我哪裏得罪他了?
  一想到還要回辦公室麵對那個陰沉難測的男人,我的頭都疼了。
  現在我隻祈禱秦烈能夠見色忘工,多和美人呆會兒,也好讓我的悠閑時光延長一點。
  有唐芮妮的陪伴,至少午飯時間短不了吧!
  念及此,我心情放鬆了許多,哼著小曲進了辦公室,頭也不抬就往自己的桌子走。
  “地上有金子嗎?”冷不防傳來一句嚇了我一跳。
  我抬頭一看,秦烈就在座位上,不禁脫口而出,“你怎麽還在這兒?”
  他一挑眉,“奇怪,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
  “唐小姐不是約你吃午飯嗎?”
  我瞧向牆上的石英鍾,有沒有搞錯,才十二點四十,他們是乘著火箭吃的飯嗎?
  “我們沒去,因為我還有事要做,讓她先走了。”
  原來如此, 我獨自一人的悠閑計劃算是徹底泡湯了。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如此的美人在旁居然還放不下工作。
  我的沮喪讓他皺起了眉,“你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嗎?”
  當然,我心裏想著。那我就可以舒服點,不必老承受你的陰陽怪氣。嘴裏卻說著恭維話,“對啊,你們很般配。”
  他站起身來,走到跟前居高臨下的俯視我,“這是你的真心話?”
  我使勁點點頭,“真心話!”
  他的眉頭擰成了死結,一言不發的盯著我,森冷的目光都快把我凍成冰雕了。
  我又說錯話了?
  正琢磨著,他一個轉身,背著我下了命令,“我一個小時後要開會,討論上個月的銷售情況,你把材料準備一下。”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開什麽會?什麽時候開?”
  “這是臨時決定的,一個小時以後開會。”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秦烈。他把我當超人了是不是,一個小時之內收集整理資料都是個問題,更別提其他了。
  何況,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工作,需要銷售部門的協助才行。
  他見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抬眼淡淡地掃向我,“怎麽,有問題嗎?”
  我的牙根咬得吱吱響,“沒問題。”我可以確認,他是在找茬故意為難我。
  這樣就想讓本小姐認輸求饒,甭想!
  我連茶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投入了忙碌的工作,收集資料、整理數據、製作圖表、打印分類,一氣嗬成。開會前,我將摸著還燙手的複印材料準時放到他的跟前,“秦總,都在這裏了。”
  他抬眼看了看我,“不錯,你去忙吧。”然後起身去會議室了。
  我虛脫般癱坐在椅子上,鬆了一口氣。
  終於送走這個瘟神了,真希望他的會能一直開到下班。
  結果又讓我失望了,沒半個小時他就結束了會議,而且對我愈加變本加厲。
  “阮清,把這份文件重打一遍,格式不對。”
  “阮清,跟張總打電話取消今晚的約會,另外約餘總見麵。”
  “阮清,這咖啡太甜,重沏一杯。”
  “阮清,桌子太亂,過來整理一下。”
  “阮清……”
  我就像古代賣身給主人家的苦命小丫頭一樣,整個下午一刻不得閑的在辦公室裏轉悠忙活著。
  當他提出讓我擦掉櫃子上的浮灰時,我終於失去了耐性,“秦總,我還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處理,清潔工的工作應該不在我的範疇之內吧?”
  他懶洋洋的靠著皮椅,“哦,能者多勞嘛,你不是很能幹嗎,做完工作還有時間陪客人聊天。我這也是人盡其用,難道不對嗎?”
  原來他還在介意我上午和唐芮妮聊天的事,真不明白這有什麽好氣的?
  我不願再和他辯駁,轉身回到座位將東西收拾好,關上電腦,拎起手包就往門口走。
  “你要幹嘛去?”
  我理所應當的指著時鍾,“下班了,員工要去哪兒你還管不著吧。”
  他還是懶洋洋的欠揍樣,“你去哪兒我當然管不著,但是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加班我就管得著了。”
  “什麽重要工作?”我有點火大。
  他指著架子上小山般的文件說,“把這些資料重新建檔、歸類。”
  我再次目瞪口呆,“全部?”
  “是,全部。”
  我強壓著火氣,“秦總,就算要整理文件,又不是急事,明天再做也來得及,不至於非要我加班吧?”
  “誰說不是急事,我明天一早就要用。作為員工,你隻需要盡好自己的本分,而不是質問老板,當然,如果你不滿可以離開公司,我想總監的職缺應該會有很多人爭著上吧?”他皮笑肉不笑的牽動唇角,“我和餘總晚上還有約,先走了。”
  門板一關,隻留我一個人在辦公室裏,懊惱地盯著那堆文件。
  該死,他明知道我貪圖這裏的高薪,居然以此威脅我。
  我咒罵著走回座位,重新打開了電腦。
  夜黑沉沉的壓了下來,寂靜的辦公室裏,隻聽到敲打鍵盤的聲音,越來越單調,越來越無力。
  聽著電腦主機發出的輕嗡聲,我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手指用力的擊打著鍵盤,一下重似一下。
  無良的男人,居然這麽折磨我,混賬王八蛋!
  突然,屏幕靜止不動了,我移了移鼠標,還是沒反應。
  不會吧,竟然死機了!
  這台電腦從沒出過毛病,所以剛才我根本沒儲存,這下可好,一個小時白忙活了。
  我欲哭無淚的呆坐在電腦旁,堵在心口的怨氣和怒氣止不住地直往外竄。
  此時,一陣和弦音樂響起,我接起手機,齊雅茜的尖音混著喧鬧的音樂傳來,“阮清,我們在酒吧玩呢,你什麽時候回來呀,大家都想你了。”
  憑什麽我要在這兒受罪!
  去他的狗屁高薪!
  我就不信我阮清離開秦氏就找不到好工作了。
  我把電腦關掉,拎起手包,用盡氣力大吼著,“我今晚就回去!”

  第十二章
  “什麽?”聽說我一人打道回府,隻留了封辭職信在秦烈的辦公桌上,齊雅茜夾起土豆的筷子一鬆,湯水濺了滿手。
  她擦都不擦,隻顧著問我,“你真決定不幹了?”
  我單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懶懶的往嘴裏送著菜,“當然不幹了,難道還要留下來繼續受他的欺壓?”
  可能是睡多了,到現在還覺得沒勁兒。
  “秦烈看到那封信豈不氣瘋了?嘖嘖,想想都恐怖,你居然敢惹他!”
  “怕什麽,反正我已經不是他的員工了,他發再大的火也與我無關。”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
  “找工作啊,總不能坐吃山空!”
  “你不是還有家服裝店嗎?”
  “才開張不久,收入一般,還指望不上它。”
  “就是哦,那種黃金地段,房租也便宜不了,你還真得盡快找工作。”她的同情心開始泛濫,“如果周轉不開需要錢,我這兒有。”
  “放心吧,不用。”我含糊地應付著。
  齊雅茜並不知道這個房產已歸屬我的名下。否則,憑她的鬼精靈勁兒,再加上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奇心,難保不暴露真相。白旖悠就不同,我告訴她這店是個朋友好心借給我們用的,她便不再問了。
  “俞奕祺知道你辭職了嗎?”
  “知道了。”
  “他怎麽說?”
  “他說沒關係,他養我。”
  剛睡醒我就給俞奕祺打了電話,他雖然驚訝於我的突然辭職,但絕對尊重我的選擇,末了還說出這句讓人聽來甜蜜透頂的安慰之語。
  齊雅茜難掩豔羨的說,“阮清,你哪輩子修來的福,居然找到如此溫柔、多金又英俊的長期飯票。”
  “我也覺得像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著了!隻是……”,我偏頭想了想,“這餡餅似乎太過美好,美好得都不真實了。”
  “你別得了便宜又賣乖啊!我要是你,才不管什麽真不真實,抓住就不鬆手,免得被別人搶去。”她握起拳頭揮舞著,一副堅決捍衛主權的樣子。
  我隻是笑笑不予置評。
  目前她正處於對俞奕祺的盲目崇拜中,我說什麽她都不會理解的。
  俞奕祺是很好,近乎完美的好,和他在一起有著旁人無法給予的恬適與舒心,可我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如同身處饑餓的人群中,唯獨我幸運的得到了一塊香味四溢的餡餅,足以充饑,足以惹人眼紅,讓我舍不得也不甘心放棄,但其實我更想要的可能是碗牛肉麵,或是漢堡包,或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什麽才會滿意,因為美食的種類太多,也許直到某天有幸品嚐到才會徹底了解自己的需求,結果說不定隻是塊臭豆腐也未可知。
  臭豆腐?
  一張陰沉的臭臉倏地在腦中閃過。
  我不禁皺皺眉,怎麽想起他了?
  “像,真是太像了。”齊雅茜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
  “什麽太像了?”
  “你皺眉的樣子太像秦烈了。”
  我像他?
  下意識的撫撫眉心,我抗議著,“剛吃完飯,少提起這個讓人消化不良的名字。”
  看來我和他相處的時間的確太長了,才會不由自主沾染上他的習慣動作。可惡的男人,不僅殘害我的精神,還影響我的容顏。等下午把一切事情處理完,我一定到美容院去做除皺,尤其是眉間的部分。
  和齊雅茜一回到公司,我便腳步匆匆的往辦公室趕,隻想著盡快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等秦烈回來再處理其餘的事。
  “阮姐……”
  我一扭頭,馮希衛正快步朝我走來,準確地說,是一路小跑。
  他應該很詫異吧,因為我應該和秦烈一同回來的,可是……他好像一點疑惑的表情都沒有,整張臉上盡顯焦慮。
  “阮姐,你怎麽沒開機?”
  他一直在找我?
  我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沒電了。“有事嗎?”
  “秦總叫你一來馬上去他的辦公室。”
  秦烈回來了?
  據我所知,他還有一個重要業務需要親自去談呢,難道我真把這個工作狂氣瘋了,才會連生意都不顧的跟回來找我算帳?
  他回來更好,我的離職手續正好一次辦清,省得再來第二趟。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也就一個小時。你們怎麽不是一起回來的?”他終於有所疑問了。
  我沒回答,“我到辦公室收拾一下再過去。”
  馮希衛急得不行,一把拽著我進了電梯,“快點吧,阮姐,我們總裁辦的人都快頂不住了,因為我沒找到你,剛才還被他罵了一頓!”
  我對著電梯裏的鏡子用手順了順頭發,“這麽大的火氣?”
  馮希衛苦著臉,“秦總一回來臉色就難看,還丟了一堆工作給我們,看來得加班了。唉,本來今晚要陪我女朋友過生日的,又得落埋怨了。”
  我拍拍他的肩,“知足吧,至少這次沒讓你跟他一起出差。”
  他點點頭,“是啊,難得秦總大發慈悲,我清閑得很,順便休了年假,和我女朋友出去旅遊。”
  我沒聽錯吧?
  “你去旅遊了?”
  “對啊。”
  我明明記得在上海選秘書時,秦烈說過馮希衛在北京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所以不能過來。根本就是撒謊,小馮閑得都去度假了。
  這家夥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自從我們的地下關係結束後,他的行為愈發讓人琢磨不透了。
  無暇去想,我已經來到總裁辦公室的門前。
  “阮姐,我去工作了。”馮希衛投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轉身迅速離開了,像是裏麵關著噬人的猛禽,多呆一秒就會屍骨無存。
  任他再凶猛,能奈我何,從此以後,他的陰沉、怒火、莫名其妙、陰陽怪氣……所有的不快,都將離我遠遠的了。
  太美好了,不是嗎?
  我揚起輕鬆的笑,叩門踏進了總裁辦公室。

  第十三章
  據說,鼻子代表一個男人的財庫。若確實如此,我麵前的男人有今天這般成就也算是有理可依了。
  財庫的象征似乎有所感應,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把視線上移,和兩道莫測的眸光對個正著,黑亮深幽,隱隱的火花蓄勢待發,正等著有人不怕死的招火上身。
  敵不動我不動。
  我好整以暇地坐著,才不做送死的傻瓜。
  偌大的辦公室,寂靜無聲,鍾表的嘀嗒走動於此時都成了噪音。
  忽然,秦烈站起身來,“啪”地將一張紙拍到我的麵前,語氣凜冽,“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紙皺皺巴巴的,上麵寫著幾個碩大的字“我不幹了”,單憑皺褶的程度就可證明它一定曾被狠狠的揉搓成團。
  沒錯,那正是我留給秦烈的辭職信。
  想及秦烈見到信時暴怒的模樣,我快意得差點樂出聲來。
  調整好表情,我抬起頭來一本正經的說,“這是我的辭職信。”。
  “區區幾個字也叫辭職信?”他的臉黑得恐怖。
  我把紙團起,扔進廢簍,“對不起,我沒有經驗。稍後我會再寫一封正式的辭職信給您送上來。”說著就要起身走人。
  “你敢再走一步試試看!”他幾乎吼了出來。
  我聽話的轉身,“您還有什麽吩咐?”
  “你非要跟我作對是嗎?”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少跟我您您的,我聽不慣。”
  “是,秦總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去寫辭職信了。”
  “好,你寫……” 他恨得咬牙切齒,“你就算寫上一百封,我也不會批準你辭職的。”
  我揚起下巴,一臉的無所謂,“無論你批不批準,我都要走。”
  “你……”
  談話陷入僵局,兩人的目光死死對峙著,一道極冷,一道極剛,在空氣中碰撞得劈啪作響。
  慢慢地,冷光稍褪。
  秦烈無奈的抹了把臉,神色疲憊,“阮清,別鬧了行不行?”
  我好笑地望著他,“你覺得我在鬧?我可沒那麽無聊,秦烈,是你說的,如果我不滿可以離開公司。”
  “你的待遇比誰都好,有什麽不滿的?”
  “工作負荷過大,我承受不了。”
  他當然明白我的意思,臉上閃過一絲微窘,“昨天我心情不好,做得有些過分,是我不對。”
  難得他低聲下氣的跟我道歉,一時間我有些適應不了,可依然沒忘了為自己伸張正義,“你大老板心情不好,就拿我們小員工出氣。下次你心裏再不痛快了,受苦受累的還不是我們?”
  他舉起右手,“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又是道歉又是保證,他如此的挽留不禁讓我疑惑,“我的職位並不缺人做,你為什麽非要留我?”
  他若無其事的坐回皮椅,“你畢竟是一個高級主管,也是熟悉我工作習慣的得力幫手,再找一個人還要重新培養默契,隻會浪費時間。”
  嗯,有道理。可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為何一直盯著桌子而不看我,和上次在飛機上一樣目光閃躲。
  我走上前敲敲桌麵,他應聲抬頭,幽黑的瞳眸像深不見底的潭,透不出半點訊息。
  這一仔細打量我才發現,他的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趁得愈發有男人味了。為了塑造企業形象,他從來都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襯衫每日必換,胡子每早必刮,今天是怎麽了?
  稍顯淩亂的發、隨意敞開兩扣的襯衫、新生的胡茬,再加上深刻的五官、英挺健碩的體格,渾身散發著慵懶頹廢,性感得一塌糊塗!這要是登在雜誌上,毫不輸給那些偶像、型男,絕對迷得女人前仆後繼、爭相跳進他懷裏。
  至少,我現在就有此想法。
  有點骨氣,阮清!忘了他多可惡了嗎?
  我暗暗掐了下大腿,拉回被迷惑的神智,繼續不依不饒的控訴,“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安排了一大堆工作,害我昨天晚飯都沒吃!”
  他把桌旁的塑料袋遞了過來,“這個做補償夠不夠?”
  我打開一瞧,愣了!
  菠蘿油和蛋撻!
  是從我最愛的那家上海茶餐廳帶回來的?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我去機場前買的,雖然涼了,但還算新鮮。”
  胡子都忘了刮,卻想著親自跑去茶餐廳買點心?
  我得寸進尺,“怎麽沒買奶茶?”
  他劍眉一挑,“我記得你喜歡現沏的熱奶茶,怕帶回來你也不喝,就沒買。”
  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麽覺得此刻秦烈的眼眸中流轉著溫柔。
  食物還未進肚,我已然滿滿脹脹的,難辨滋味,似乎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還有不滿嗎?”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
  吃人嘴短,他這招美食攻略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我很明白,即使再有工作能力,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我不過是為了賭口氣而已,現在氣消了,又何須固執己見?
  見我態度有所扭轉,秦烈笑了,“那不辭職了?”淺淺的笑痕在唇邊蕩開,漾著惑人的魅力。
  老天,你是在考驗我嗎?
  我把目光死死的定在辦公桌上,穩定心神,突然間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趁他現在好說話,機不可失!
  “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他閑適地往後一靠。
  “你要送唐芮妮禮物。”
  “什麽意思?”他被我無厘頭的要求搞糊塗了。
  “你要送幾件我店裏的衣服給唐芮妮。”
  他越來越糊塗了,“你說明白點兒。”
  “因為我告訴她,你會送她衣服,給她一個驚喜。”我一直在發愁如何圓謊,終於逮到機會了。
  秦烈頃刻間變了臉,剛才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你為什麽這麽說?”
  “幫你追女人啊!”我拋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男人顯然不買賬,又咬牙切齒道,“你可真好心!”
  我端出強硬的架勢,掩飾心虛,“反正我話已經說出去了,你到底答不答應?”
  他周身的溫度又降至零度以下,眸中的寒劍似要將我刺穿,末了,從齒縫間逼出幾個字,“好,我答應。”
  目的達到,我見好就收,“沒別的事,那我就下樓工作了。”
  他一言不發,依然目光森冷的緊盯著我,扶在桌沿上的手緊攥成拳。
  此地不宜久留,我把沉默當成同意,往門口走去。
  臨出門前,我不忘提醒他,“衣服挑好後,我會把帳單送過來。”然後,迅速轉身、邁步、關門。
  呼,大功告成。
  我準備下樓盡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齊雅茜,還未走出一步,隻聽“嘭”的一聲悶響從屋裏傳來。
  呃,像是……拳頭狠擊桌子的聲音。  

  第十四章
  辭職風波雖然平息了,卻留下了後遺症,時不時騷擾著我的聽覺神經,連逛街的時候也不得安寧,“阮清,說實話,你跟秦烈真的沒什麽?”
  我帶上試衣間的門,暫時阻擋住齊雅茜的第N次詢問。整整半個月了,她每次和我在一起都免不了會提這個問題,開始我還有耐心應付兩句,後來幹脆沉默以對,她卻依然百折不撓,很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我才把新款的低腰牛仔褲套上身,門板就被敲得砰砰響,“秦烈,阮清,是秦烈……”齊雅茜的聲音又急又低。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開門,惡狠狠的發威,“你要再說一句秦烈的名字,看我不收拾你!”
  她急得夠嗆,用低至極點的氣聲說,“真的,是秦烈。”還使勁兒的朝右邊努嘴又擠眼的。
  我氣仍未消,不耐地一扭頭,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背後說人還被倒黴地逮個正著,該怎麽形容?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一時間諸如此類的詞匯在我腦中溜達個遍。
  秦烈近了一步,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的凶悍樣,張口道,“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名字讓你如此痛恨。”
  我若無其事的避而不答,“秦總也來逛街?”
  他“嗯”了一聲,忽地黑眸一眯,蹙眉直瞪著我的褲子。
  哪裏不對嗎?我下意識的對著鏡子前後左右照了一圈兒。
  這款低腰牛仔褲剪裁立體,尤為突出了我身材的優勢,顯得腰臀曲線比例完美,兩腿修長,而且它露的恰到好處,既不乏小小的性感,稍稍蹲下也不必擔心走光,我越看越滿意。
  一旁的售貨員也誇,“這款牛仔褲是今年的限量版,才推出就有很多人來買,現在已經沒剩幾條了,您是我見過的穿得最好看的一個。”
  “你覺得呢?”我轉頭欲征詢齊雅茜的意見,才發現她在秦烈身後離我幾步遠的地方,一臉賊笑。不說我也知道,這女人準沒想什麽好事?
  “一點也不好看。”秦烈代她回答了我,語氣冷硬。
  “又沒問你!”我嘟囔著,沒好氣地轉過身,瞥見鏡子裏他同樣神色不悅地看著我,臉繃得緊緊的。
  他今天很閑嗎,怎麽還不走?
  我正暗自祈禱著他速速離開,耳邊突地響起甜得發膩的嬌嗲“烈”,讓我不由得一喜。請走這尊瘟神的人來了!
  “我一出試衣間就找不到你了,原來你是看到了公司的同事。”
  “唐小姐。”我微笑著點頭致意,終於明白了秦烈在此的原因。
  “阮小姐,這麽巧,你也來買衣服。”唐芮妮親熱地拉過我,“我還想著去找你呢!我的朋友看到那些衣服,都喜歡得不得了,纏著問我在哪兒買的,要去逛逛!”
  “是唐小姐身材好,穿什麽都好看!”我嘴裏應承著,眼角迅速瞄了一眼秦烈,臉色一如我給他送賬單時一樣難看。
  “這是剛試穿的褲子嗎?”我點點頭,唐芮妮誇張地讚歎,“真是太漂亮了”,又回頭問,“烈,你說是不是?”
  秦烈冷眼斜睨著,“漂亮嗎,我怎麽不覺得?”那嘴臉可惡的我恨不得用高跟鞋使勁踹過去。
  聽到自己的男人貶低別的女人,唐芮妮難掩高興,更加大方的誇道,“這種牛仔褲可不是誰穿都好看,阮小姐的身材棒得簡直可以當模特了,我來推薦,要不要試試?”
  我擺手客氣著,“哪裏,和唐小姐比我可差多了!”
  唐芮妮抿嘴甜笑著接受恭維,環顧四周後又問,“怎麽沒見你男朋友?”
  “他現在有工作,沒時間陪我逛街,不過一會兒會來接我。方便的話,不如一起吃晚飯,也給我們一個機會請請秦總和你?”我心知肚明她對我沒有完全放下戒心,便大方的提出邀約以打消她的顧慮。
  唐芮妮正想張口,卻被秦烈沉聲打斷,“我們還有事,沒時間。”說罷轉頭邁步就走。
  “阮小姐,我會給你電話的。”唐芮妮匆匆和我道別後,加緊步伐趕了上去。
  瘟神雖送走了,我購物的大好心情已然被破壞殆盡,連褲子都懶得換過來,直接穿著新裝付了帳。
  “那個辣女是誰?”齊雅茜湊過來問。
  我拎起袋子,對視她好奇的眼,“你這麽八卦居然不認識她?她叫唐芮妮,是秦烈的女朋友,要財有財,要貌有貌,這下你不會懷疑我跟他有什麽了吧?”
  齊雅茜驚訝的張大嘴,隨後又賊兮兮嘿嘿一樂,“你心裏是不是酸酸的,特難受?”
  我拎著袋子朝商場內設的咖啡廳邊走邊說,“我幹嘛難受?”
  “有人跟你搶男人啊!”
  我嗤的一笑,沒搭腔。
  她自顧自的繼續說,“不過你不必擔心,他顯然比較在乎你。”
  我還是沒理會,揀個靠窗的位子懶洋洋的坐了下來,點完咖啡,抬眼看到齊雅茜詭異的笑容不禁毛骨悚然,“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像個巫婆?”
  她滿不在乎,仍專注於剛才的話題,“你就招了吧,怎麽開始的?這次出差?誰主動的?”
  一連串的提問弄得我實在無奈,“你憑什麽認定我和他有關係?”
  她伸出食指往眼睛一點,“我看到了,證據確鑿!”
  “哦?” 我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她振振有詞地分析,“他拋下女友過來找你是證據之一,他不喜歡你穿得過於性感是證據之二,他一直盯著你看,一眼都不瞧那個唐小姐是證據之三。”
  我搖頭稱歎,“可惜了你觀察取證分析的能力,沒去當偵探真是一大損失。”
  她洋洋得意,“沒話說了吧?”
  我倒想問個清楚,“怎見得他不喜歡我穿的性感?”
  她大大的吸了口果汁,滋潤了嗓子後說,“很簡單,誰都看得出你穿這條牛仔褲好看,他卻非說不好看,為什麽?還不是大男人的占有欲作祟。男人頂受不了自己的女人露一丁點兒肉給別人看。你沒注意,剛才有個男的隻是路過多看了你兩眼,秦烈就惡狠狠的瞪著人家,那眼神凶的……嘖嘖,嚇得那男的掉頭就走。”
  我不以為然,“你想多了吧,秦烈看人的目光從來都挺嚇人的。”
  “可他女友的胸部都快蹦出來了,也沒見他瞪一眼旁邊偷看的男人啊!”短短的時間內她竟注意到如此多的細節,真讓人不得不佩服。
  難道秦烈確如她所說的那麽在乎我嗎?
  齊雅茜眼裏的目光愈加篤定,“本來我就納悶,秦烈臉一沉,我們都怕得要死,怎麽你從來不怕?這回還敢做出這麽過分的事,他居然不追究,任你為所欲為。現在我算徹底明白了。阮清,你太不厚道!” 她模仿著《手機》裏張國立的四川話,眯眼逼視我,“快坦白,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
  我自知再堅持也瞞不了她多久,幹脆說出事實求得耳根的清靜,“我們是曾經在一起過,現在已經分開了。”
  齊雅茜頓時來了精神,“什麽時候開始的?”
  “一年前。”
  “好啊,居然瞞了我這麽久!誰主動的?”
  “一拍即合!”
  “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該做的都做了。”
  她嘿嘿淫笑,“行啊,阮清,我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燈。哎,他那方麵厲害吧?”
  想起他過盛的精力,我小心地拿捏著措辭,“他……比較難對付。”
  齊雅茜流露出“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又問,“你們為什麽分開?”
  “我有了男朋友,總不能腳踏兩隻船吧?”
  她不敢置信地低呼,“你把秦烈甩了?”
  我啜了口咖啡,“沒有誰甩誰,我們約定好了,如果一方有了合適的對象就分開,他現在也找到了女朋友,挺好的。”
  “他親口承認唐芮妮是他女朋友了?”
  我認真地想了想,“那倒沒有。”
  齊雅茜別有深意的說,“依我看,他才不想和你分開,而且……”她探身過來加上一句嗆死人不償命的話,“他八成是愛上你了。”
  
