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夕語:婚外戀300天

(2009-01-03 11:10:10) 下一個

  彩虹在哪裏
  施沁看著窗外一盞盞燈陸續熄滅,清冷的月光伴著早春的寒風撲到床前,她嘰伶伶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拉了拉緊身上的被子。
  “當當當……”不知誰家老掉牙的掛鍾在報時,整整十二下。
  一股積蓄已久的怒火在施沁心中燃燒,她心跳驟然加速,腦袋嗡嗡作響,胃也開始隱隱作痛,胸口悶得像要炸開來。她驀地從床上坐起,手按著胸口用力作深呼吸,一邊暗暗告誡自己:別生氣,胃痛了,還會失眠。可是另一個念頭更加強烈地占據了她的腦海:他明知道我會生氣、會胃痛、會失眠,但他卻從不放在心上!
  於是怒火就像洪水泛濫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當”,又是一聲鍾響。
  不知過了多久,“哢”地一聲,有人打開門,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施沁猛地扭亮台燈。
  “還沒睡嗎?”
  “……”
  “怎麽?生氣了?”滿嘴的酒氣撲麵而來,一隻手伸過來想摸她的臉。
  施沁一扭頭避開那隻手,冷冷地說:“顏楓,知道現在幾點嗎?”
  “呃”顏楓打了一個嗝,酒氣直噴到施沁的臉上,她厭惡地捂著鼻子,“你離我遠點!”
  顏楓直起身子,扯下領帶,“用得著那麽生氣嗎?不就是遲了點兒嘛。”
  “遲了兩個小時,還隻是一點兒?!”
  “哪有兩個小時?你讓我十二點之前回來,現在隻是一點半,怎麽算都隻是一個半小時。”
  施沁冷笑著說:“原來你還記得,可你全不放在心上,難道你說的話都是放屁嗎?!”
  “今天是周末,破例一次都不行?”
  “破例?你破了多少次例了?一千次還是一萬次?連你自己也記不清了吧?!”
  “下次保證不敢了。”
  “這句話你說了一萬遍了,你以為我還會相信嗎?整日在外麵醉生夢死,也不知是去嫖了還是去賭了!”施沁說到激動處,胃部猛地痙攣般痛起來。
  顏楓把臉一沉,“施沁,請你說話放尊重點!”
  “尊重?你什麽時候尊重過我?明知道我有失眠症,明知道我有胃病,明知道回來遲了我要生氣,可你卻從不以為然。在你心裏,你任何一個狐朋狗友、任何一個客戶都比我重要!哼,我算得了什麽!氣死病死活該!”
  “你是我老婆,我天天都會見著你,可是朋友卻不是天天能見著的,再說我也要以事業為重吧?”
  施沁冷笑著說:“是啊,每天深更半夜的時候我就見著你了,真是天大的榮幸啊!以事業為重?沒見過你這樣的,你知道人家怎麽說你嗎?”
  “人家怎麽說我管不著!”
  “可是我聽著難受!她們說你在外麵肯定有問題,我說你是為了工作,她們說沒見過別人這樣工作的,總是深更半夜才回來。”
  “還不是因為你每次都吵吵鬧鬧的!要不然別人怎麽會知道?”顏楓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施沁氣得臉都白了,“顏楓!你還講不講理了?自己回來晚了,還不許別人吭聲?!”
  顏楓側過身去,將脊背對著她,不耐煩地說:“我困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施沁用手按著疼痛不止的胃,坐在床上不住地噯氣,不一會兒,傳來顏楓輕輕的打鼾聲。施沁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他令她如此傷心,竟還可以安然入睡,一點內疚都沒有,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感受。朦朧的淚光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冷笑:“他已經不再愛你了,你還當自己是什麽呢!”施沁痛苦地把頭埋在雙膝間,淚如雨下,她的身子抖得厲害,卻死死忍著沒有哭出聲。她害怕吵醒那些熟睡的鄰居,要是她們聽到她的哭聲,明天又不知會傳出什麽謠言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施沁哭累了,她抬起頭來看著窗外的月亮,看著看著,她覺得那月亮就像一個人的臉,正在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它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在薄薄的雲層裏穿行,時時掩麵歎息。
  “我該怎麽辦?難道以後的日子都要這樣過嗎?”施沁仰著頭,對月亮默默地說。
  月無言,漸漸向西移去,移出了施沁的視線。不知誰家的公雞,竟打起鳴來。
  施沁隻覺頭暈腦脹,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她慢慢地躺下來,雖然知道不可能睡著。
  顏楓翻了個身,鼾聲輕柔均勻,顯然睡得十分香甜。施沁聽在耳裏,恨在心上,想想他帶給自己的痛苦,真想一腳把他踹醒,問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可是她忍住了,她覺得這樣做是在向他搖尾乞憐,即使那是用腳去踹。每次吵架後,他都是以不變應萬變,每次都是她沉不住氣去搭理他,所以每次他都是一副勝利者的麵孔。
  “我為什麽要那麽賤?!”施沁躺在床上深刻反省,“他一次次傷我的心,一次次說話當放屁,我竟一次次地原諒他,縱容他!到頭來痛苦的隻是我自己,從此以後,他不理我,我絕不理他!”
  施沁在床上翻來覆去,什麽姿勢都覺得難受,憤怒混著悲傷讓她整個人煩躁不已。
  天漸漸亮起來,兩隻公雞此起彼伏地比著啼叫,施沁正在心煩,真恨不得一把將它們捏死,不知不覺中,手握成拳,一拳捶在床上。
  “哎唷!”顏楓被震得一下子跳醒,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愣了一會兒,問:“剛才是什麽東西在動?”
  施沁閉上眼睛,同時把嘴巴閉得更緊,決心不理他。
  “哦,我忘了你還在生氣。”顏楓說完又閉上眼睛,側過身去繼續睡。
  施沁見顏楓如此冷漠,從前沉積在心裏的委屈一並浮上心頭,眼淚如泉水般從緊閉的眼睫毛下湧出。為什麽人生要有如此多的痛苦與悲傷?她心想,走進婚姻的殿堂,彩虹沒有看見,心情反而時時大雨滂沱,真是自討苦吃。
  手機忽然響起,那種鈴聲是叫起床的,刺耳難聽得很。顏楓睜開眼睛,拿起手機看了看,一下子坐起來,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衝進衛生間。一陣水聲、刷牙聲、拖鞋來回走動聲之後,“砰”、“砰”兩聲關門聲,施沁知道他又去加班了,他已經習慣到連一句話也懶得說了。
  施沁的淚水再次流下,今天是她和他結婚四周年的紀念日,他卻一點兒也記不起了,或者他記起了,卻不屑於去做任何表示。
  哭了一會兒,施沁的憤怒蓋過了她的悲傷,她狠狠地一抹眼淚,哼,沒有你就不能活了嗎?她忿忿地想。爬起來對著鏡子裏蓬頭垢麵的自己說:“施沁,他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的生活應該五彩斑斕。”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胃還在隱隱作痛,不想吃任何東西。她拉開抽屜,上十種腸胃藥羅列其中,那是她吃了不好又換藥的結果。
  施沁挑了一包衝劑衝了喝下,然後打開電腦,想將憋在心裏的怨氣轉化成文字。此時QQ上的“流星飛逝”搖頭晃腦地叫起來,她習慣邊寫字邊上QQ,左一句右一句地敲。
  “枝枝,早上好,雙休日打算去哪裏玩?。”
  施沁甚覺心煩,敲了幾個字:“哪裏也不去,在家裏發黴。”
  “怎麽?你心情不好?”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啊。”
  “心情不好更應該出去散散心,別悶出病來。外麵春光爛漫,出去走走會好一點的。”
  施沁苦笑了一下,“我連飯後散步都是獨自一人,現在上哪裏找一個人陪我去散心?”
  “你丈夫又不在家?”
  “別提他了,我們一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他不在家反而清靜點。”
  “哦,又吵架了,怪不得你心情不好,他怎麽老和你吵架?他就不怕你傷心?”
  “他才不怕呢,在他心裏,我根本不算什麽。”
  屏幕上的“流星飛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敲出一行字來:“你覺得我怎麽樣?要不我下午陪你出去走走。”
  施沁很奇怪,“你不是在南京嗎?怎麽陪我走?”
  “不,我現在在無錫,昨天回來的,其實我一直想見見你,隻是怕太唐突。”
  施沁和“流星飛逝”在網上聊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的溫文有禮以及彼此的心有靈犀已經讓她把他視為知己,她也很想知道這個知己是什麽模樣,於是不假思索地回複:“好呀,難得有人肯陪我,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唐突?”
  “那咱們下午就去遊梅園吧,那裏的梅花應該還沒有凋謝,我很久沒去了。”
  “梅園我也喜歡,下午就去那兒。我會穿一件黑底白花的裙子,你有什麽特征呢?”
  “我呀,那就比較難說了,我又不能穿裙子……哈哈,我想我會穿黑西服吧,你肯定找不著我的,還是我找你好了,咱們就在梅園大門口等吧。”
  “好的,我三點鍾到,你要是找不著我,就打我手機好了。”
  “OK,下午見。”
  施沁也無心再寫那些晦氣的文字,關了電腦,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她煮了一小鍋麥片雞蛋粥,慢慢地吃了兩小碗。不知為何,她竟對下午的見麵充滿了期待。她在化妝櫃裏翻出一個紫色的化妝盒,擦去盒上的灰塵,輕輕打開盒蓋,一陣久違的胭粉香撲麵而來。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美目流盼的她在舞台上跳躍旋轉,裙裾飄飛……那是塵封了多久的記憶啊?可是如今想起來,一切都真實得曆曆在目,猶如發生在昨天。
  施沁歎了口氣,見時間還早,就躺在床上準備小睡一會兒,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夜通宵未眠,她竟一下子睡著了。等她醒過來時已是兩點多,她也來不及化妝了,隻是用眉筆輕輕地畫了一下眉,抹了一點口紅,就急急忙忙衝出家門。

  流星飛逝
  施沁住在湖濱區,離梅園不是很遠,坐車到梅園門口時,剛好三點鍾。站在門口等人的不少,西裝革履的也不少,她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根本無從辯認。正在此時,手機響了,她拿出手機正要接,迎麵忽然走過來一個男子,一麵合上手機,一麵向施沁伸出手來,笑著說:“你好,你是枝枝小姐吧?我是流星飛逝。”
  施沁愣了一下,忙脫開手套握著那隻手。
  “你好,我叫施沁。”
  “我叫季凡,很高興認識你。”
  在被那隻手握住的一刹那,施沁感覺到流星飛逝流盼的目光,這種目光施沁時常能感覺到,她總能視而不見,處變不驚,但今天她的臉微微紅了。
  走進梅園,紫藤花架沿山坡漫延而上,棚架中心,古柏掩映下,有巨石聳立,石上書“梅園”兩個大字。山崗兩側,梅林成片,山徑在梅林中曲折橫斜,花香隨著昨暖還寒的春風飄送。
  季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香,這種氣息在南京是找不到的,所以每年我都要來這兒一次。”
  正說著,有人從施沁和季凡中間擠過去,接著又有三五個人走過來,也想從他和她中間擠過去,季凡一把拉著施沁的手,將她拉近自己身邊。施沁臉上一紅,手上輕輕一動,想甩開季凡的手,卻反而被他抓得更緊,他笑著說:“你不介意吧?這麽多人,我們不拉著手很快就會被擠開。”
  施沁笑著搖搖頭,那隻手傳過來的溫熱,溫暖著她冰冷的手,一種似曾相識的異樣感覺從手中傳到她的心中。她沒有再甩開那隻手。
  兩人拉著手走過了紫藤架、三星台,一直走到了天心台,隻見梅花萬朵,冷香撲鼻,有潔白素淨的玉蝶梅,有花如碧玉的綠萼梅,有紅顏淡妝的宮粉梅……
  施沁被季凡牽著在梅林中慢慢前行,腳下是冷綠的雜草,身邊不時有花瓣飄落。她忽然歎了口氣說:“這麽美的景色,我已經有好幾年沒來看了。”
  “為什麽不來看?”季凡沉吟了一下,“是因為孤獨嗎?”
  施沁不由轉頭看著季凡,那濃眉下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她掉過頭去,沒有回答。
  季凡笑了,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既陌生又熟悉?網絡溝通從心靈開始,你我一直在用心來說話,現在忽然見了麵,對著一個外貌完全陌生的男人,你覺得有些突兀是吧?”
  施沁也不由笑了,扭頭看著他說:“你察顏觀色的本領還挺厲害,難道你看著我不覺得突兀嗎?”
  “哈哈……我哪會覺得突兀?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漂亮,我看著你就直想樂,哪裏還有空想別的?”
  施沁沒想到季凡會當著她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臉刹時紅到了耳根,見身旁有把石椅,“我累了,歇歇吧。”她借坐下來的時候掙脫了季凡的手。她撿起落在地上的一瓣梅花,“要是早點來就好了,現在花都開始凋謝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沒有你相邀,我想我今年也不會來。”
  季凡也在施沁身旁坐下,笑著說:“現在也還沒遲,既看到了怒放的梅花,又看到了落紅。”他抬頭看著麵前一望無際的梅林,“往年都是朋友陪我來看梅花,今年真榮幸,有你作伴,你要是喜歡,明年我早點和你來看。”
  施沁微微一笑說:“你說話有語病,我也隻不過是你的朋友,明年或者你就會厭倦了我這個朋友,又或者你有了更好的朋友,你就不記得你今天說過什麽了。”
  季凡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抓著她的手,微蹙著眉,盯著她的眼睛說:“枝枝,你知道嗎?你字裏行間的溫婉細膩讓我魂牽夢繞,你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憂鬱讓我心痛不已,我明知道你有了丈夫,但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今天我見著你,就像見著一個相戀許久的紅顏知己一樣……”
  “不要說了!”施沁用力甩開他的手。
  “不!我要說,我曾想過不理你,從此忘了你,可是看見你出現在我的電腦上,我就忍不住想和你說話。我本來希望你長得醜陋一點,那樣我或者會死心,可是你竟比我想像中更要脫俗,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了你……”
  “不要再說了!”施沁猛地站起來,掉頭就走。
  “為什麽你沒有勇氣掙脫現在的牢籠?難道你要一直忍受下去,一日一日的痛苦下去嗎?!”季凡因激動,聲調都有點兒變了。
  施沁站住腳,背對著季凡,冷冷地說:“說不定下一個等著我的是一個更可怕的牢籠。”說完頭也不回,沿著蜿蜒的花徑,往來路走去。馨香的春風吹過,吹落了她臉上的淚珠,她知道,從此以後,她連流星飛逝這個唯一的知己她都失去了,在這個世上再沒有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人。雖然季凡的大膽表白讓她難堪,讓她不可接受,但她卻一點都不恨他,她甚至恨自己為什麽要對季凡如此絕情。沒有太清楚的理由,她隻是覺得這是結了婚的人應該有的反應。
  回到家,已是傍晚時分,顏楓還沒回來,施沁獨坐在窗前,伸著頭往外看,手裏拿著手機,她要為自己拒絕季凡找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天漸漸黑了,萬家燈火陸續亮起,鍋碗瓢盤的聲音不時傳來。顏楓沒有在她視線裏出現,手機也沒有響起。
  施沁坐在黑暗裏,入夜的寒風吹著她的臉,沒有淚落下。她混亂如麻的心情漸漸平靜,從昨夜到今天,她從來沒有這樣平靜過。剛才盯著窗外的分分秒秒中,她的心還在激烈地鬥爭,她原是盼著顏楓回來,但內心深處卻覺得他回不回來都不再重要。
  現在她真的找到了心安理得的理由:他視我如無物,棄我如草芥,我為什麽還要苦苦為他守候?我再賤也賤不到這種地步!退一步不一定海闊天空,但季凡說得對,先要有勇氣跳出這個牢籠,顏楓,不是我對不起你,而是你實在太讓我傷心了,我為你流的淚已經成河,你卻熟視無睹,從今天起,我不要再為你流一滴眼淚!施沁狠狠地想,然後她覺得整個人都解脫了似的,心變得輕鬆起來。原來執著有時真的是一種痛苦。
  施沁又煮了一小鍋麥片雞蛋粥,她對這種東西百吃不厭。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執著。
  九點鍾了,施沁打開電腦,掛上QQ,每天都會準時等候她的流星飛逝不在線,他的頭像是灰的。她毫不留情的拒絕深深地傷害了他,她早就料到他肯定不會來。在梅園離開季凡時的那種心痛再一次在她心頭掠過,她知道自己對他有好感,但她也知道,相隔兩地的他們不會有好結果,她如此深愛著這片生她養她的土地,這裏有她年邁的父母,她唯一的姐姐已遠嫁遼寧,她實在不忍心再離開她的父母。甚至和顏楓的感情不和,她也掩飾得很好,從不讓愛她的親人知道,她不想讓他們來分擔她的痛苦。而且說到底,她對季凡僅僅是停留在有好感的層麵上,還談不上愛。
  離婚是人生一件大事,在施沁的心中甚至比結婚的份量還重,雖然離婚的念頭在她腦中不止一次地出現,但她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不僅僅是害怕以後的路難走,她還害怕看見白發蒼蒼的父母憂鬱的眼神、無奈的歎氣。今天,她有勇氣對自己說忘了顏楓,但她終究沒有勇氣去麵對父母、麵對身邊幸災樂禍的嘲笑。

  300天的由來
  開門聲響起,顏楓竟然回來了,他捧著一束花站在目瞪口呆的施沁麵前,笑著說:“怎麽傻了?太感動了?送給你的。”
  施沁接過花去,一時百感交集,“你還記得?”
  “原來是不記得的,今天晚上開完會後翻了一下電話本,無意中看到記著重要日子的那頁,才想起來了。”邊說邊伸手攬住施沁的肩,“我本該早些回來陪你的,但單位還有沒幹完的活,希望你別生氣。”
  施沁剛剛平伏的心情又紛亂起來,她整個晚上都在想著顏楓的冷漠與帶給自己的痛苦,她原已決定放棄他,誰知他此時卻一反常態,忽然獻起殷勤來,讓她手足無措之餘再次矛盾重來。
  顏楓親了一下施沁,打著哈欠說:“今天真累,我要洗澡睡了。”
  施沁皺皺眉頭說:“你哪天不是這樣累?我真不明白你這麽拚命工作幹什麽?咱們雖然不是很有錢,但總還不算窮。”
  “你又來了,工作又累不死人。”
  “你幹好你自己的專業工作就行了,為什麽還要幫別的專業幹活?你不知道領導是哪隻馬好騎就騎哪隻的嗎?你看你一天天地瘦下去,你也知道你自己有病,累不得,我擔心……”
  “好了,好了,說多了也不煩!”顏楓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
  施沁強忍著氣說:“你是不是還想著往上爬?告訴你多少次了,在國企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回報多少,你都看見了,當初提拔,那個遊手好閑的狄昱那點比你優秀了?可是提的偏偏就是他,不是你,這其中的原因你當然比我更清楚。”
  “我早沒了那個心思。”顏楓冷冷地說,“我不幹活,你讓我幹什麽?難道整日圍著你轉嗎?!”說完摔門走進了衛生間。
  施沁氣不打一處來,“好,你真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也沒辦法!”每一次勸他,都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場,結婚四周年紀念日也不例外。
  經過剛才的爭吵,施沁發現原來自己對顏楓還是有感情的,她想起了他的病,那種讓世界醫學界束手無策的病?——乙型肝炎。在他被庸醫所誤,身體越來越差的時候,她翻了無數的中醫書,找到符合他症狀的名家藥方。那時他和她剛畢業沒多久,還沒結婚,工資也低,顏楓的工資不夠吃藥,她就瞞著父母拿出自己的工資來給他買藥。這種藥一吃就是兩年,從沒結婚吃到結婚,為了能省些開支,她到藥材市場批發了十幾斤藥方上的藥,然後自己稱量配製。也就是那時,她學會了如何炮山甲、炙鱉甲,還學會了根據顏楓的臉色與舌苔加減藥方。
  顏楓在她的悉心調理下,病情終於大有好轉,原來兩肋如針刺般的疼痛消失了,臉色也紅潤起來,他所有的朋友都感覺到了他的變化,隻是不知這種變化完全是她辛苦得來的。那時,他和她的感情真的很好,他常常抓著她的手,笨嘴笨舌地講一些她已聽過幾遍的笑話,但她每次都笑,不是因為笑話本身,而是因為他憨厚可愛的樣子。
  兩年前,他調工作了,到了一個新單位,從此他的生活發生了重大變化,早出晚歸,除了工作,他的腦子再裝不下別的,他不會再拉著她的手,甚至一天之中連說一句話的時間都不給她,她常常隻是在早上聽到他匆忙離去的腳步聲以及他深更半夜回來的開門聲。看著他因勞累而一天天消瘦,她每日都在擔心他的病會複發,畢竟那是到目前為止,沒辦法完全治愈的病,所以她總會不厭其煩地勸他多休息,別太累了。然而他總不聽,還煩了,她一開口就嫌她囉嗦,於是兩人開始了爭吵與冷戰。她本想不再說,但見自己辛苦了兩年才調好的身體,正被他肆意揮霍,她真的心痛,又忍不住要說。她知道如果她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她絕對不會再勸他,也就沒有了爭吵帶來的痛苦。每次爭吵後,她都恨極了他,他帶給她的痛苦讓她記不起他是她的愛人。但在冷靜後,她感覺到顏楓隻是漠視她的存在,並沒有完全不愛她。就這樣,她總生活在愛與恨的邊緣,久而久之,心理已達到了承受的極點,她開始煩躁易怒,腸胃病、失眠不請自來。但她的一切變化並不能讓顏楓有所改變,他對工作簡直就到了癡狂的地步,離開了工作,他活著似乎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我有必要熬下去嗎?”施沁倚坐在書桌前,默默地問自己。顏楓已洗完澡出來,看了她一眼說:“我先睡了,你也別太晚睡。”
  施沁點點頭,看著顏楓走進睡房。她低下頭拿起筆在日記本上漫無目的地畫著,從前她每天都在日記本上記錄下當天所做的工作與感想,隨著兩人之間的爭吵不斷上級,她已極少作記錄了。但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她真想記下些什麽,但心裏煩得無從下筆。人說女人善變,其實是因為她們的心太軟,禁不住別人對她的一點兒好,原來決心忘了的人還是忘不了。但這種日子讓她痛苦,她眼睜睜地看著青春在她無休止的歎息聲中流走,而且是無人來欣賞的青春。
  窗外不知從何處飄來幽怨的蕭聲,如訴如泣,一聲聲牽扯著她的心,她又想起了那個在舞台上縱情旋轉跳躍的自己,啊,那是多美好的時光……
  “不,我不能這樣頹廢下去,至少我得去嚐試一下改變。”施沁用力地對自己說。她提起筆在台曆上的3月11日上作了一個記號,並在日記本中寫道:從今天起,我要用300天的時間去嚐試改變現在的生活,如果在300天之內有更合適我的人出現,我就離開顏楓;如果沒有人出現,那我就認命算了,這一輩子就這麽過吧。
  施沁放下筆,手支著頭出神地想了想,很是為自己的大膽與創新吃驚,她深知,在別人的眼裏,特別是在男人的眼裏,她是一個多麽端莊拘謹的人,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她竟會冒出尋找婚外戀的心思。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她甚至自己都不相信那幾句話是她寫的,她覺得那隻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她歎了口氣,放下筆來,心想:一切順其自然吧。

  愛不說出來的後果
  周一上班時,邵處長照例召集處裏的管理人員開會,無非就是重複那些說了幾百遍的陳詞濫調,施沁不用聽,都知道他在講什麽,但仍然有不少人一本正經地拿著筆記本在作記錄,她不明白,在這個時間就是財富的年代,那些話領導為什麽要說了一遍又一遍,然後他們又要記了一遍又一遍,難道就不嫌煩嗎?施沁覺得很可笑,側過頭去望著窗外,卻碰上了坐在窗邊的郭旭的目光,他像驚弓之鳥一般垂下了眼簾,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一樣看著邵處長講話。
  施沁暗笑,她知道郭旭喜歡她,他至今還沒有女朋友,多半是因為她。他和她同在一個學校讀書,她分來的那一年,才知道彼此是師兄妹。從踏進處裏的那一刻起,她感覺到了許多異樣的目光,郭旭是屬於較為含蓄的那種,他從來不表達,隻是用目光默默地追隨著她。施沁目不斜視的冷傲,擊退了所有人的追求夢想,他們都望而卻步了,包括郭旭。
  其實在施沁心裏也曾衡量顏楓和郭旭的優缺點,顏楓雖然不善於表達,但他每日傍晚都去看她,陪她散步,握著她的手講他的故事給她聽;而郭旭什麽表示都沒有,隻是偷偷地看著她,結果當然可想而知。郭旭在施沁結婚的當晚喝醉了,他對他的朋友說:“我曾經很愛一個女孩,但沒有勇氣講出來,因為我怕麵對她的拒絕。現在我沒有機會了,才知道什麽是後悔莫及。”這話不知道怎麽就傳到施沁耳裏了,她隻是微微一笑,她覺得應該感激他,如果當初他也像顏楓般表白,她真不知自己會如何決擇。
  可是現在施沁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她甚至有點恨郭旭當初沒有表白,要不她也不一定會選顏楓。如今她已經是一個結了婚的人了,他未必還像從前那般喜歡她,而且他越來越深沉的內斂讓她覺得他像變了一個人,她不喜歡這樣的人。
  施沁在心裏歎了口氣,覺得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她扭過頭去,卻發現戴妍目不轉睛地盯著郭旭,而郭旭隻直直地看著前方,完全當作不知道。施沁不由想起了那句詞:問世間情是何物?
  邵處長好不容易講完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說:“米副處長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邵處長在稱謂上一向十分嚴謹,從不會說漏那個“副”字而稱其為“米處長”,當然,除了邵處長之外,也絕不會有人一不小心加上個“副”字而稱其為“米副處長”。
  米處長正了正坐姿說:“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根據我們業務發展的需要,經過處裏領導研究討論,決定上一個‘放射性汙染監測’的新項目,這個項目對於我們處來說是今年最大的開發項目,需要進一批用於監測的儀器,同時有很多基礎工作要做,投入的人力也不能少,經過討論研究,我們決定成立一個‘放射性汙染監測開發小組’,組長由邵處長擔任,副組長由我擔任,組員是郭旭、施沁和戴妍。從今天開始,‘放射性汙染監測開發小組’就要正式開始工作,爭取在今年內完成,詳細的計劃會後我們再訂一下。好了,我就講那麽多,會後請郭旭、施沁、戴妍留下來。”然後又對邵處長說:“邵處長,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邵處長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說:“那我再說幾句,‘放射性汙染監測’是個大項目,很重要,希望參加的同誌能刻苦鑽研,努力學習專業知識,把我們這個項目搞好。還有最重要的忘了說,這個星期三上級會來我們處檢查工作,到時要穿好工作服、掛好牌,要在明天上午前搞好衛生,明天下午我們處裏先自檢。你們注意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樣有人的鍵盤沒擦幹淨,我一定扣他的獎金!聽清楚沒有?聽清楚了就散會。”
  等大家散去以後,米處長看看留下來的郭旭、施沁和戴妍說:“剛才邵處長也說了,這個項目很重要,你們都是處裏的技術骨幹,處裏的領導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是對你們的無比信任,你們應該感到自豪,同時也要有壓力感,畢竟這不是一個小項目;你們之間既要分工又要通力合作,這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工作。不過你們可以放心,我們和生產儀器的廠家聯係了,他們答應給我們提供技術支持,等協議簽了,他們就會派技術人員過來幫助我們上這個項目。他們都是很有經驗的,就看你們能跟他們學得了多少。”他喝了一口水,又說:“我們雖然是組長,但隻能把握大方向,具體的事還是要由你們來做。郭旭你就負責整個小組的工作吧,要定期向我匯報工作進展。我這裏有些廠家發過來的資料,你們先看一下,這個星期你們要訂出大概的工作計劃給我。”
  走出會議室時,施沁看見郭旭臉上帶著笑容,於是笑問:“師兄,什麽事這麽高興?撿到金子了?”
  郭旭其實是因為可以和施沁同做一個項目而高興不已,此時見問,不由臉微微一紅,答:“沒有啊,什麽時候會有金子輪到我撿?”
  施沁看著戴妍的背影說:“說不定金子就在你身邊,隻是你沒有留意罷了。”
  郭旭作東張西望狀,“是嗎?在哪裏?我怎麽不知道?”然後看著施沁說:“你在哄我啊?就算有,也早被別人撿去了,哪裏有我的份?”
  施沁低下頭,無聲地笑了笑,說:“所以你要學會珍惜,不要等到都被別人撿去了才來後悔。”
  郭旭知道已被施沁看穿心思,不由訕笑著說:“你今天怎麽啦?說話句句都有玄機,搞得我都糊塗了。”
  “要說話裏玄機,我哪裏比得上你?你才是個中高手啊。”施沁微笑著說。
  “過獎了,咱們是同一個師門出來的,學的東西都一樣,很難分高低呀。”
  施沁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終於有機會和師兄你合作了,我真的很高興,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郭旭不敢正視施沁的眼睛,忙將目光移向一邊,“你太謙了,我有很多東西要向你學習呢,我先去訂個計劃,下午發給你和戴妍,你們修改完善一下。”說完鑽進辦公室去了。
  施沁也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心想,當初沒選郭旭看來也是明智之舉,他的感情極度內斂,對著他時間一長,恐怕會悶出病來,更別說什麽浪漫了。他和顏楓一樣永遠都不會明白她那顆善感而細膩的心。可是,這世間真有明白她的心的人嗎?她想起了季凡。