  第十五章
  “這湯煲的不錯,來,嚐嚐!”
  眼前湯碗的熱氣蒸騰得臉頰暖暖的,打斷了我的恍然沉思,“奕祺,你別老是照顧我,自己也多吃點。”
  俞奕祺又從煲裏撈出了些蘑菇放進我的碗中,嘴角的笑溫柔如常,“我很樂意為美女服務,尤其在美女心事重重吃不下飯的時候。怎麽,遇到什麽煩心事了?”他眼中流露著關心。
  煩心事就是齊雅茜的那通驚人之語,震得我暈暈乎乎的,直到餐廳仍餘震未了,短短的一句話堵在胸口一個多小時都沒能消化,吃什麽都食不知味。
  以俞奕祺的細心,肯定一見麵就發現了我的異樣,卻體貼地直到這頓飯接近尾聲了才開口問我,應該是為了不影響我就餐的心情吧!
  見我直愣愣的望著他,俞奕祺抬手摸摸臉頰,開著玩笑,“能得美女如此的注目,看來我可以考慮考慮走偶像路線了。”
  我也發覺自己剛才想出了神,一直盯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忙調侃著緩解尷尬,“好啊,不過我要當你的經紀人,你的一切工作都要聽我的安排。”
  俞奕祺放下筷子,興味甚濃,“你想怎麽安排?”
  我擺出十足的妒婦嘴臉,掰著手指,“第一,戲裏搭檔的女主角不能比我漂亮,否則不接;第二,戲中不能有親熱鏡頭,如若非有不可,我當替身才行;第三,要與女影迷保持至少三尺的距離;第四,出席公共活動時,衣服的前後都要寫上‘我愛阮清’四個大字,絕不給那些花癡女留半點兒幻想。”
  他笑意更盛,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連連喟歎,“還好沒選擇這行,否則定是星途暗淡啊!”
  “那可未必,說不定你因此成為全中國頭號好男人的典範,備受推崇,到時候片約和廣告代言多得都推不掉,數錢數到手軟……”發覺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停了下來,學他剛才的樣子摸摸臉頰,“能得俊男如此的注目,看來我也可以考慮考慮走偶像路線了。”
  他輕輕彎起唇角,握住我桌麵上的手,“我還是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我不解的眨眨眼,“什麽樣子?”
  “神采飛揚又活力四射,讓身邊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受你的感染愉快起來。”俞奕祺深深地凝望我,“如果再有煩惱就說出來,別在心裏憋悶著。”
  我一時無語,這煩惱怎能和他說!
  其實我隻是理不清頭緒,像是數學考試時絞盡腦汁的解一道幾何題,圖形和數據都明明白白的印在考卷上,自己也清楚隻差一條輔助線而已,卻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即使靈光乍現畫出一條輔助線,又有些忐忑,怕自己根本就畫錯了,費盡心力按此思路做下去,不僅耽誤了許多時間,解出錯誤的答案,還一分都得不到,最終落得一場空。根本還是緣自於內心的不確定。
  對,就是這種不確定讓我惱火。
  我習慣了隨心所欲,和秦烈的相處打一開始就沒往愛上想,不過是成年男女的彼此需要,何況還有實惠可圖!我也從沒奢望做灰姑娘,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因為我實際得很,隻重視眼前利益,不會惦記沒影兒的事,白日做夢不是我的嗜好。
  可自從齊雅茜的那番言論後,我竟有些懵了,秦烈自分手以來的怪異舉動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釋。一條引出答案的輔助線已然隱隱欲現,我有絲欣喜,卻又猶疑難斷,將明未明的牽扯得我心煩意亂。
  我用勺子撥弄著湯水,手裏一頓,抬眼看著俞奕祺無比認真地問,“奕祺,你愛我嗎?”印象中他還沒對我說過這個談戀愛的三字箴言。
  他沒防備我突然的提問,稍稍一愣,又笑笑,“我想是吧!”
  我警告的眯起眼眸,“吧是什麽意思,你的回答有問題哦!”
  他搖頭輕笑帶著無奈,“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多了個感歎詞也會被揪住不放,以後回答問題我可要三思而後行。”
  我也跟著笑了,正想開口繼續問,俞奕祺的手機突然響了,他一接起電話,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說了句“好,我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他招來服務員結帳,然後抱歉的看著我,“阮清,我公司有急事,一會恐怕陪不了你了。”
  見他一改往常的淡然自若,我也感到事情的緊急,安慰道,“沒關係,你去忙吧,我可以打車回去。”
  俞奕祺裝好找回的零錢,站起身,“再忙,送女朋友回家的時間還是有的。”說著對我彎了彎胳膊。我笑了笑,心領神會的走過去挽起了他的小臂。
  開車時,我從側麵看他難掩憂慮的麵龐,輕聲問,“最近你好像很忙,公司不順利嗎?”
  他不由自主歎了口氣,“出了點問題,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決。”像是怕我擔心,他拍拍我放置體側的手背,“沒事,過一陣子就好了。”
  隔行如隔山,對於谘詢公司我是一竅不通,也給不了什麽建議,他既不想多說我也不多問,為了讓氣氛變得輕鬆,我出主意說,“如果實在難解決,我犧牲一下用美人計怎麽樣?”
  俞奕祺突然扭頭看向我,澄澈清明的眸中參雜了些許難懂的因素,我正疑惑著,他已恢複如常,回應道,“沒準真行,但我可舍不得。”
  雖是玩笑的語氣,我心裏卻隱隱的覺得不太對勁兒,失去了再繼續這個話題的興致,又轉移話題聊起了別的。
  到了樓下,我吻了下他的臉頰,“有空給我電話。”正欲下車,俞奕祺忽地拽住我,“阮清,你剛才問了我,我現在想問你,你愛我嗎?”
  他眸中流轉的光芒又複雜起來,我又慌又亂,急中生智把吃飯時他的回答說了出來,“我想是吧!” 臉上死撐著鎮定的笑。
  俞奕祺鬆開手,揉揉我的頭發,“你這個狡猾的小女人,永遠不會讓自己吃虧。快上樓吧,我也該走了。”
  我站在樓門口目送著白色沃爾沃消失在視線裏,長長的鬆了口氣,感覺今天的俞奕祺仿佛眼前昏黑的夜,不似以往的澄澈透明,而是晦暗模糊,是我所難以觸摸了解的。
  這感覺,很不好。  

  第十六章
  腦子有點兒亂,我歎了口氣,把成堆的文件夾推到一旁,拉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麵巴掌大的鏡子。
  鏡子是女人天生的至親姐妹,女人可以一天不吃飯、不睡覺,但決不能一天不照鏡子,照鏡子是女人的虛榮,女人一生與鏡子為伍的時間絕對比和愛人在一起的時間要多。因為女人從來不會放過任何欣賞和審視自己的機會,隻要麵對鏡子,就會立刻產生本能的條件反射。
  此刻鏡子裏的女人化著清淡的妝容,充其量可以稱為漂亮,普通的漂亮,絕不至驚豔,像唐芮妮那樣。我撇了撇嘴,阮清啊阮清,你年近三十了,總不能幼稚到想和一個才二十出頭、有財有勢有青春的小丫頭爭男人吧?
  不得不承認,齊雅茜的話的確讓我動了心,將原本壓在心底經久陳年的東西統統翻攪出來,竊喜、雀躍、虛榮、期盼伴隨著驚訝滋生,並大有呈牛市增長的勁頭。
  在還不了解秦烈的時候,我並不是沒幻想過抓住這個鑽石王老五,俊帥多金的男人是每個女人的夢想。可自從見識過他對女人的冷酷無情,我便理智聰明的把此念頭掐死在萌芽狀態了。
  當時我還隻是個企劃部的小頭頭,進公司僅有半年的時間,因為中午忙得沒吃飯,於是下午我便找了個借口,偷懶在附近的餐廳雅座享受美食。
  恰好趕上餐廳下午茶時間推出的優惠活動,買正餐贈一份飲料和免費甜點。吃完正餐,我悠閑的邊品嚐入口即化的提拉米蘇,邊蹺高二郎腿翻看著八卦雜誌,樂不思蜀。
  這時,右側三四米遠的座位有個女聲越來越尖,並且有點激動,“我好歹也跟了你大半年,你怎麽能這麽絕情?”
  原來是遇到了薄情男人!我沒興趣,低頭繼續翻手裏的雜誌。
  “我時間有限。一句話,要麽接受我的提議,要麽你什麽都得不到!”低沉的男聲冷得讓人寒徹心扉,我不禁抬頭望過去,看清那張臉的刹那差點跳起來。竟然是我的大老板秦烈!
  運氣真不錯!不僅有免費的茶點吃還有免費的戲觀看,這幕戲可比手裏的八卦雜誌好看多了,至少是現場直播,而且絕對真實。
  秦烈說完起身要走,那女人忙跟著起身拽住他,絕美的臉蛋淒婉哀怨,還適當地配合惹人憐愛的淚水,“我……有了,難道你真忍心不要自己的孩子?”
  哇,頭條兼號外!我心裏暗暗尖叫。
  秦烈不動聲色,沒有驚呆,更無慌亂,依然冷冰的語調含著譏誚,“是嗎?你盡管把孩子生下來好了,是我的,我會養他,但跟你沒關係。”
  那女人聽聞此言手捂嘴唇掩住不敢置信的低呼,半晌說不出話。
  我在一旁頻頻搖頭,不懂適可而止的女人,居然還用如此下三濫的俗套手段,隻會把男人越推越遠,聰明的話,就趕緊趁機撈點實惠!
  “好,我接受你的提議!”女人的語氣裏有著自知再難挽回的無奈。
  嗯,孺子可教,我點點頭。
  “明天上午錢會匯到你的帳戶。”秦烈拋下這句話,舉步又要走。
  女人抓住機會在他身後問了最後一句,“你到底愛沒愛過我?”
  撲哧!我忍不住笑噴了出來,雖然女人都難免會執拗於此類問題,可事到如今,再問這話還有什麽意義?
  秦烈又會怎麽回答?我饒有興趣地把視線再移向他,他……他,天哪,讓我暈死過去吧,他居然站在那兒雙目如炬地正盯著我。
  上班時間偷懶兼窺聽領導隱私,還被抓個正著,十惡不赦啊!我隻期盼他對我這個公司裏的小幹部沒有太多印象,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強裝鎮定地移開視線,我如坐針氈,已經沒有心情再呆下去,揣著怦怦跳的心走到款台迅速結了帳,也不知他是否還在盯著我,我盡量保持優雅地出了餐廳大門,直到確定脫離他的視力範圍,馬上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了公司。
  可惜,沒聽到他怎麽回答。
  也幸好我經曆過餐廳的偶遇,完全明白愛情與秦烈是根本絕緣的兩體,所以不會妄想虜獲他的人和他的心。虜獲他的錢,就足夠了。
  敲門聲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清了清嗓子,“請進!”
  助理小蕙走了進來,圓圓的蘋果臉上一雙笑眼看著就喜興,她把文件打開放在我麵前,“阮姐,您簽個字!”
  我瀏覽完畢,大筆一揮熟練的簽下名字。小蕙沒拿走,眼睛睜得和臉蛋一樣圓,滿是疑惑。
  “怎麽了,還有文件嗎?”
  “不是,阮姐,你簽錯地方了!”
  我定睛一瞧,可不是,名字簽到了日期的空白欄裏。我竟犯了這種弱智錯誤,不由一陣懊惱,“算了,你再去打印一份吧!”
  小蕙答應著收起文件夾抱在懷裏,還站在原地,“阮姐,你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揮揮手,“沒事。”
  “哦,那我再去打印一份。對了阮姐,廣告公司那邊的價錢下周要確定了。”小蕙出門前適時地提醒我。
  對了,這件事還要征詢秦烈的意見。
  我站起身剛想上樓去找他,又坐了下來。還是打內線電話吧!
  總裁辦公室的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我又撥通了馮希衛的電話,他正在座位上。“小馮,秦總什麽時候回來?”
  馮希衛有點無奈,“不知道。”
  “那他去哪了?”
  馮希衛唉聲歎氣,“不知道,他什麽都沒交代我。”
  他可是秦烈的貼身秘書,沒跟領導一同出去也就罷了,居然連行程和時間計劃都一無所知,實在不同尋常。
  我又問,“下班前他總會回來吧?”
  “不一定。秦總最近特別忙,每天都是把工作盡快處理完就出去了,經常不在公司。你要實在有急事,可以打他手機。”
  “好,我知道了。”
  反正不急在一時,我還是等他來公司再說吧。
  手插進耳側的發裏拄著頭,我又想起了俞奕祺。最近生意很難做嗎,我認識的男人怎麽一個比一個忙?

  第十七章
  周末,我一大早就來到了R&B,上午賣了三件衣服,業績還算不錯,午飯後我進裏屋清點剛到的貨,腰彎的直發酸。
  “阮清,好消息”,白旖悠在身後叫我,“咱們上午居然賣了一件3700元的衣服!”
  我愣了愣,3700元?哪有這回事?
  我不解的扭頭,見白旖悠背倚著門框,眉眼帶笑的偏頭望著我,手中的筆杆一下一下敲打著賬本。
  她一襲鬆垮的白衣,長發黑亮柔順的披瀉肩頭,飄逸的古典味道怎麽看怎麽像林妹妹,連開玩笑時眼中的頑皮和促狹都如出一轍。
  我直起身來,揉著發酸的腰部,“說吧,怎麽回事?”
  她把本子朝我一丟,“你自己看!”
  我接過來一瞧,原來是上午記的帳多寫了一個零。又是一個弱智錯誤!拿過筆改掉,我回頭接著理貨。
  白旖悠在身後繼續話裏有話地說,“不對勁哦!”
  我一邊埋頭苦幹一邊回她,“如果你太閑就來幫我忙,別老說些不明不白的話!”
  “那怎麽行?難得你為店裏出份力,我可不能搶功。”沒良心的女人!
  她停了停又問,“你有心事吧?感情問題?”
  “怎見得?”
  “你對金錢和數字最精明了,平時一分錢都逃不過你的火眼金睛,所以呀,你今天的失常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遇到麻煩了,而且,百分之九十九是感情方麵的,我猜得沒錯吧?”她拖長了音調,語氣揶揄。
  我把衣服按號碼大小摞在一處,整理完畢,拍拍手,轉身看著她,“女人談了戀愛果然不一樣,滿腦子都是七情六欲,看誰都像是遇到了感情問題。這是典型的戀愛症候群中的妄想症,旖悠,你要小心了!”
  我憋著壞笑說完,不出所料的看到她臉頰泛起微紅,小女人態十足。她沒再說什麽,嗔怪的瞪了我一眼,轉身出去了。我嗬嗬樂著,也跟著走了出去。
  白旖悠前不久剛墜入愛河,男友是做形象設計的,叫斐戎,他來找旖悠的時候我曾見過一次,和她很有夫妻相,氣質也是一樣的飄逸出塵,而且也喜歡穿白衣。
  我還跟她開玩笑說,“旖悠,以後你們倆可以半夜結伴出去嚇人了,組合名字就叫——‘白匪’。”言畢,一旁的小美被逗得前仰後合,旖悠瞪了我片刻,也忍不住樂出了聲。
  女人一談起戀愛,心思也會變得格外纖細敏感。旖悠說得沒錯,我的失常確與感情問題相關,腦子裏一團亂,心裏也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事發生,卻都在暗處洶湧著,讓我無從著手又難以放下。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好在周末的生意也忙得讓我沒空去想別的。
  一下午門口的風鈴聲幾乎沒斷過,白旖悠忙著給顧客修改設計,我則以三寸不爛舌應付她們的侃價。
  一個中午來過的女大學生,逛了一下午傍晚又返回來,纏著我非要再減五十塊錢,我的耐心都快磨光了。此時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見是陌生的電話號碼,我便直接摁掉繼續說服她,“小姐,價錢肯定不能再低了,而且我保證你走遍全城也不會找出第二件,質量好,你穿著又合身……”
  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那個號碼。我示意小美過來頂著,迅速在她耳旁交待一句“把她搞定,絕不讓價”,然後背過身進裏屋接起電話,“喂,哪位?”因為剛才侃價侃的心煩,口氣有些不耐。
  對方的男音“咦”了一聲,問道,“我沒打錯吧,是阮小姐嗎?”
  聽著聲音耳熟,我緩和了語氣,“我是阮清,您是哪位?”
  對方的話音有了笑意,“我還以為自己打錯了,阮小姐的聲音真是多變呀,我還是比較懷念在上海初次認識你那時的聲音。”
  上海?“程……總?”雖然基本認定是他,我仍有些遲疑,不明白他為何給我打電話。
  那頭傳來開懷的笑,“阮小姐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那你應該也沒忘了我們的約定吧?”
  我又遲疑了,什麽約定?
  他熱心的提醒,“你說等我到了北京會好好招待我呀,我現在來了,你可不能食言啊!”
  他就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哪裏需要我的招待?我不禁懷疑他的居心,可說過的話又不能不算,我隻好大方的應承,“能招待程總我求之不得,不知您什麽時候有空?”
  “我今晚就有空,阮小姐方便嗎?” 他倒不客氣。
  反正俞奕祺已經打過電話說他晚上還有工作,不能陪我吃飯,我正好有空閑的時間,可又有點顧慮,怕會見著秦烈,自從齊雅茜的驚人之語後我一想起他都會覺得怪怪的,更不要說麵對他了。
  我試探著問程浩揚,“秦總和您在一起嗎?”
  他誇張的歎了口氣,“別提他了,那家夥整個兒一工作狂,我可請不動。怎麽,沒有他阮小姐就不肯賞臉嗎?”
  我放下心來,“程總多慮了,能有這個機會是我的榮幸,不過我不知道您喜歡什麽口味的菜?”
  聽完我的回答他高興的說,“這不用你操心,我訂好了MEI的房間,你來就行了。七點可以嗎!” 我爽快的答應後掛了電話。
  和程浩揚這種人打交道心裏一定得多幾個彎彎繞,不能被表麵現象所迷惑。如果沒猜錯,他此番找我應是有備而來,絕不隻是吃頓飯那麽簡單。
  回到櫃台的時候,那個講價的女大學生已經走了,小美正在應付另一個顧客,見我看著她,偷偷衝我比劃了一個勝利的姿勢,我心領神會的衝她豎起了大拇指。這小丫頭就是機靈!
  我本想換身衣服又覺得麻煩,最後決定還是穿著身上的T恤和低腰牛仔去赴約,反正也不是多正式的場合,臉上補點淡妝就可以了。
  準備妥當後,我填好了帳本,輕輕拍了拍白旖悠的肩,“我有事先走了啊!”
  她放下手中的皮尺,接過賬本別有意味的問,“去解決麻煩?”
  我煞有介事的搖搖頭,表情認真,“不,去製造麻煩!”
  我從櫃子裏拎出手包,跟小美打了招呼,正要踏出店門,白旖悠又喊住了我,舉起手中的賬本揮了兩下,“阮清,是240,不是420。”
  小美和顧客納悶的瞅著我倆,不明所以。
  望著她促狹的笑眼,我回敬給她的是一記響亮的關門聲。

  第十八章
  MEI雖聲名在外,我卻從未來過,一是因為它所處較偏,已然到了四環開外,對於我這種經常在鬧市區商場打轉的女人來說交通不便,這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MEI采取的是會員製,且消費不菲。
  齊雅茜見過一次MEI門前停泊的名車後用了“盛況空前”來形容,為了裏麵大把的金龜候選人,她摩拳擦掌地表示即使傾家蕩產也要加入MEI的會員。
  我最初是從秦烈那兒知道MEI的,相處的一年中我們為避嫌從沒在外麵一起吃過飯,倒是分手前他曾提議過要帶我來這兒,可惜此番計劃因為他的臨時出差和我的成功相親而遺憾的告吹了。
  很多人猜測這個店名的含義,有人說是“魅”或“媚”的諧音,還有人說店裏麵有很多漂亮美眉,是個供有錢公子哥兒消遣的情色場所,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反而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下了出租車,我抬頭望著眼前的建築物,欣賞不已。
  MEI共有四層,整體外形沉穩厚重,細枝末節處也不失個性,像是曆經歲月淬煉的成熟男子,懂得如何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內斂與張揚集於一身,卻絲毫不覺矛盾衝突,如此的視覺感觀奇異而精妙。
  我大致掃了眼門前的停車場,才知齊雅茜所說非虛,此處儼然成了世界名車展覽會,還有好多車我根本就叫不出名字,由此店裏的消費可見一斑。
  說好了今天由我來招待程浩揚,看來這個冤大頭我是當定了。
  我心裏哀悼著即將流出囊中的銀子,臉上微笑著詢問服務生,“請問程浩揚先生定了幾號房間?”
  女服務生笑容和聲音一樣甜美,“阮小姐,歡迎您光臨MEI。程先生已經到了,在207,請跟我來。”錢花得多服務也更上一層樓,果然不一樣。
  路上我順便向服務生打聽了一下,了解到MEI的一二層設為餐飲,三四層則主營娛樂。
  到了207,服務生敲了敲門,聽到“請進”後方才將門扇拉開。我邁步進入房間,見程浩揚正在講電話,隨意的一身黑襯衫、黑褲子,居然也穿得倜儻風流。
  他朝我笑笑,然後做出個抱歉的神情,待我坐了下來,聽他對電話裏說,“我有客人來了,這事明天再說吧!”
  把電話放在一邊後,程浩揚打量著我狀似感歎地說,“阮小姐人長得好,隨便穿什麽都好看!”
  我欣然接受他的讚譽,不落後的說,“這話正是我想對程總說的,沒想到被你搶了先了!”我們倆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許是同齡人的緣故,加之他的性情隨和、不端架子,聊起天來讓我感覺放鬆而舒服。
  程浩揚又說,“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從現在開始,稱呼彼此的姓名,別老是程總、阮小姐的,聽著又別扭又生疏,你叫我浩揚就行了。”
  本來關係也沒多近嘛!
  雖然這麽想,我還是從善如流,“可以啊,都聽程總的……”見他不滿的眼神,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連忙停住,口中念叨著,“浩揚、浩揚、浩揚”,念罷長出了一口氣,對程浩揚說,“好啦,我終於習慣對你的新稱呼了。”
  程浩揚朗聲大笑,“阮清,和你聊天真有意思!不過先填飽肚子要緊,我今天忙了一天,可餓壞了。”他按了下桌旁的按鈕招來服務生,我們各點了兩個菜,沒幾分鍾就送上來了,味香撲鼻,入口更覺物有所值。
  兩人邊吃邊聊著,席間笑聲不斷。
  和秦烈的陰沉冷硬正相反,程浩揚十分風趣,簡單的事經他描述也會讓人忍俊不禁,兩個人反差如此之大,居然能做那麽多年的朋友,難道是性格互補?
  我把疑惑講了出來,程浩揚解釋道,“我們從小玩到大,上學也在一起,對彼此太了解了,友情都順理成章的升級成了親情。”
  他取出一隻煙,眼神問詢的看向我,見我做出請便的姿態,他便放心的點燃,虛著眼在雲霧繚繞中繼續講述,“我們還有一個發小,是個女的,就是MEI的老板喬依玫,這店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我和秦烈也有股份,但隻是投資而已,不參與經營。小時候我們在一個大院兒生活,父母都是從政的,偏偏我們三個沒一個願意走這條路的,隻喜歡做生意。索性還有幾分運氣,生意做得不錯,三個人也能互相幫助,有錢大家賺嘛。唯一遺憾的是,我們都還孤身一人,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我將他杯中的紅酒斟滿一半,插嘴說,“你難道不知道嗎,秦烈現在有一個女朋友,叫唐芮妮。”
  程浩揚皺眉想了想,才恍然說道,“你說的是地產大亨唐紀年的女兒吧,一個模特?”見我點頭,他繼續說,“秦烈跟我提過她,但我隻在雜誌上見過,沒見過本人,好像挺漂亮的,可沒有你給人的印象深刻!”
  他的語氣並不含恭維,我聽著卻也不受用,“我們倆有什麽好比的?”
  他笑了,眼神又一虛,隔著煙霧隱現閃爍,“阮清,你這麽聰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在上海我就告訴過你,你是秦烈帶來見我的第一個女伴,如果你還不明白這意義有多特殊,我再告訴你,十八歲的時候,我、秦烈和喬依玫就約定,誰有了鍾愛的另一半就帶來見大家,這麽多年了,你是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他帶來見我的女人,這解釋夠明白了嗎?”
  難道,以前秦烈要帶我來MEI,也是為了想讓喬依玫見我?