  姐妹情深
  季凡就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連續一個月都沒有在QQ上出現過,施沁也漸漸將他淡忘了。她很少再上QQ,想在那裏再找一個知己是很難的事,那上麵的人絕大部分一上來就問:“你多大了?”、“我猜你很漂亮,是不是?”每次施沁都會回答:“我三十幾了,我很醜,醜得我恨自己。”然後對方就再沒了下文,以後都不會再搭理她。施沁記起季凡曾經說過,如果她長得醜陋一點,他或許就會忘了她。看來這個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一樣,無論他多高尚,首先喜歡的還是女人的外貌,如果沒有這個先決條件,你再有內涵男人也會視而不見。
  施沁除了上班,每日獨自對著空蕩蕩的房間。有時她會坐在窗前,看著太陽落下去,又看著月亮升起來,思維仿佛也停頓了,腦子裏一片空洞蒼白。實在悶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她會獨自一人到樓下去,圍著那個周長為幾百米的小公園一圈一圈地轉,轉到公園裏的人都在看著她,那種眼神刺得她無法再走下去,她才會回家。
  每天施沁都會在日記上寫上一句話:今天是第×天,沒有奇跡出現。其實她也不太清楚她所指的奇跡是什麽,隻是生活太沉悶乏味,她隻希望有些意外的事情來打破這種生活,當然這種意外絕不是指天災人禍。
  這一天晚上,施沁剛在日記本上寫下:今天是第32天,沒有奇跡出現。忽然有敲門聲傳來,施沁以為聽錯了,因為極少有人來她家串門,她側耳細聽,沒錯,確實在敲她的門,她忙跑過去打開木門,問:“誰呀?”
  鐵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小沁,是我,怎麽這麽遲才開門?”
  “是姐姐?”施沁開了鐵門,一下子撲到她姐姐施詩的懷裏。
  施詩撫著施沁的頭發,笑著說:“還是這樣,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
  施沁將姐姐的行李拎進屋裏後,拉著她姐姐的手說:“你回來怎麽不先通知一聲?我也好去接你呀。”
  “接什麽接?我難道還不認識路了?我隻是出差經過,順便回來看看你們。”
  “爸媽知道了嗎?”
  “還沒有,現在都十一點多了,他們早睡了,明天我再回去看他們。”施詩探頭四處看了看,問:“顏楓呢?怎麽不見他?”
  “哦,他不在家,出差去了。”施沁輕描淡寫地說。
  施詩眉頭一皺,“又出差,他老是這樣,我每次回來都見不著他的影兒,他怎麽就那麽忙?!”
  “嗯,他是挺忙的……姐姐,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煮麥片粥。”施沁說完忙鑽進了廚房,她怕姐姐再問下去,她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煮好了麥片粥,施詩卻不在廳裏,施沁往書房一看,隻見施詩坐在書桌前,手裏拿著那本日記,雙眼直直地盯著她,施沁垂下頭去,不敢看她姐姐。
  兩人一直沉默了十幾秒鍾,施詩問:“這是怎麽回事?300天?你們的關係已經惡化成這個樣子了嗎?”
  施沁倚在門框上,沒有吭聲。
  “我早覺得有問題了,每次我回來都沒看見他,你總說他忙,再怎麽忙也忙不成這樣子。當初我看這小子就不順眼,你卻偏要跟著他,害得我還要在爸媽麵前隱瞞他的病情。”施詩越說越氣憤,“你告訴我,是不是他變了心?”
  施沁歎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變了心,在他的眼裏隻有工作,根本就沒有我,他即使沒事的時候,也隻願意呆在公司裏,而不想留在家裏,這個家好像已經沒有了讓他留戀的東西。”
  施詩“啪”地將手中的日記本放在書桌上,“那不是讓你守活寡嗎?你看你,原本好好的一頭黑發,現在都有白頭發了。”
  施沁勉強笑著說:“隻是幾根,沒什麽問題的,你連這個都看見了?”
  “你是我妹妹,我還沒有白頭發你卻有了,叫我怎麽視而不見?”施詩歎了口氣,“你要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過這種日子或許不會有問題,我也不用擔心,但你偏偏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剛才我看了你以前在日記上寫的東西,你心裏的痛苦我十分清楚,你根本過不了這種日子。既然這麽痛苦,幹脆離了算了!”
  施沁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下來,“姐姐,離婚我不是沒有想過,但那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嗎?爸媽能承受這種打擊嗎?我怕離婚後我要背負的痛苦比現在還要多。”
  “所以你就想用300天的時間來等另一個愛你的人?”
  施沁臉紅了,說:“那隻不過是我一時衝動的胡言亂語,300天哪裏可以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人?再怎麽說我都是一個有夫之婦了。”
  “你沒有努力去找,你怎麽知道找不到?凡事不要太早下結論,明天姐姐陪你一塊兒去找。”
  施沁“撲哧“地笑了,說:“你怎麽說得好像是丟了什麽東西,現在要找回來似的,你說我們明天該上哪兒去找?是向西呢,還是向東呢?”
  “好了,終於笑了。”施詩點著施沁的鼻子說:“現代人就應該看開點,什麽大不了的,我就不信以我妹妹的資質,找不到一個更好的妹夫。我原來的同學、朋友還很多沒結婚呢,從明天晚上起,我就帶你挨個兒去看,包管找到一個讓你滿意的。”
  施沁嚇了一跳,說:“姐姐,你在說笑吧?我現在是一個結了婚的人,去相親?這不是在欺騙別人嗎?”
  “傻丫頭,誰讓你告訴他們你結婚了?等你看準了,滿意了,才把你的苦衷告訴他,他如果真的愛你,是不會在乎的,反正到時你就要離婚了。”
  施沁皺著眉頭說:“這樣不好吧?我不去行不行?”
  “幸福是要自己爭取的,一般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你不爭取,姐姐都要為你爭取,就這麽定了,不早了,睡吧。”施詩說完打了個哈欠。
  施沁沒辦法,隻得鋪好客房的床,讓姐姐睡了。她自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裏想著姐姐那荒唐的相親計劃,覺得很是可笑。但轉念一想能給煩悶的生活添加上一點笑料,也不是什麽壞事,反正自己也絕無相親之心,就當作出去玩玩吧。

  兩種男人
  第二天晚上,施詩親自為施沁梳妝打扮,施沁嫌她幫自己塗的口紅太紅,又偷偷地抹掉了一點兒。九點一刻左右,姐姐帶她走進一間屋簷下掛滿了橘黃色小燈的咖啡屋,屋中間巨型的金魚缸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映在散布於屋中各個角落的竹椅竹桌上,燈影也隨著缸裏的水波輕輕蕩漾。在靠牆的一個角落裏,有一個男人站起來向她們招手,施詩領著施沁走過去,伸出手來,“你好,老同學,咱們又見麵了。”
  那男人緊緊地握著施詩的手,仿佛舍不得放開似的,笑著說:“施詩,你可是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麽青春美麗。”
  “哪裏,皺紋都出來了。”施詩笑著抽出手來,指著施沁說,“這是我妹妹施沁。”
  那男人雙眼一亮,一隻手幾乎伸到施沁的胸前,“你好,施沁小姐,我叫虞仁。”
  施沁退後一步,勉強將手伸出去,和虞仁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就趕緊縮了回來。
  三人坐下後,虞仁和施詩聊起了一些學生時代的事。說到興起之處,兩人都大笑起來。
  虞仁說:“人說現今社會上有四種關係是最鐵的,一鐵同過窗、二鐵扛過槍、三鐵分過贓、四鐵嫖過娼,我們也是其中一鐵,可見同學的關係就是與眾不同。我總覺得比一般的朋友牢靠,特別是你,我感到特親切。”
  施詩咯咯地笑起來,“虞仁,想不到十年過去了,你的嘴巴還是那麽滑溜!”
  “不是滑溜,是真心話,我虞仁沒別的好處,就喜歡對漂亮女人說真心話。”虞仁眯著眼睛笑著說。
  施沁見虞仁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就像躺在床上一樣,整個人都癱了下去,兩條腿直直地伸著,還一刻不停地哆嗦著,兩隻眼睛不時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施沁覺得那目光就像兩隻蒼蠅一樣讓人惡心。她坐了一會兒,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起來,於是悄悄地踢了施詩一腳,眼睛朝門口一眨,意思是要走。
  施詩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看著她笑了笑,問虞仁:“你覺得我和我妹妹相比,誰更漂亮一點?”
  虞仁眯起眼睛,朝施詩看看,又朝施沁看看,一隻手不住地在桌子上敲著,仿佛在挑選什麽商品似的,看了足足有半分鍾,他才慢條斯理地說:“兩個都漂亮,我都喜歡。對了,施沁小姐有男朋友了沒有?”
  “沒……”
  “有了,還結婚了。”施沁打斷施詩的話,搶著將真相說出來。
  “噢,已經結婚了。”虞仁臉上掠過一絲失望,隨即卻笑著說,“現在結了又離的人多的是,或許我還有機會,施沁小姐,你說是嗎?”邊說邊盯著施沁露在衣領外的脖子,笑得很肉麻。
  施沁實在忍無可忍,說:“對不起,我還有點事,失陪了。”說完站起來就走。
  走出咖啡屋後,施詩追了上來,“小沁,幹嘛生氣?別人仰慕你不好嗎?”
  施沁嗤之以鼻,“哼,他這種人我見了就想吐,誰希罕他的仰慕?!你怎麽會帶我來見這種人?”
  “哎,你別說,還是有不少女孩子喜歡這種風流的男人,你對著顏楓那段木頭已經夠久了,我想給你換換口味。”
  “風流?”施沁冷笑著說,“我說他下流是真的!”
  施詩伸手來挽著她的手臂,笑著說:“好了好了,風流也好下流也好,你不喜歡就算了,我隻不過想借他的口來奉承一下你,讓你找回自信,知道自己一點兒也不比從前差。”
  “這個我從來就沒有懷疑,不用你借這種人來提醒我。”施沁撇著嘴說,“明天晚上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好了。”
  施詩大聲說:“哪怎麽行?放心,明天那個絕不是這種型號的了,保證不會讓你惡心。”
  施沁皺著眉頭說:“我真的不想去,我不想騙別人。”
  “你這傻丫頭,又忘了幸福是要自己爭取的。你要是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就當陪我去見同學好了,反正你一個人在家裏也是悶著。”
  這一天晚上,施沁在日記上寫道:今天是第33天,姐姐帶我去見虞仁,我坐了不到半小時就坐不下去了,那個‘愚人’讓我惡心。
  又到了晚上,施詩硬拽著施沁去了一間茶藝館,在那行雲流水般的古箏聲中,她們轉過一扇畫著幾支竹子的屏風,一個西服革履的男人正坐在那裏靜靜地等著,看見施詩兩姐妹,他忙起來讓座,等她們坐下後,他才坐下來,並殷勤地為兩人斟上茶,說:“這是上好的鐵觀音,七泡而味不減,香氣既清新又馥鬱,你們嚐嚐。”
  施詩笑著端起茶杯說:“宋瑉,你什麽時候對茶也研究上了?你不是一直隻對政治有興趣嗎?”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壓力,品茶也是一種減壓的方法,我以前是個書呆子,你們是不是常在背後笑我?”
  施詩忙擺手兼搖頭說:“沒有,沒有,我佩服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笑你?現在你可更加不得了了,都成政府要員了。”
  宋瑉搖著頭笑了,“哪裏是什麽要員,不過是在市政府裏混口飯吃而已。”他轉頭問施沁,“施沁小姐,你是做管理工作的嗎?”
  “不,我是一名技術人員。”施沁回答說。
  宋瑉側著頭看著她,“哦?真了不起呀,沒想到你這麽漂亮的小姐竟是搞技術的,我還以為你是做文秘之類工作的呢。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最適合做黨群、工會方麵的工作,你形象可人,舉止優雅,群眾一定會喜歡你。”
  施沁低頭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我哪有這種福氣?我對政治從來就一竅不通。”
  “怎麽?你討厭政治嗎?作為一個中國公民,是一定要講政治的。”宋瑉一副說教先生的樣子。
  施沁聽了,覺得很刺耳,抬起頭來說:“沒錯,我不想講政治,我討厭那些人嘴裏講一套,現實中做的卻是另一套。說什麽為人民服務,我卻看見連一個小小的辦理戶口的人員都可以對老百姓橫眉冷目,更別說那些當官的了,暗地裏有沒有以權謀私我不知道,但那一副副仰起臉來朝天的麵孔哪裏有一絲公仆的樣子?他們絕對認為自己高人幾等。這些都是小問題了。那些挪用公款、貪贓枉法的官越來越多,他們對國家和社會的危害有多大,你比我更清楚,他們哪一個講起政治來不是頭頭是道?你敢說他們的墮落是因為沒講政治嗎?”
  宋瑉的眉頭皺了起來說:“你說的現象是有,但那是極少數,你不能因為極個別的現象而否定一個整體。”
  施沁瞪著眼睛說:“極個別?你們總是在回避問題,還要套上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在政府裏辦事,見識應該比我多,難道你就一點兒感觸都沒有?”
  宋瑉忽然笑了笑,說:“施二小姐的嘴巴還挺厲害的嘛,不過有些話是否太過偏激?你要問我的感觸,那當然是有的,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人在江湖時,如果不懂隨波逐流,必然會被巨浪拋出來,從此你就落了伍,再也跟不上潮流的腳步。”
  施沁淡淡地說:“我不明白這些深奧的道理,我隻是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當然,人人的思想都不一樣。”
  施詩見兩人火藥味越來越濃,忙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說:“你們說了半天,煩不煩啊?說說茶藝不好嗎?幹嘛老要說政治呀?”
  宋瑉聳聳肩,笑笑說:“好啊,既然施大小姐有興趣,咱們就來探討一下茶藝吧,不知施二小姐對茶藝有沒有興趣?”
  “無所謂,總比對政治有興趣。”施沁懶懶地說,她覺得坐在對麵的這位宋瑉虛偽透了,她對他的厭惡甚至比昨晚的虞仁更甚些。隻是礙於宋瑉斯文的外表和姐姐的麵子,她沒有像昨晚那樣拂袖而去。但宋瑉究竟在說些什麽,她一點兒都聽不進去。
  走出茶藝館後,施詩問:“怎麽樣?這個比昨天那個好點吧?”
  “不,我最討厭他這種虛偽的人,昨天那個都比他好。”
  “不是吧?”施詩盯著她說,“你的眼光很有問題。”
  “你的眼光才有問題呢,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明天說什麽我也不去看了,免得被活活氣死。”
  施詩歎了口氣說:“唉,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人,風流的不喜歡,嚴肅的也不喜歡……”
  “姐姐,你不用擔心了,就讓一切事情順其自然吧,有時太過心急,反而會適得其反。”施沁打斷施詩的話說。
  “可是我怕你這樣下去,會悶出病來。”
  施沁心想我早就百病纏身了,也不在乎再添些什麽新病。但她卻笑著對施詩說:“放心,見了虞仁和宋瑉,我心裏反而覺得安慰了些,看來顏楓並不是很差,最起碼要比這兩個人強。再說人在寂寞中過久了,總有一天會心如止水的,到時我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施詩聽了,伸手摟著她,眼淚滴在了她的肩頭上。

  漣漪
  送走了施詩,施沁的生活又重新回複了寂靜。男性朋友是不敢約她出去的;女性朋友沒結婚的忙著談戀愛,結了婚的一般都隻想圍著丈夫和孩子轉,所以一般沒有人會想起她。即使有人偶爾邀請她出去,但她對當下最時興的打牌、打麻將一竅不通,在別人打得興得采烈的時候,她隻能無聊地坐在一旁。別人要教她,但她卻不願意學,久而久之,再也沒有人約她一起玩了。
  顏楓出差回來了,但依然早出晚歸,在家裏隻蒙頭大睡,連話都不和施沁多說一句。施沁本想不理他,由著他自生自滅,但有時心裏憋得實在太難受,又忍不住要衝他發火。於是,她不僅做不到心如止水,心情還越來越煩躁。
  這一天,米處長打電話叫施沁到他的辦公室,施沁進去的時候發現屋裏除了郭旭和戴妍之外,還多了兩個陌生人。米處長示意她坐下,然後介紹說:“這兩位是河南廠家派過來的技術人員,他們將幫助我們完成‘放射性汙染監測’這個項目,為我們提供技術支持,以後你們要多多向他們學習。”
  大家站起來互相握了手,作了自我介紹,其中那個高個子的叫姚笑,矮一點的叫祝霖。姚笑的話不多,隻有祝霖說了些客套話,問了一下處裏關於這個項目的準備情況。
  米處長問:“誰的辦公室還有空位?我想把姚工和祝工的辦公地點安排在你們辦公室裏,方便交流。”
  施沁立即舉手,“我的辦公室雖然小,但還有一張辦公桌,可以坐下一個人。”她覺得生活實在太悶了,想找個人來作作伴。
  米處長點點頭說:“好,一個人有著落了。郭旭你的辦公室裏也騰出一個空位來,另一位就安排在你的辦公室裏吧。”
  郭旭看了施沁一眼,“不用那麽麻煩了,我的辦公室有空,完全可以坐下兩個人。”
  施沁連忙說:“算了吧,你的辦公室就那麽大點兒,多坐一個人已經夠擠了,還坐兩人呢!你不怕擠,人家祝工和姚工還怕擠呢。”
  郭旭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還想說什麽,米處長卻擺擺手說:“三個人坐一個小辦公室是挺擠的,就讓一個人和施沁坐吧,這樣也有利於她的學習。”
  走出米處長辦公室,郭旭問姚笑和祝霖:“你們誰跟施沁坐一個辦公室?”
  “我。”主動回答的是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姚笑。
  “那請你跟我來,我的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施沁對姚笑說。
  姚笑跟著施沁走進她的辦公室,隻見小小的屋子裏文件夾、打印紙、書籍堆得到處都是,桌子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姚笑看著施沁直笑,“這辦公室挺特別的,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是你的辦公室。”
  施沁臉上一紅,說:“我這人喜歡隨意,不檢查的時候,我懶得收拾。”
  “那正好,我也喜歡隨意,但工作上的東西還是要有條理一些才好。”姚笑放下肩上的挎包,“還是我來幫你收拾一下吧。”邊說邊拿起桌麵上的文件夾。
  施沁忙搶過他手中的文件夾,“不,你坐著,我來收拾行了。”
  姚笑深遂而明亮的眼睛看著施沁,“你何必客氣,反正我也閑著。”
  不知為何,施沁在和他的目光相觸時,竟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她的臉刹時變得通紅。她急忙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她平日對著各式各樣的男人,從來都是泰然處之,絕不會有這種異樣的感覺。甚至在麵對季凡時,她的心也沒有這般慌亂。她想姚笑肯定在她掉轉頭的那一刹那看到了她的窘態,不知心裏又在怎樣地取笑她了,她甚至都能感覺到他掛在嘴角的笑意。
  姚笑沒有再說話,隻是把文件夾與書籍收拾整齊放在書架上。施沁把桌子擦幹淨,又把地掃了一遍。她對自己剛才如此輕易地心動依然耿耿於懷,雖然姚笑真的很帥,但她覺得她也是個常受人注目的人,對那種目光應該有免疫力了,今天怎麽會如此不堪一擊?她自己也不明白,隻是隱隱覺得姚笑很特別。
  這一天,施沁在日記裏寫道:今天是第78天,基本上沒有奇跡出現,隻是認識了姚笑,我麵對著他的目光時,不知為何竟然會怦然心動,其實我對他並沒什麽。他隻不過是長得帥一點,我應該還沒有淺薄到為此心動,可是他的目光真的與眾不同,究竟有什麽不同,我也說不清楚,很奇怪的感覺。
  一連幾天,施沁也不怎麽和姚笑說話,保持著她對不熟悉的人一貫以來的矜持。她已對她最初的心動深感羞愧,她不能讓他以為她對他有什麽特殊的好感,其實她對他本也沒什麽太深的感覺,隻是莫名奇妙地怦然心動了一次。姚笑大多時候也沉默著,有時主動和施沁說說話,但見她的態度總是淡淡的,也就不再往下說。後來他和她之間偶爾交流的幾句,也僅僅局限於工作上的事。
  說也奇怪,兩人就是這樣默默地坐著,施沁的心裏還是起了一些變化,她知道姚笑的目光偶爾會停留在她的身上,她雖然不再臉紅,但她早已如死水般的心竟產生了一絲漣漪。
  施沁發現來她的辦公室的人比平時多了,而且來的都是年輕的女同事,她們在和施沁說話時,兩眼看著姚笑的時候比看著施沁的時候還多。偶爾姚笑也會笑著和她們說說話,施沁發現每當姚笑說話時總喜歡盯著別人的眼睛,她那些年輕的女同事們在他的注視下,聽著他平緩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時,竟也像她當初一樣無可幸免地臉紅。於是她心裏有了一種釋然,原來並不僅僅她會臉紅。但她也更加奇怪,為什麽他的目光會有如此大的魅力?他對她來說就像一個謎一樣,她漸漸有一種一探究竟的衝動。
  生活依舊是一複一日地重複著,顏楓依然為他那唯親是用的領導玩命地幹活,施沁每天晚上依然一麵掛著QQ,一麵漫無目的地瀏覽各個網站,或是寫寫她那已寫了幾乎一年的武俠小說,由於心情的影響,她常常一個月都寫不了幾千字。
  在施沁的好友欄裏,姚笑是每天在線最長的一個,但他開始極少和她說話。她一向不會主動在QQ上和別人聊天,所以兩人在網上也像在辦公室裏那樣默默地相對著,沉默著。
  一天晚上十點多了,姚笑在QQ上忽然問施沁:“我怎麽老看見你在網上?不和你老公出去玩嗎?”
  “他忙得很,沒有空陪我玩。”
  “哦,你在幹什麽?”
  “我在看一些東西,又寫一些東西。”
  “寫武俠小說嗎?”
  “你怎麽知道?”
  “你說你喜歡武俠。”
  “是喜歡,但我好像沒有和你說起過。”
  “是的,但你和別人說起過,我聽見了。”
  施沁沒想到她和別人說的話他竟也記住了,心裏不由掠過一絲感動。原來在他漫不經心的外表下,他還是留意著她。
  “是在寫武打小說,但常常卡住,因為武打的場麵太難寫了。”
  “那不用寫,沒人看的,我看武打小說,總會跳過這些場麵。”
  “你不看不等於別人不看,沒有武打場麵,怎麽能稱為武打小說?”
  “你看看古龍的就知道了,他總是一筆帶過。”
  “不,我不太喜歡古龍的寫法,總覺得他寫不出一種宏大的氣勢來,我喜難金庸的寫法。”
  “我覺得古龍寫得很不錯,雖然金庸我也喜歡。”
  “好是好,但比起金庸來就差了很多。”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不覺得差了很多。”
  然後誰也沒有再說話。
  第二天在辦公室裏,兩人也如往常一樣互相沉默著。但辦公室裏人來人往,並不清靜。郭旭每天是要來三四趟的,或者和施沁拉拉家常,或者和姚笑說說工作上的事;祝霖也常來,和姚笑討論下一步的工作計劃,他不比姚笑,性格活潑開朗,常沒話找話說,來多了,和施沁也混熟了。到後來,郭旭幹脆搬了張椅子過來,讓祝霖坐在姚笑旁邊,說這樣方便他們開展工作。再加上那些如蝴蝶般穿梭的年輕女孩子,整個辦公室熱鬧得如同一個市集一樣。
  又一天晚上,姚笑在QQ上對施沁說:“我看你悶得很,請你看電影怎麽樣?”
  施沁吃了一驚,“就你和我?”
  “是啊,那有什麽!你不敢?”
  施沁無聲地笑了笑,回複:“我還沒那麽迂腐,什麽時候?”
  “我算算……後天,星期三怎麽樣?我對這兒不熟悉,具體地點你定,到時通知我。”
  “好。”
  雖然有了約定,但兩人在辦公室裏還是沒有過多的說話,也沒有提去看電影的事。施沁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有夫之婦,和一個不是很熟悉的男人去看電影,實在是有點兒荒唐,但長久以來的鬱悶讓她渴望生活有所改變,即使那是一種冒險。如果換了別人,或許她未必有興趣去冒險,但那是謎一樣的姚笑發出的邀請,他身上仿佛有一種吸引力,讓她渴望去了解他。
  星期三單位安排下基層調研,一行五人走了一天,下午四點多回到單位,然後各自回家。對於今天晚上看電影的事,姚笑隻字未提。施沁回到家後,覺得肚子悶悶地痛起來,跑到廁所一看,原來她來例假了,提早了兩天。每次來例假,頭兩天都痛得她死去活來,這一次也不例外,疼痛一陣比一陣強烈。
  正在此時,姚笑發來了短信:“記得今晚上看電影,地點你定。”
  施沁歎了口氣,回複:“今天我有點兒不舒服,不能去了,你和祝霖去吧。”
  “怎麽了?”姚笑立刻回了信息。
  施沁覺得這種事實在難以啟齒,想了想,回複說:“我胃痛,大概吃錯東西了。”
  “哦,好好休息。”
  施沁捂著肚子躺在床上,晚飯也沒力氣做了,但這種疼痛卻伴著饑餓越來越強烈,顏楓不在家,施沁不敢奢望他回來照顧,唯有像往常一樣硬撐著爬起來,煮了一鍋雞蛋麥片粥,熱熱地喝下去,才覺得好了些。
  第二天上班,有人在背後拍了拍她的椅子,施沁回過頭去,看見姚笑站在她身後,關切地問:“好些了嗎?”
  施沁點點頭,勉強笑了笑,說:“好多了,謝謝。”
  “看你弱不禁風的,以後應該多鍛煉,老坐著沒病都坐出病來了。”姚笑微笑著說。他的笑就像春天裏的風,讓人覺得既清新又溫暖。施沁實在想不明白他的一顰一笑為什麽會如此吸引人,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再次襲來,她忙掉過頭去,不再看他,她害怕她的窘態再一次被他看見。

  海內存知己
  施沁原以為姚笑會再請她看電影,沒想到過了幾天,姚笑和祝霖竟走了,但他們下個月還會過來,繼續指導建立“放射性汙染監測”項目。
  姚笑走後,辦公室裏冷清了許多,施沁一時間竟有些失落,雖然他和她的交流很少,但她總覺得辦公室裏少了些什麽,心裏卻多了一份莫名的牽掛。每天晚上施沁都上QQ,希望能和姚笑聊聊,但姚笑雖然總在線,卻從不主動和她聊天。
  這一天晚上,施沁看見姚笑在線,但等了兩個多小時,他卻一句話也不和她說。她漸漸有些生氣,還有些憤怒,從來沒有哪個認識的她人對她如此冷淡。她實在忍不住,於是狠狠地敲了幾個字:“姚工,你在幹什麽?”
  等了半天,姚笑竟沒有回複,施沁抑製不住心中的氣惱,飛快地敲了一行字:“等了半天,沒見你回複,你不理我,我以後也不理你了!”
  信息發出了很久,還是沒有回複。施沁越想越生氣,這個人也太沒禮貌了,在網上萍水相逢、互不認識的人也不會如此冷酷,更何況他們原本認識,還朝夕相處過,她還曾經答應和他看電影。
  直到第二天,姚笑才在QQ上回複說:“我昨天不在電腦旁,隻是掛著機子,我一向不習慣用QQ來聊天,要聊就見麵聊。”
  從此以後,施沁不再主動和姚笑搭訕,她甚至覺得自己無端的氣惱很可笑,其實他們之間根本就連朋友都還算不上。
  一個叫依本的人在QQ上請求施沁給他通過身份驗證,施沁看見他挺有禮貌地打了招呼:“你好,可以和你做個朋友嗎“,於是點擊通過。
  那人立刻熱情洋溢地發來信息:“晚上好,枝枝姑娘,你是哪兒的?”
  “你好,我在無錫。”
  “嚇,不是吧?趕緊四處看看,說不定我就在你周圍。”
  施沁無聲地笑了,“不用看,我周圍就我一個,你也是在無錫?”
  “不,我在上海,但我是無錫人,咱們很有緣啊。今天是周末,不出去玩嗎?”
  “沒人陪我玩,我也不喜歡熱鬧。”
  “還沒有男朋友?”
  “沒有男朋友,隻有一個丈夫。”
  “哦,那得向他投訴一下,周末都把你冷落。”
  “習慣了,他忙,我也不能怎麽樣。”
  “我給你說個笑話吧,笑一笑就好了。老師問學生:How are you是什麽意思?學生答:怎麽是你!老師生氣,又問:How old are you又是什麽意思?學生答:怎麽老是你!”
  施沁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現在能讓她發笑的笑話真不多。
  自此以後,依本仿佛就是第二個季凡,總能按時守候在網絡的另一端,靜靜地傾聽施沁的心事,還經常開導她,給她說笑話解悶。施沁覺得他比季凡還善解人意一些。
  又是一個周末,這一天晚上將舉行中國足球隊和日本足球隊爭奪亞洲杯冠軍的決賽。施沁從大學時起就看甲A,看了幾年後,她發現中國足球一年不如一年,足球圈子裏時不時爆出打假球、吹黑哨之類的醜聞,而球員的水平與綜合素質在不斷下降,她就極少再看甲A,更名為中超之後,她更是一眼都不看了。但中國隊對外的比賽,她還是要看的,每次看見中國隊不停地把球住後場踢、比分落後就一蹶不振時,她總是恨得牙癢癢的,從前說中國隊是遇強不弱、遇弱不強,她覺得實在應該改為:遇弱不強、遇強一定弱。這次亞洲杯,中國隊占據了主場之利,運氣很不錯,一路過關斬將,打入了決賽。雖說億萬人都罵過中國足球,包括施沁自己,但決賽還是舍不得不看,特別對手還是日本隊,在許多中國人的心裏,日本是他們最不喜歡的國家,所以連帶日本足球隊都不喜歡。這一戰有太多的中國人想贏了,就算是施沁,她也無可避免地帶著曆史的仇恨去看這場球。
  中國隊的隊員也明顯感到了來自足球之外的壓力,他們在場上拚命地奔跑,搶斷很積極。日本隊雖然在排名上比中國隊高很多很多,但這次他們派出的隻是一支二流球隊,所以在場麵上並沒占什麽優勢,兩隊大多是在中場爭奪,客觀上來說中國隊攻到日本隊後場的次數還要多些,這給中國隊的後衛線減輕了很多壓力。然而日本隊第一次的射門,就洞穿了中國隊的大門,雖然這個球有手球之嫌,但中國隊不堪一擊的後衛線再次暴露無遺。這個有爭議的球被判有效後,中國隊絕大部分的球員變得一蹶不振,踢球完全像在賭氣,看得出在他們心裏,他們已經放棄了。
  無論坐在電視機前的幾億觀眾如何咬牙切齒,中國隊還是輸了。
  施沁歎了一會兒氣,覺得心裏還是悶得慌,顏楓不在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打開QQ,發現沒一個好友在線,但她實在想傾訴,於是給依本發了信息:“中國隊又輸了,還是輸給日本隊!那個球中國隊很冤,但中國隊不應該放棄,職業的球員應該拚到最後一分鍾,更何況對手還是傲慢的日本人!我想所有人都很難過,輸給任何一支別的球隊,我們都不會像現在這麽難過。我以後都不想看足球了,隻是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第二天上午依本在線,他給施沁回了信息:“我和你一樣難過,看完球後,我和朋友回到大學讀書時的校園,在一棵樹下喝了很多酒,想起許多往事,也是在這一棵樹下,四年前我為一個女孩喝了三瓶酒……我很傻是吧?我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自己很傻,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生活永遠在繼續,隻要快樂麵對每一天就足夠了。枝枝姑娘,經好友強烈建議,再經昨夜一戰,本人決定更名,以免有媚洋之嫌,個人榮辱事小,國格事大!!!以後我就叫一笑好了。”
  施沁發現,依本真的變成了一笑,這時一笑又說話了:“你的到來讓我好驚喜。”後麵還加了一個麵帶微笑的表情。
  施沁開玩笑說:“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一笑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一直在等……”
  施沁小心翼翼地問:“等我嗎?”
  “或許吧,一個人走畢竟有點孤單……”
  施沁也調侃著說:“孤單也沒辦法,你會來陪我走嗎?你在上海啊!”
  “好,等我回去以後……過幾天我就回去了。”
  施沁無言以對,她的心裏有一種感動,她忽然覺得世界很溫暖,因為即使從不相識的人也會互相關懷。她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張愛玲的話,她飛快地把它敲了出來:“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對,上帝的安排,我們很快就會見麵。”
  施沁忽然有一點害怕,問:“你是回來探親呢,還是回來辦事?”
  “兩者都有,有一些貨要運回無錫的店裏,順便也回家看看。”
  施沁才舒了一口氣,“哦,那就好。”她真的不願意他特意從上海回來隻是為了和她見一麵,她覺得自己承受不起這份情,畢竟他隻是她一個比較聊得來的朋友而已。