  第十九章
  齊雅茜的論斷還隻是處於嫌疑階段,而程浩揚的話似乎已經對這論斷做了最終審判,讓人不得不信。
  與其我回家以後再自己胡思亂想,不如趁機問個明白,“照你所說秦烈應該對我很好才對,可我們倆在一起時你也看到了,他一點兒好臉色也沒有,哪是對意中人的態度?”
  程浩揚低低地笑出了聲,“阮清,說實話,你做的事也確實讓人沒法給出好臉色。初見你的火辣打扮我還真被嚇了一跳,不過再看看秦烈的反應我就明白了,這裏頭肯定有戲。果然在跳舞的時候我稍微一激,他就原形畢露了。”程浩揚熟練地吐了口煙圈,斜睨著我,“你那天是故意的吧?”
  我尷尬的點點頭,他繼續說,“秦烈如果不在乎你,就算你穿比基尼出門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從他臉上很難看得出高興還是生氣。可在上海那晚,我終於見識到了,這家夥也有失控的時候,哈,真是過癮啊!”程浩揚臉上顯出頑皮的孩子氣,有著詭計得逞後的快意。
  “我還沒見秦烈對哪個女人那麽緊張過,於是更想逗逗他了,趁你去接電話,我告訴他我對你很有興趣,他滿臉的不樂意,回答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我說那有什麽關係,隻要沒結婚就還有機會,這時你就回來了。雖然他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但那點心思根本瞞不了我。”
  怪不得我接完電話回座位時覺得氣氛詭異,原來是這場談話鬧的。
  “你今天找我來就為了告訴我,秦烈喜歡我?”我不相信他的目的那麽單純。
  “這隻是一部分原因”,程浩揚隨意的把煙蒂一摁,潤了口紅酒,“我的分公司要在北京開張了,最近我一直在招兵買馬。這年頭,人才比老婆都難找,我想來想去就想到了你。我不止一次聽我們公司的人誇獎你的工作能力,而且也很看重你在市場方麵的經驗,如果你願意來,位置隻在我之下,如何?”
  這算什麽,挖角?而且挖的還是他好友的牆角。他一臉的坦然完全不像在進行一件不足稱道的事情,我不禁納悶,“你們不是朋友嗎?”
  他又露出了壞壞的笑,“就因為是朋友我才幫他一把。他以為我對你有意思,肯定擔心的要命,必然會采取行動。到時候我既有好戲看又得到一名優秀員工,一舉兩得的好事啊!”
  他想得倒美,一副盡在掌握的模樣,我忍不住使壞的給他潑冷水,“如果我不願意配合你呢?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感情又好,何必去趟這渾水?再說了,秦烈也未必真的那麽緊張我,或許你打錯了如意算盤也不一定啊。”
  程浩揚正要回答,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顯示馬上接起了電話,眼睛含笑一眨不眨的鎖著我,“對,我是給你打過電話,想找你幫個忙……你現在有事……那好,明天我去公司找你……我?我正吃飯呢,和一美女在一塊,你們公司的……誰開玩笑了?就是跟你去上海出差的阮清……我在MEI呢……喂?喂?”
  他把電話一放,氣定神閑地說,“看來今晚我當不成護花使者了。”
  雖然我聽出些許端倪,還是要確認一下,“是秦烈?”
  他點點頭,又加上一句,“是心急如焚、百爪撓心的秦烈。”
  我不以為然地笑笑,“你確定他一定會來?”剛才我聽出秦烈似乎正有事要忙,他們約好了明天見麵。
  程浩揚搖蕩著酒杯,深紅色的液體在杯底緩緩轉動著,嘴角彎起挑釁的笑,“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現在是八點十分,連堵車的時間算在內,他若在半小時內趕到就是我贏,若超過半小時或壓根沒來就算你贏。”
  北京的堵車像每天的一日三餐一樣正常,況且誰知秦烈身在何處或有什麽急事,半小時外太有可能了。“賭什麽?”
  “我贏了,你答應到我公司來上班。你贏了,隨便提什麽要求都行。”他一派淡定,似乎已經穩操勝券。
  反正怎麽我都不吃虧,我無所謂的舉起杯子和他的一撞,“成交。”
  剛放下杯子就聽到門扇被拉開的聲音。我忙扭頭瞧去,心想不會來的這麽快吧?
  定睛一看,是個穿著白襯衫和仔褲的女人,小巧玲瓏的身段,梳著學生氣的馬尾辮。她端著一大盤水果和點心,“浩揚,怎麽沒告訴我你今天要來,我從外麵回來才知道,這位是……”她眨著靈活的眸子打量著我,眼神曖昧的飄向程浩揚。
  程浩揚連連擺手,“別誤會,不是那麽回事,她叫阮清,我在電話裏跟你說過的和秦烈出差的漂亮女秘書。阮清,她就是喬依玫。”敢情她也知道我的光榮事跡了。
  我站起身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以為MEI的老板娘該是個美豔不可方物、深沉厲害的角色,沒想到竟是如此的清純可人。
  她把我按回椅子上,“跟我不用客氣,坐著就好。”隨即也跟著坐了下來又問程浩揚,“秦烈沒來?”
  程浩揚笑道,“很快就來了。”然後把事情的原委仔細的講了一遍。
  喬依玫興奮地拍手讚同,“太好了,終於有機會整整這個冷麵神了,平時他總是一副拽拽的樣子,看著就來氣。我支持你,讓他著著急。”
  我哭笑不得,他們似乎篤定我的本事大到足以牽製冷硬的秦烈!
  有活潑的喬依玫的加入,我們聊得更熱烈了。當我知道MEI原來是喬依玫的同學設計的,讚歎不已,“我太喜歡他的風格和創意了,以後有機會,不知能不能請他幫我設計一下家裏的裝修。”
  喬依玫嘴巴被點心塞得滿滿的,手臂一揮,“沒問題,等你和秦烈結婚了,包在我身上。”
  我像被一整個兒雞蛋噎住了喉嚨般,半天說不出話來,看了看程浩揚,他正皺眉盯著表。我這才想起那個賭約來,瞄了眼手機,已經八點三十五,嘿嘿,再過五分鍾我就贏定了。
  我腦中思量著要跟程浩揚提的要求,輕輕叉起一粒提子放入嘴裏,砰!拉門被一股強力頂到盡頭又彈了回來,我們三個一同抬頭望過去,邁著大步往裏走的人不是秦烈是誰。
  我愣愣地咬破了嘴裏的提子,清香的汁液冰涼一線流入腹中,甜,真甜!
  秦烈招呼也不打,眉皺得死緊走到跟前一把拽起我,拎過旁邊我的手包,“咱們走!”
  我傻傻的跟他走到了門口,程浩揚在身後喊道,“阮清,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我忽地反應過來,停住腳,嘴裏嚼著蜜甜的提子回頭一笑,“願賭服輸!”心裏卻沒有絲毫的懊喪。
  輸了嗎?我怎麽不覺得?

  第二十章
  黑色大寶馬載著我一路疾馳,兩人沉默無話。
  秦烈在想什麽我不知道,我則因為一直悶頭理清繁複的頭緒,沒心思說話。
  剛剛見到他的刹那,我整個胸口都被喜悅漲得滿滿的。雖然我不是什麽純情少女,不會成天到晚嬌怯的低頭紅臉,可麵對一個大男人心意昭然的舉動,那一刻的我竟有些羞澀,因為那個男人是秦烈,向來冷酷無情、不為女人所牽絆的秦烈!
  但秦烈並不知曉,他的到來對在座的三個人有著怎樣的象征意味。如身處一場牌局,關乎著重要的賭注,而執牌的人卻渾然不覺,毫無保留地將最後的底牌明晃晃的亮了出來,成就了參賭之人,暴露了自己的底限。
  車駛入小區,邁表歸零,秦烈終於開口問,“你答應程浩揚什麽了?”
  這問題他一定憋了一路吧?我故意顯出懶洋洋不願多說的樣子,“哦,小事一件,沒什麽可說的。”
  秦烈沉默了片刻又問,“你們經常聯係嗎?”
  我反問他,“這和你有關係嗎?”
  他沒料到我的回答會如此不配合,酷臉被氣得鐵青,手重重的擊在方向盤上,“阮清,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
  打量著他的反應,我想起程浩揚的話,這是他口中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秦烈嗎?我記憶中他似乎也是冷靜自持的,幾時開始變得這般暴躁易怒了呢?
  我斂眸低首曆數著他近來的所作所為,線索漸漸清晰起來。
  是了,應該就從我們分手開始,他會在公司發威,他會衝我喝吼,他會無視原則的想拐我上床,他會賭氣般地把我使喚得團團轉;但,他也會在我額頭寶貝似的印下早安吻,也會費心的從上海為我帶回茶餐廳的美食,還會任我使性子胡鬧而舍不得將我辭掉……
  我以前怎麽沒意識到?
  怪不得都說女人遇上愛情智商就降為零了,再聰明也無濟於事。愛情?我猛然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和這個詞聯係在一處了。
  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瞬息之間乾坤挪移,天地翻覆,秦烈竟會和愛情二字掛上鉤,而我居然還甘心奉陪。
  一場好戲上演在即,可我絕不傻傻的先唱獨角,要演,也是男主角先開口,而對付嘴硬的他,單刀直入的方式最有效。
  機不可失。我是個行動派,想到就會做到。
  我側過身,雙目晶亮的直視著眼前仍火大的男人,不容他有半點躲閃,“秦烈,說實話,你愛上我了嗎?”
  他瞬間一震,火氣消散在空氣中,旋即撇開眼說,“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他用回避的方式來回應我,並沒承認。
  我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男人,目光掃過他深邃的眼,英挺的鼻,和他越抿越緊的唇,語氣不依不饒,“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愛上我了嗎?”
  他的眼神不再躲閃,黑眸幽亮,臉龐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許多,“答案對你很重要嗎?”溫柔的聲音竟讓我不太習慣。
  我清晰地辨出他眼中的情意,是的,此刻我再確定不過,這個男人是愛我的。
  耐性被拖得越來越少,我的不滿漸漸累積。他難道非要我先開口承認對他有情嗎?
  較勁兒的心裏作祟,我裝作滿不在乎的不再看他,“不回答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不耽誤你時間了,bye!”
  我扳開車門作勢要下車,一隻手臂忽地橫來用力將門關上,又轉過我的身體,逼近的黑眸裏幾乎躥出火花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逗我很好玩嗎?”
  我搖搖頭,“我沒有逗你。隻是覺得想聽你說句真心話太難了,問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我隻好放棄了。”
  他的神色恢複如常,探詢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片刻問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想聽我的真心話?”
  很好,這男人絕對是打太極的好手,慢悠悠的推來搡去不吃一點兒虧,非要我先承認不可。他應該知道惹惱女人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我笑得極甜,看著他眼中高漲的希冀,“沒別的意思,就是防患於未然。秦烈,我怕你會愛上我,畢竟我們都有各自的戀人了。”希冀化為愕然轉而窘怒。
  他像被人迎麵打了一拳,臉色愀變,瞬間,又神態自若的冷笑著,“憑你?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是嗎?那你今天為什麽跑去MEI找我?”
  “你想太多了,我恰好在附近,順便做個人情不想麻煩我朋友罷了。”車程25分鍾也算附近?好爛的借口。
  我的語氣輕鬆起來,如同解決了一個心病,“看來我的確想多了。我們的意見一致就好,誰都別有非分之想,安心做我們的上司和下屬。”
  我如願地看到他冷靜的麵具一點點的碎裂,目光中的怒意和冷意翻攪在一處,幾乎就要爆發。突然,他坐正對著車前方,不再看我,沉聲說,“如你所願,我們隻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那最好。謝謝秦總順便送我回來,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再見。”順便二字我特意加重了語氣,說完我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車,再晚一步,難保自己不會大笑出聲來。
  進電梯按下樓層,我仰頭看著節節攀升的數字,心裏的愉悅也隨之升漲,我以前怎麽沒發現,這男人別扭起來真夠可愛的!
  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神清氣爽的投入工作,不出意外的接到了程浩揚的電話,“阮清,你不會想不認賬了吧?”
  我嗬嗬樂著,“我都說了願賭服輸,你急什麽?不過,我記得當時我們並沒規定,賭約何時生效吧?”
  程浩揚一頓,隨即認命的歎息,“阮清,我真同情那個愛上你的人!以後有他受的。”
  我隻想煞煞他的銳氣,目的達到,又喂給他一顆定心丸,“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我是個講信用的人。但這邊還有好多工作必須處理完才行,我會盡快的,放心。”
  其實,我是需要時間將計劃考慮周全,不僅要讓那個嘴硬的男人開口,還要約見我近期難碰一麵的溫柔男友,連程浩揚那邊也不能怠慢,誰知他是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到時候隻怕我上賊船容易下賊船就難了。
  我悶頭想著如何和程浩揚講條件,結果撞上了同樣沒看路的馮希衛,他手裏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我迭聲道歉幫他揀起來,順便問著,“秦總今天上班了嗎?”
  馮希衛的臉苦得快皺成了一團,“別提了,阮姐,今天早上秦總隻呆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了一大堆毛病。說來也奇怪,秦總最近像換了個人似的,害我們這些在他身邊的人成天戰戰兢兢的,是不是事業做大的人脾氣也會跟著大啊?”
  個中原因隻有我知他知,誰讓秦烈自己找不痛快的,可惜連累了周圍的無辜人士。
  我理齊了資料正要交給馮希衛,突然被傳真上的公司頭銜吸引了視線,“小馮,這些傳真都是給秦總的嗎?”
  “對呀,這段時間的傳真很多,不知道秦總是不是又對做谘詢公司感興趣了?”
  感興趣? 恐怕他感興趣的是人,不是公司。
  秦烈呀秦烈,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不動聲色的把傳真交還給馮希衛,笑了笑,“可能秦總最近事太多了,心煩。沒準兒過兩天你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看來,無論如何,我也要和我的溫柔男友見上一麵了,為他好,為我好,也為無辜的群眾好。

  第二十一章
  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俗人,我對流行時尚、世界名牌如數家珍,而對風雅之事卻完全不開竅。此時茶室中央端坐一位溫婉女子,纖纖素手撥弄著古箏,神情投入,周圍的看客似乎也陶醉其中。
  我試著用心傾聽了好一會兒,所謂的高山流水、金戈鐵馬一概體會不出,最大的感觸就是眼前的男人和古箏流轉的氣韻契合極了,仿佛他合該是伴著琴聲孕育成長的,清柔中混著金屬般鏗鏘的朗硬。
  一個優秀的男人。
  一個我即將要分手的男人。
  和他相處的日子裏,雖然愉悅,卻覺得一切都溫溫淡淡的,即使我對愛情不會奢望太多,也知道這樣的狀態不對勁兒,似乎少了些什麽,又說不出來。直到理清對秦烈的心意後我才明白,感情的天平早已不知不覺間失衡的倒向這個別扭的大男人了。
  心頭難免惋惜,可終究還是要有個擇斷的。
  身著花色旗袍的女服務生完成了一整套繁複而熟練的沏茶動作,我等她走開才問,“公司的問題解決得怎麽樣了?”
  俞奕祺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還可以。”
  憑秦烈強勢的手腕,對手能輕鬆應付才怪。我故作不滿的挑他話裏的漏洞,“既然還可以,怎麽沒空和我見麵?”
  他的態度自然,笑得溫和,“沒辦法,學校那邊的事也很多,所以還請阮大小姐再容忍一段時間,等忙過這陣子,我一定好好補償。”
  我欣賞不已的望著他,大敵當頭,卻無歎氣抱怨,依然從容談笑,反倒讓我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我笑了一下,手指輕輕摩挲著溫熱的白瓷杯,想到這問題是因我而起,更覺抱歉,誠心的說,“總之,如果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俞奕祺剛欲舉杯的手頓住了,他凝視我片刻,嘴角彎起抹無奈的笑,“其實你都知道了對不對?”
  雖然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把一切挑明,可他心思的敏感仍讓我驚訝。我點頭承認,索性實話實說,“我也是今天偶然知道的。”
  “秦烈告訴你的?”
  “我自己發現的。”
  俞奕祺淡淡一笑,“我想秦烈也該是個講信用的人。”
  “講信用?”我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我們倆約定,憑本事公平競爭,誰都不能告訴你。”
  我意外極了,“你們見過麵?”
  俞奕祺飲了一口茶,解釋道,“你去上海出差那段日子,我公司裏大小事不斷,先是剛做好的方案被透露給別的公司,使我們流失了好幾單生意,更嚴重的是有人別有用心的高薪挖我們的核心人才,幾乎讓公司的運轉癱瘓。我找人查過,是和我們向來對頭的一家谘詢公司做的,我很清楚憑他們的那點財力是無法做到這一步的,背後肯定有人幫他們,於是讓人繼續調查。還沒等查出來,秦烈就打電話約我見麵了。”
  我聽得口幹舌燥,一口接一口的喝茶,心裏著實不安。說得難聽一點,我簡直成了紅顏禍水,導致人家好好的公司遭此劫難。
  秦烈調我出差原來意圖在此,既將我和俞奕祺分開,又借機打擊俞奕祺的生意讓他無暇顧我,同時也給了他個下馬威,作為談判的先決條件,一舉三得啊!虧他為了一個女人這麽煞費苦心。
  絲絲甜意從心底直往外冒。
  明明該表現出同情和歉意,我卻很不厚道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我忙掩飾性的又端起茶杯,才發現已經空了。俞奕祺幫我把茶斟滿,繼續說,“剛見麵,秦烈就很幹脆的提出條件,讓我和你分手。”我不發一詞,啜茶聽俞奕祺講述著那段兩個男人間的對話。
  “我希望你能離開阮清。”
  “這也是她的意思嗎?”
  “隻要你答應,我便不再幹涉谘詢公司的事。”
  “就因為阮清?”
  “對,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她早晚是我的女人。”
  “可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這樣好了,要求隨你提,多少錢合適?”
  “秦先生,我不缺錢。”
  “難道你真愛上她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跟別人交待。”
  “你足夠了解她嗎?她最喜歡什麽,最討厭什麽,高興了愛哼哪首歌,鬧情緒了又會怎麽樣,這些你都知道嗎?我知道!”
  “秦先生是在向我炫耀嗎?我確實還不夠了解她,因為我們認識的時間還短,假以時日,我相信我會比你更了解她。”
  “你真的一點都不考慮放棄。”
  “我們可以公平競爭。”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擊敗的。”
  ……
  古箏的伴奏高潮迭起,我竟聽出了其中的兵戎相見、幹戈以對,原來音樂無關修為高低,隻在於是否感同身受。
  容量不大的茶壺已經見底,旗袍裝束的女服務生重新蓄好水,給兩個杯子斟至八分滿。
  嫋嫋的茶香飄暈散開,和暖的一如對麵的男人,難為他了,與秦烈這樣強勢的人對抗。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堅持,難道……“奕祺,你為什麽不答應秦烈的要求?因為愛我嗎?還是別的原因?”上次我問他時,他的回答很不確定,秦烈問他,他也同樣沒有正麵回應。
  俞奕祺想都不想坦然地答道,“我必須承認,你讓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讓我頭一次動了認真交往的念頭,是有結果的那種交往。大學時我曾交過女朋友,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兩人交往了一年多,到後來自己都覺得不像戀愛,於是很自然的分手了。畢業以後,一直為事業奔波,感情的事根本顧不上,一放就是好幾年,我們學校的老教師都看不過去了,隔三差五的給我介紹,身邊也不乏異性跟我表白,其中也有挺不錯的,可惜我都沒有想交往的衝動。見你那次我本來沒抱什麽希望,介紹人太熱心我實在推托不過就去了,沒想到會碰到一個風趣又漂亮的女人,關鍵是你不虛偽不做作,快言快語,偶爾還耍耍小聰明,很可愛,和你在一起有種很輕鬆的感覺,不覺得拘束,所以就想交往試試。”
  “我盡我所能的經營這段感情,可還是發現了問題,好像我們之間總有著無形的距離感,與其說是戀人,不如說更像朋友。但我還是想堅持看看,希望能和你有個結果。秦烈來找我的時候,我也想過放棄,因為對手太強大了,公司畢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能冒這個險。可不知為何,又不甘心就這麽輕易放棄了,於是接受了他的挑戰。那天你下車前我問了同樣的問題,也看出了你的舉棋不定,不過沒關係,隻要有一絲希望我就有堅持的理由。而且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也終於意識到,是的,阮清,我是愛你的。但是,似乎晚了一步。”
  我一直專注聆聽的表情漸漸僵硬,俞奕祺平淡的表述並沒搭配灼熱的眼神、深情的口吻,他冷靜的像在講著別人的事,卻讓我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我自作鎮定的倒著茶,心裏思量著該怎麽接下麵的話,俞奕祺喝了口茶又說,“我的話不是想給你壓力,隻是澄清一件事實。況且你已經有決定了,不是嗎?”
  話已至此,再沒什麽可難以啟齒的了。我放鬆下來,迎視對麵那雙清澈的眸子,“奕祺,你真是聰明得可怕。聽完你的一席話,我甚至覺得再說出這樣的決定是不是太冷血了點?”
  “看來還是他贏了。我是不是要仰天長歎,既生俞,何生烈?”俞奕祺遺憾的歎道,還不忘幽上一默,緩解話題帶來的沉重氣氛。
  我笑得手中的茶水直晃,由衷的說,“奕祺,你是個很出色的男人,脾氣性情也比秦烈那塊臭石頭強百倍,我非常欣賞你。或許是先入為主吧,我選擇了他,也不知對不對,但我必須要試試,免得自己以後後悔。”
  俞奕祺理解的點點頭,好心的提醒我,“你要作好準備,這個男人不好對付。”
  我調皮的眨了眨眼,“與他鬥,我樂在其中!”
  俞奕祺做戲般的鬆了一口氣,“好在,他可以放我的公司一馬了。”
  我又笑了,很不人道的給了他現實的一擊,“恐怕……你還得再撐幾天。”

  第二十二章
  是的,俞奕祺不得不再撐幾天。
  因為時機未到。在誰先開口說愛的遊戲中,這是我手中一個重要的籌碼,隨時準備逼對方就範。
  為此,我千恩萬謝的拜托俞奕祺,並承諾到時候幫他把遭受的損失找秦烈一並算清。
  俞奕祺很夠意思的沒怎麽推托就答應了,末了說,“我盡力而為吧。他的舉動總讓人無法估計,所以阮清,你就當發發慈悲,越快越好。”
  我也想越快越好,可欲速則不達,這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我從沒遇到過這麽別扭的人,肯為你明裏暗裏費盡心機,肯麵對情敵坦誠自己的心意,偏偏見到心愛的女人就三緘其口,不肯承認,真想剖開他的大腦看看裏麵的構造是不是有異於常人。
  想想都讓人撮火。
  我忿忿的罵了一句“臭悶騷男人”,抓起一把剛爆好的米花放進嘴裏狠勁兒地嚼。
  “嘿嘿,說秦烈呢吧!”齊雅茜也是滿口的米花,吐字含混不清。
  我愈加領會到她是個真正意義上的三八,剛從電話裏得知這一切,她便迫不及待的一大早打車趕到我家,美其名曰和我共商釣金龜大計,實際上不過是為了滿足她的八卦貪欲。
  她順了兩口水,清了清嗓子又語帶惋惜地說,“放棄了俞奕祺這麽優秀的男人,你也真舍得!”
  我拍掉手中的殘渣,雙臂枕在腦後一躺,懶懶的應道,“否則你想我怎麽樣,腳踏兩船,做劈腿一族?”
  “那是何等的美事啊!占著兩個極品男人,一三五寵幸霸道型,二四六點召溫柔型,周日還有空釣釣小白臉兒,不行啦不行啦,想想都受不了!” 齊雅茜的語氣活像是古代的紈絝子弟在街上遇見唱曲賣藝的良家美女,透著一股淫邪。
  我橫空朝她飛去一個靠墊,打斷她的白日淫夢,“春天還沒到你少發情啊。”
  她閃身躲開,依舊色兮兮的模樣,“難怪雜誌上說女人也會被肉體欲望所左右。嗯,比較起來秦烈的確更強壯更性感些,你選他難道不是這個原因?”
  我閉目凝神,壓根兒不理她的話茬。
  她又問,“想什麽呢?”
  我怏怏地回答,“一塊茅坑裏的石頭。”
  “搞不定他?”
  我聽她話裏有話,撩開眼瞅著她,“你有辦法?”
  齊雅茜雙腿一盤,啃著蘋果分析道,“這有何難?秦烈現在是礙於麵子不肯張口承認,你若有個風吹草動最緊張的就是他。所以啊,關鍵的問題就是你的動靜太小,還不夠讓他著急,但凡你有個重大舉動刺激他一下,我保準他沉不住氣地跟你表白。通俗地說,這就是典型的犯賤心理,這種人就是典型的沒事找抽型。”
  她說的有道理,我也不是沒想過,可腦子裏還是懵懵的,也許每個人碰到自己的情事都免不了變呆變傻。
  我精神一振,像看到無所不能的天外飛仙一樣看著她,“什麽算重大舉動?”
  她朝上翻了翻眼,用教訓白癡的語氣說,“笨蛋,結婚唄!這是男女交往的最後底限。如果你放話說自己要結婚,他還能忍住才怪?”
  她說得沒錯,這個消息絕對夠得上一劑猛藥,雖然我不願倉促處理這件事,不意味我就任其拖遝下去,何況還有一個俞奕祺在苦苦支撐,用到這個重要籌碼的機會到了。
  “可是……”我又猶豫起來,“他要是還沒表示,我不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齊雅茜一個拋物線把果核扔進廢簍,“真要如此,要麽就是他犯賤得無藥可救了,要麽就是他並不愛你。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好,秦烈,機會擺在麵前,就看你能不能自己好好把握了!
  我興奮得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從櫃子裏取出一瓶紅酒和兩隻高腳杯,咚的往茶幾上一放,“這可是我的珍藏紅酒,平時都舍不得喝的,看在你為我的幸福出謀劃策的份上,今天就忍痛割愛便宜你了。”
  齊雅茜小資得很,平日裏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她拿起來一瞧年份和生產商,驚訝得呼出聲來,“阮清,你好大手筆,哪兒買的?”
  “我怎麽舍得花這個錢。是秦烈的朋友送他的,見我喜歡,他就直接送我了。”那還是分手前的事。現在想起來,他似乎總是貌不經心的做些討我歡心的事。
  送酒如此,送服裝店如此,送茶餐廳的美食也是如此。
  齊雅茜愛不釋手的捧著紅酒念念有詞,“一串葡萄是美麗的、靜止與純潔的,但它隻是水果而已;一但壓榨後,它就變成了一種動物,因為它變成酒以後,就有了動物的生命。”
  “你比沒熟的葡萄還要酸!”我一把將紅酒奪過來,用開瓶器啟開軟塞,齊雅茜表情心疼的像我真的殘殺了可愛的生靈,“還可以多存幾年的,就這麽喝了?”
  我斜眼瞪著她,“你到底喝不喝?”
  她忙不迭的點頭,“我喝我喝!”
  深紅的酒液流入薄身透明的水晶杯中,散著馥鬱的濃香。
  我舉起杯子說,“祝我智擒悶騷男成功!”
  齊雅茜貪婪地聞著酒香,附和著說,“我對你有信心,一定會成功!可以幹杯了吧?”
  瞧她一臉饞樣我就想笑,算了,不折磨她了,“幹杯!”
  清脆的碰杯聲還未響起,就被一串音樂聲打斷了,是我的手機。真不吉利,偏偏趕在碰杯的時候。
  手機上麵的顯示是俞奕祺,也好,我正要找他呢!
  “奕祺,有事嗎?”
  “怎麽回事……”聽著聽著,我的眉頭越皺越緊。
  結束通話後手機往沙發一扔,齊雅茜不解的看著我,“怎麽了?”
  我仰脖兒一口幹掉杯中的紅酒,氣悶的說,“這酒還是開早了。”
  