  都是漂亮惹的禍
  星期一剛上班,邵處長就讓施沁到他的辦公室,米處長也在。
  邵處長問:“你對做勞資工作有興趣嗎?”
  施沁不知邵處長是什麽意思,她搖搖頭說:“我是學技術的,對管理工作不太感興趣。”
  邵處長示意她坐下,“是這樣的,我們處裏管勞資的小陳調走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來頂崗,你也知道工資的事是拖不得的,還有一些日常的文秘工作,最要命的是現在還要實行競爭上崗,很多事情等著人來做。我和米處長商量了一下,覺得你是咱們處裏最合適做這種工作的人,你又細心、又能寫、最重要的是你的電腦基礎很好,對勞資的一些報表很快就能掌握,我們打算調你到勞資崗位,你空出的技術崗位可以再招新畢業的大學生來做。”
  施沁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不,我不喜歡做勞資工作!”她想起了從前小陳一天到晚愁苦的臉。
  “怎麽?你不服從組織安排嗎?”邵處長嚴肅地說,臉上立即晴轉多雲。
  “不是,我……”事情來得太突然,施沁支吾著不知怎麽說才好,“我……我從未做過管理工作,恐怕做不好。”
  “我相信你能做好,其實並不是很難的事。小施,在什麽工作崗位上都是為公司、為國家做貢獻,你應該懂得這道理。”
  “我知道……”施沁搓著手,她知道不能正麵回絕領導,這樣領導就下不了台了。忽然靈光一閃,她想到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邵處長,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學的專業是工科,搞技術我在行,搞勞資實在沒把握。但領導那麽看得起我,勞資崗位又確實沒有人來做,我就暫時先到勞資崗位頂著,等競爭上崗時,您將這個崗位公布出去,招一個合適的人選,我再回我原來的崗位去,您看好嗎?”
  “我看這樣行,一來可以體現競爭上崗的公平性,二來小施也不至於丟了專業,四年寒窗不容易,不能學以致用,也是很可惜的事。”米處長先開腔說。
  邵處長皺了皺眉頭,半天才勉強地說:“好吧,你先頂著吧,到時看情形再說,如果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你還是要服從組織安排調過來。”
  施沁舒了口氣,心想:要我做好一項工作或者有困難,但要把它做砸了還不容易!到時候看你怎麽把我調過去。
  米處長和施沁一同走出來,米處長讓施沁跟他進了他的辦公室。他一直負責處裏的技術工作,施沁在他的手下幹活幹了五年,他很賞識施沁,平時也不怎麽擺架子,所以施沁覺得他較平易近人,工作上有什麽事她會直接找他談。
  “為什麽邵處長突然會想到調我去做勞資?他直接招一個人來做不就行了嗎?何必調來調去那麽麻煩!”施沁坐在米處長的沙發上說。
  “唉,這個問題……”米處長伸著腦袋往門外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前幾天道聽途說到一些消息。邵處長有一個親戚,今年七月份就大專畢業了,讀的也是工科,邵處長想把他弄進咱們處裏來,但現在公司的政策卡得緊,如果專業不對口,就隻有下廠倒班的份兒,偏偏咱們處裏什麽崗位都滿了,隻有勞資崗位的小陳剛調走,空出一個崗位來。你現在明白了吧?”
  施沁沒想到這其中還有如此內情,自己竟成了邵處長玩弄手段的工具,不禁憤然,“這麽多人,憑什麽他偏偏選中我!”
  “這你也不懂?一方麵因為你確實能幹,勞資工作雖然不是什麽重點專業,但千頭萬緒,一點兒都錯不得,另一方麵這個崗位的人整日找領導簽字蓋章,還要幫領導收發文件報紙,寫總結計劃,你說他是願意選一個漂亮的呢?還是選一個醜陋的呢?”
  施沁飛紅了臉,她想不到姣好的外貌竟為她招來如此橫禍,她低下頭去,咬了咬嘴唇,說:“米處長,我真的不想做勞資,我也做不好,在您的領導下,我很熱愛我現在的崗位,謝謝您今天幫了我,以後還要請您多幫幫我。”
  米處長歎了口氣,“他要調你,我也沒辦法,幸虧你今天態度堅決,還想出了一個權宜之計,要不我也幫不上忙,以後怎麽樣,以後再說吧。”
  “那放射性汙染監測項目我不能參加了,豈不是少了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嗎?”施沁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現在儀器還沒到,姚笑和祝霖又走了,一時間也沒什麽工作要做了,隻是收集一些基礎資料,以後需要的時候,我會盡量把你調回來。”米處長安慰她說。
  施沁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邵處長就打電話來:“小施,今天早上就過勞資室辦公吧,很多事情等著你做呢。”施沁無精打采地答應了,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後,關了辦公室的門,往綜合辦公樓的勞資室走去。
  戴妍迎麵走過來,她見施沁左手拿著水杯,右手提著一個大包,於是尖聲叫起來:“哎,施沁,你拿著這麽多東西上哪兒去?”
  施沁慘然一笑,“上吊去。”
  “上調?你升官了?我們怎麽都不知道?你要走,也該提早通知一聲,不知道有人會想你嗎?”戴妍一直對施沁心懷忌恨,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郭旭喜歡的是施沁,此時她的語氣充滿了譏諷。
  施沁心裏有氣,冷笑著說:“放心,我也舍不得你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沒想到消息傳得那麽快,連戴妍也知道了。
  “噢,是嗎?什麽時候回來?我們好開歡迎會迎接你。”戴妍幸災樂禍地說。
  “戴妍,你的圖畫完沒有?今天要交給米處長了。”不知什麽時候,郭旭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站在施沁身後。
  戴妍瞪了郭旭一眼,“就好,急什麽!”然後哼著歌從施沁身旁走過去。
  郭旭走到施沁跟前,笑著說:“做勞資也不錯,掌握著我們全處的經濟命脈,就是煩一點兒,你是最棒的,你能幹好。”
  施沁也勉強笑了笑,說:“謝謝,掌握著經濟命脈也沒用,又不能給自己多發點兒。”
  “你是借過去的,還會回來嗎?”
  施沁抬頭看了看這幢熟悉的布滿各種儀器的大樓,歎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或許會回來,或許不會回來……”
  “別難過,反正近得很,你想回來時就回來看看,你在這邊還有辦公室呢。”
  “唉,以後忙的時候多著呢,哪有空回來?再說老回來,豈不是串崗了?我走了,再見。”
  “再見。”郭旭輕聲說。
  施沁轉身走出儀器大樓,往綜合辦公樓走去。她知道邵處長的心思後,明白自己回到原崗位的機會已微乎其微,但她還是願意留給自己一絲希望,那樣她才不至於太難受。

  有苦無處訴
  施沁第一天接手勞資崗位,電話就沒停過,有問這個月工資什麽時候發的,有問扣款為什麽比上個月多的,有問住房公積金如何支取的……施沁一概回答不知道,然後告訴他們,她是新來的,有問題等以後她學會了再問,別人問她什麽時候學會,她說半年後,然後掛機,把那些人氣個半死。
  但幾天下來,施沁發現這一招並不管用。處裏有一百多號人,管理層的人很少打電話來問,但管理層隻有三十幾個人,剩下的七八十人都是作業層,他們人人都很緊張那份工資,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他們閑著的時候也多,於是幾乎每個人都會打電話來問施沁關於勞資方麵的問題。她發現對他們軟硬都不行,語氣強硬一點兒,他們會比她更強硬,甚至會衝她破口大罵,汙言穢言不堪入耳。如果掛機,他們會無休無止地打電話來,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硬的不行,施沁決定改變策略,她用三天時間把關於勞資方麵的文件、規定全看了一遍,除了基本工資以外,津貼是按級別固定的,最麻煩的是四項扣款,是按繳費工資算出來的,而繳費工資這個概念很多人都不懂,要向他們一個個解釋清楚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個人的繳費工資幾乎都不同,所以扣款也不同。施沁了解了這些後,接電話時放緩了語氣,準備耐心地給他們作解釋。
  這一天,又有人打電話問她:“為什麽我的扣款比和我同崗位的包老頭多?”
  施沁說:“因為你的繳費工資比他的高,扣款是以繳費工資為基數算出來的。”
  “為什麽我的繳費工資比他高,他比我老多了!工齡工資都多我十塊錢!”
  “多十塊錢?那就是他比你早工作五年,你們是同一個崗位,崗位工資、獎金和津貼都一樣,我查查……噢,他去年請了一個月病假,扣了工資獎金,所以他的繳費工資沒你高。”
  電話那頭立即暴跳如雷,“我操!他病假關我屁事!憑什麽我就比他扣得多?!又不是我病假……”
  施沁一聽粗言穢語就難受,“你有問題直接向你隊長反映,讓你隊長來跟我說!”
  “我操你娘!你用隊長來壓我?老子從來就不怕誰!我直接找邵處長去!告死你這死八婆!敢多扣我的錢!”
  施沁氣得語塞,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好,好,你愛找誰找誰!”掛了電話,眼淚已經流到了腮幫,她關了門,趴在桌子上放聲痛哭,想想這幾天來受的委屈與侮辱,她這輩子加起來也沒這麽多,更沒這麽直接強烈。她想找一個人傾訴,顏楓出差了,她拔通了他的手機。
  “喂,我在開會。”電話裏傳來顏楓蚊子似的聲音。
  “哦,不打擾你了。”施沁的聲音有些咽哽。
  電話裏傳來顏楓掛機的聲音,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一股鑽心的悲傷湧上心頭,湧出了她的眼眶,化作了缺堤般的淚水……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無助過,受了莫大的委屈,隻能獨自咽吞,連一個傾訴的人都沒有,更沒有人來給她安慰,從前種種的自得都隻是過眼雲煙,真正屬於她的隻有顧影自憐的悲哀。
  模糊的淚光中,施沁看到QQ的頭像在閃,有人給她發來信息,她隨手點了一下,彈出的信息竟是姚笑的問候:“近來還好嗎?我其實挺想你的。”
  施沁看了,鼻子一酸,又想哭,在這個時候,任何人的問候都能讓她感動。何況那是姚笑,曾經讓她心動讓她氣惱的人,雖然說不再理他,但她的心裏還是留有他的痕跡。
  “還好,你也好吧?”施沁覺得還沒有到能和他傾訴煩惱的程度。
  “我不好,老在想你。”姚笑的語氣變得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輕佻。
  施沁當然不會當真,“你們什麽時候來?”
  “怎麽,你也想我了?”
  “不是,是我們這兒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們想你了。”
  “誰?包括你嗎?”姚笑窮追不舍。
  “我為什麽要想你?”
  “你為什麽不想我?!”
  施沁覺得姚笑和從前她認識的很不同,但她似乎更喜歡這個言笑無忌的姚笑,她忽然真的有點兒想他了。
  “你究竟什麽時候來?還沒回答我呢。”
  “你想我,我一定會去,但我先要去嘉興的一個廠子看看,再到去你們那兒去。”
  “大概什麽時候才來?”
  “這個說不準,起碼要一兩個月吧。”
  姚笑離開時的那種失落再次湧上施沁的心頭,她停了一會兒,問:“那祝霖會來嗎?”
  “他就去,大概下星期就到你們那兒了。你不是也想他了吧?”
  這時施沁的手機響了,是一笑發來的短信:“離開了這座生活了五年的繁華城市,天空下起了細雨,看著車窗外漸漸模糊的高樓,我的心百感交集:沒有衣錦,沒有榮歸……今天晚上我就到,你有空嗎?”
  施沁知道自己用手機打字慢,回一笑的短信起碼要花十分種,她對姚笑說:“胡說八道!我不和你胡扯了,我要下了,以後再聊。”
  “我再聲明一次,我不喜歡用QQ聊天,隻是用來玩遊戲時和別人交流,你下次和我打招呼,要是我沒反應,千萬別生氣,很多時候我都不在電腦旁。”
  “放心,我不會再主動向你打招呼的。”
  “暈,還在生氣。”
  施沁不再回答,下了線,趕緊給一笑發短信:“有時候不必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其實像你這麽年輕的人,有誰會那麽快就功成名就呢?我今天晚上有空,地點由我來定好嗎?”雖然她不願意懷疑一笑的誠意,但覺得還是多長一個心眼好,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在與網友約會這件事上,但如果地點定在一個她熟悉的地方,後顧之憂可以大大減小。
  一笑很快回複:“好,你定好了告訴我一聲。”
  施沁想起“紅豆坊”,那兒她去得比較多,環境優雅,門口還有保安,給人很安全的感覺。她給一笑發了短信:“紅豆坊,八點鍾,我在門口等你,我穿紫色裙子。”
  其實兩人完全可以打電話,但仿佛是一種默契,誰也不想在未見麵時聽到對方的聲音。