  第二十三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
  引用俞奕祺的原話就是,秦烈不知受了什麽刺激,這兩天發狠下死手,他招架得實在吃力,再拖下去怕無法跟合夥人交待。無奈,他找到秦烈說明我們已經分手,原因是——我另結新歡。
  兩人同爭一塊甜點,甲贏了,乙卻告訴他這塊點心已經被別人舔過了,讓甲任憑甜點在手也隻能幹瞪眼瞅著,除非得到確認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動,或下口、或放棄。
  俞奕祺盡了力,也出了一招損棋,存心讓秦烈不痛快。
  我料想定是那晚我在車子上一席涇渭分明的論調刺激了秦烈,俞奕祺雖然沒能撐住,還是給我留足了餘地。
  我當然體諒俞奕祺的難處,對已分手的前女友做到這步實屬不易。可是,短時間內我去哪兒找一個像模像樣的新歡,要配合默契,還要有足夠的膽識應付秦烈。
  煩惱歸煩惱,工作時我仍會全情投入,不受絲毫影響。
  公司年尾的重頭戲是一款適合時尚白領女性的筆記本電腦,再過兩個月即將隆重推出,廣告片自然也不能怠慢,拍攝方案曆經一個多月的修修改改,下周就準備開拍了。
  我辦事一向求穩,每個細節都希望盡善盡美,拍攝前夕的會議不僅包括導演、演員,就連攝像師和造型師也要一並前來,再三強調產品的風格、特色及訴求點,絕不容許馬虎了事。
  好在和這家製作公司的合作已不是第一次,溝通起來並不吃力,他們此次組織的拍攝班底實力雄厚,裏麵的造型師竟還是我認識的人,斐戎。
  嚴肅沉悶的工作場合遇到熟人令我心情大好。會議結束後,我邀斐戎一起到公司二樓的餐飲區坐坐。
  剛落座我便打趣他,“你和旖悠感情再好,也不必天天穿情侶裝吧?”
  他今天還是一身白色休閑裝,飄逸俊美,引得周圍女性注目的眼神不時的飄過來。
  斐戎笑著回道,“旖悠說你總愛拿她的服裝開玩笑,果然沒錯。”
  “我是替她虧得慌。你想想,這麽漂亮的姑娘,幹嘛老穿著一種衣服,雖然白色適合她,但也不妨趕趕潮流,多試試別的顏色和款式,否則等年紀大了,後悔都來不及。”
  斐戎不慎讚同的挑挑眉,“穿衣服貴在體現出和諧、美感和個性,不能被千變萬化的潮流所左右,更不能因為是名牌而失去理智,應該在自己所欣賞的審美基調中,加入當時的時尚元素,融合成個人品位。簡而言之,讓人看著舒服就好。我和旖悠都比較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款適合自己的,就不願再費心去換了。”
  “找伴侶也是一樣?”我頭一偏,笑著問。
  “反正我是這樣。”
  我由衷的慨歎,“你們很幸運,能遇到彼此。”
  他疑惑,“你沒遇到?我聽旖悠說你有個不錯的男朋友。”
  “分手了。”
  收到他同情的眼神,我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他不是我要的那個人。”
  斐戎輕撫下巴,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即使閑聊中,我仍沒忘了工作,“這次的廣告是我們公司的年度大戲。我個人覺得那個女演員漂亮有餘,魅力不足。你造型的時候最好能彌補一下,要著重體現成熟女人的韻味,風情但不風騷,沉穩幹練又不失孩子般的調皮可愛,讓人欲罷不能,回味無窮。”
  斐戎側頭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不如你來演怎麽樣?”
  我撲哧笑了出來,擺手道,“別開玩笑了,我怎麽行?”
  “我是認真的。你的舉止神態和剛才描述的感覺很吻合,稍加雕琢絕對沒問題,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真的不試試?”
  專業人士的讚美令我開心,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既沒有表演經驗,也不懂如何在鏡頭麵前展現自己,演砸了多丟人!本身不是這塊料,我還是不去現眼了。”
  斐戎不打算放棄自己的主意,審視著我的麵容說,“你的臉型已經非常好了,化妝的時候眼尾再略微上翹些,眼影嘛,深色會很適合你,煙熏妝已經被用濫了,還是免了,提亮和暗影部分再多花些心思就行。”
  提及專業,他的目光都在刹那間迸出狂熱和專注,盯得我渾身不自在,伸出手指晃了晃,“行了行了,再看我就不好意思了啊。”
  斐戎果真移開了目光,下一秒,投向了我的身後。
  我下意識地回頭一瞧,秦烈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麵無表情的問,“阮總監在談公事?”
  我站起來盡職的回答,“是的,秦總。”
  秦烈的眸光鋒利的一掃斐戎的方向,“不介紹一下嗎?”
  我大方的一指,“斐戎,我們這次廣告的造型設計”,又指向秦烈,“這位是我們公司的秦總。”
  “幸會。”斐戎主動起身和秦烈握了握手。
  秦烈又轉向我,“你們談完了嗎?”
  “隻是交待一些注意事項,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來,我有事和你說。斐先生,再會!”秦烈客套的一點頭,轉身走了。
  斐戎含笑望著秦烈的背影說,“他一定是把我當情敵了。”
  我剛欲開口道別的話憋了回去,好笑的望著他,戀愛中的人是不是都這麽敏感?
  斐戎問,“他是你要的那個人嗎?”
  我沒直接回答,反問他,“你看呢?”
  斐戎不假思索的說,“這我暫時還無法確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你是他要的那個人。”
  我在心裏暗自偷笑。連初次見麵的陌生人都摸得出你的心思,秦烈,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忍多久?

  第二十四章
  “廣告籌備得順利嗎?”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這是我進辦公室後秦烈問的第一句話。
  我同樣公事公辦地把大致的進展狀況介紹了一下,說話間一絲不落的觀察著秦烈的表情變化,沒搜尋到任何訊息。
  在得知我另有新歡的前提下,我本以為他會忍不住先問我和斐戎的關係,間或流露出嫉憤的表情,可事實證明,我還是低估了秦烈的自製力,如果不是已經知曉了他的心意,我至今仍察覺不出半點破綻。
  “什麽時候正式開拍?”秦烈問出了第二句話。
  “下周二。”我泰然以待,等著看他第幾句話才會歸入正題。
  他修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麵,低眸片刻抬起頭,像在問我又像在自言自語,“這麽說,現在換演員還來得及。”
  我滿腦子疑惑,“換演員?”
  “對”,秦烈旋即語氣堅定地下了指示,“這次的廣告由唐芮妮來擔當主演,你盡快去落實這件事。”
  談話的方向完全脫離了我預計的軌道,簡直是背道而馳,讓我一時之間方寸大亂。
  他不僅沒有絲毫的嫉妒和質問,還反手一擊將我推入為他設計的境地,從凱歌高唱的天堂毫無防備的直墮入難耐的地獄,懊惱、猜疑、妒意、憤懣一股腦兒的湧了過來,將我圍了個嚴嚴實實。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態度何以出現如此大的扭轉?他明明應該迫不及待追問我和斐戎的關係,或貌似無意的談起我另結新歡的事不是嗎?怎麽會突然間扮演起別個女人的親親男友,甚至在我麵前為她爭取工作機會?難不成他患了失心瘋,一夕之間真的愛上了唐芮妮,斷了與我的念頭?還是……另有隱情?
  各種各樣的問題如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毒蛇,在我心裏麵盤桓糾纏,邪惡地吐著猩紅的信子,慢慢毒嗜我的自信和鎮定。
  秦烈說完話若無其事的喝了口咖啡,頗有談話結束、端茶送客的姿態。我並沒有讓他如願,依舊穩坐在對麵,犀利地直視著他,“秦總是在為自己的女朋友謀福利嗎?”話中彌漫的酸溜溜的味道明顯之極,等我意識到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再補救一句,“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秦烈抱臂往椅背一靠,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著我,“你好像很生氣?”
  情況不妙,除了生氣,他不會還發現了別的什麽吧?
  我重新找回鎮定,盡量讓說辭在情在理,“我當然生氣了。你知道為這個廣告我開了多少會議、費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把一切細節和人員都敲定,下周就要開拍了。你卻橫插一杠非要臨時換演員,而且還是主演,一付命令的口氣連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如果影響到廣告的拍攝怎麽辦?我難道不該生氣嗎?”
  秦烈還是維持一樣的姿勢,不疾不徐的回道,“這是公司的大事,我也很重視,所以我不會找個不勝任的人來做主演,唐芮妮的氣質和外貌與我們的廣告要求很符合,你不覺得嗎?”
  聽他維護唐芮妮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毫不客氣地挑出毛病,“她太稚嫩了,缺乏成熟女人的韻味和風情。”
  秦烈更不客氣,“你們找的女演員也不見得多成熟吧,這些都可以用造型和表演來彌補,應該不是問題。”
  “可據我所知唐芮妮並無表演經驗。”
  “她正在進修學表演。”
  “演砸了怎麽辦?”
  “我來負責。”
  “為什麽一定要冒這個險?就因為她是你女朋友?”
  “原因我不需要跟你交代。”
  我怒極反笑,雙手一支桌麵站了起來,“老板最大。既然秦總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幹嘛還自討沒趣,都聽你的好了。” 我及時地打住話題,再說下去我難保控製得住情緒。
  秦烈嘴角揚起的淺笑看來可惡的刺眼,“我很高興我們能達成共識。沒事了,你去忙吧!”
  鬼才跟他達成共識?
  我咚咚的跺著細高跟走下樓,經過轉彎的落地鏡時才發現,褲子的側麵甚至被我攥出了褶皺,心疼的撲撲布料,我直起身對著鏡子惡狠狠的咬牙,活動幾下麵部肌肉,又扯唇一笑。
  嗯,還是笑起來迷人。生氣很容易讓人變老的,我犯不著和寶貴的容顏過不去。
  情勢變得撲朔迷離,我的耐心也所剩無幾,與男人不同,女人的青春轉瞬即逝,是耗不起的,我別無選擇,隻能亮出最後的王牌了。
  成與不成,在此一搏!
  “是誰說的漂亮女生沒大腦 隻懂的愛美和傻笑
  你看你說話的表情多麽的驕傲 難道不怕我Say Sorry Get Out
  是誰開始先出招沒什麽大不了 見招拆招才重要要愛就不要跑
  愛情36計就像一場遊戲 我要自己掌握遙控器
  愛情36計要隨時保持美麗 才能得分不被判出局……”
  服裝店的音箱裏傳出蔡依琳的《愛情三十六計》,是小美拿來的CD,已經放了好一陣子了,今天聽來竟有醍醐灌頂的效果,很是貼切。
  “是誰開始先出招沒什麽大不了,見招拆招才重要要愛就不要跑……”經過處理的電子音透著虛幻縹緲,歌詞內容可是實實在在。
  秦烈打我一招措手不及後就出差去了,我也一直忙於工作,拆招的方法雖然確定了,合適的時機和人選卻仍是未知。上午跟程浩揚通了電話,約好晚上他來接我一起吃飯,商量工作的事,順便還要讓這位狐狸派的掌門人幫忙出出主意。
  門口的風鈴叮咚作響,三個高挑的女人款擺生姿的走了進來,前麵的正是唐芮妮,嘴邊掛著招牌的甜膩笑容。
  決定啟用她任廣告主演後,我們最近在公司見過幾麵,她左一句“烈”右一句“烈”搞得我瀕臨抓狂的邊緣,以致後來我能躲就躲,把她丟給製作公司的人去應付。
  “阮小姐也在!都好幾天沒見你了,聽說你特別忙。要我說你也別太拚命了,抽空也要適當的休息一下,做做保養。”
  我適當地表現出打工者的無奈,“我哪比得上唐小姐好命,不過是個普通的工薪族,每天賺的都是辛苦錢,再不拚命說不定明天就被老板炒了。”
  唐芮妮老板娘姿態十足地笑道,“你這麽賣力工作,我一定告訴烈讓他好好獎勵你。對了,這兩位都是我們公司的模特,特別喜歡你店裏的衣服。”
  “歡迎。我們店的新款向來不打折扣的,既然是唐小姐帶來的朋友,喜歡哪款隨便挑,一律八折。”我給足了麵子,哄的唐芮妮眉開眼笑。雖然她們都是不怕花錢的主兒,但折扣的便宜誰不愛占,得到如此實惠,三個嗜衣如命的女人一頭紮進衣堆,興致盎然的挑了起來。
  近段時間這個財神娘娘還真為我招徠了不少的生意,眼瞅著營業額直線上升,我有時甚至惡劣的想,就算最後得不到秦烈,我也不虧,起碼從他們倆的身上都撈足了油水。
  不是我對自己沒信心,實在是權勢和利益的誘惑太大了,愛情被擠到一旁靠邊站也是常有的事。秦烈在房地產才剛起步,唐紀年無疑是個強有力的支持者,商人重利輕別離,尤其秦烈還是個冷情的人,就更不好說了。
  再糟的結果我都想過了,若他當真選擇了唐芮妮把我當成陌路,我也不會意外,更不會還對他傻傻的抱有眷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大不了我安分的把這份心收回,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球離了誰都一樣轉,兩條腿的男人滿街都是,總會找到適合我的那個,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但是,現在前途未明,我的勝算也占了百分之五十,所以還不到輕言放棄的時候。既然我真心喜歡這個男人,有機會就要放手搏一回,免得以後後悔。一句話總結就是,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
  三個人挑的衣服堆成了小山,我美滋滋的給她們計算著折扣,心裏爽翻了。其中有幾件需要改一下,我讓小美給她們量好了尺寸,解釋道,“旖悠今天有事不在,不能幫你們改衣服了。不合適的都留下來登記一下,等改好了再通知你們過來取。”另兩個人都沒什麽意見,留下了聯係方式。
  唐芮妮拎著鼓囊囊的購物袋問我,“今天是周末,阮小姐怎麽不跟男朋友在一起?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他呢!”
  我眼角瞥到窗外正在走近門口的身影,靈光一現,擇日不如撞日,擇人不如撞人,恰好唐芮妮在,這麽合適的傳聲筒怎能浪費?“會有機會見到的,我們結婚一定邀請你和秦總,到時候你們可要賞臉光臨哦。”
  唐芮妮驚訝的提高了音量,忽略了身後的開門聲,“你要結婚了嗎?”
  我笑盈盈的點點頭,緩步走向剛踏進店裏英俊倜儻的男人,挽住他一臉幸福的說,“介紹一下,我的未婚夫,程浩揚。”
  呆住的,不隻是唐芮妮,還有我身邊的男人。
  CD兜轉了一圈又回到那首歌,“愛情36計就像一場遊戲,我要自己掌握遙控器……”
 
  第二十五章
  “行啊阮清,就這麽把我拉下水了。”程浩揚單手熟練的把著方向盤,另一側的手肘搭在敞開的車窗沿上。
  我舒服的合閉雙目,聲音懶懶的,“親自演戲才過癮,老在一邊看戲多沒意思,我這是給你機會客串當回第一男配角過過癮。”他想既有好戲看,又不必付出一點代價,天下哪有此等便宜事?我早就想把他拉下水了,終於碰到了合適的機會,能放過他才怪。
  秋日的晚風清清涼涼的迎麵拂過,發梢泛著玫瑰的幽香輕掃著鼻尖,身爽,心更爽。
  事實證明我沒挑錯人,程浩揚反應就是快,稍稍一愣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接下來的表演更不含糊,舉手投足都透著甜蜜體貼,儼然一個深陷愛河的男人,直到坐上車確認脫離了她們的視線,才將前因後果問個明白。
  “得了,別說那麽好聽,你根本是存心跟我過不去。”程浩揚不帶好笑的揭穿我,“這壞憋了不隻一天兩天了吧?唉,枉我聰明一世,沒提防還是被你給陷害了。”
  我嗬嗬樂著,“沒辦法,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優秀了,我挑來挑去,周圍合適的人選隻有你了。”
  “那我還得感激阮大美女垂青在下嘍?”
  “好說好說,繼續努力。表現得好,美女重重有賞。”
  “哦?多大的賞?”
  “既有免費好戲看,又有美女在懷,順便賺了個優秀員工,還不算大賞?”
  “好戲和員工我就勉強笑納了,這美女嘛,我實在無福消受。”他擺出小生怕怕的表情,逗得我合不攏嘴。
  為了達到逼真的演出效果,吃飯時我們很敬業的交換了彼此的資料,譬如特長、愛好之類的,連喜歡的須後水和沐浴露的牌子都了解個底兒掉,以備不時之需。
  飯後送我到家門口時,程浩揚一臉可憐相的拽住我,“阮清,秦烈要是找我算帳,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我歎了口氣,“你還是先擔心要是秦烈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們如何收場的問題吧!”
  “阮清,你不相信自己的直覺,也要相信我的直覺。我和秦烈從小長到大,難道會看錯?”
  “世事無常,誰說得準呢?”險招一出,我再無退路。贏,也許登峰造極;輸,可能再無轉機。
  程浩揚又恢複了吊兒郎當沒正經的樣子,上下打量著我,“那我們就幹脆假戲真做,你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大美女。我們郎才女貌,絕對速配。”
  我好笑的看著他,“你不是無福消受嗎?”
  他兩手一攤,“我是吃不著葡萄,隻好告訴自己葡萄是酸的。”
  我真服了這個活寶了,總有本事惹人發笑。愉快的情緒像施了魔法的洗劑,蕩滌掉漂浮於表麵僅存的一絲不安,信心和希望重又充盈滿心,意興昂然。
  新的一周由於廣告的開拍,我變得更加忙碌,公司片場倆頭跑。其實片場並不需要我親曆親為,但我放心不下唐芮妮,不僅是她的演技,還怕她倚仗秦烈做靠山,一旦被導演批評得不高興,耍大小姐脾氣再影響了拍攝進度,就算秦烈承諾由他負責,最後受苦受累的還是我。
  這次的係列廣告要連拍三天,任務量相當大。好在唐芮妮也十分看重這個機會,一切要求都認真配合,我跟著盯了大半天的時間,提著的心好不容易放了下來,沒料想在第二天還是出現了狀況,唐芮妮不知吃了什麽東西,渾身過敏起滿了紅疹,根本無法上鏡。
  突發的狀況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且不說龐大的場地費和製作公司的費用,後期製作的時間也都安排得很緊張,哪個環節都耽誤不得。於是我們火速和原來的女演員聯係,孰料人家見拍廣告的事吹了,馬上接了個電視劇,檔期全占滿了,重新尋找合適的演員更耽誤時間。
  火燒眉毛之際,斐戎又提議讓我試試,居然得到了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的一致認同,似乎我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救場如救火,何況為了節省大把的銀子以及趕上製作進度,我顧不上難為情,以豁出去的精神披掛上陣,才兩個鏡頭便漸入佳境,拍到半夜斐戎給我補妝時開玩笑說,“不如你考慮考慮進演藝圈吧,肯定能火。”
  我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任由他在我臉上塗塗抹抹,“就憑我這張老臉?還是算了吧,你想辦法把我的皺紋抹平是真的。”
  斐戎失笑的說,“皺紋?你的臉去拍化妝品廣告都綽綽有餘,絕對沒人猜得出你的實際年齡。我的眼光果然沒錯,你出演這個廣告再適合不過了,連導演都誇你演得到位。”
  我認為,人一旦豁出去了,所有的潛能都會被激發出來,小小的演戲更不在話下,誰都一樣。
  值得佩服的是,有個人沒有壓力逼著,沒有攝像機對著,沒有導演指導著,演得比我還投入,那就是程浩揚。
  開拍第一天的中午,他冒著大雨趕來給我又送飯又削蘋果的,羨慕得唐芮妮眼珠兒都要突出來了,趁著拍攝的空當兒跟我說,“阮小姐,你男朋友長得帥對你又體貼,你可真是好福氣哦!”
  我順著她的話茬重申了要強調的重點,“他確實很不錯,不然我怎麽放心嫁給他?”
  其後的兩天唐芮妮因病無法繼續拍攝,程浩揚的戲也照演不誤,不但每天上演溫馨接送情,我熬夜工作的時候他還候在一旁關心備至的遞水,熱情周到的為大家張羅宵夜,弄得整個片場無人不知阮總監有個英俊體貼的男友。斐戎甚至問我婚期何時,害我費了好大的勁兒說明程浩揚隻是我的普通朋友,這些不過是做秀而已,解釋得口舌都麻木了,斐戎仍是將信將疑。
  我私下裏讓程浩揚稍微收斂一些,他還很委屈的樣子,“阮清,我可是幫你忙哎,區區一個唐芮妮能有多大影響力,隻有運用輿論的力量才能把秦烈的真話逼出來。我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你還不領情?”他打著為我著想的旗號,說得句句在理,倒成了我不識好人心了。誰知道他心裏揣的什麽鬼主意,我也沒精力去跟他計較。
  緋聞進入白熱化,公司裏已人盡皆知,每個人見麵都祝我好事將近,我隻是含糊的一笑帶過。連齊雅茜都幾乎相信了,一頭霧水的問我,“你換目標啦?”得知真相後,她直搖頭,“做得有點過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秦烈這種狠角色,嘿嘿,難保不做出什麽驚人之舉來!”
  驚人之舉?那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在一起或是分開,給個痛快,總比吊在那兒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好。
  由馮希衛處得到的可靠消息,秦烈三天後回來。我的心情就像是小時候偷抹了媽媽包裏的化妝品,既想馬上跳出去炫耀,又明知大人不允許怕被訓斥,充滿竊喜又禁不住地緊張,不同的是,小時候的緊張多半源於膽怯,如今的緊張附載著甜蜜的期待。
  三天,隻需要三天,一切便自見分曉了。
  
  第二十六章
  連續兩天兩夜的廣告拍攝折磨得我精疲力竭,終於順利渡過難關,為了好好犒賞自己,晚上和我的緋聞男友相約去MEI大吃一頓。
  飯後在三樓的酒吧區碰巧遇到喬依玫,她正在招待朋友,隔了老遠招手示意叫我們過去。落座後喬依玫為我們作了介紹,她對麵的兩個人中有一位我的熟人,“奕祺,真巧!”有如此的閑情逸致出來玩,可見公司的危機已然解除。
  喬依玫好奇的問,“你們認識?”
  我猶疑了片刻,觀察著眼前的情勢,不知道公布我們的關係是否合適,萬一他們正在相親或對彼此有意豈不攪局。俞奕祺倒十分大方,“阮清就是我剛分手的女朋友。”聽話音他們剛剛似乎談到了我。
  喬依玫驚訝之餘替我惋惜不已,“阮清,你怎麽舍得放棄這麽出色的男人?那個冷麵冷心的家夥哪有他好?”
  程浩揚隔著我伸手一拍她腦門,“喂,你到底站哪邊的?”
  “我站在好男人這邊。”喬依玫理直氣壯,程浩揚剛想回嘴手機響了,隻好走開去接電話。喬依玫隨即笑眯眯的拉住我的手問,“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了,我要追求俞奕祺,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她喜歡俞奕祺?一個青春活潑一個淡定儒雅,也算互補。我饒有興趣的瞥向俞奕祺,“他已經不屬於我的勢力範圍了,所以你無須問我,一切請便。”
  俞奕祺苦笑,“阮清,你怎麽一點情分也不講,好歹也問問我的意見!”
  旁邊戴著細邊框架眼鏡的斯文男人開了口,調侃著問俞奕祺,“她就是差點兒導致咱們破產的女人?”我記得剛才喬依玫介紹他叫方禮堯,和她是同學。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方禮堯朝我舉杯,“阮小姐,久仰大名,今天終於見到你的廬山真麵目了,果然與眾不同,難怪奕祺不肯輕易放手!”
  他應該就是俞奕祺的合夥人,戀愛時沒機會見麵,反倒在分手以後認識了,也是個有意思的人。我笑笑,舉杯和他輕輕一碰,“我沒什麽與眾不同的,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若是好名我就領下了,若是壞名,不得不說,我也是受害者。”我要讓他明白,陷他們公司於水深火熱的是秦烈,我無辜落得禍水的名聲,卻是最後一個知情的。
  喬依玫說,“阮清,你不是特喜歡MEI的設計嗎,那就是方禮堯的傑作。”
  我隻覺得奇妙,世界真小,兜兜轉轉幾經周折,周圍的人還是脫離不了自己原來的小圈子。
  喬依玫加上一句,“我答應阮清,等她結婚時請你去設計裝修。”我又哭笑不得,我當時明明說的是自己家的裝修,根本沒提結婚的事好不好。
  方禮堯看看俞奕祺,故意發難說,“如果和那個男人結婚,我可不答應啊。”
  俞奕祺忙衝我擺手以示清白,“這完全不是我的指使。”
  喬依玫眯起了眼,“方禮堯,我都沒怪你這麽晚才把俞奕祺帶來給我認識,你還好意思拒絕我的要求,太不夠朋友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氣氛熱鬧而融洽,盡管關係微妙,卻沒有絲毫的尷尬。真正聰明的人懂得放棄和忘記,懂得認清眼前事,懂得超脫,讓自己處於舒服的境地。
  程浩揚打了半天電話才回來,抱歉的對我說,“阮清,我有事得馬上走,送不了你了。”
  我揮揮手剛想說“沒關係,我打車回去”,俞奕祺便接口,“我可以送她。”
  “好吧,那我先走了。”程浩揚剛邁開步,突然又扭回頭瞅瞅俞奕祺,又瞅瞅我,“不行,我怎麽不放心啊?”
  這家夥耍寶耍上癮了。我笑著推了他一把,“快走吧,讓你不放心的人還沒回來呢!”
  又聊了近一個小時,酒終人散。
  送我回家的途中,俞奕祺問,“剛才那個程浩揚就是你的‘新歡’?”
  “對。”
  “看樣子你們還沒在一起?”
  我輕歎一聲,“是啊,革命尚未成功,同誌還在努力。”
  俞奕祺笑了,“我怎麽聽著像打仗,不像談戀愛?”
  我頗認同這個比喻,“沒錯,就是打仗。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才能獲得勝利。現在是拉鋸戰,結婚以後就是持久戰。”
  俞奕祺理解不了,“要花這麽多心思?”
  “這叫做技巧,是智慧的產物。”我邊說邊用食指點了點腦門,“感情需要技巧,婚姻更需要技巧。許多情侶和夫妻就是懶得花心思去琢磨技巧,缺乏高明的戰略和戰術,不善經營,才會麵臨分手和離婚。”
  “聽著有些道理。可是在職場上已經勾心鬥角一天了,回家裏還不能放鬆身心,要考慮戰略戰術,豈不太辛苦了?”
  “誰讓你天天這樣了,隻有兩人出現問題的時候才需要考慮這些。而且如果真的彼此相愛,也不會覺得辛苦,久而久之自會享受其中的過程,其樂無窮。”
  “你怎麽體會到的?”
  我聳聳肩,“天生慧根,自己悟出來的。”
  十字路口亮起紅燈,俞奕祺踩下刹車,側頭興味盎然的看我,“你似乎已經在享受過程了,滋味不錯?”
  “還好!廣告詞怎麽說來著,‘酸酸甜甜就是我’。你不想嚐試一下?”
  “目前沒有嚐試的對象。”
  我試著建議,“喬依玫不錯,你不考慮考慮?”
  俞奕祺淡淡的笑說,“她過於熱情主動,不太適合我。”
  我倒很看好他們倆的結合,鼓動說,“她那是真性情,你不是喜歡不做作的女人嗎,她就是啊。小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啦!”
  他還是笑,“我目前正處於失戀狀態,哪有心思考慮這個?如果真錯過這店,你也要付大部分責任。”
  綠燈已亮,白色沃爾沃加油繼續前行。
  我繃住笑意,狀似認真地說,“好好,我負責。為免再有人從中破壞,不如咱們私奔吧!一會回家我就收拾衣物,一小時後火車站見。”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得開快點兒了。”語畢俞奕祺果真加大了油門兒,兩人相視開懷的大笑起來。
  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也有各種迥異的交往模式。我和俞奕祺稟性相投,十分合拍,同處一方戰營卻偏偏無法當情侶;和秦烈則是各據一頭,占山為王,鬥得不亦樂乎咬牙切齒,又注定彼此糾纏、離不開對方。
  感情的事的確令人匪夷所思,難以說清。
  在樓下停住車,俞奕祺的道別語是,“一小時後火車站見。”
  我忍俊不禁,仍配合的回答,“OK,不見不散!”
  下車剛走了兩步,俞奕祺突然又叫住我,跟著下車走到跟前。
  我不解的看他,“什麽事?”
  他噙著不同尋常的笑,忽地俯身吻了一下我的唇角,低聲說,“我們好像私奔不了了,還是就此吻別吧。”說完轉身回到車上,衝我揮揮手,疾馳而去。
  我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完全被搞糊塗了。
  他是什麽意思?喝多了?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也沒有過此種舉動啊!
  我納悶的想著朝樓門口走去,隻聽砰地一聲傳來,有人用力地關上了車門。循聲望見幾米外陰影裏的黑色大寶馬,我忍不住樂了。
  俞奕祺,真有你的。

  第二十七章
  我一動不動,站立原地注視著心中的男主角一步步臨近。
  他不是應該三天後回來嗎?
  難道他聽說了我和程浩揚的緋聞,所以迫不及待的趕來興師問罪?
  秦烈的突然出現讓我心跳得厲害,辨不清是計謀得逞的興奮,還是答案揭曉的緊張,隨著兩人距離的縮短,我拎著提包的手心漸漸滲出汗濕,皮料的質地攥起來滑膩膩的。
  高大的身軀將我完全納入陰影之下,壓迫感極強。他的神情逆著路燈隱沒入夜色,微風裹挾著屬於他的特有氣息縈繞周圍,如同強大的磁場,吸引我撲入對麵久違的懷抱,但是,還不是時候。
  我表麵依然平靜如常,仰臉看他,“秦總找我有事?”裝腔作勢向來是我的拿手好戲。
  低沉的嗓音裏夾著極盡壓抑的隱忍,“咱們上樓再說!”
  大掌一拽,帶著我熟門熟路的上樓、進家門,手放開後他往正中央的沙發一坐,扯下領帶,鬆開領口和袖口的紐扣,動作一氣嗬成,隨意而率性。
  我強令自己不要被男色所迷惑,打開冰箱扭頭問他,“喝點什麽?”
  秦烈一言不發,深邃的黑眸定定地落在我的身上。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從進門開始就沒有移開過,哪怕在進行那一係列帥氣動作的同時也一樣在盯著我,有那麽一刻我甚至覺得有絲心虛的慌亂,隻得轉過頭借由取飲料來掩飾。
  我隨手拿了瓶礦泉水,往他跟前一放,“冰箱裏隻有這個了”,沒提防手腕被他捉住猛地一帶,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的倒向他的身邊。
  穩住身體後我才意識到此刻的姿勢有多親密,我的上半身依偎在他懷裏,一隻手攀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依然被他緊緊握著,試著轉動一下,腕部火辣辣的疼。
  “你幹嘛,疼死了!”我不滿的嘟囔著,他這才鬆開鉗製任由我抽出手腕。
  我坐正身姿,緩緩地活動著泛紅的手腕,忽然很想逗逗他,於是將手腕伸至他眼前語氣嬌橫的說,“是你弄疼的,你要負責給我揉好了。”
  秦烈眉頭略緊,眼神古怪的看著我,又看了看我泛紅的手腕,下一刻,竟真的動手揉了起來。我瞠大眼睛,沒看錯吧,他幾時變得這麽聽話?他明明應該是不屑理會,死活由你去的冷血男人啊!
  我暗自歎奇,靠向沙發,趁機享受著難得的異性按摩,力道輕重適中,舒服得我幾乎陷入睡眠狀態。突然,手腕又被狠狠一捏,不太疼卻足以讓我清醒,睜開眼,對上他逼近的黑眸,陰鬱得可怕,“你不是跟俞奕祺分手了嗎?剛剛又是怎麽回事?”
  他到底聽沒聽說我的緋聞,最關心的不是迫在眉睫的程浩揚,反倒是已經證實分手的俞奕祺,隻因那一記構不成任何威脅的輕輕點吻。
  我故作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們分手了?秦總日理萬機,還關心員工的感情生活,真是辛苦……唔……”
  餘下的話被他悉數堵在唇裏,這個吻充滿了宣泄的味道,毫不留情,毫不溫柔,像被逗弄許久的野獸終於奔出閘口,懲罰惹他火大的獵物。
  灼熱而霸道的氣息將我包裹得嚴嚴實實,幾乎透不過氣,疼痛感從手腕轉移到嘴唇,頸後的強大力道讓我躲也躲不開,隻能任他放肆,不得不遺憾的承認,體力上女人終究是弱者,無以抗衡,直到激吻停下我嘴唇的刺痛仍在持續,他卻並未放過我,用拇指來回摩挲著,嗓音低啞,“你都知道了還跟我裝蒜!”
  既然他決定挑明我也不再裝下去了,坦言道,“我們是分手了。可你害人家生意蒙受那麽大的損失,還不許他開個玩笑小小的報複你一下。”
  “哼,早知道我就不介紹生意給他了。”看來無需我的幫腔,俞奕祺已經挽回損失了。
  剛剛的一幕確是戲劇性十足,過氣的男演員居然搶了第一男配角的風頭,粉墨登場,公然與男主角對峙。
  俞奕祺顯然是存心做給秦烈看的,我也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孩子氣的舉動,我甚至懷疑他是否早就盤算好了,隻不過今天才得以實施。
  男人和孩子,從來都是一體的,如變身狼人遭逢月圓之夜,稍有刺激,他們便會原形畢露,或玩興大發、或撒嬌耍賴、或蠻不講理、或睚眥必報,再穩重再成熟的男人也難逃此道。
  身邊的孩子不高興了,扳過我的下巴,“你笑什麽?想他呢?”
  我憋住笑,拖長了調子說,“是呀,想他……”冷颼颼的目光頓時射了過來,“……沒你好!”
  冷光滿意的收回,耳邊低聲的話語透著警告,“別再讓他碰你。”
  這話獨占欲十足,雖然沒有“我愛你”坦白實在,令人心旌搖蕩,但其中的意味大抵也差不多了,典型的秦氏風格。
  我心頭的甜意一波波的蕩漾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好,我不會再讓他碰我。”我特意強調了“他”。
  秦烈箍在我腰間的手使勁兒緊了緊,不滿的揭穿我的小把戲,“別人也不許碰。”
  我鄭重地點點頭,“遵命!”說著就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你又要幹什麽?”
  “不讓別人碰我啊!”
  “你就不能老實點兒?”他將我攬過去置於腿上,雙臂依舊緊錮著我的腰,額頭抵住我,恨恨的說,“磨人精,就知道氣我!”
  我被箍得難受,調整好舒服的姿勢偎在他懷裏,回嘴說,“彼此彼此,你也把我氣得不輕。”
  “我氣你?”
  我抬頭白了他一眼,開始秋後算賬,“你為了給你親愛的女朋友演出機會,不惜打亂我的工作計劃,還不夠氣我?”
  “我說過了,她不是我女朋友。”他撇的倒幹淨。
  “不是你女朋友你和她那麽好?”
  “我和她怎麽好了?”
  “陪吃飯、陪逛街、陪出差,都三陪了!”我列出證據,舉起三個指頭使勁兒地晃了晃。
  “那是她一頭熱,跟我沒關係。”
  “她一頭熱?別的不說,腳長在你自己身上,逛街難道不是你自願的?”
  “逛街?”秦烈皺眉想了想,旋即展眉別有深意的緩緩答道,“這件事嘛,還真是我自願的。”
  我如一口飲盡整杯鮮榨的檸檬汁,酸透了,直起身指著他,“你看你看,終於承認了吧!”
  他拉下我的手,挑高眉看著我,“你真以為我有閑工夫陪她逛街?那天我們從馬路對麵的餐廳出來,正好看見你往商場裏走,我才跟著進去的。”
  原來如此!
  化不開的濃蜜絲縷成線沁入心田,酸意漸退,滋味美極。
  我雖很受用,還沒被蜜湯甜暈,仍保持清醒,硬抿住上揚的唇角問,“你們老在一起吃飯就有問題。”
  “通共也沒幾次,因為她父親我才給她幾分麵子,一般我能躲都躲了。”秦烈的回答坦然自若。我想起在上海的時候,唐芮妮都找上門來了,他也照樣打發了事,嗯,這個回答姑且過關。
  可是以後呢,事不關己可以無所謂,如今名草有主就大不同了,我自認沒那麽大方,“她要再來找你吃飯呢?”
  “你怎麽這麽多問題?我累了,以後再說行不行?”
  “好啊!“我朝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帶笑不笑的說,“晚安,慢走,不送!”
  他想得過且過繼續打太極,就別怪我不客氣!
  秦烈湊近我的臉,鼻尖對著鼻尖,眼睛對著眼睛,溫熱的吐息熏蘊著唇畔,濕濕癢癢的,語氣含怨而無奈,“你這女人怎麽那麽難纏?”
  我捧住他的臉,頂了頂他英挺的鼻尖,又拉遠距離不依不饒的問,“別逃避問題,你是不是還要陪她吃飯?”
  “你很在乎我陪她吃飯?”他不慌不忙地非要勾出我的心裏話。
  我已沒耐心和他周旋,“廢話,快說。”
  秦烈低低地笑出了聲,“既然你在乎,我就答應你不再和她吃飯了,不過,有個條件。”
  “你說!”
  “你也不許再跟俞奕祺單獨吃飯。”
  嗬嗬,孩子氣的男人啊,還記仇呢,這有何難?
  我剛想痛快的張口應允,又覺得有些蹊蹺,腦子裏的所有訊息飛速整合得出答案,眯眼逼近他,“你找到比唐紀年更好的合作者了對不對?”
  我對他的做事方式再了解不過了,利字當頭,絕不會浪費時間應付無用之人,既然能夠毫無顧忌的應允此言,定是唐芮妮再無利用價值,根源必在她老爸。
  秦烈也眯起了眼,眸中透著激賞,“你越來越聰明了!”
  我見識過他的翻臉無情,也可以預見唐芮妮即將遭受的冷遇,喬依玫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個冷麵冷心的男人。
  如此唯利是圖的他,卻愛上了並無任何利益背景、還時常惹他不爽的我,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第二十八章
  識破了他的花招,我接著算帳,“你們的關係隻有吃飯那麽單純?”美女主動靠上前來,此等誘惑怕沒有男人抗得住,也無須去抗,到嘴的肥肉焉有不吃的道理?
  我無意自找不痛快,也並不介意,分手狀態誰都有權另覓床伴,即使我和別的男人滾上幾個來回,他也一樣管不著。我問這話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不過出於探聽隱私的好奇。唉,一定因為和齊雅茜相處的時間太久,被她的八卦精神同化了。
  秦烈顯然把我的問話動機自動解讀為介意與吃醋,由他大男人心理得到滿足的微微笑意可見一斑,解釋也格外耐心,“你幾時見過我們親熱來著?有些女人,是碰不得的,這點是常識。再說,一個難纏的磨人精就夠我頭疼了,哪還有多餘的心思應付別的女人?”
  我才發現情話不需要直白也可以讓人心迷神馳,暈頭轉向。
  唇角美滋滋的彎著正陶醉其中,環住我的雙臂倏地縮緊,剛剛愉悅的聲音重又陰沉,“我不像某個沒良心的女人,一分手就把我拋在腦後,成天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的。”最後的字句有些咬牙。
  想及和俞奕棋相處時的種種表現,我確實心虛,加之當初還說了很多氣秦烈的話,刻意讓他誤解我和俞奕祺的親密程度。
  自己挖的坑隻好自己填。我摟住他的脖子,討好的嘿嘿幹樂著,“息怒息怒,我們的關係也很純潔,真的,絕對規規矩矩。” 雖然嬉皮笑臉,但態度誠摯。
  秦烈冷哼一聲,臉色稍霽。
  怕他繼續專注這個話題,我盡量轉移他的注意力,貌似很費解的問,“既然你和唐芮妮沒關係,為什麽還要幫她爭取廣告主演?”我對這個問題已經不關心了,純粹為了製造話題。
  秦烈眼神狐疑的盯了我片刻,才開口道,“這是拉攏關係的手段,我雖然現在用不著唐紀年,未必以後用不到,犯不著得罪他。而且憑良心說,唐芮妮比你們之前找的女演員也不差,製作團隊又那麽有經驗,出不了太大紕漏,我才決定啟用她。最主要的是……”他嘴角微揚露出得意的神情,“我終於見到了,沒良心的女人也會有氣得吃醋的時候,收獲不小呢!”
  這男人的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隨便想個主意便能一舉三得,輕輕鬆鬆把人耍的團團轉還不明所以。
  我一時氣結,忿忿的罵著,“臭男人,為了一己私欲就給我添麻煩,我都快累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賠我這幾天的美容損失費。”
  他笑意漸盛,點頭應允,“我賠我賠,連主演的出場費一起補給你行了吧?”
  “那還用說,要按明星的標準一分都不能少……”我戛然止住。他知道我做主演的事,也一定聽說了我和程浩揚的緋聞,這條堪稱爆炸性的消息,他卻問也不問,著實讓人起疑。
  “怎麽不說了?”他神態自若,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起伏。
  “你知道我做主演?”
  “這麽重大的新聞,我想不知道都難。”
  這算重大新聞,那比這更重大的呢,他豈會不知道?我審度著麵前不動聲色的臉,沉住氣等著他的下一步反應。他仿如沒事人一般,同樣凝視著我,持久的靜默攪得我心煩氣躁,終於不耐地開口問,“你不是應該三天後回來嗎,怎麽提前了?”
  他微笑,“我著急回來見我喜歡的女人,有什麽不對嗎?”他的回答無懈可擊,在情在理,於此刻的我聽來卻並無甜蜜可言,隻覺得窩火。
  我極欲發泄,於是不甘心地側頭咬向他的脖頸,“你喜歡我為什麽不早說?”
  他嘶的吸口冷氣,騰出一隻手捂住我齜牙的嘴,另隻手扳正我的身體,“小母老虎,這問題我們以後再說。我一路奔波累壞了,先休息好不好?”
  休息?
  這個詞匯內涵太豐富,尤其用於久別的情人間,更顯曖昧。
  我推離開他的懷抱,保持安全的距離站著看看表,“確實挺晚了,你早點回家吧。我這兩天也累壞了,急需補充睡眠。”我現在可沒精力在床上應付他。
  秦烈的臉霎時沉了下來,“你趕我走?”
  “別說那麽難聽,我也是為了各自休息好。”
  他深幽的黑眸緊緊鎖住我,慢條斯理的說,“我覺得在你家休息就很好。”
  我正欲反駁,他沒任何預兆的驀地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托起我的大腿將我扛在了肩上。我被他由慢轉快的驟變驚得尖叫連連,直到天旋地轉的被拋到床上,才止住已經沙啞的喊聲。
  “你幹嘛?”
  他撥開我試圖阻擋的手,動作利落的脫掉我的衣服,我沒料錯,他果然居心不良。“快住手!”
  秦烈理也不理,脫完了以後撈過一旁的睡裙給我套上。我摸不著頭腦的疑惑著他的舉動,見他又把自己脫得隻剩貼身衣物後,抱著我蓋上被子,閉眼說道,“睡覺。”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喃喃自語,“真的隻是休息哦!”
  他又掀開眼皮,語氣戲謔,“你好像很遺憾?”
  我忙搖頭,“不遺憾不遺憾,隻是納悶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你不是告誡過我,不要強迫女人做不想做的事嗎?”
  那是在上海出差時說過的話,他還記得,想必經曆慘痛。我嘿嘿壞笑,“你不會被我踢壞了吧?”
  他湛黑的眼眸火花隱現,“你想驗證嗎?”
  “嗬嗬,絕無此意絕無此意。”我訕笑著將視線從他流轉情欲的臉上移開,撐身坐起來。
  “你又要做什麽?”
  “我還沒有刷牙洗臉呢?”雖然天氣轉涼洗澡可以免去,可基本的清潔還是必需的。
  “不差這一天。”
  “不行,皮膚清潔可是美容的重要步驟。”
  他見我十分堅持,不耐的坐起來扒扒頭發,“那一起洗。”
  他依舊不理會我的反抗,將我抱到洗臉台邊才放下。我踩在冰涼的瓷磚上,掐腰看著他,“太涼,把你的拖鞋給我。”
  “事真多。”
  我揉開臉上的洗麵奶,瞧向鏡子裏那個低頭刷牙的男人,覺得這場景如尋常夫妻般,溫馨而自然,我居然有些向往了。可是和他做夫妻,該不會被冰凍死吧?想著他老的時候仍是一副陰陽怪氣深沉難測的模樣,我不由得笑出聲來,一個怪老頭!
  “你笑什麽?”
  我揚起布滿泡沫的下巴,“要你管!”
  洗漱完畢回到床上,我一時半會還睡不著,突然想起了一件曾讓我納悶不已的事情,“在上海的時候,是你給齊雅茜打的電話?”
  秦烈把臉埋在我的頸窩裏,悶悶的“嗯”了一聲。
  “為什麽給她打電話,還有,為什麽用我的電話打?”
  “困了,睡覺!”他埋得更深了。
  逃避回答,果真有鬼!
  我已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仍不依不饒的想聽他親口承認,“到底為什麽?”
  “如果你不想睡覺,我倒很樂意奉陪做做運動。”他懶洋洋的話語透著無恥的威脅。
  無奈,我隻得乖乖閉上了嘴,也閉上了眼,睡意很快襲來,擾人的疑問也不甘寂寞地緊隨著追入黑甜鄉中,流連不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要結婚的事?

  第二十九章
  秦烈難得的善心隻保持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早我被陣陣的酥癢擾醒,眼都懶得睜開,抬手固定住胸前作怪的頭,睡意仍濃的喃語,“別鬧,我要睡覺。”
  他將我的手撥到一邊,壓身上來,濡濕的唇舌包裹住我的耳垂,以齒尖輕輕齧咬著,含混不清的說,“一會再睡,今天周末。”
  我眼皮依然合閉著,卻抗拒不了這個調情高手的誘惑,不由自主地配合著他,任由遊走的雙手撩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花,進而演變為席卷周身的熱浪,終於,我主動的迎合而上,相別月餘的激情愈燒愈旺。
  直至結束,我仍睡眼惺鬆,似乎經曆了一場真實無比、回韻無窮的春夢,朦朧中感覺下唇傳來微微的痛感,和身邊的男人沙啞的低語,“我有那麽差勁嗎,你竟然還沒醒?”
  我迷糊中誠實作答,“如果你差勁我就不會這麽累了。”
  印在我額心的點點輕吻證實這男人對我的話滿意極了,又低聲問,“今天有什麽安排?”
  我的意識混沌一片,隻想盡快入眠,不耐地咕噥著,“去服裝店。”
  “晚上接你一起吃飯,等我。”這是我二度進入夢鄉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再醒來已經是中午。
  我撐身起床時甚至聽見骨節的咯巴響動,不禁難受得咧了咧嘴,一低頭看見了皮膚上仍未消散的片片暈紅,憑經驗,我知道那是新生胡髭的傑作。
  我渾身酸痛的挪到浴室,邊刷牙邊打量著自己的慘樣,心想,狼就是狼,即使一時收起了利爪也變不成溫馴的綿羊,充其量不過是隻披著羊皮的狼,畢竟本性難移,下次我再不能當輕信他言的東郭小姐了。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教訓大抵都是這樣得來的。
  下午到了R&B我懶洋洋的坐在櫃台後麵整理賬目,新貨來了讓小美負責查收,顧客上門我最多站在原地招呼一下,少了平日凡事親力親為的幹勁兒。
  白旖悠放下手中忙活的設計圖樣,抬頭看著我,“沒休息好?”
  見我點頭,她湊近又問,“好事將近,興奮得睡不著?”
  她一定是從斐戎那兒聽來的消息。我意興闌珊的回應,“我已經跟你家那位澄清過了,根本沒結婚這回事。”
  小美剛送走一位顧客,耳尖的聽到我們的談話也極感興趣的插嘴道,“阮姐,你的未婚夫好帥哦,人也挺和氣的,你們是不是真要結婚了?”上次做戲給唐芮妮看的時候她也在場。
  白旖悠伸出纖細的指尖點著我,“不夠意思哦,小美都見過了,還不帶來讓我過過目!”
  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楚,我幹脆說,“那是和朋友鬧著玩呢,純屬誤會。我真的沒有未婚夫,信不信由你。”
  又一位顧客進店,小美熱情地迎了上去,白旖悠沒再追問,揚了揚秀眉輕聲輕氣地說,“你別鬧過了頭,我們誤會還是小事,要讓你的Mr.Right誤會就是大事嘍!”拋下這句話,她又樂此不疲的埋首圖樣了。
  旖悠此言倒提醒了我,這個計劃的初衷就是要引起秦烈的誤會,結果周遭的群眾全部落入迷魂陣中,唯獨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既然知曉了我當廣告主演的事,極可能也聽說了傳得正沸沸揚揚的緋聞,可是,如果知道了,以他的處事風格應該不會容忍至今,連我的男友他都視為眼中釘,更何況未婚夫這麽敏感的身份;如果不知道,反正秦烈已然坦誠對我有情,目的達到,緋聞也派不上用場了,說不定還會壞事,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盡快將傳聞斬草除根,免得自找麻煩。
  然而,強烈的第六感告訴我,秦烈並非不知情,他昨晚深沉難測的話語和表情令我如鯁在喉,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心裏不痛快,覺也沒睡踏實。
  我猜想,他之所以沒采取行動或許認為這件事對他構不成威脅,又或者,他已經有所行動了,而我才是被蒙在鼓裏的那個。
  比較而言,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突來的念頭仿如麻繩般無緒而匝密地纏繞著,攪得我心裏亂糟糟的,坐立難安,我討厭極了不明所以被耍的團團轉的感覺,很討厭,也很不甘心。
  放棄了獨自胡思亂想,我走進裏屋,撥通了程浩揚的手機,秦烈但凡出手,對象舍他其誰,也許可以從他那裏問到些端倪。
  電話剛一接起便傳來程浩揚沒正經的腔調,“我的緋聞女友,有何貴幹?”他似乎心情不錯。
  “你現在方便嗎,我有事找你商量。”
  “很急?”
  “秦烈回來了你說急不急?”
  “他回來了?什麽時候?”許是因為驚訝,程浩揚的聲音有些發緊。
  “昨天晚上。”既然他不知道秦烈回來的消息,應該一切如常。
  “哈,他可真會挑時間,我就昨天沒送你回家。可惜了可惜了,錯過了一場好戲啊!”
  實際上,正因為他沒送我回家,才造就了一場好戲。
  我覺得有必要和他見一麵,便問,“今晚有空嗎,一起吃飯?”
  “怎麽,一天不見就想我了?”又沒正經。
  我語調平板而懶散的答道,“是呀,很想你,你就是我的心之所係,魂之所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打住打住”,程浩揚在那頭大叫,“拜托,這話說得比涼白開還沒滋味,太缺乏誠意了,本大爺不爽,今兒就不召見你了。”
  “程浩揚,你少廢話,今天到底有沒有空?”
  “嘿嘿,別急呀,我今天真沒空。”
  “明天呢?”反正越快越好。
  “我這兩天工作太多,確實忙,要不改天有時間我約你好吧?喲,又有個電話進來了,阮清,先這樣,我掛了啊。”
  訊號切斷的速度之快,我連多說一個字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他掛電話的托詞合情合理,我卻感覺其中敷衍的成分極大,活像有人在追著他討債一般,無法不令人心生疑竇,更何況,程浩揚的工作再繁忙也一向應付自如,絕構不成不見麵的理由。
  這兩個男人,一個知而不言,一個躲閃回避。
  肯定有古怪。  