  變相求愛
  晚上施沁準時到了“紅豆坊”的門口,有一個男孩騎著摩托車過來,在門口停下,向她看了幾眼,施沁也回頭看了看他,心想他可能就是一笑,但門前還有幾個人,也不敢確定就是他。此時,手機響了,她看見是那個騎著摩托車的男孩打的,他就是一笑。
  施沁走過去,一笑笑著說:“早看見你了,隻是不敢相信。”
  施沁在大廳裏挑了個座位坐下,服務員端來一盞紅色的小燈,放在桌子上,柔和的燈光把人的臉都映紅了。但施沁確實沒有臉紅,一笑不比姚笑,可能她這一生也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像姚笑這樣的人,他就像一個謎一樣,吸引著她去解讀。
  但一笑仿佛在臉紅,還有點兒語無倫次,完全沒有他在網上的那種幽默與睿智。施沁唯有不停地說話,希望可以緩解他的緊張,同時也不至於冷場。
  施沁點了一碟水煮尤魚和一壺玫瑰奶茶,服務員將玫瑰奶茶放在一個精致的爐子上溫著,施沁給一笑倒了一杯奶茶,說:“你自己加糖,我不清楚你的口味。”
  一笑點點頭,“好,謝謝你,你常來這兒嗎?”
  “也不常來,我呆在家裏的時間比較多。”施沁一邊往自己杯子裏的奶茶加糖,一邊說。
  “我很少來這些地方,沒有女孩子肯陪我來,你是第一個。”一笑緩過神來,口齒也伶俐了不少。
  “咳咳……”一塊醮了芥末的尤魚嗆得施沁猛地咳嗽起來,她從前也吃,卻從未被嗆過。
  “怎麽了?你吃不慣?讓她們給你換醬油好了。”還沒等施沁回答,一笑就對站在身旁的服務員說,“給這位小姐換碟醬油。”服務員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將醬油端了上來。
  於是施沁第一次吃到了水煮尤魚醮醬油,除了醬油的味道,她再也吃不出什麽別的味道來。
  一笑的言語之間,總在有意無意地討好施沁。施沁對於這種含蓄的討好,早就聽得膩了,要不是因為她知道一笑並不是個淺薄的人,再加上她今天正在顧影自憐,她大概不會耐著性子聽下去。
  十點鍾敲過後,一笑很有禮貌地問:“你晚上幾點休息?要不要回去了?”
  施沁坐了兩個小時,也早想走了,說:“我十一點之前休息,現在回去正好。”
  一笑站起來要去結帳,施沁搶著說:“這兒是我定的,這一次讓我請。”
  一笑愣了一下,“也好,下次我請你,你可不能推辭。”
  走出紅豆坊時,施沁發現一笑放慢了腳步,隻是跟在她後麵走,施沁也放慢了腳步,等他走上來,以示禮貌,但一笑走得更慢了,始終以一步之距斜斜地跟在她後麵,不肯與施沁並排走。施沁一時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隻是覺得挺別扭的,老要往回扭著脖子和他說話。直到他推著摩托車說要送她回家時,施沁才猛然發現,原來他個子不高,穿著高跟鞋的她好像還比他高些,他總落在她後麵,恐怕就是這個原因。
  “不用了,我家離這兒很近,走路不用五分鍾,我剛才也是走著來的,謝謝你。”施沁看穿他的一些心思後,覺得他的自尊心很強,所以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了。
  “那麽近?怪不得你這麽熟悉這裏,那……我先走了,下次我約你,我還欠你一頓呢。”
  “什麽欠不欠,咱們是朋友嘛。”
  施沁看著一笑騎著車很快消失在人海裏,她也轉身往回走,其實她家離這兒並不止五分鍾,要走差不多半個小時,但她一向喜歡走路,所以不得不撒了個謊,如果照直說,她怕會傷了一笑的自尊心,他可能會以為她看不起他,所以才不讓他送。
  這天晚上,施沁在日記裏寫道:今天是第117天,奇跡沒有出現。我今天去見了一笑,他自尊得有點兒自卑,他是個善良而又善感的人,心思和我一樣細膩,我們有很多共同的語言,他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但我絕不會喜歡他,我對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第二天上午,施沁剛上線,一笑就蹦了出來打招呼:“枝枝姑娘,你好。”
  “你好,怎麽?看見我時,你有沒有想轉身就跑?”
  “我想跑,可是雙腳走不動,被你吸引住了……哈哈。”
  “過獎了,我還怕嚇著了你呢。”
  “說真的,我沒想到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你從前說你喜歡聽音樂?”
  “隻是喜歡聽中國古典音樂,外國的我聽不懂。”
  “我給你的郵箱發了幾首音樂,你打開來聽聽。”
  施沁收了一下郵件,發現真有幾個音樂文件,她打開其中一個,一陣如行雲流水般的古箏聲傳入耳中,這個曲子太熟悉了,她不知聽了多少遍,曲名就叫“行雲流水”,雖然熟悉,她還是很喜歡聽,而且每次聽都要聽完,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聽完了曲子,施沁對一笑說:“很好聽,謝謝你。”
  “不客氣,你要喜歡,我以後常給你發。對了,今天是情人節,祝你情人節快樂!你丈夫有沒有給你送花?”
  施沁知道今天是七夕,是傳說中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她有點黯然,說:“他出差了,壓根兒就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節日,他今天連電話都不打回來,你別跟我說什麽情人節。”
  一笑沉默了一會兒,“他可能很忙吧?”
  “忙是一方麵,但他從不留意細節,我也習慣了,不想怪他。好了,我也祝你快樂,情人節快樂。”
  “哈哈,你是第一個祝福我的人,我連女朋友都還沒有呢,唉,今天除了太陽特別猛烈,好像也沒什麽特別。”
  “午後會有陣雨,但據說也擋不住炎熱。你朋友多,而且又年輕,總會找到稱心如意的,不必著急。”她知道一笑比她小一歲,她願意把他當弟弟一樣看待。
  “年輕已經不敢說啦,以前一起經常出來喝酒的越來越少啦,他們說,兩個人花前月下更有意思,再過一兩年的話,真不知……哈哈,要不今晚我去看你。”
  “又要你大老遠跑來,我實在不敢勞駕,上次我已於心有愧,要是近一點兒倒無所謂,隻是你太遠了,又走夜路,不安全,算了吧。真的謝謝你了。”施沁知道他家離這兒還有二十幾公裏,所以借此推辭,在這個敏感的日子裏,她覺得還是回避為好,她實在不願意他有所誤會。
  “你太客氣啦,那隻是你上班來回兩次的距離,過幾天吧,見見你我就回上海,免得在這兒觸景生情。”
  施沁也不好十分推辭,想著他反正要走了,見就見一次吧,“也好,到時有空的話,我會去的。”
  在一次回原來辦公室拿東西的時候施沁碰到了祝霖,他拉著她說:“施沁姐,你怎麽調走了?你在哪個辦公室辦公?以後有空我去找你。”
  施沁指著窗外的綜合辦公樓說:“我在那兒的三樓,308房,寫著勞資室的,你上哪兒一看就找到了。”
  “唉,我還想著能像以前一樣,天天到你的辦公室賴著不走,大家熱熱鬧鬧地呢,誰知道姚大哥去了嘉興,你也調了崗位,真沒勁!”
  “姚工去嘉興要去多久?他還來嗎?”同樣的問題,施沁已問過姚笑,但她現在還是忍不住又問一遍。
  祝霖皺著眉頭說:“難說,那邊要是沒搞好,可能也來不了了。”
  “噢……”施沁猛地覺得心裏空空的,她知道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見到姚笑了。
  晚上上線,連最準時的一笑也不在線,百無聊賴中一個叫風之少年的人發來請求:“你好,咱們能做個朋友嗎?”
  施沁順手點了通過,風之少年立刻出現在陌生人欄裏,向她打招呼:“Hi,美女,晚上好!”
  “我不是美女,你找錯人了。”
  “我知道你是,怎麽樣?咱們來一段網戀吧?我未來的女朋友!”
  施沁很少碰到這麽說話的人,不禁有點兒惱火,“打住,我永遠都不會是你女朋友,我對一些虛無的東西不會產生感情,再說我已經結婚了。”
  “你沒試過怎麽知道不會?結了婚又怎麽樣?如果他不能給你幸福,你應該離開他。”
  “不,他隻是忙於工作,並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忙並不是理由,我認為無論怎麽忙,都不應該忽略自己所愛的人的存在,你要是我女朋友,我再忙,也不會冷落你,相反我會更加刻意討你歡心。”
  施沁很吃驚,這個人好像對她的婚姻狀況頗為了解,好像也知道她對顏楓不滿。她打開IP地址測試程序,發現風之少年的IP地址與一笑的IP地址是一樣的!施沁什麽都明白了,怪不得一笑今天沒有上線!但她知道一笑極度自尊,點破了不知會讓他如何地難堪,其實他也沒什麽惡意,隻是和許多人一樣,見了她的麵後,喜歡上她而已。
  知道了真相,雖然不能挑破,但絕不能給他留有任何幻想的餘地,施沁的語氣變得很嚴肅,“我生活得很好,請你不要挑拔我們夫妻之間的關係,你又不認識我,憑什麽胡亂猜測!”
  “你口是心非,我能感覺得到。”
  “你的感覺是錯誤的,我不跟你胡扯了,我下了。”
  施沁隱起身來,不一會兒又收到風之少年的信息:“不管怎麽樣,我不會放棄的,你終有一日會是我的女朋友!”後麵還跟著一個紅紅的嘴唇!
  施沁驀地感到毛骨聳然,那個血一樣紅的嘴唇仿佛咬了她一口似的。她不敢再上線,她覺得一笑肯定還在等著。她下了線,看了三回《紅樓夢》,平時看一回就困了,今天因為太早,看了三回才有一點兒睡意。其實《紅樓夢》她已經看了三年了,也記不清看了多少遍,隻是看得一遍比一遍慢,書裏的每個字對她來說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過了幾天,一笑發短信給施沁:“我打算回上海了,在這兒有太多的感觸,還有讓我坐立不安的牽掛……在臨走前,我很想再見你一麵,還是老地方怎麽樣?看到短信後回個話給我好嗎?”
  施沁又想起了那個血紅的嘴唇,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去見一笑,她怕他真會當麵說出什麽讓她難堪的話來,想了想,她給一笑發短信說:“我現在不在無錫,我出差了,要半個月才回來。”
  一笑很快回了短信:“天意弄人,我要是七夕的時候去看你就好了,唯有等下次吧。無論我在哪裏,我的心裏都會牽掛……”字裏行間掩飾不住深深的失望。

  愛已淡去
  勞資上的事情施沁還沒理清,競爭上崗又來了。這天施沁正式收到一份關於競爭上崗的文件,她像往常一樣,釘好了簽閱單,和其它的文件一起夾好,拿給邵處長簽閱。邵處長不在辦公室,她把文件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一個上午過去了,邵處長也沒把文件返回給施沁,按往常慣例,邵處長簽閱完後,會拿回來給施沁,讓她給米處長簽閱,再給各個科各個隊的領導簽閱。
  直到第二天上午,邵處長才把文件交給施沁,他陰沉著臉,不僅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笑容,還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施沁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麽事,她打開文件夾,敏銳的感覺讓她翻出那份關於競爭上崗的文件,她從頭至尾細細地看了一遍,看完後她把文件一扔,高興得直想叫出聲來。原來文件裏規定,超過五十歲的男性處級幹部原則上要退居二線,不得再參加競聘。邵處長已經五十一了,怪不得他那麽發愁。
  施沁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片光明,她急忙把文件收起來,一路小跑著朝米處長的辦公室走去。米處長正在打電話,他用手勢示意施沁等一下。
  放下電話,施沁把文件遞給他說:“競爭上崗的文件下來了,好像有新規定。”
  米處長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笑著說:“是,我剛剛也知道了。”
  “那……我有沒有調回來的希望?”施沁小心翼翼地問。
  “你根本就沒調過去,不存在什麽調回來的問題。”
  “那就是說可以回原崗位了?不用做勞資了?”施沁的聲音因激動而有點兒發顫。
  “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競爭上崗完了以後,我會安排你回來的。”米處長躊躇滿誌,已經用到安排這個字眼了。不過這聽到施沁的耳裏,那真是世上最動聽的一句話,兩個月來所受的委屈都將成為過去,一切都會恢複到從前,她盼這一天盼到眼都直了,雖然隻有短短的兩個月,但人在困難之中時,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對於她來說,這兩個月比兩年還要長。
  處級幹部的競爭很快就結束了,米處長如期地當上了正處長,邵處長黯然引退,成了調研員,副處長是新提拔上來的茅處長,原來在另一個處當科長。米處長很快就兌現了他的諾言,一上任就把施沁調了回來,勞資工作讓一個管工會的兼管,那個管工會的當然也少不了怨氣衝天,但在接下來的全體科員的競爭上崗中,勞資崗位就招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施沁重新坐在自己的小辦公室裏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辦公室裏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無比親切無比可愛,原來人真要等到失而複得時,才懂得珍惜。
  有人在輕輕地敲門,施沁轉頭看時,見郭旭和祝霖站在門外,正朝著她笑。
  “進來呀,難道還要我請你們嗎?”施沁笑著說。
  祝霖推著郭旭走進來,一邊說:“施沁姐,郭工說為了歡迎你回來,準備明天晚上請你啜一頓,你賞不賞臉呢?”
  “不,應該我請你們,我太高興了。”施沁微笑著說。
  郭旭說:“不,還是我請吧,你在那邊受的苦也不少了,說什麽也不能再讓你掏腰包。”
  祝霖說:“郭工請你吃飯,我也聊表一下心意。”說著從身後伸出一隻手來,手裏端著一小盤翠綠的文竹,“送給你的,姚大哥說你最喜歡文竹,可惜以前你辦公室裏的那一棵死了。”
  施沁的眼眶有點兒濕潤,她接過去,轉身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一邊悄悄地抹去眼角的眼淚,一邊說:“謝謝你們……真是不好意思,又讓郭師兄破費了。”
  “破什麽費,咱們又是校友,又是同事,請你吃一頓是應該的,隻是這個家夥,又蹭了頓飯吃了。”郭旭邊說邊看著祝霖笑。
  祝霖立即嚷起來:“什麽什麽?你想重色輕友啊?”
  郭旭不理他,徑直走了出去,祝霖還跟在後麵嚷:“喂,你說清楚,你究竟是不是重色輕友,你不說話,我當你承認了……”一麵說一麵追了出去。
  顏楓出差終於回來了,他破天荒地給施沁買了一條水晶項鏈,施沁瞪著眼睛看了半天,很是受寵若驚,問:“為什麽買東西給我?”
  “不為什麽,你是我老婆,想買就買了。”
  施沁拿著那條項璉,她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但她發現自己竟沒有多少喜悅,雖然她從小到大都不喜歡往脖子戴東西,但戀愛時顏楓送給她一條鍍金的項鏈,她都能高興很久,那是發乎內心的甜蜜。而現在,同樣是拿著一條項鏈,比鍍金的貴得多,卻什麽感覺也沒有。她呆呆地站著,覺得自己很麻木。
  這天施沁在日記裏寫道:今天是第168天,顏楓送給我一條水晶項鏈,我卻沒有多少喜悅,難道我真的已經不再愛他了嗎?或者隨著歲月的流逝,所有的夫妻都會變成這樣?可是沒有愛情甜味的生活就像嚼蠟一樣索然無味,如何能夠維持一輩子呢?
  第二天下班後,施沁回家換了套衣服,她覺得穿著那套古板的工作服去吃飯,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酒店裏的服務員。她正梳著頭,顏楓竟然回來了,他一邊開門一邊說:“今天我們到外麵吃飯,我很久沒和你一起吃飯了。”
  施沁心裏不禁嘀咕:今天是怎麽了?怎麽都撞在一起了?
  她站起身來說:“不行,今晚上同事請我吃飯,改天我們再去吃吧。”
  顏楓愣了一下,“怎麽這麽巧?不能不去嗎?我難得今天有空。”
  “不行,人家約我在先,他們都在等我呢,以後咱們還怕沒機會一起吃嗎?”
  顏楓一下子坐在沙發上,歎了口氣說:“唉,我原以為自己的老婆不用預約,看來以後想和你吃飯,不預約還不行啊。”
  施沁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覺得他真的有點無理取鬧,但無論如何,他回來還是因為記著她,於是柔聲說:“你乖了,這次是同事為慶祝我回來特意請我的,我不去不行,下次誰約我也不去,隻和你一起吃。你知道平時我總一個人在家,很少出去的。”
  顏楓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我知道,我一直沒空陪你,要你與寂寞為伴,但我也沒辦法,單位裏的工作離不開我。”
  施沁笑笑說:“我知道,單位裏離開你就不轉了。”
  顏楓分辯著說:“不是不轉,隻是領導什麽事都找我,我總不能對領導說不吧?”
  施沁一聽這話就煩,她不想再說下去,“我要走了,別人都在等我呢。”
  “去吧,早點回來。”顏楓輕聲說。
  施沁從他的手裏抽出手來,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看見他的臉上充滿了憐愛,一如五年前相戀的時候。他還是愛她的,她的心裏升起一種感激,然後是內疚,卻沒有甜蜜,她暗暗歎息: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花開時節又逢君
  施沁走進飯店的包間時,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戴妍,然後是米處長、郭旭和祝霖。戴妍站起來,拉著施沁坐在米處長旁邊,說:“主角終於來了,可以上菜了。”
  施沁不好意思地說:“我來遲了,有點事耽誤了一下,讓你們久等了。”
  米處長笑笑,“沒有,我們也是剛來。”
  施沁也笑著說:“我沒想到領導你也來了,要不,說什麽我也不能遲到。”
  “郭旭今天下午和我說的,讓我一塊兒來,我想我們也很久沒聚過餐了,正好借這個機會聚聚。”米處長說。
  服務員端上菜來,有“糖醋裏脊”、“東坡肉”、“耦斷絲連”等等,都是施沁最愛吃的。
  酒過三巡後,戴妍問施沁:“怎麽樣?還合你口味吧?這都是我點的。”
  “什麽?”施沁睜大了眼睛,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戴妍抿抿嘴說:“不過,我也是問了郭旭才知道的。”
  郭旭的臉有點兒發紅,也不知是喝多了還是聽了戴妍的話不好意思。
  施沁向戴妍一笑,“謝謝你。”
  “不用謝,我以後還有很多東西要向你學習呢。”戴妍似笑非笑地說。
  施沁知道戴妍一直忌恨她,隻是因為郭旭的緣故,當下笑笑說:“你有疑問就問好了,我什麽都告訴你。”
  “好,吃得差不多了,現在我來宣布一個好消息:嘉興那家公司也正在上放射性汙染監測這個項目,而且儀器也到位了,我準備派你們三個到那兒學習參觀一下。”
  戴妍第一個歡呼起來,“太好了,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了!米處長英明!”
  施沁和郭旭也很高興,處裏出差的機會並不多,像這樣一下子派三個人出去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嘉興雖然不是很遠,但施沁還真沒去過。
  吃完飯後,大家圍在一起唱OK。
  施沁問祝霖:“我們去嘉興,你是回去呢?還是跟著我們一塊兒去?”
  “我還是回去吧,我想家了。”
  “嘉興也是古城,應該有不少名勝古跡,你不去看看?”施沁對江南的曆史及文化一直很向往,雖然她自己也身在其中,但因極少出門,真正去過的地方並不多。
  “應該有不少,但我還是想家多一些。”祝霖笑著說,“去到那兒以後,讓姚大哥帶你去玩一圈,他在那兒泡了幾個月,應該很熟悉了。”
  提到姚笑,施沁的心猛地動了一下,原以為這一生再也不會見到他,沒想到這麽快又要和他見麵了。
  “姚工總一個人在外麵,他家裏怎麽辦?”施沁問。
  “他離婚了,現在就一個人。”祝霖忽又笑了,“不過他離不離婚也沒什麽關係,反正圍著他轉的女孩子多的是。”
  施沁有點兒吃驚,“這話怎麽說?他作風很不正派?”
  “也不能說不正派,隻是女孩子們都喜歡他,他生性又比較風流而已。”
  施沁若有所思,問:“那他現在有正式的女朋友嗎?”
  “有,聽說快結婚了。”祝霖忽眉毛一挑,“你打聽這些幹嘛?你也是有夫之婦了,哎,你不會也給他騙了吧?”
  施沁的臉一紅,“你胡說什麽!我隻是覺得這個人很奇怪,隨便問問。”
  “那就好。”祝霖笑起來,“我想他也未必騙得了你。”
  嘉興之行很快就到了,那天下午施沁拿到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車票,巧的是很久沒有在QQ裏出現過的姚笑竟也上線了。施沁正在為到嘉興住宿的問題發愁,單位裏規定住宿一天不能超過100元,她在網上查了半天也沒找到既符合條件又滿意的,而且郭旭要一個人住,花銷太大了些。她想問問姚笑,他比較清楚那裏的情況,還可以讓郭旭和他一起住,節省些費用。
  “姚工,你現在還在嘉興嗎?”
  “還在。”
  “我們準備明天坐火車去你們那兒,郭旭找不到同房住的人,你和他一起住好嗎?”
  “我不同他一個房間,你來嗎?”
  “來,你為什麽不肯同他一個房間,他一個人挺可憐的,你住什麽地方?多少錢一天?”
  “我跟你一個房間,又可以見到你了,快點來。”
  施沁雖然聽祝霖說過姚笑很風流,但看了上麵的字,她還是禁不住臉上發熱。
  “不是跟你說笑的,你就答應和他一個房間吧,你住哪兒?”施沁一本正經地說。
  沒想到姚笑依然在調侃,“我不住酒店,除非你陪我,如果隻來你們倆,他隻能一個人住。” 接著很快又蹦出另一行字來:“你們來吧,這家公司不遠處有個桂花山莊,環境不錯,好像打六折,我以前住過,標間大概200元一天。”
  “兩個人住一間,費用剛剛好,可是郭旭怎麽辦呢?單間多少錢?”
  “有單間,不過數量很少,我現在住朋友那兒,實在幫不了他,不過我可以幫你們預訂房間。”
  “好,那麻煩你了,我還正為這事發愁呢。”
  “不麻煩,你來嘉興陪我玩,哈哈……開心,好想你喔,才知道你也要來。” 他總要不失時機的調侃幾句。
  “我什麽都不會,我隻會讓你頭痛。”施沁覺得自己不會打牌、不會玩麻將、不會唱歌、不會蹦迪……怎麽陪他玩呢?
  “不,你很聰明,我喜歡,你想會什麽?”
  施沁沒想到他說話這麽直接,她有一點兒手足無措,隔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其實很笨,看人打牌看了幾次,也沒學會。”
  “那玩意兒要玩一下才懂,學那個笨點更好”
  “我不和你說了,我還要去銀行拿錢。”施沁看時間不早了,趕緊打住。
  “好,真開心,等你。”
  到達嘉興時,已是第二天傍晚,姚笑發短信告訴施沁,說幫她們訂了桂花樓的一間標間和一間單間,是以她的名義訂的,到總台報一下名字就可以入住。
  三人走進桂花山莊的時候,已是暮色深沉,微涼的秋風送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在流光溢彩的燈光下,施沁看見整個山莊都種滿了桂花,難怪空氣裏處處都暗香浮動。
  旅途的勞累讓她們也無心欣賞四周的景色,倒下床後很快就昏然入睡。
  第二天,施沁在鳥兒清脆的鳴叫聲中醒來,拉開潔白的窗紗,夾著霧氣的晨風帶著山的氣息撲麵而來,雲霧繚繞的青山矗立在窗外,仿佛觸手可及。
  走出住所,天空正飄著細雨,施沁四處望望,才發覺整個山莊都建在山麓上,她們所住的桂花樓是山莊的最高處,向下望去,亭台樓閣的紅瓦掩映在蒼翠的山色中,其間還點綴著桂花湖的清冷波光。
  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長廊拾級而下,秋風夾著雨絲撲落在長廊的欄杆上、草地中、花叢間,把所有的綠色都洗滌得如同瑪瑙般晶瑩剔透,生機盎然。和風細雨中花香暗送,施沁循香望去,長廊的兩旁種著一株株桂花樹,翠綠的葉子間開著白裏泛黃的小花,一陣陣的幽香正是由這些飽滿鮮嫩的小花散發出來的。
  在一路桂花飄香的細雨中,三人沿著長廊走過了牡丹閣、蓮花閣、桃薇閣等庭院別墅。這些庭院錯落有致地建在山麓上,清一色的紅瓦白牆,每個庭院的門前都是綠草如茵、花木成行,其間一條小石徑蜿蜓著通向長廊。站在這些庭院門前,施沁想起了曹雪芹筆下的“蘅蕪宛”、“怡紅院”、“綴錦樓”來,雖然此處遠遠比不上大觀園裏的水榭樓台,但它卻能勾起長居鴿子籠般樓房的人們的無限遐思。
  在長廊的盡頭,施沁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他倚著一根潔白的柱子,嘴裏吸著煙,眼睛微微眯著直視前方,筆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他整個側麵的輪廓。
  “姚工。”施沁沒想到在這兒見到姚笑,不禁脫口叫出聲來。
  姚笑轉過臉來,按熄手中的煙頭,微笑著說:“你們來了?吃過早餐我帶你們到公司去參觀。”
  郭旭說:“要你親自來接,實在不好意思,其實我們自己去就行了。”
  姚笑笑著說:“不必客氣,反正我住得也近,好久不見了,也想你們了。”邊說邊看看施沁,“你怎麽瘦了?”
  施沁瞪大眼睛,“沒有啊,我前天剛稱過才來的,不會兩天就瘦了吧?”
  姚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是瘦了。”
  戴妍抿嘴而笑,“說你瘦,是因為想你想得心都疼了,這還不懂嗎?”說完咯咯地笑。
  施沁擰了她一把,紅著臉說:“你胡說什麽!”
  姚笑也不分辯,隻是笑。
  他帶著三人來到那家公司,那裏的項目由他負責,所有關於項目的情況他都很熟悉。他詳細地介紹了整個項目的情況,又在儀器上做了示範,郭旭和施沁也提出了一些問題,並實際上機操作了一遍。
  晚上姚笑請三人吃飯,說:“明天你們有空又有興趣的話,可以過來看看他們做樣,或者自己再操作一下,如果你們有節目的話,可以不來。”
  郭旭說:“我以前也來過嘉興,沒什麽好玩的,我明天還是去參觀吧。”
  戴妍小聲說:“我沒來過,你陪我去玩玩好嗎?
  郭旭皺著眉頭說:“你想去哪兒?”
  “我想去逛商場,還有吃小吃。”
  “那有什麽好逛的?你們女人就喜歡這個!施沁你去不去?”
  施沁說:“我想去西塘,你應該陪戴妍去,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女孩子,沒個人陪著不行。”
  郭旭悶聲說:“那你呢?你一個人去那麽遠就讓人放心嗎?”
  施沁說:“沒關係,我可以參加旅遊團的一日遊。”
  “你別忘了你暈車,到了那裏說不定走都走不動了。”
  姚笑忽然說:“我陪她去,反正這幾天我也不忙。”
  施沁有點愕然,“你應該去過了吧?可不要為了陪我多跑一趟。”
  姚笑笑笑說:“沒去過,雖然來了幾個月,我卻懶得走動,哪兒也沒去。”
  施沁口裏說要一個人去,心裏實是希望有個人陪自己去,再好的景色獨自欣賞也乏味,但戴妍不喜歡古典的建築,隻喜歡時尚的東西,郭旭如果陪自己去的話,戴妍就落了單,那樣戴妍會更恨她。現在姚笑主動請纓,正合了她的心意,其實在她的內心,她更希望是姚笑和她去,而不是郭旭。
  當下施沁笑吟吟地說:“好了,現在問題解決了,郭旭你可以放心地和戴妍去玩了。”
  郭旭勉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算起來,四個人之中也隻有他不高興了。
  吃完飯後,郭旭推說困了,早早回了房間,姚笑也回了他的住所。施沁習慣飯後散步,戴妍竟主動要陪她走走。
  兩人在山莊裏沿著各色石頭砌成的小徑慢慢地走著,戴妍忽然說:“謝謝你。”
  施沁笑了,“謝我什麽?”
  戴妍又抿著嘴笑,“你知道的,還明知故問。”
  “哦,你是指郭旭明天和你去玩的事?那有什麽可謝的,又不是我陪你去。”
  戴妍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是要不是你放棄讓他陪你,他一定不會陪我去。”
  “傻瓜,我是結了婚的人,他陪我有什麽好處?可他陪你就不一樣,說不定未過門的妻子就到手了。”
  戴妍臉也不紅,隻輕輕地說:“我哪有這福氣?他心裏根本沒有我。”她看看施沁,表情有點怪異,“你雖然結了婚,但你也應該很清楚,他喜歡的還是你。”
  施沁一時無言以對,在戴妍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麽,她低下頭去,小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戴妍忽然笑起來,“你又沒做錯什麽。”
  “如果沒有我,你和郭旭可能早就是一對了。”
  戴妍垂下眼簾,淒然一笑,“這怎麽說呢?人的感情是最奇怪的,什麽可能都會存在,沒有你,說不定又會有第二個,他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我再怎麽對他好都沒用。”
  施沁安慰她說:“別灰心,他總有一天會接受你的。”
  戴妍抬起頭來,笑著說:“別說這些了,說說你吧,那個姚笑好像對你有意思啊。”
  “你別再胡說了,今天早上就已經夠讓人難堪了,我是已經結了婚的人,這種玩笑開不得的。”
  戴妍撇撇嘴說:“那有什麽!如果碰到更喜歡的人,結了又離、離了又結很正常。”
  施沁跺跺腳說:“你不懂的了!總之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
  戴妍吐吐舌頭說:“我以後不敢了。”