  第三十章
  我在櫃台後的角落裏窩了一下午也沒琢磨出頭緒,反倒搞得精神身體雙乏力,可我仍不懈怠,腦子裏轉著,指尖也重複著機械的動作,一根根的揪掉發梢的分叉。
  每揪一根,會聽見細小輕微的斷發聲,幾不可聞卻讓人頓生快意,緩解了我心頭些許的鬱結,動作也愈加熟練起來,又快又利落,簡直玩上了癮。
  風鈴又在叮咚作響,我頭也不抬繼續擺弄頭發,聽見小美清脆的問候,“先生,你好!”估計又是個二十四孝男朋友,來給女友買衣服的,憑小美音調的興奮程度判斷,八成是個帥哥。
  帥哥沒說話,我聽見小美接著問,“先生,我們店裏隻有女裝,您是要給女朋友買衣服嗎?”
  “給女朋友買衣服?”低沉的男音重複著這句話,似在考慮。
  我手裏還攥著撮頭發,循著熟悉的聲音望過去,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而出現片刻的恍然,他怎麽來了?
  小美把他的話當成了肯定句,又問,“您的女朋友喜歡什麽樣的衣服呢?”
  秦烈看著我,眼底浮現笑意,“這個我也不知道,得問問她再說。”
  小美恭候一旁,以為他要打電話給女友。秦烈卻自顧自的走至櫃台前,語氣親昵地俯身問我,“親愛的,她問我你喜歡什麽樣的衣服?”這句話成功的吸引了在場另外兩人的注意,他仿若不知,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悶騷男人的熱情一經開閘,竟是如此的不可收拾,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我早已從剛才的恍惚中回神,仰著下巴不客氣地要求,“我喜歡最貴的。”
  秦烈長長的“哦”了一聲,回頭對小美說,“我女朋友說了,她喜歡最貴的,這店裏最貴的衣服我都要了。”
  小美的眼神在我們之間兜轉了幾個來回,撓撓頭猶疑地問,“阮姐,這……”
  我揮揮手示意小美可以去忙別的了,她點點頭,卻還在原地磨蹭著不肯離開。服裝店空間有限,怎麽都能聽到我們的談話,回避也沒用,我於是放任兩人在一旁看熱鬧,問秦烈,“你怎麽來了?”
  “我說過晚上接你一起吃飯的。”
  “什麽時候說的?”
  “早上啊,你忘了?”
  早上,我怎麽不記得了?還好沒約程浩揚。我費力的回憶著,秦烈在一旁“好心”的提醒我,“我問你今天有什麽安排,你說來服裝店,我讓你晚上等我接你一起吃飯,就是早上……”
  他一步步喚起我的記憶,我自然地順著他的提示說,“我想起來啦,就是早上我快睡著的時候……”我猛地止住話題,迅速瞄了眼旁觀的兩個人,她們的眼神已從好奇轉為曖昧,津津有味的觀賞著。
  我頓時糗得不得了,急忙快步出了櫃台,拽著秦烈的胳膊就往門口走,頭也不回的說,“賬目都整理好了,我先走一步了。”
  “阮清”,白旖悠叫住我,“你的包忘拿了。”
  我停住腳,對秦烈說,“你去車裏等我。”然後硬著頭皮返回去取。
  小美見秦烈出門後竄到我身邊感歎,“阮姐,之前那個帥,現在這個酷,你身邊都是美男哦!”我隻想盡快脫身,胡亂地應承著。
  低頭從櫃子下麵拿包的時候,旖悠湊到我耳邊說,“今晚要好好休息哦!”
  我沒搭茬,等走到門口才回頭高聲說,“旖悠,你也要好好休息哦,還有,下次記得挑件領子更高點的衣服穿。”她聽完下意識的捂住右側的脖頸,臉泛紅暈的嗔瞪著我。
  我嘿嘿壞笑著,老讓她拿我開涮,哪有這種道理?
  我一臉的笑意到車上也沒收住,秦烈忍不住問,“什麽事這麽好笑?”
  看見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用臂肘狠狠的給了他一拐,“你剛才是誠心的對不對!”
  他擋住我的進攻,嘴角的笑意比我的還壞,“我認錯,補償你一頓燭光晚餐謝罪如何?”
  我輕哼了一聲,強板著臉係好安全帶,說,“還不開車。”
  女人從來都吃浪漫這一套,尤其是燈光美、氣氛佳的燭光晚餐,脈脈凝視對麵心愛的男人,柔聲蜜語,溫情繾綣,毋庸置疑是浪漫的最好注解。
  遺憾的是,晚餐美好的氣氛未能善始善終,就在我挑揀秦烈盤中的鮮貝送入口中時,熟悉的濃烈香水味由體側飄來,我邊嚼邊想,這頓飯吃不消停了。
  “秦烈,因為她是不是,因為她你才跟我分手?”指控含怒且怨,音量卻控製得當,不至於引人側目。總歸是有點身份的人,在高級場所還要顧及臉麵的。
  秦烈放下刀叉,不客氣的冷冷說道,“我不記得和你有過什麽關係,也談不上分手。”
  一句話噎得來人不知說什麽好,轉而找我撒氣,“你是誰?”
  戰火蔓延到我的身上,無奈,我啜口紅酒潤了潤嗓子,然後抬頭微笑,“唐小姐。”
  唐芮妮借著昏暗的光線終於看清了我,不敢置信的目光裏又驚又氣,“怎麽是你?你和他……你們……居然……”唐芮妮語無倫次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連嘲帶諷,“阮小姐,你可真有手段啊,當著我一套,背後又一套,不聲不響就把我的男人勾搭走了,虧我還把你當朋友。”
  女人的思維有時很奇特,說得難聽點根本是愚不可及,自己的男人另覓新歡,她卻隻顧著和新歡掐成一團,根本沒用腦子想想,從頭至尾占盡便宜、對她不起的人是喜新厭舊的男人。
  退一萬步講,哪怕這新歡騷媚堪比狐狸精、放蕩勝似潘金蓮,主動勾引男人上床,說到底,也是男人定力不夠,自甘墮落,事後便宜占盡了,再痛哭流涕的表明心跡,證實自己的無辜,隻能體現他的無恥與無德,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用一首歌的名字來概括就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男人已經負了兩個人,更需要善待彼此。
  此種女人還有情可原,畢竟名正言順,唐芮妮才叫莫名其妙,未得到過秦烈的一句承諾,便以女友自居,聲討公道,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果然會讓人變得頭腦簡單,不辨世事。
  我無意攪入這個混局,也沒必要奉陪,於是對唐芮妮說,“唐小姐,我想你搞錯了,當著你一套背後又一套的是他,不是我,別找錯了人。”
  唐芮妮大概從沒見過我這麽理直氣壯的新歡,一時沒說出話來。
  我又看向惹事的男人,“秦烈,你的爛攤子自己解決,我在外麵等你。”
  拎起手包,我又對唐芮妮說,“這種事,有怨氣找男人去,別和自己的同性過不去,其實我們都沒有錯,如果你能想明白這點,唐小姐,我還是很樂意繼續和你做朋友的。”
  唐芮妮應該慶幸秦烈當初對她的無動於衷,否則,隻怕她現在處境更慘。
  清涼的夜風吹了沒兩分鍾,秦烈就出來了,我靠在車門旁等著英挺的身軀走近,仰臉看他,“這麽快?”
  “你以為會多慢?”
  “怎麽解決的?”
  “很簡單,我問她,今天是跟誰來吃燭光晚餐的?應該不是女人吧?”
  他的問題總是直指要害,確實,她自己風流快活,還儼然一付被背叛的正義模樣,口口聲聲質問別人,著實可笑。何況,我相信秦烈的話,他並沒給過她什麽承諾。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拉低至眼前,陰惻惻地警告說,“男人,你若還有什麽感情債趁早給我解決了,我可不想下次吃飯再被別人打擾,沒吃飽的滋味很難受的。”
  他將我摟進懷裏,低低的笑聲回蕩在頭頂,“女人,我答應你,不會再有下次了,現在,我們換個餐廳,嗯?”
  
  第三十一章
  幾天來與秦烈相處的甜蜜並未能驅散我心頭的不快,反倒如紮了根般,頑固而堅定地蔓延開去,而程浩揚越來越明顯的避而不見,更成了助之生長的絕佳養分。
  人有尋找快樂的機能,也有自我虐待的機能,而這兩種機能又都於夾縫中求生存,當痛苦居多時,人們為求取寬慰不得不想想快樂的事;而當快樂居多時,人們又免不了有些犯賤的獨獨關注在哪怕一丁點的不如意上,我現在的狀況便屬於後者。
  最近我每次提出見麵都被程浩揚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搪塞了事,這還在其次,最令人懷疑的是,他似乎也不急著催我去他的公司上班了,之前老掛在嘴邊念叨的賭約仿佛從未發生過,沒再提起。
  我當然巴不得他放棄賭約,可我沒幼稚到以為他會毫無理由的饒過我,怎麽想他都不是有這種好心的人。
  事情變得撲朔迷離,我非但把握不了,心裏更是一點底都沒有,這感覺讓我厭惡透了,整個人也心浮氣躁起來,跟誰說話都沒好脾氣,齊雅茜趁午休吃飯時小心翼翼地問我,“你是不是生理期快來了?”
  我白了她一眼,“咱們倆日子差不多,你忘了?”
  “哦,對對”,她頓悟般的用筷子敲了敲腦門,自言自語道,“除了生理期將至以外,女人性情大變的原因就隻剩下兩個了,更年期嘛你顯然還差得遠,難不成……”她用老中醫的目光打量我片刻,低聲輕叫,“你懷孕了?”
  她沒頭沒腦的主觀臆斷讓我連脾氣都發不出來,隻剩無奈,“事實再次證明你的八卦想象力異常超群。”
  齊雅茜不打算終止這個無意義的話題,繼續問,“你們倆重續前緣再燃愛火,正所謂小別勝新婚,哪還想的起來做安全措施,我猜的沒錯吧?”
  她猜的是沒錯,我們倆都忽略了這個關乎人命的重要問題,不過,僅限於那天早上而已,何況並不是危險期,我也無需擔心。
  我心不在焉的撥弄著番茄湯,懶得回應她的八卦貪欲。
  “阮清,魂歸來兮。”
  我一把打掉她晃在眼前招魂的手,不耐地瞪著她。
  齊雅茜才不在乎,“阮清,這可不像你啊。你的優雅和從容都哪兒去了,這兩天簡直像個被拔了毛的火雞,逮誰叨誰,氣質全無啊!”
  我真的變成那付模樣了?驚覺到這點,我收斂起脾氣,歎了口氣。
  “你到底怎麽了?”
  “都怪那個程浩揚,害得我心裏沒著沒落的。”我把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後,齊雅茜分析道,“有貓膩,肯定有貓膩。不過他不找你也並非沒有好處,你瞧,緋聞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公司裏沒人再問你,也不用你多費唇舌,這不挺好的。”
  沒人問我是因為我最近火氣漸長,成為大家敬而遠之的對象,說不定,他們還會認為我是失戀所致。
  “哎,程浩揚有沒有女朋友?”
  “不知道,我沒怎麽問過。”我對此不感興趣。
  “你看他會不會喜歡我這樣的。”齊雅茜滿含期待的望著我。
  說實話,她雖然八卦了些,還不失為一個可愛迷人的小女人,我笑了笑,“你看上他了?”
  “他怎麽說也是帥哥一名金龜一隻,如此好的機會我若放過天理難容啊!你得幫我牽線搭橋。”
  “可是我現在見都難見到他,怎麽幫你?”
  齊雅茜看到白癡一樣,“道理再簡單不過,山不來就你,你可以就山呀,難道你不能去他公司找他?”
  對呀,我幾時變得這麽死心眼了,隻想著和他約見麵,卻忽略了最直接便利的方法。
  想到此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立馬站了起來,對齊雅茜說,“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如果真成了,你得替我好好折磨折磨他。”
  出了門我打車直奔程浩揚公司的所在地。前台沒人,有些地方仍在裝修施工,稍顯混亂,於是我暢通無阻的進入裏麵的辦公區域,正搜尋著門上的頭銜標牌,聽到不遠處隱約傳來程浩揚的聲音。
  我快步走至跟前,貼近虛掩的門,他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我可是夠意思了,把你的女人照顧得妥妥帖帖,又接又送,讓別的男人沒半點可乘之機,現在完璧歸秦了,你不能言而無信啊……”
  一個人在突然得知自己被耍了以後會有哪種典型反應,震驚、暴怒、抑或是呆若木雞?那我的表現應該稱得上非典型症狀,我隻是鬆了一口氣,然後,笑了。
  不過,是自嘲的笑。
  連此前浮躁不安的情緒也於瞬間沉靜下來,似大考過後曆經幾番忐忑煎熬,終於盼來分數的揭曉,雖不盡如人意,但塵埃已落一切皆成定局,隻能自認失誤,不甘心的是,失誤的考題居然是自己最有把握的。
  套句小時候老爸責備我考試出錯時的常用語就是,掉以輕心、粗心大意,形容我此刻的悔悟倒很貼切,原來年齡大了我還是沒長進,仍然栽在這八個字上頭。
  我不是沒懷疑過程浩揚過分熱情的舉動,卻不曾深究,還毫無隱瞞地跟他袒露心跡,私下裏沾沾自喜,等待著秦烈乖乖就範。殊不知自個兒一直在人家布好的局裏打轉,他看著我自作聰明,看著我詭計百變,卻穩穩地不動聲色,任我折騰,或許看的同時臉上還帶著可惡的笑意,諷刺得一如漫畫。
  我怎麽可以白癡到這個地步?我的症狀開始由非典型轉為典型,至少,有了隱隱的火氣,一半是對自己的,另一半,是對正在辦公室裏講電話的人。
  “……兩點?我有時間,算你小子有良心,哪兒……好,兩點見。”
  他話音剛落,我便推門直入,“阮……清!”程浩揚抬頭見我的刹那,臉色實難形容,調色板上的油彩幾乎輪轉個遍,最後剩下尷尬的微紅。
  我好整以暇的坐進真皮座椅中,帶笑不笑的說,“程總,我冒昧前來,沒打擾您吧?“
  程浩揚是何等人,片刻恢複了常態,滿臉堆笑,“你可是稀客,能來我求之不得,怎麽會打擾呢?即使你今天不來,我還打算找你呢!”他不確定我是否聽到剛才的電話,因而揀著無關痛癢的說辭打哈哈。
  我沒心情再和他拐彎抹角,環臂盯著他,“程浩揚,得罪小心眼的女人後果很嚴重的,我,恰恰就是最最小心眼的那一種,如果你肯主動坦白,我心情好些,說不定還能大度一回原諒你。”
  程浩揚又搖頭又歎氣,“得罪一個秦烈已經夠我受的了,再加上一個你,我就沒好日子過了。好吧,你想知道什麽,我統統告訴你。”
  “你從何時開始騙我的,打賭的時候?”
  “天地良心,那時候我和你絕對是一條心,想逗秦烈露出原形。沒想到這小子歹毒的很,聽說咱們的緋聞,竟使了狠招,威逼加利誘,我就答應幫他了,我也是不得已呀!”他擺出苦兮兮的樣子博取同情。
  聽聞自己並不是被從頭騙到尾,我心裏好受多了。
  “他使了什麽狠招?”程浩揚也不是省油的燈,生意上的頭腦足以和秦烈抗衡,能治住他的辦法我還真感興趣。
  他有些不自在,“拜托,這種丟臉的事你不知道也罷,給我留點麵子吧。”
  我更好奇了,但也不勉強他,反正可以問秦烈。
  “所以秦烈將計就計,讓你繼續扮演我的緋聞男友?我不明白,他幹脆讓你離我遠點兒不是更好?”
  “其實他是對那造型師不放心,出差在外又顧不到,有我充當你的護花使者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原來秦烈懷疑我和斐戎的關係,因此安插了一個眼線。怪不得我在拍廣告的間歇老看到程浩揚很熱絡的跟斐戎攀談,竟是在打探消息,順便宣告我的名花有主,著實煞費苦心。
  我又問,“這兩天你為何又躲著我?”
  程浩揚無奈的兩手一攤,“也是秦烈的意思,他不爽我和你總見麵,沒辦法。”
  我不解極了,“你到底有什麽把柄落在秦烈手裏了,事事都聽他的。”
  他支吾著不肯回答,我見狀也不再追問,站起身來,“你們兩點約在哪裏見麵?”
  “你們公司附近的西餐廳,幹嘛?”
  “不是急事的話,可不可以讓我先跟他碰個麵?”
  “如果我答應你,你是不是就原諒我了?”程浩揚不放過任何機會講條件。
  “哪那麽便宜,我依然保留追究你過錯的權利。”說著,我轉身就走。
  程浩揚大叫,“阮清,你說話不算數。”
  我笑,聲音拋在身後,“放心,不會太為難你的。”隻不過要他約會一個女人罷了,這是我答應齊雅茜的。
  “那我要幾點去?”程浩揚扯著嗓門問。
  “三點。”
  一天之內見到兩個男人臉色愀變實屬難得,尤其還是兩個平日深沉莫測的男人,西餐廳,當我走到秦烈的眼前,不禁如是想。
  我在對麵坐下,朝他眨了眨眼,“親愛的,喜歡這個驚喜嗎?”

  第三十二章
  秦烈的反應足以讓任何人自歎弗如,那抹詫異的神色稍閃即逝,仿佛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隻是看著我,然後,探過桌麵扣住我搭在邊沿的手背,回應道,“如果換種驚喜的方式我會更喜歡,例如……”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不穿衣服的那種。”
  深幽的黑眸裏赤裸裸的欲望一覽無餘,曖昧而挑逗的氣息烘得我渾身熾熱,似乎每個汗毛孔都陡然張開又於瞬間抽緊,天,這男人存心想讓我的理智崩潰。
  目的尚未達成,我不能陪著他發情,但,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搖頭輕笑,翻過手在他掌中用指尖摩刮著,另一手托腮,看著他緩緩道,“隻要你肯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你想要的驚喜呢,也不是不能實現的。”
  對麵的黑瞳倏地一縮,大掌固定住我不安分的手指,警告的眸光暗示我別再玩火。
  我很識相地停下來,抽出手又問,“這個交易如何?”
  秦烈靠向椅背,“成交,我樂意之至。”
  我接過送上來的飲品,又點了幾樣甜點,待服務生走後問道,“秦烈,我想知道你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他抬手指了指斜後角不遠處的座位,“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地方,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你聽完別的女人問我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當時我就明白,我們是同一類人,也認出了你是我的員工。漸漸地我開始在公司裏關注你,發現你太多的與眾不同,此後的出差和近一年的相處讓我的想法更篤定了,你就是我要的女人。至於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可說不清楚。”
  “怎麽不早告訴我?”
  “很遺憾,在我想有所行動的時候,你比我行動更快,交上了男朋友。”
  “那也可以告訴我啊,至少可以挽回我。”
  “應該說,我被你的無情打擊了,我才發現在感情方麵居然有女人比男人更能拿得起放得下,一時覺得難以接受,於是答應和你分手,也讓自己有時間冷靜想想,維持這段感情到底值不值得?”
  “後來你想明白了?”
  “對,當我在餐廳看到你和俞奕祺的時候就想明白了,我在心裏對自己說,從今以後,你對麵的位置,必定屬於我,親吻你的男人,也隻能是我。”
  特有的霸道口吻讓我受用極了,飄飄然的同時不忘繼續問,“但你寧可在背地裏花那麽多心思,也不向我表白,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秦烈的語氣有些惱恨,“的確不像我的風格,我頭一次對女人這麽有耐心,等著她自知自覺,沒想到,她不僅無動於衷,還總想著把我推給別的女人。”
  呃,好像……我當時確有此想法,我心虛的溜開視線,切起甜點來,聽他接著說,“好在,她的小腦袋瓜總算開竅了,也不枉我費心一場。”
  因為中午趕著去找程浩揚沒吃飽,我現在胃口極好,嚼了兩塊點心,又送了口咖啡,說,“算你理由充分吧,可後來我覺悟了也開竅了,你幹嘛還跟我玩那些陰謀詭計?”
  “哦,你問這個啊”,秦烈嘴角彎起可惡的弧度,慢條斯理的回答,“我以為你喜歡玩,就陪你玩嘍!”
  這句話成功地讓我禁不住咬牙切齒,對眼前的美食也失去了興趣,我奇怪自己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仿似不在意地問,“你對我所有的舉動都了如指掌,是嗎?我很好奇,你都知道哪些事?”
  秦烈嘴角可惡的弧度依然沒有消失,“我知道是程浩揚使你對我的感情有所覺悟,我知道你肯定會主動和俞奕祺分手,我知道你利用俞奕祺不成轉而找上程浩揚,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為了逼我開口表白。”
  “我還知道你很無情而且絕不讓自己吃半點虧,知道你一打鬼主意的時候就會眼珠亂轉,知道你總是表麵在笑,實際上心裏恨得咬牙切齒,知道隻有我才能應付你這個磨人精”,他盯住我的眼睛,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我也愛你。”
  秦烈懾人的目光照得我無所遁形,躲閃不及,我猜想我的臉一定也變成了調色板,感覺忽冷忽熱。我真後悔問了這問題,因為我沒料到他居然了解到這般地步,如同隱藏至深的日記被公然朗讀出來,難堪而氣惱,燎原的怒火蓄勢待發,又被他最後的似水柔情及時撲滅了。
  短短幾分鍾,我的情緒卻經曆了劇烈的起伏波動。不管怎樣,他總歸說了句惹我開心的話,叫我無從發作。
  沒關係,阮清,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會有辦法對付他的。
  “親愛的,你漂亮的眼珠又在轉了!”
  我一愣,喝了口咖啡,沒好氣地問,“你怎麽從來沒告訴過我,我一想事情就會眼珠亂轉。”
  秦烈低笑,“我幹嘛要告訴你,那豈不剝奪了我的一大樂趣?”
  這奸猾到骨子裏的男人!
  “最後一個問題,你拿什麽要挾程浩揚幫你的?”這也是我感興趣的。
  秦烈啜了一口咖啡後說道,“隻是從他手機裏得到幾個女人的電話號碼而已,他若不想後院著火過不安寧,幫幫我又何妨?”
  我恍然大悟,難怪程浩揚覺得丟人不肯告訴我,這真相確實不夠光彩。我得跟齊雅茜打個預防針,免得她也傻傻的住進那擁擠的後院。
  抬眼瞄見程浩揚走近的身影,我用紙巾將嘴擦淨,站起來傾身在秦烈耳際印下一吻,輕聲說,“你果然無所不曉。可是親愛的,我打賭,總會有你不知道的。”
  秦烈拽住我欲離開的手臂,眸光緊盯著我,正要開口,程浩揚已到了近前,他顯然看見了剛才那一幕,衝我笑,“阮清,這裏是公共場合,你也注意點兒。”
  我收回手臂,拎起包語氣不善的回道,“程浩揚,你才要注意點兒,後宮的人數也該精簡一下了,免得年級大了身體不濟。”
  “你……你……”程浩揚聽我拿此事嘲諷他,指完我,又指著秦烈,“你”了半天才憋出話來,“阮清,你講點良心好不好,我可是為了幫你哎!”
  我哼了聲,“是呀,幫我幫得把什麽都告訴秦烈了。”
  程浩揚自知理虧,苦著臉歎氣道,“算我倒黴,認識了你們兩個!”
  我頗解氣的瞅著他窘迫的模樣,壞心眼的想,誰讓他隻顧自己風流快活,意誌不堅定誤了我的大事,叛徒內奸能得此下場已是再輕不過,照我的意思,就該讓他後院著了火嚐嚐焦頭爛額的滋味。
  因為還有事,我無心再作停留,邁步剛要走,又被秦烈叫住,“親愛的,剛才的交易還作數嗎?”
  我反應過來,笑了,“當然,我是個講信用的人,今晚你就可以收到驚喜!”拋給他一記曖昧的眼神,我轉身離開了。
  是的,今晚我一定會送他一個驚喜,但,絕不是他期待的那種。
  回到辦公室,我把近期重要的工作跟下麵的副總監交待清楚,又和製作公司再三敲定了廣告的相關事宜,下班前還召集部門全體員工開會,使每個人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以保證新產品的順利推出。
  功課做足。我相信,接下來的一個月即便我不在,工作也會按部就班的進行,出不了太大紕漏。
  而我,則要給自己放個大大的年假,這也是我應得的,從任總監職位以來,我還未曾休過年假,攢起來足夠一個月了。不合規矩的是,這次年假沒經過領導批準,完全源於我的一時興起。
  因為,我的目的並不在休假。
  我心裏一直憋著口悶氣,選擇休假,是想把這口悶氣留給秦烈,也讓他品嚐品嚐個中滋味,同時借旅遊散散心、舒緩近日來煩躁的情緒。
  這主意我在餐廳時就決定了。機票是在回公司的路上電話預訂的,下班前快遞便送到了,怕路上塞車,我連家都沒回,隻帶了幾樣存放在辦公室的常用物品,又在樓下的自動提款機取了些錢,然後打車直奔機場。由於提前到達,我還有充裕的時間在肯德基悠哉悠哉地啃完雞腿堡和烤翅,才肚腹飽飽的登上飛機。
  落坐後,我打電話通知了白旖悠和齊雅茜,雅茜的驚聲大叫盡在我的意料之中,隻得迅速掛斷電話以防噪音汙染。
  隨即,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給秦烈發短信:
  “親愛的,既然你喜歡陪我玩,我們再玩一次捉迷藏吧。一個月內,如果你能找到我,那麽你想要的驚喜天天都有;如果找不到,很遺憾,我們注定有緣無份了,不過我還是要祝你幸福,你也會祝福我吧?或許旅行的途中我就會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半,緣分的事誰說的準呢?”
  100多字的短信摁得我大拇指都酸了,發送完我關上手機,邊揉著指頭邊望向窗外,深秋時節的北方,剛七點多天色已黑得徹底了,明晃晃的燈光將停機坪照得雪亮如洗,連我心頭僅存的悶鬱也一並驅散得蹤影全無。
  我當然不會真如短信中所寫的那樣,不論秦烈是否能找到我,我都會按時回歸,出這個棘手的問題無非要他明白,總有他無法控製的事情,否則,實難平我心中的不甘。
  我受過的悶氣,他也該好好體會一番了。
  一個月,我會盡情地玩個痛快。
  一個月,秦烈,我倒要瞧瞧你還有什麽能耐?

  第三十三章
  此次旅程被我命名為親情友情一月遊。
  因公事纏身,許久以來我隻能靠長途電話和親戚朋友保持聯絡,根本無暇見麵,利用這次難得的休假,我有充足的時間逐個拜訪一遍,成都、昆明、珠海、深圳、香港,幾乎每一站的落腳點都在別人家裏,不僅節省了我住飯店的大筆開銷,更不必擔心被秦烈找到,如此居無定所,我量他再神通廣大也無從查起。
  每當要啟程離開前,我都會在機場給齊雅茜打電話詢問秦烈的狀況,不出我所料,秦烈果然找上了她,還試圖利誘,“阮清,秦烈說如果能知道你在哪兒,他就給我漲一倍的薪水,一倍哎!”齊雅茜激動得提高了調門。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否則極可能被另一個意誌不堅定的內奸出賣。
  我看著身側的玻璃裏自己的影像,笑眯得像個狐狸,“好啊,秦大總裁既有此善心提高員工生活水平,你就成全他好了。反正你告訴他了,找不找得到就是他的事了。”我抓住那句話的語病做文章。
  “廢話,找不到你跟不知道有什麽區別,拜托,阮清,你真忍心壞我財運?”齊雅茜開始使用哀兵政策。
  我才不吃那套,“對不起,我愛莫能助。”打擊完,我又安撫她,“大不了我給你帶禮物作為補償。”
  齊雅茜不客氣地要求,“休想那麽容易打發我,不是世界名牌我可不幹。”
  “沒問題。”
  接下來的幾通電話裏,我收到的信息大都是秦烈脾氣糟得如何讓大家避之唯恐不及,新品推出以及房地產的起步又如何讓他忙得不可開交等等,再沒找過齊雅茜,看來,這段期間,他對我的事應是有心無力了。
  可能是心情放鬆的緣故,一直因幹吃不長肉而令人豔羨的我,居然胖了足有一圈。
  其實也難怪我會長胖,每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的爬起來出門閑逛,大多還是在家門口晃晃,白白浪費了祖國大好河山的無限美景,不過美食倒吃了不少,甚至連南方的某些怪味菜肴也品得津津有味,以往我絕對是一口不沾的。
  嗜吃嗜睡的後果自然是體重的增加,內衣穿起來都緊繃的難受,因此到了香港這個公認的購物天堂,我更有理由好好的血拚一番了,當然,其間沒耽誤吃也沒耽誤睡。
  原本一身輕便上路的我,離開香港的時候提著滿滿的兩大箱衣物,等抵達了旅途的最後一站海南,前來接我的表哥瞠目結舌的看著和我的體格明顯不成正比的行李,無奈的搖搖頭,頗有心得的說,“香港果然是個讓女人失去理智的地方,無一例外。”
  我把行李交到他的手裏,說,“你該慶幸這個女人不需要你承擔費用,隻需要你承擔重量。”
  秋季的海南,絲毫不見北方的蕭索,與我以前夏天來的時候大致一樣,隻是褪去了高溫和炎熱,陽光和煦,氣溫也涼爽幹燥,滿目所及,都是身著短袖薄衫的人,雖然和香港差不多,但這裏少了幾分忙碌奔波,多了幾分悠閑自在。
  我穿著舒適的米色亞麻衣褲,在椰林旁的一處露天餐飲店,邊吸著椰汁,邊拄著頭享受眼前的旖旎風光,碧藍的海天一色、細軟的沙灘、柔和的海風,在寫字樓裏憋久了,我早忘了人間還有這般醉人美景,此時此刻,真該應景的來一段豔遇,才不枉這渾然天成的浪漫氛圍。
  “Hi!”
  想什麽來什麽,我仰臉瞧著彎腰和我打招呼的人,白皮膚、藍眼睛、媲美陽光的笑容,一位洋帥哥。
  “Hi!”我衝他笑笑。
  徐徐的海風迎麵拂過,也送來他身上的味道,我來不及分辨到底是香水還是體味,隻覺得一股惡心直往上湧,才剛喝下去的椰汁已到了嘴邊。
  洋帥哥又說了句什麽,我匆忙的擺擺手,急奔到一棵樹後,將腹中的椰汁嘔了個幹幹淨淨,頃刻就被沙土吸收了。
  我低頭靠在樹邊,閉著眼平複了好一會兒,聽到耳邊有人問,“Are you OK?”
  我睜開眼,那個洋帥哥竟然毫不嫌棄的還跟在我身後,眼神關懷備至。可惜我沒了攀談的興致,有氣無力地回道,“Don’t worry. I’m just pregnant.”
  我想這大概是豔遇中最煞風景的話了,洋帥哥一愣,湛藍的眸子瞬間暗了下來,訕訕地走開了。
  我手撫著小腹,兀自在原地呆站著。
  是的,被齊雅茜的烏鴉嘴不幸言中,我懷孕了。
  因為玩得樂不思蜀,我居然沒注意到自己的生理期遲了十多天,想當然這是那個迷糊清早的產物,而且,是意外中獎。
  我又得到了一個教訓,原來,安全期也不是完全安全的,但這教訓的代價未免大了點兒。
  事到如今,我日漸豐滿的身形,對怪味菜肴的熱衷,加之前陣子壞透的脾氣,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有意思的是,食物的怪味沒引起我的任何反應,老外的味道卻讓我大吐特吐,難道這小生命天生異稟,能替老爸執行排除情敵的使命。
  我為自己的異想天開不由得笑了笑。
  在得知自己意外懷孕後還能笑得出來的女人恐怕沒有幾個吧?
  說實話,剛開始這突來的現實的確令我震驚,也令我惶恐不安,但那惶恐隻存在了一刹那,比輕拂即過的海風還微不足道。
  因為我很快想明白了,既來之,則安之。
  我已經年近三十了,不是少不經事的小女生,孩子的父親又是我心愛的男人,他也同樣愛著我,雖然這小生命降臨的有些不合時宜,但總算是愛情的結晶,相對於惶恐,我擔心的成分倒更大些,想起自己購物時的拚命勁兒和拎行李的不管不顧,竟後怕起來,我努力回憶著近期我是否吃過一些不該吃的食品或藥物。
  “小心,別亂跑。”
  叮嚀的話音未落,兩個六七歲模樣的雙胞胎男孩已經追逐著跑過來,前麵的速度極快,生怕被後麵的趕超上,像個不受控製的火車頭一樣直衝向我,我下意識地忙護住小腹側身躲閃,才免於被他撞到。
  兩人咯咯地又笑又叫繼續朝海邊跑,我長呼了一口氣,緊隨其後的父母跟到近前,斯文的父親扶了扶眼鏡抱歉的說,“對不起,這倆孩子太淘,管不住。”說話間,眼神還不由自主地關注著孩子的身影,充滿了寵溺。
  我諒解的笑了笑,“沒關係。”然後目送著這對父母循著孩子的方向而去。
  我遠遠地望著四口之家在金融融的陽光沙灘裏打鬧嬉戲,孩子的天真爛漫,大人的幸福滿足,溫馨的畫麵讓我的心裏也泛起洋洋暖意。
  孩子,曾經我想都沒想過的事,現在竟要麵臨了。是啊,我和秦烈的孩子,糅合了我們兩個人的骨血,成為我們此生糾纏再難分彼此的紐帶,我甚至開始在腦中描繪孩子的眉目五官,會像他一樣好看嗎?
  我從未像此刻這般想念過秦烈,更想當麵告訴他,看看他的表情會不會比我剛才還要呆。
  可是,仍有問題是我不能忽略的。
  如果他根本不要這個孩子怎麽辦?
  如果他根本沒有和我結婚的打算怎麽辦?
  我們現在連未婚夫妻都不算,他也不曾給過我任何婚姻的承諾,包括口頭上的。
  清涼柔和的海風鑽進寬大的衣襟,竟讓我打了個激靈。
  我生平頭一次為自己的女性身份惱恨不已,因為這個身份,我不僅要承擔歡愉過後的所有結果,更要忍受內心的煎熬,全部源於對那男人的難以把握,就因為生理弱勢,女人到了這一步難道隻能處於可悲的被動地位?
  我沒傻到拿孩子去要挾男人,尤其對秦烈那種男人要挾也沒用,我隻是認為兩個相愛的適齡男女既然有了孩子,結婚也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我會把選擇權交到他的手裏,若他不想,這段感情隻好以遺憾告終,強求來的婚姻哪有幸福可言?
  無論如何,自怨自艾這類的詞匯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合家歡樂的大結局誰都喜歡,但我也做好了從他涼薄的唇中吐出“打掉他”三個字的準備,那麽我會照他的意思去做,可在那之前,我會賞他一記狠狠的耳光以泄心頭之恨,再盡我所能的索取最大的物質補償,畢竟,那是我應得的也是最實惠的補償。
  俗套的劇情,兩個大相徑庭的結局同樣不能免俗。
  不過,即使結局再糟也不是一無是處的,至少可以讓我切記一點,那就是,再也不能相信安全期這種不可靠的爛理論。
  將一切考慮的明明白白後,我決定打道回府,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兩天,回去後我可以好好的睡一覺,然後去問候秦烈,順便告訴他這個意外收獲。
  在表哥家收拾好行李,我先給齊雅茜打了個電話。
  “阮清,急死我了,你怎麽才給我打電話呀?”剛一接通齊雅茜就埋怨開了。
  “怎麽,有事嗎?”
  “當然有事,還是大事呢,秦烈要結婚了你知不知道,居然還有心情遊山玩水?”
  他要結婚了?!
  一天之內收到兩個信息,其震撼力都堪比海嘯掀卷的波浪,而且一浪蓋過一浪,來勢洶湧得讓人難以招架。
  我握著話筒,半天沒醒過神來,有點兒懵了。
  
  第三十四章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誰要結婚了?”
  “秦烈啊!前兩天他不知打哪兒找來個剛出道的女歌手演唱廣告的主題曲,還出席了她的專輯宣傳活動,在台上又送花又擁抱的,可親密了,不信你看電視,好多娛樂節目的記者都來了,電視裏肯定得播!秦烈還通過公關部跟外界放話說,明天新產品的新聞發布會他將攜未婚妻一同參加,大家都猜測是那個女的呢!阮清……”
  我的牙關越咬越緊,打斷她的話問,“明天的發布會是幾點?”
  “下午兩點。要我說,你無論如何也得回來,這種負心的男人絕對不能輕饒了他……”
  我腦子亂得再聽不進一個字,匆匆地應了句“明天我再跟你聯係”便掛斷了電話。
  結婚、女歌手、送花、擁抱……擾人的片語如碩大的蒼蠅在我腦中嗡嗡作響,她剛才還說了什麽,娛樂節目!對,現在的時間段肯定有不少的娛樂節目。
  我忙打開電視,摁著遙控器目不轉睛的搜尋起娛樂節目。
  才換了三個頻道就發現了噴繪著我們公司logo的巨幅背景板,我湊到屏幕跟前,仔細得生怕錯過一個鏡頭。整個新聞又短又快,但足以讓我辨清舞台上女人的柔美脫俗以及演唱完畢後為她送花的男人,不,不隻是花,正如齊雅茜所描述的,還送上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他也會送花!真是見鬼了,怎麽從沒見他送我一朵花?
  更見鬼的是,這個在眾人麵前向來沉穩內斂、表情單調的男人居然笑意燦然,連帶的眉眼都飛揚起來,我死死盯著那笑容,覺得礙眼極了,仿如久駐北極的冰山挪到了赤道,熱情的都化掉了。
  而我,卻被化掉的雪水劈頭澆下淋了個透心涼。
  這是一個月前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嗎,他怎麽可以用那樣的笑容和眼神對著別的女人?怎麽可以?
  難道秦烈已經厭倦了和我無休止的拉鋸遊戲,決定放棄了?
  還是他發現了難纏惱人的磨人精終究比不上溫柔多嬌的解語花?
  我胸口堵得厲害,關上電視,氣悶難當的叉著腰在屋裏踱來踱去。好,這個男人真是有本事的很,我原本吝於付出的感情,不僅被他輕而易舉的虜獲了,而且操控自如,不久前我還因為他的表白甜蜜不已,轉瞬間又似吞了黃連般苦澀至極。
  愛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更淒慘的是竟在自己懷孕後才得知他移情別戀的消息,這麽三流的肥皂劇情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接下來呢,我是不是也要像劇中的主人公一樣乞求男人回頭,或去找那個橫刀奪愛的女人攤牌,走投無路之際再一個人惡毒的籌劃著報複的計劃,甚至在含怨離世後交由下一代繼續複仇的使命。
  人在茫然無措、心煩意亂的時候,想象力竟然空前的發達。
  我搖頭揮去腦中越來越不著邊際的念頭,眼前又浮現那個女人嬌俏的小鳥依人樣。
  男人間的競爭,拚的是能力、學力、財力與權力,是道內涵複雜的多項選擇題;女人則十分簡單明了,年齡和容貌,基本上僅此兩項便可下定論。
  我無法忽視屏幕上女歌手那張青春洋溢的麵孔,不可避免的,我突然在乎起自己的年齡,在乎自己臉上是否留下了歲月的痕跡。我踱至門前的穿衣鏡,想仔細端詳,可是,天,我看到鏡子裏的女人居然淚眼婆娑、蒼白萎靡,這副尊容哪還談得上什麽美麗,簡直可憐透頂,和我最不屑的深閨怨婦一般模樣。
  哦,一定又是該死的懷孕症候群在作祟,才會讓我如此情緒化,剛才過分焦躁的心理應該也和它脫不了幹係。
  我深呼一口氣,難以忍受自己淪落到不堪入目的程度,於是走進洗手間,用冷水撲了撲臉,再抬頭照鏡子,噗!還未等看清,光線驟然暗了下來,很好,連燈泡也鬧罷工跟我作對。我甚至失去了咒罵的氣力,雙手支著洗漱台,默默對著鏡子裏麵模糊的暗影。
  臉頰冰涼,眼前昏黑,內心躁慮,聽聞愛人結婚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當初,秦烈知道我要結婚時的心情也一樣嗎?
  等等!
  我猛然意識到,這會不會是秦烈故弄玄虛,和我當初的伎倆如出一轍,目的隻是為了逼對方就範。
  如果是的話,我真要給他頒發一個三好學生獎狀,因為他不僅學以致用,而且更高一籌,即使遠隔千山萬水仍有辦法讓我眼睜睜地看到他的精彩表演,且妒意蝕心。
  我不禁感謝這個壞掉的燈泡,至少它給我製造了冷靜思考的良機。
  由親身感悟,我在懷孕的不良反應中又加上一條,除了嘔吐、情緒化,還會使人智商降低。
  好在,我尋找寬慰的機能又開始自動運轉起來,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雖然秦烈礙眼的笑容仍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但我寧願選擇相信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招我回去。
  若真是如此,那麽他成功了。
  因為無論何種原因,我都要回去,當麵向他問個清楚;無論何種原因,他都罪無可恕,孕婦是最應該得到照顧的,他卻讓我揪心扯肺、坐立難安。
  無論何種原因,正如齊雅茜所說,我都輕饒不了他。
  訂好晚上的航班,我在表哥家吃完飯便趕往機場。
  過了安檢,去往候機大廳的途中,旁邊男人講電話的纏綿語調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當然想你呀,沒辦法,最近工作實在多……好,我答應你,盡量早點回去,抽時間多陪陪你。”
  我忍不住扭頭瞅他,心想,他能早回去才怪,他答應,懷裏那個妖豔的女人也不能答應。
  都市裏的男歡女愛,向來不可信,我對此也一直不以為然,但這一刻,我卻毫無掩飾的惡狠狠的瞪住旁邊的男人,他感覺到我不善的目光,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摟著女人加快步伐走遠了。
  近四個小時的飛行,半夜才到家,我疲憊得差點兒在澡盆裏睡著,第二天起床時已是十一點。
  時間還夠。我隨便洗了把臉,出門到樓下的美容院做皮膚護理;十二點半,我吃完午飯開始裝扮自己;一點半,我打車直奔新聞發布會的現場。
  一點五十,我步入大廳,審視著落地玻璃中的女人,一襲優雅別致的黑色小禮服,神采奕奕,而且,意氣昂揚。
  
  第三十五章
  如果這確是秦烈的詭計,我的行為可稱得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當然,沒弄清他的意圖之前,我不會衝動的將自己送入虎口,那豈不便宜了他,我隻不過找一處鄰近虎山、視野極佳的地方,既能觀察得真真切切,又不必擔心被他發現。
  那個地方,就是會議室隔壁的房間。
  作為此類活動的負責人,我對場地的布局再熟悉不過了,每次我們都會邀請大量媒體記者以及專業的電視製作團隊來現場拍攝,以留下寶貴的視頻資料,而會議室的隔壁一定會用來充當臨時的導播間,擺放監視器等設備。
  這家五星級酒店幾乎成了我們召開發布會的慣用場所,我很清楚,會議室的隔壁恰好是個僻靜的拐角,緊鄰安全通道,隻有少數的攝製人員出入,一般人都會坐大堂正中的電梯,因此基本碰不上公司的同事,遇到秦烈的幾率更為零。
  我由側門進入酒店大堂,剛按下開機鍵沒一分鍾,齊雅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阮清,你在哪兒?別告訴我你還在海南!”還是急火火的語氣。
  我拐進樓梯間,回答說,“我昨晚就回來了。”
  她似乎鬆了口氣,但立刻又急得什麽似的,“那你還不快過來,發布會馬上就開始了。”
  我猶疑了一下,說,“我現在有事,恐怕過不去。”
  “哎,你的男人都要被別人搶走了,有什麽事比這更重要!你就這麽輕易把超級金龜拱手讓人了?放棄了?一點也不想爭取了?”
  我止住她一聲大似一聲的高音,連連應著,“好好好,別激動,我一會兒就過去還不行嗎?”掛了電話我覺的好笑,怎麽她一個旁觀者比我這當事者還沉不住氣?
  是的,我沒對齊雅茜說實話,誰知道這個意誌不堅定的女人是否已經被高薪收買,做了秦烈的幫凶,我不想再重複同樣的錯誤,為保險起鑒隻好撒謊了。
  不知不覺中,我心裏的悲觀失落已成敗勢,樂觀的態度重新占據上風。
  道理顯而易見,我可以拿結婚逼他開口,他也可以用結婚引我現身。結婚,無人能抵禦這兩個字的強大震懾力,尤其又與心係之人有關,仿若急急如律令的催魂符,任你再自信淡定,也會難以控製的心神不寧,怎麽看這都是個百試不爽的好方法,他想到此計也在情理之中。
  可樂觀之餘,我也難以忽視秦烈那天不同尋常的表現。
  暫居下風的忐忑悲觀,便來源於此。
  秦烈是那種連做戲都懶得展現笑顏的人,更不要說主動給予的擁抱,實在推脫不掉,他也頂多拿客套話應付應付而已。因而電視裏的那幕令我一直耿耿於懷,隻是刻意地把不安壓至最低,來讓自己好過些。
  但事實擺在麵前,我再回避也無濟於事,一想起來心裏仍舊堵得難受。
  所以,我必須到現場來。我不願一個人悶在家裏兀自胡思亂想,揣度他莫測的心意,那純粹是自我折磨,無論如何,我要親眼所見事態的發展,是真的,或是在做秀,我都要在第一時間收到最可靠的信息,而不是假以他人之口。
  所以,我才裝扮得漂漂亮亮,一旦確認了他的婚事屬實,我希望以無懈可擊的狀態出現在他麵前,理智的談論分手,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萬不能像棄婦一般,無精打采,憔悴不堪。
  所以,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足以承受一切可能的狀況。
  不,不對,我以為我做好了準備,可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
  當在屏幕上瞧見秦烈和那個女人雙雙出現後,我力圖維係的冷靜蕩然無存,抑不住的嫉憤直往上湧。
  墨非定律說,如果壞事有可能發生,不管這種可能性多麽小,它總會發生,這話一點沒錯。
  秦烈聲稱會攜未婚妻一同參加,而他居然真的帶著她一同出席了,我辛苦搭建的樂觀城堡瞬間毀於無形,低落的情緒卷土重來。
  此刻,我寧願攝像師不要那麽盡職盡責地推近特寫,我寧願自己忽然間成了老花眼,我寧願酒店驟然停電整個畫麵化為烏有,那麽,我就不會清楚地看見最前排兩人親密無比的耳語,和他唇邊勾起的依然礙眼的淡笑。
  我內心翻滾的激烈程度在秦烈上台致詞後更是到達了極致。
  經驗豐富的男主持人趁秦烈結束發言之際,很有技巧地問道,“我聽說秦總今天會攜未婚妻一同參加發布會,請允許我代替許多希望破碎但熱衷八卦的女性問一句,她現在是否在座呢?”
  此言一出,觀眾席裏笑聲、私語聲匯成一片。
  秦烈的回答更有技巧,深邃的眸光掃視全場,待安靜下來後,他說,“答案將在發布會結束前揭曉。因此我奉勸各位,千萬不要中途離席,一定要堅持到最後。如果有人今天來純粹衝著秦某的八卦而不是我們公司的新產品,我的建議是你可以先去逛逛名牌店,一個半小時後記得回來就行了。”
  頗吊人胃口卻不失幽默的回答又掀起一片笑聲。
  攝像機恰到好處地拍到他空位旁邊的甜美嬌顏,正脈脈含笑凝視著走下台的秦烈,等他坐下來又湊近耳語著什麽。
  監視器前的男編導嘖嘖感歎,“大美女啊,夠年輕的,臉蛋也夠漂亮,趕明兒我有了錢也得照這個標準找老婆。”
  旁邊一個女的涼涼接道,“等你有錢?恐怕得到七老八十了吧,在那之前還是別肖想這種美事了,對著屏幕過過眼癮得了。”
  男編導噎得幹瞪眼半天,才氣哼哼地轉過頭繼續盯屏幕。
  肖想,多灰敗的詞匯,意味著明知不可為卻妄欲為之,我呢,是不是也在肖想美事,以為英俊多金的鑽石王老五真的愛上了我?
  我不會白日做夢,也沒有出現幻覺,他深情款款的表白如在眼前,他親口承認他愛我,而且是在他理智清醒的時候,他還曾為爭取到我而煞費苦心,不是騙人的,也不是裝出來的,我確信自己的判斷,他當時是愛我的。
  可悲的是,我隻能確認他當時的心意,對現在的狀況已把握全無。
  物換星移,愛情這種精神產物也隨著物質一樣瞬息萬變,冷情的人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多情種子。
  是男人本身的劣根性在作怪嗎,還是我真的智商降低了,我怎麽都琢磨不透秦烈的前後反差為何如此之大?
  如果他根本沒打算給我承諾,當初幹嘛煞費苦心地爭取我,幹嘛說出“愛”這個引人遐思的字眼,喚起我從未有過的渴求和希冀。結果,他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甚至連個招呼都不打,留我兀自一人傷心失落,他卻跟沒事人般悠然自在地和別人卿卿我我,叫我怎能甘心?
  如果他真是輕易說愛的人,那更是要不得的習慣,等見了麵我要告誡他,以後還是換個字眼表達比較好,否則很傷人也很不道德,比隨地大小便還不道德。
  是的,我早晚會和他見麵,但肯定不是今天。
  不論這是他布好的局,或確係移情別戀,我都不能見他,尤其在後者的可能性較大的前提下,我更不能見他。
  之前我以為我可以做到足夠冷靜麵對一切,事到眼前我才發現,我絕沒那個雅量去恭喜他好事將近,實際上,我恨不得一掌打掉他掛在臉上礙眼的笑,再狠狠地踹上幾腳。
  因此,為維持我優雅從容的正麵形象,今天顯然不是個見麵的好時機。
  決定已下,我便不準備再呆下去了,最後瞥了一眼屏幕上正在進行的文藝表演,又和攝製組裏的熟人打過招呼,我起身離開了導播間,怕齊雅茜來電話,我再次關上了手機。
  許是在充滿機器的悶熱房間裏憋久了,到了一樓,我竟覺得空氣異常新鮮而暢快,用力地深吸了兩口,心裏都跟著暢快起來。
  我漫步經過光鮮亮麗的名牌店,裏麵有柔和適宜的燈光,有琳琅滿目的各色精品,有我最喜愛的流行服飾,今年的新款式風衣,酷似裙裝的腰帶和下擺,即使身處蕭瑟秋風依然能體會到盛夏的輕舞飛揚。
  世界上從來不乏美好的事物,就算失去一段感情又如何,焉知我不會碰到更好的更合適的?
  他可以放下,我未嚐不可,人生苦短,該善待自己才對。
  心理恢複常態,生理也恢複常態,我突然覺得口幹舌燥,為自己特殊的身體狀況著想,我需要找個地方先補充水分再回家。
  來到一樓東側的咖啡廳,我點了杯鮮榨橙汁。
  杯中摻雜著碎碎的果肉,現場彈奏而非出自CD的輕柔音樂,五星級酒店裏的一切都是貨真價實,包括每張桌上花瓶裏的紅玫瑰,僅有一支,但鮮豔欲滴,深紅且富有質感的色澤令我忍不住伸手輕觸。
  讀大學的時候,同寢的女生曾一片一片地揪掉玫瑰花瓣,口中念著“他愛我,他不愛我”,專注的神情雖然看上去有些神經質,但好在她起碼還抱有著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而我現在已無需去擔心那一半的幾率能否成真,因為,希望本就寥寥。
  我唯一擔心和苦惱的,是肚子裏的小生命,等解決了和秦烈的糾葛後,我就不可避免的要解決這個問題了,可一想到將從身體裏剝離的生命,我強烈的罪惡感和恐懼感便止不住地往外冒。
  該死的男人,他無憂無慮的享受美人恩,我卻要麵臨這麽大的麻煩。
  我隻顧著咒罵他,半天才聽到身後傳來叩叩的敲擊聲。
  回過頭,隔著裝飾性的窄窄的玻璃屏風,一個深褐色瞳眸穿著西裝的外國男人正衝我笑,將一張紙貼在玻璃上示意我看,上麵寫著,“You are so pretty.”
  我啞然失笑。
  難道我懷孕後具備了老外欣賞的風情,否則怎麽最近的豔遇都是老外,海南是,北京亦是,簡直可以作為課題研究一下了。
  我回了一句“Thank you.”打算結束交流,但他或許被我剛才的笑容鼓舞了,竟站起身,朝我走過來。
  我忙欲阻止,那老外隻跨出一步卻自己停住了腳,眼神有些困惑,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
  我納悶的轉過頭,看見了我今天最不想見到的人,秦烈。
  準確的說,是獨自一人、身邊沒有美女相伴,兼臉色很難看的秦烈。
  
  第三十六章
  眼前男人的臉色真的很難看,難看得讓我一時找不出恰當的詞來形容。
  他拉開我對麵的椅子坐下來,不發一言,直盯著我。
  我沒理會這個冷麵神,移開目光,又扭頭看向身後的國際友人,抱歉地衝他笑了笑。那老外有些遺憾的攤開手,也笑了笑,識趣地退回了座位。
  我轉過身繼續喝橙汁,不吭聲,也不看秦烈。
  因為,對他的積怨未消,而且,我沒弄清他的來意。
  他突然出現,又一臉不悅,這位準新郎的表現實在令我困惑,既然想不明白,我索性選擇保持沉默。
  “你身邊好像從來不缺男人。”秦烈終於開了口,聽起來有幾分指責,還帶著暗諷。
  這叫什麽,惡人先告狀?我心裏的火氣騰地瞬間膨脹。
  明明是他不甘寂寞另覓新歡,卻反咬一口將我指證成勾三搭四的出牆紅杏,還有天理沒有!若不是顧及形象,我真想把剩下的半杯橙汁免費贈送到他的臉上。
  看來,我十分有必要提醒一下他的所作所為。
  嘴唇離開吸管,我抬起眼,學著他的語氣說,“你身邊好像也從來不缺女人。”頓了頓,又說,“也不錯啊,我們這也算男女平等了,對不對?”
  秦烈鎖緊了眉,“你是這麽理解‘男女平等’的?”
  我撇撇嘴,不予作答。
  這男人怎麽如此有閑陪我磨牙,他忘了樓上的發布會和未婚妻了嗎?
  還是……他從一開始就關注著我的動向,特意尾隨而來,所以見到老外和我搭訕才會臉色那麽難看。
  難道我仍是他唯一心愛的女人,而那婚事不過是烏龍一場?
  本已跌至穀底的樂觀與希望重新升騰起來,超乎控製地愈攀愈高。
  “發布會還在進行,你怎麽到這兒來了?”我仿若無意,實則懷著滿心期待。
  秦烈不假思索的回答,“櫟央想喝咖啡,我叫馮希衛下來買,他看見你在這兒,就告訴我了。”
  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的希望升得過高,結果直直地墜下去,摔了個稀巴爛。
  櫟央,他脫口而出,自然中透著親密,似乎已念了不下千百遍。應該是那個女人的名字吧?當初看娛樂新聞的時候,我過於關注畫麵,隻是匆匆掃了眼下麵的字幕,心思全部集中在秦烈的熱情舉止和女人的脫俗美貌上,他這一說,我倒有了隱約的印象。
  未婚妻的待遇果然不一樣,能讓他這般寵愛有加。
  橙汁中的檸檬酸戰勝了糖分,辛澀難當。
  我推開杯子,失去了繼續喝的胃口,更沒了呆下去的心情,剛想告辭離開,秦烈又開了口,“旅遊一個月有什麽收獲?”
  收獲是我的男人移情別戀,和一個意外報到極不合適宜的小生命,我心裏想。嘴上勉強應付著,“收獲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哦,那怎麽舍得回來了?”他是嫌我回來早了,怕擾了他的好事?
  “公司新聞發布會這麽重要的大事,我怎麽能不回來看看?”我回答的盡量合情合理,語氣也盡量平緩。
  雖然離一個月還差一天,兩人心知肚明短信裏的賭注,他卻絕口不提,我也一樣,畢竟,那已經無關緊要了。
  “你剛才並沒進會場。”他篤定極了,“你在哪兒?”
  我不打算告訴他,“在哪兒又有什麽關係?”總之我沒錯過任何細節。
  “你聽到我的發言了?”
  “很清晰。”
  “你知道我要結婚了?”
  “是的。”他可以再招搖一點,那地球人就都知道了。
  “你沒什麽要說的?”
  他要聽什麽,祝福嗎?我當初絕沒料到短信上的戲言竟然成真,事到如今隻得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祝你幸福。” 臉上撐著若無其事的笑,心裏恨不能把這四個字化作鋒利的飛刀嗖嗖劈過去。
  他挑眉,“就這些?”
  這該死的男人得寸進尺,還不放過我!
  我暗自咬了咬牙,又說,“未來的總裁夫人年輕貌美,你們很般配。”
  秦烈自在的環起雙臂,“其實說到年紀,你也不小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他非挑人的痛處下手是嗎?
  遇強則強,我毫不示弱,滿不在乎的說,“我的事就不勞秦總掛心了。何況我對自己的吸引力從不擔心,或者,你需要親眼鑒證這一點?”
  秦烈皺起眉,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微微一笑沒作解釋,抬手攏了攏頭發,隨即站起身朝玻璃屏風後的老外走過去,“Excuse me.”
  深褐的瞳眸因這意外之舉而稍稍瞪大,反應過來後,老外很快綻出了笑容,眼神期待地等著我繼續往下說。
  再下一秒,不止他的眼睛,連他的嘴巴也一並張大了,示範出標準的驚呆表情。
  原因是,他麵前的中國女人口中的句子才開了個頭,剛發出“I”的音,就被人強行擄走了,擄人者正是剛才攪他好事的中國男人。
  我也被嚇了一跳,甚至忘了反抗。
  秦烈牢牢箍住我的腰,徑直往外走,路過門口收款台時扔下一張百元大鈔,頭也不回。櫃台後,服務生呆滯的神情和老外如出一轍。
  我試著掙了兩下沒掙脫開,為免引人側目,隻得盡量跟上他的步伐,幾乎是被他一路半拖半抱著離開的,那形象實在稱不上優雅,經過台階的時候我的鞋底甚至沒有沾到地麵。
  很好,這男人不僅有本事破壞我的好心情,還破壞了我一貫維持的好形象。
  我憑什麽還要忍受他的臭脾氣?
  他不痛快盡可以去找他未婚妻發泄,與我何幹?何況我的現在的火氣可一點兒也不比他小。
  一出咖啡廳,我滿腔的惱恨化作咒罵幾乎衝口而出……又和腳步一同硬生生地刹住了。
  難道……秦烈吃醋了?
  我一時氣昏了頭,居然差點兒忽略這個再明顯不過的可能!
  他毫無風度的粗魯舉動,他周身散發的陰沉怒氣,他繃僵的臉,他緊抿的唇,無一不傳遞著這個信息。
  他對我絕不是無動於衷,正相反,他在意極了,曾經的占有欲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減。
  才剛受到重創的希望頓時恢複了勃勃生機,我的心跳都因這個興奮的認知而頻率漸快。
  罷了,到此為止吧,我不願再忍受兀自猜忌的痛苦,究竟情有獨鍾,或係移情別戀,不如當麵問個明白,心被吊著忽上忽下的滋味太難受了。
  見我不再配合他的步伐,秦烈也停下來,我拍拍他攬在我腰間的手,“你先放開,我有話要問你。”
  他料定我沒有離開的意思,鬆了手。
  緊箍腰間的束縛解除,我舒服地呼了一口氣,打算開門見山,“秦烈……”
  “秦烈……”
  我是不是太累了出現幻聽,要不怎麽有回音?
  “你還不趕緊回去,發布會就快結束了。”輕柔的女音由遠及近達至身側,以實際行動證明我的耳朵沒有任何問題。
  是她,那個櫟央,神采飛揚,笑靨勝花。
  即使近處端詳依然是一張毫無瑕疵的嬌顏,舉手投足間完全沒有自戀女藝人的矯揉造作,雖然模樣美豔,身上卻散發著和喬依玫一般清新的氣息。
  這樣討人喜歡的女人,誰能抗拒得了呢?
  “這位是……”她眯眼稍想了想,又恍然瞠大水盈盈的亮眸,上下打量一番後長長地“哦”了一聲,“你就是這次廣告的主演阮清對不對?哎,你本人比屏幕上還漂亮好多。” 她說話的感覺俏皮活潑,語音裏帶著些許的異國腔,有種海外歸來ABC的味道。
  我勉強笑了笑,“謝謝,你也很漂亮,唱歌也很好聽。”心裏再不是滋味,該表現的風度還是不能少的。
  “真的嗎,秦烈老說我唱得不倫不類呢。”她輕揚柳眉挑釁地看向秦烈,一副“你看,我唱得還是不錯吧”的神情。
  秦烈淡淡的說,“人家是跟你客氣呢。”
  好個“人家”,我孤然一人,他們雙對一家。
  櫟央不依地拽著秦烈的胳膊,“才不是,好多人都誇我唱得好,就你老打擊我。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我做這一行。”
  怎麽,他這麽珍惜她,甚至舍不得她踏進龍蛇混雜的娛樂圈?
  秦烈瞥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青蔥纖指仍然搭著他的手臂,而秦烈也並無推拒之意,深色的西裝布料襯著白皙中指上那點鑽石的光芒閃耀非常,於刹那間晃花了我的眼,晃得我大腦再次空白一片,晃得我好不容易重拾的希望陷入空白過後的茫然漆黑。
  幾次三番的心理蹦極,再樂觀的人隻怕也受不了這樣玩命的極限運動。
  櫟央抬手看了看腕表,“咱們真得快點回去了”,說著,又來親熱的拉我,“阮清,一起上樓吧。”
  我推脫,“不了,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櫟央有點愣,扭頭看秦烈,秦烈直盯著我,“什麽事那麽重要,不能等發布會結束再走?”
  櫟央接著說,“是呀,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怎麽能缺席呢?”
  主角,隻是廣告中的,現實中的主角,是你們,我沒心情跟著湊熱鬧。
  “我確實和人約好了,很重要的事,真的。”約了一位熟識的醫生檢查身體,我沒撒謊。
  我再次禮貌的道別後,便轉過頭急急往外走。眼見為實,從眼神到動作,他們親密而自然的互動傻子都感覺得出來,我若還抱有希望還真是自欺欺人的可以。
  可剛走到一處拐角,我又被人拉住,身後傳來的熟悉氣息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
  見四下無人,我回頭恨聲低斥著,“秦烈,你放手。”
  他壓根沒有放手的意思,“你跟我回會場,我就放手。”
  “我憑什麽要跟你回去?”
  “今天的日子很重要,少了你怎麽行?”
  難不成他想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和別的女人成雙配對,濃情蜜意?
  這該死的男人,他到底是何居心?
  我轟地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了,“秦烈,你要結婚結你的去,你休想讓我跟你回去,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麽關係了,你快鬆手,聽見沒有?”
  強烈的怨氣和委屈令我不能自已,鼻子發酸,眼睛發燙,視線也漸漸模糊,糟糕,懷孕症候群發作的不是時候,我討厭在他麵前表現得這麽脆弱,覺得丟臉極了。
  秦烈從未見過我哭,頗感意外的僵了片刻,終於鬆了手。
  但他沒有聽話地放開我,而是將我緊緊的摟入懷裏。
  我撐手推他,努力控製不讓眼淚往外流,冷冷的重複著,“我跟你已經沒什麽關係了,請放開我。”可惜處於這種姿勢,話怎麽聽都不夠力度。
  “我們怎麽會沒關係?”
  我輕哼,“你和櫟央才叫有關係。”
  “那和咱們是兩碼事。”
  這男人想腳踏兩船嗎?他休要想這等好事!“你聽著,我們倆到此為止。”
  “可惜,我還不想結束。”
  無賴!“你都要結婚了,還纏著我幹嘛?”
  “不纏著你,我怎麽結婚?”
  “你……”
  我混亂的思維猛地恢複清明,仰臉看他,“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很簡單”,他低頭貼住我錯愕的唇,說話的同時帶著我的唇瓣一起翕動,如同兩人共同喃出的宣言,“我是要結婚,新娘就是你,小笨蛋。”語畢,他將我擁緊,重重加深了這個吻。
  我傻愣愣地任他輾轉親吻,近兩日持續劇烈的起伏波動因他的一番話而宣告終止,情緒的驟然鬆懈令我更加控製不住,分不清喜悅還是委屈,如排山倒海而來,我不管不顧的抽噎起來。
  秦烈離開我的唇,輕輕拍撫著我的後背,我嗚咽著埋怨,“可你和那個櫟央……”
  他接過我的話,輕聲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戴了訂婚戒指……”
  “那個戒指和我無關。”
  “你們那麽親熱,你還和她擁抱……”
  “她隻是我妹妹。”
  唰,一大片壓頂烏雲倏地散開。不過,“比你小的女人都可以叫妹妹。”
  “她是我親妹妹。”
  抽噎聲漸弱,摻雜了些許虛假成分,“你們長得不像……”
  無奈的歎氣,“我像母親,她像父親。”
  好吧,這問題暫放一邊,“你剛才對我很凶……”
  “我認錯。”
  “你還嫌我年紀大……”
  “我不對。”
  “你老對我擺臉色……”
  “我再不會了。”
  “你還總惹我生氣……”
  “我以後讓著你。”
  “我討厭你的臭脾氣……”
  “我改。”
  再想想,嗯,差不多了。
  我吸吸鼻子,“你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他從我的包裏掏出紙巾,替我擦淨早已所剩無幾的淚水。
  我仰臉享受著帥哥服務,仍帶著少許鼻音軟軟地咕噥著,“那個……”
  “什麽?”
  “……你爸比你媽好看。”
  “……”

  第三十七章
  秦烈擰眉想了片刻才明白過來,一臉拿我沒辦法的表情,“你真是不放過任何機會打擊我,”他歎息著,“這麽好強的性子,恐怕沒有幾個男人受得了。”
  我不在乎地輕哼,“讓那些軟弱的男人靠邊兒站,我對他們也沒興趣。”
  他低笑,擁我入懷,“能讓你有興趣,我是不是該感到萬分榮幸?”
  我摟住他的脖子,埋進頸窩,呼吸著屬於他的特有氣息,悶悶的說,“我本來以為我們就這麽分手了呢!”
  腰間的手臂緊了緊,“看樣子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嘛,照樣和隨便什麽人聊得也挺開心。”
  嗬嗬,醋勁兒還沒消呢!我雖很受用,也不想讓那種無足輕重的小事壞了這刻難得的柔情蜜意。
  我側頭淺淺吻了下他的唇角,轉移話題,“怎麽以前從沒聽說你還有個妹妹?”
  秦烈還是很吃這一套的,也不再追究,回答道,“她從初中就跟外婆一起住在美國,最近才回來,成天瘋瘋癲癲的,就喜歡唱歌。”極不讚同的語氣,身為長兄的愛護卻溢於言表。
  “你既然不支持她做這行,為什麽還親自參加她專輯的宣傳活動?”前因後果已經明朗,可我心中仍有未解的疙瘩。
  “她堅持要唱歌我也隻能表示支持,再說……”,他頓了頓,劍眉微挑,“不這樣,你肯回來?”
  一切如我所料,簡單得毫無懸念可言,而令我最疑惑的是,“你怎麽確定我那天一定會看娛樂節目?”若我沒看到,他豈不白忙活一場,到最後隻能不尷不尬地唱獨角。
  秦烈又是低笑,“有人向我打保票,肯定將口信送到,你不會不看的。”
  我恍然,氣得咬牙,那個財迷的女人,難怪她剛才比我還急!我瞬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把齊雅茜和程浩揚送做堆,讓這兩個叛徒內奸彼此折磨個夠。
  好在我並沒在發布會前透露給她實情,我再次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否則,隻怕被耍個徹徹底底。
  “就算我看了電視,也未見得一定來現場。你剛才如果沒找到我,打算如何收場?”
  秦烈想都沒想便回答道,“那我就向所有人宣布,廣告裏的女主角就是我的未婚妻。”
  本人缺席,還有影像替補,而且即使他真這麽介紹也在情理之中,別人察覺不出絲毫異樣。
  原來唱獨角的準備他竟也做得周全到位,我早該知道,“閃失”這類詞怎會輕易出現在他身上?
  棋差一招啊,阮清,隻差一招,但凡當時沉住氣,但凡在導播間繼續看下去,但凡……唉,隻差一招,功虧一簣。
  後悔不已地暗自喟歎後,我回歸正題,“怎麽忽然想結婚了?”
  “我怕再不收回身邊,指不定你這個磨人精還玩出多少花樣,我可折騰不起了。”
  我自然明白,這男人也被我折騰得不善。但他話雖如此,卻神態閑適不見半點兒苦色。
  我不禁壞心眼地找碴,“哪有你這樣的,沒征求女方的意見就單方麵宣布結婚,還這麽倉促,我也許不答應呢?”
  他忽地笑容隱沒,話語結冰,“不存在也許,我綁也要把你綁回家。”
  專製、霸道、囂張、自大,嘖嘖,這男人簡直沒有優點了,可是我喜歡。
  我故作委屈的小聲嘟囔著,“沒有求婚,沒有鑽戒,連燭光晚餐都沒有,缺乏誠意,不行,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秦烈從兜裏掏出一枚戒指,不由分說給我套上,臉仍陰著,“沒的考慮!求婚儀式和燭光晚餐我晚上再補,還有什麽要求也可以一起補上。”
  指間的璀璨光芒驚得我倒吸了口氣,頓時將找碴拋在腦後。款式簡潔,切工完美,伴隨著轉動流光溢彩,我翻來覆去的欣賞個沒完,好看啊,好看得我翹起的嘴角壓都壓不住,哪還顧得上女人的矜持?
  “現在同意嫁我了?”
  嫁,當然嫁,衝這鑽石也得嫁,我心裏猛點頭,但腦子還算神誌清醒,“求婚儀式和燭光晚餐一個也不能少哦。”
  他皺眉,“我有種感覺,好像你是為這枚鑽戒才嫁給我的。”
  我嗬嗬笑著又重重吻了上去,“親愛的,誰讓你選鑽戒和選女人的眼光一樣棒!”
  “又哭又笑的,你從來不這麽情緒化的,今天怎麽了?”
  “那是因為……”我興奮過了頭,幾乎脫口而出,又戛然止住。不行,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我隨口找了個別的理由應付,“我還以為自己的男人要娶別的女人了,不情緒化才怪!”
  秦烈的滿麵疑雲因我後麵這句解釋而消散無蹤,微微上揚的嘴角看起來愉悅極了,他扣住我的手,“你的男人現在要帶著自己的女人上樓宣布訂婚的消息了,你該沒什麽意見了吧?”
  我的目光和心思都在戒指上,嘴裏順從的答應著,“好吧……啊,還不行!”
  他的手攥得死緊,好像我馬上就會落跑,“又怎麽了?”
  我愁著臉,“我剛哭完,一定難看得很,怎麽見人?”
  “就因為這個?”他似乎鬆了口氣,拍拍我的臉蛋,好笑的安慰我,“就你剛才掉的那兩滴淚,還沒到把臉哭花的地步。”
  我將信將疑的掏出小化妝鏡,果然,眼線和睫毛都好好的,所謂一分錢一分貨,質量就是過硬。審視一番後,我隻補了補唇彩,這個掉妝可與品牌質量無關,誰叫嘴部的運動過於激烈呢?
  “現在沒問題了?”
  我挽起他的胳膊,“沒問題了。”
  才沒走兩步,他又停下了,一拍腦門,“有件重要的事我差點兒忘了。”
  “什麽?”
  “咱們打過的那個賭,還算數嗎?”他浮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那算哪門子重要的事?
  這個色胚,未飽暖也會思淫欲,我臉一熱,反問他,“你剛才答應我的話都算數嗎?”
  “當然!”
  “OK,那我也說話算數。”
  得此痛快的允諾,他眼底眉梢都溢滿了笑,顯然對這賭注的結果滿意極了。
  我也漾著甜笑回視他,並無懊惱。
  親愛的,雖然這個賭注贏家是你,可你還不知道,我為你準備了一份大大的驚喜,重棋在手,何愁扳不回這一局?
  走到電梯口,櫟央滿臉焦急的迎上來,瞧見我們親密交扣的手,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謝天謝地,我還以為自己壞了事。阮清,不對,嫂子,你可別怪我啊,我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那點讚助費,才不得已答應我哥的餿主意的。你放心,以後我一定站在你這邊。哎,你不知道,我哥有好多糗事呢,改天我都告訴你。”
  “好啊。”我笑著回應,再次感歎她無可挑剔的五官,禁不住想,都說女孩像姑姑,若我懷的是個女孩,十有八九也是個小美人了。
  秦烈瞪她,“你是不是連那點讚助費都不想要了。”
  櫟央吐了吐舌頭,識相地打住,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趕緊拽著我們進電梯,“快點兒上樓吧,馮秘書都催了好多次了。”
  今天的日子確實值得紀念。
  因為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從剛才咖啡廳裏的老外和服務生,到現在會場上的每一張麵孔,認識的,不認識的,讓我將各式各樣可以稱作驚愕的表情見識個遍。
  原本料想的新娘人選毫無征兆的突然易主,是夠出人意料的,他們今天也算得上不虛此行,沒花半分門票錢便觀賞到秦大總裁傾情出演的一幕好戲。
  秦烈牽著我的手上台走到話筒前,“抱歉讓各位久等了,不過相信大家也能理解,追女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總要費些力氣花些時間的。”他攤開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待笑聲過後攬住我的肩,“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阮清。”
  我微笑頷首,接受著台下眾多來賓好奇的打量。我掃到公司同事難以置信地竊竊低語,還望見齊雅茜遠遠的衝我比劃V形的手勢,祝賀我終於釣到金龜婿,這賣友求財的女人,我早晚得和她算帳!視線右移,見櫟央正和旁邊兩個上了年紀的男女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麽,再右移,也是一對老人,等等,爸媽!
  這下輪到我上演驚愕的表情了,他們什麽時候來的?發布會開始時他們還不在現場呢。照此推理,旁邊的兩位老人……應該就是秦烈的父母。
  這一切都是秦烈安排的!
  他究竟還花了多少心思?
  我倏地扭頭看他,他也正看著我,黑眸中閃著盈盈笑意,糅著細碎的柔情,並沒接觸一滴酒精,可是老天,我竟有微醺的醉意。
  主持人這時在一旁問,“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阮小姐就是新產品廣告裏的主角吧?”
  我點頭,“是的。”
  “兩位郎才女貌,真是般配啊。今天既是訂婚,結婚之日應該也不遠了吧?”
  秦烈答道,“一個月後舉行婚禮。”
  一個月,這麽快?他都做好打算了?也好,正合我意,一個月後我的身材應該還可以穿得下漂亮的婚紗。
  主持人調侃,“看樣子秦總已經迫不及待要把人娶回家了。”
  秦烈很好心情的配合他的幽默,“是啊,免得夜長夢多。”下麵又是一片笑聲。
  主持人跟著笑過後說,“那我就先恭喜秦總了。今天不是普通的發布會,還是秦總和阮小姐的訂婚日,既然這麽有意義的日子,趁著大家都在場,兩位怎麽也得擁抱一下像個訂婚的樣子吧?”
  下麵的人起勁兒地哄笑起來,甚至飛出幾聲口哨,這樣的新聞發布會,真是絕無僅有。
  秦烈大方地擁住了我,在耳邊低語著,“磨人精,看你還往哪兒跑。”
  時候到了,我憋住笑,“嗯,懷孕的女人的確不適合到處跑,我得好好歇著養身體。”
  “什麽?你說什麽?”秦烈扳住我的肩,有點控製不住音量,還好台下的鼓掌聲夠大。
  嗬嗬,是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也該輪到他秦烈驚訝一回了。
  我眨眨眼,隻是笑,“我相信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鼓掌和口哨聲減弱,大概他們也察覺了秦烈的異樣,台下傳來嗡嗡的低語聲。主持人適時地湊過來問,“發布會結束之前,秦總還有話要講嗎?”
  秦烈這才把呆愣的目光從我臉上挪開,輕咳一聲掩飾剛剛失態的尷尬,轉頭對著話筒,“各位”,他停了片刻,接著說,“我想,我們的婚禮恐怕得提前了,我決定一個星期後舉行婚禮。”
  主持人和所有在場的人一樣好奇極了,卻以玩笑的方式問,“從一個月提前到一星期,秦總是不是過於迫不及待了?”
  秦烈慢條斯理的回答,“其實,這是我未婚妻的主意,她剛才告訴我……”
  轟,我的腦袋瞬間變成兩個大。我那保守的父母可還在台下坐著呢,更不要說還有那麽多同事在場,他要是敢把這種事說出來,我就,我就……
  秦烈深深地盯住我,在別人看來這眼神應是含情脈脈,我卻能辨得出裏麵沉澱著多少令人心驚的成分,“不如讓她來告訴大家原因吧。”
  他居然在這個當口把問題拋給了我,讓我為他的失態買單。
  主持人看向了我,“阮小姐,我們都很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我拒絕不了,隻得慢慢地往話筒的方向走,怎麽辦,我總不能說我迫不及待要嫁人吧,肯定也不能說實話,怎麽辦?我恨不得辟出條地縫,立馬鑽進去。
  不過三四步的距離,到跟前我手心裏已攥出了水漬漬的汗。在講台後用鞋跟狠狠地踩住秦烈的腳,聽到他的吸氣聲,我解氣的彎起唇,腦袋也霍然靈光起來,“原因很簡單,因為一星期後是我的生日,我希望能夠雙喜臨門。”
  我其實也沒說謊,的確是雙喜臨門,不過喜事不同罷了。
  情理之中的回答,沒引起任何懷疑,隻有我的父母知道其中的真假,應付他們還不是難事。
  主持人笑道,“原來如此,這樣安排的確很有意義,我再次恭喜二位好事成雙。”
  秦烈又說了兩句感謝的套話後,告辭說,“諸位,時間有限,我得和我的新娘趕緊商量結婚大事去了。”
  說完,竟然將我打橫抱起便往台下走。
  我連忙摟住他的脖子,下麵又是一陣哄笑,眾目睽睽之下,我的臉燒得厲害,低聲叫,“秦烈,你幹什麽,大家都看著呢,你快放我下來。”
  他虎著臉瞪我,“懷孕了你竟然還到處跑,還敢穿高跟鞋!”
  我強烈抗議著,“你說話不算話!你答應不再對我凶的。”
  他不理會我,繼續往門口走,“那是在你不惹我生氣的情況下。”
  我怎麽忘了他還有耍賴皮的前科?
  “別扭來扭去的。這麽胡鬧,回家看我怎麽收拾你。”
  唉,還是那麽不溫柔。
  這個我愛的男人,這個不溫柔耍賴皮又霸道的男人,一星期後即將成為我有著一紙婚約的親密愛人,我孩子的爸爸。
  我們的拉鋸戰終於告一段落,誰勝誰敗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贏了個叫阮清的老婆,而我,贏了個叫秦烈的老公。
  老公,嗬,我喜歡這個新稱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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