  意亂情迷
  西塘在嘉興的嘉善縣,坐汽車去隻要一個多小時。
  施沁本和姚笑約好八點鍾在桂花山莊門口等,但她在出門前接到了姚笑的電話,他說有點急事要辦,讓她在房裏等一下。施沁足足等了兩個小時,還沒有姚笑的回音,她有點兒焦急,再晚些恐怕去到西塘天也黑了。她正自坐立不安的時候,姚笑終於來電話了,他一疊聲地說對不起,實在是因為事情緊急,不辦不行。
  施沁說:“如果你沒空,那我們今天就不去了。”
  姚笑說:“不行,今天一定要去,我的事情辦完了,你下樓到山莊門口等我。”不等施沁回答,他就掛了機。
  施沁來到門口時,姚笑已站在那兒等了。
  姚笑指著不遠處的車站說:“那兒就是車站,我們走過這條馬路去坐車。”
  施沁點點頭,跟著他走到馬路邊,姚笑忽然伸出手來牽著她的手。在被他溫厚而有力的手握住那一刹那,她有種觸電般的感覺,她曾經被顏楓和季凡牽過手,但都沒有這麽強烈的感覺。
  姚笑牽著施沁走過馬路,她以為他會放開她,但他還是牽著她,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他的臉上不動聲色,依舊在談笑風生。施沁心想,這個人真是與眾不同,自己也該大方點兒,別被他小瞧了。於是她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一麵聊一麵牽著手走,但她的手心還是很快就冒出了汗。
  姚笑說:“今天我們去晚了,來不及的話我們就在西塘住一晚上。”
  施沁立即反對,“不,我們要回來,其實也不是很晚,我向服務員打聽了,到西塘玩隻要半天就夠了,我們現在去,中午到,下午玩一下午,晚上就回來。”
  姚笑側過臉來問:“你是去趕集呢?還是去遊山玩水?怎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出來玩就該放鬆身心,不要有太強的時間觀念。”
  “不,無論如何,今天晚上一定要回來。”施沁神色堅定地說,麵對著他,她真不敢冒那麽大的險,再說就算自己和他真的沒什麽,兩人在外麵過夜,傳出去也夠得上是緋聞了。
  來到車站,有專門開往西塘的空調中巴,一天三趟,姚笑和施沁剛好趕上十一點鍾那趟。
  上了車,姚笑掏出一個MP3播放器來,將一個耳機塞在自己耳裏,另一個耳機遞給施沁。施沁從來沒有這樣和別人一起聽過音樂,覺得挺新鮮的,就塞在自己的耳朵裏。可剛一晃頭,那耳機就掉了下來,施沁塞了幾回,老掉下來。姚笑笑得不行,說:“你的耳朵太小了,所以老塞不住。”一麵說一麵拿起耳機伸過手去塞在她另一邊的耳朵上,“塞這邊,肯定不會掉。”說也奇怪,耳機真的沒有再掉下來。
  車開動後,施沁很擔心自己會暈,按她以往的經曆,坐這種全封閉式的中巴從來沒有不暈的,每次都吐得她一塌糊塗。可是她實在又舍不得不去,即使暈也要去看看那讓她夢牽魂繞的江南水鄉,她知道那兒肯定沒有西風瘦馬,也未必會有老樹昏鴉,但肯定有小橋流水人家。從前她曾見過另一個著名的水鄉周莊的一幅畫,那夕陽下的石橋、流水、小船以及岸邊的垂柳,靜諡得讓她的整個心都融化了,她覺得自己已經化作了畫裏的一縷清風,軀殼不知飛向了何處。所以她要去,即使那要經曆嘔吐的痛苦。
  兩人靜靜地坐著,施沁沒有去看姚笑,她感覺他好像在閉目養神,座位有點擠,為了避免碰到姚笑的手,她將原本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抱在胸前。耳朵裏傳來紅得發紫的刀郎的歌:“……你就像一隻飛來飛的蝴蝶,在白雪飄飛的季節裏搖曳,忘不了把你摟在懷裏的感覺,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熱更暖一些……”這首歌施沁在大街小巷也不知聽了多少遍了,連她這種最不喜歡聽流行曲的人都學會了怎麽唱,奇怪的是,她聽了那麽多遍,竟也不覺得它難聽,更沒有膩煩的感覺,看來刀郎從大江以北紅到大江以南,不是不無道理的。
  姚笑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伸過手來將施沁抱在胸前的一隻手握住,放在施沁的腿上,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輕輕來回滑動,施沁驀地羞紅了臉,但從掌中傳過來的異樣感覺讓她無力甩開他的手。那是一種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雖然隻是被他輕輕地握著手,但一種強烈的陶醉已占據了她的心。她的臉紅了一陣又一陣,她將頭側向一邊,一眼都不敢看他。
  車行了一個小時,姚笑好像睡著了,他的手慢慢地滑了開去,但車子一晃之下,他猛地又把她的手握住,再也沒有鬆開。施沁一點兒暈車的感覺都沒有,有的隻是心如撞鹿。
  很快車就到了西塘,車上的導遊帶著大家下車吃飯。姚笑和施沁坐在一張臨窗的桌子旁,點了三個當地的招牌菜。施沁已從剛才的窘迫中緩過神來,她一麵看著窗外的亭台樓閣、石橋流水,感歎著說:“真美,不親眼來看看真會有遺憾。”
  姚笑也伸頭朝外看了看,笑著說:“不錯,真是很美,可是你再不吃,我就要把菜吃完了。”
  施沁忍不住笑了,“你愛吃就吃吧,我不會和你爭。”
  “那不行,你餓壞了,我還心疼呢。”姚笑似笑非笑地說。
  施沁不禁又紅了臉,她都不知道今天臉紅了多少回了,她沒再說什麽,隻低下頭來吃飯。
  隔了一會兒,姚笑忽停下筷子說:“你在家裏也這麽吃飯嗎?一顆米一顆米地吃,怪不得你瘦!”
  施沁瞪著眼睛說:“誰說的!我在家裏吃得可快了,這裏的飯硬,我吃不慣,得一顆一顆地嚼。”
  “噢,那你多吃點兒菜,別嚼飯了。”姚笑湊近來說:“你不用我給你夾菜吧?”
  施沁又瞪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會夾,你別管我,吃你的就行了。”
  “我已經吃完了,隻是在等你。”姚笑放下筷子說。
  施沁不再說話,往口裏扒了一大口飯。
  “哎,我問你,你怎麽有些湖南口音?你不是江蘇人嗎?”姚笑問。
  “有嗎?我不覺得。如果真是有,那就是讓我中學的一個同學給感染的,他是湖南人,中學六年都和我同班,並且六年都和我一起上學放學,可能是不知不覺中學了他一些口音吧。”
  姚笑雙眉一揚,“哦?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那很重要嗎?”施沁仰起臉來笑著反問。
  “那當然重要。” 姚笑將身子靠在椅子上,“你現在還想他嗎?”
  “你想哪兒去了?我和他真的隻是同學關係,想也隻是同學之間的情份。”
  “我不信,六年的感情,又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怎麽會從沒雜念?再說你又不是醜八怪。”
  施沁放下筷子,瞪著眼睛說:“真沒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但我是沒有。”
  姚笑連忙點頭,說,“好好好,我相信,你別再瞪眼,小心眼珠子掉出來了。”
  導遊剛好來到他們桌前,問:“什麽?誰的眼珠子掉了?”
  姚笑指指盤裏的魚說:“它的眼珠子掉了。”
  “哦,嚇得我!你們吃完了嗎?我們要出發了。”
  走出飯店,十幾個人跟著導遊沿著岸邊厚重的青石板一路慢慢走去,兩岸垂柳隨風輕拂,河裏傳來船娘曼妙的歌聲。姚笑忽然伸手輕輕地摟著施沁的腰,低聲說:“你覺得那歌兒好聽嗎?”
  施沁窘得手足無措,在這麽多人麵前,她又不好掙紮,其實她也沒力氣掙紮,從那堅實而有力的手臂上傳來的溫熱,讓她意亂情迷,但二十年來的教養又時刻提醒著她,她不能這樣。
  “不喜歡。”施沁轉過頭去,有氣無力地說,她其實不是指不喜歡那歌聲,而是在逼自己對姚笑作抵抗。
  “哦,可是我喜歡。”姚笑附在她耳旁說,然後輕輕地放開了她。
  施沁不敢再與他並肩走,她快步往前走去,甚至比導遊走得還快。
  在一進古香古色的屋子裏,別人還在看正廳裏的雕梁畫棟,她卻走到了偏廳,導遊急得直叫:“小姐,過來這邊,別走太快了。”
  施沁無奈,隻好走回去,姚笑一把抓住她的手,笑著小聲問:“為什麽走那麽快?怕我啊?”
  “不是。”施沁羞得恨不得有個洞可以鑽進去。
  “我想也不是,我這麽帥,有什麽可怕的?”姚笑張開五指與施沁五指相扣,“來,我們慢慢走,好不容易你陪我來一趟。”
  施沁聽著他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感覺著從他緊緊相扣的手裏傳來的溫暖,她迷亂得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她把心一橫,想:不就牽牽手、摟摟腰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牽也牽了,摟也摟了。她在為自己找借口時,心裏很明白,她是太喜歡這種感覺了,喜歡到讓她舍不得用理智來驅逐,這是二十多年來,她第一次拒絕理智。
  他們參觀的那戶人家曾經是個富豪,屋後有個後花園,種著幾株枝葉茂盛的桂花,還有別的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導遊說:“給大家十分鍾,可以在這裏照照相相,上上洗手間。”
  姚笑牽著施沁在後花園裏逛了一圈,姚笑說他要上洗手間,施沁說她也要去。
  等施沁從洗手間出來後,姚笑還沒出來。她站在一株桂花樹下,手扶著樹幹,看著那雕欄玉砌,聞著那醉人的花香,她覺得自己真的醉了,一個念頭在腦裏湧現:如果能和姚笑永遠住在這裏,那該是多麽幸福啊。一陣風吹過,有桂花擦著她的臉飄落,她猛地清醒:多可怕的念頭啊,為什麽我竟會有這樣的念頭?姚笑是個浪子,我怎麽能喜歡個浪子!
  “在想什麽呢?”一隻溫熱而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握著她已經被秋風吹涼的手。
  “噢,沒想什麽。”一被他的手握住,施沁剛剛築起的一點點防線立刻又崩潰了。
  “哎,他們人呢?”姚笑看看周圍,發現導遊與團裏的人都不見了。
  施沁說:“應該還沒回來吧,導遊是讓我們在這兒等的。”
  姚笑說:“肯定走了,十分鍾早過了。”
  “不會的,我一直站在這裏,沒看見他們,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還沒到十分鍾呢。”
  “你不信,要不咱們在屋裏找找?”
  於是兩人在屋裏前前後後地找了一遍,不僅沒看見導遊,連一個帶著他們團標誌的人都沒看見。施沁抬起手來看看表,心裏也不禁焦急,已經比導遊預訂的時間過了七八分鍾,他們再沒時間觀念,也不會那麽遲。如果找不著導遊,自己在西塘裏亂走一通,可能要浪費不少時間,等天一黑,不知道還有沒有回程的車,但要她草草看看,然後回去,又實在心有不甘。施沁眉頭微顰,不知是該在這兒等呢還是該到別處找找。
  姚笑鬆開她的手,點燃一支煙,在一個臨水的亭子裏坐下,半眯著眼睛笑著說:“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訴我。”他好像一點兒都不焦急,見施沁在亭子裏走來走去,他又對她說:“你走了那麽久不累嗎?要不坐下來歇歇吧,其實找不到也沒關係,咱們自己走走,天黑了大不了在這兒住一晚上。”
  施沁忽然心裏一動,她覺得姚笑可能在搗鬼,但導遊沒見著卻是真的。
  “走,我們總不能坐著,見不著導遊就自己走走。”施沁覺得不能再等下去。
  姚笑站起來,重新拉著她的手,說:“早提醒你了,你又不信。”
  施沁看著他那深遂而清沏的眼睛,她又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推論了,但即使他在玩弄一些小花招,她知道自己也不會生他的氣。

  踏上火線
  姚笑和施沁沿著窄窄的石板路往前走,經過另一大戶人家的時候,施沁要進去看,姚笑說:“和剛才那戶一樣,沒什麽好看的。”
  “不,我喜歡看。”
  “好,你要看咱們就看,你要上哪兒我就陪你上哪兒。”姚笑用力握著她的手說。
  施沁一笑,和他牽著手一起走進去。她仿佛已經習慣了被他握住的那種溫暖,偶爾他鬆開她的手點煙,她竟覺得手上涼得難受。他好像也舍不得她的手,總是在點完煙後立即重新把她的手握住。
  轉過門口的影壁,穿過正廳,來到後院,施沁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定睛一看,原來那說話的正是她的導遊。
  “啊,找到了,你看!”施沁很高興,用肘部碰了碰姚笑。
  姚笑也笑了,“真巧,要不是你要進來看,大概還碰不上。”
  導遊好像也沒發現他們掉了隊,見了他們一點兒都不奇怪,還是一路口若懸河地講解著。
  走了兩個多小時,導遊忽然停住腳步說:“我要帶大家看的都看完了,接下來是自由活動,還有一些景點你們自己看,五點半準時在中午吃飯的地方集合,誰要是過時不回,我們也不等了,就當你們留下來過夜了。”
  大家漸漸散去,姚笑拿著地圖問導遊還有什麽大一點的好看的景點,導遊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後,忽然說:“我和你們一塊兒去,反正我也是逛,有些地方我還真沒去過。”
  三個人在古老的房屋間拐彎抹角地前行,導遊一路不停地和姚笑東拉西扯,她好像挺喜歡和姚笑說話。
  到了一個寺廟門口的時候,姚笑拉著施沁放慢了腳步,等導遊走進廟裏以後,姚笑說:“我們不進去了,那邊好像有個湖,去看看好嗎?”
  “好。”施沁對寺廟也沒什麽興趣,離上車還有一個小時,她知道這一生和姚笑單獨相處的時間或許就剩這麽多了,心裏一陣黯然,問:“你還會去無錫嗎?”
  “可能不會了,這邊的工作做完後,我還要去上海。”姚笑忽又抓緊她的手,“但也很難說,領導一時心血來潮,或許又會把我派到無錫,這誰知道呢?”
  施沁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一時間她竟有種想哭的感覺,這個如此親密地拉著她的手的人,再隔幾天後,她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了。
  兩人來到湖邊的一個亭子裏,施沁憑欄而立,麵對著煙水迷蒙的湖麵,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但到底心懷傷感,總是無法釋懷。
  姚笑在亭子裏坐下,招呼她說:“來,到這裏坐一下,你也累了。”
  施沁在他旁邊坐下,她看著湖上那座圓拱橋在水麵上的倒影,有點像桂林的花橋,那是她五年前去過的地方,如今景色依稀,時光卻已匆匆流逝,她不由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怎麽了?”姚笑輕輕地問。
  “沒什麽,隻是想起從前的一些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姚笑忽然問:“如果我們以後不再見麵,你會想我嗎?”
  施沁的眼睛驀地紅了,她覺得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哽住,停了半天,才說出一個字來:“想。”
  “唉……”姚笑雙手忽然從後麵伸過來,緊緊地摟著她的腰。施沁被這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嚇了一跳,但隨之而來的異樣感覺讓她全身酥軟,在他雙手的環抱中,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她的心醉得仿佛已融進他的身體裏。他的臉貼在她的脖子上,一種濃厚的男人氣息直鑽入她的鼻子,他輕輕地說:“我也會想你。”
  施沁在心裏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為什麽五年前沒有遇到他?縱使他是一個浪子,我也會無怨無悔地愛上他,可是現在……唉,還能說什麽呢?
  兩人相擁著,誰也沒有說話。
  姚笑忽然將她的身子扳過去,低下頭來吻她。施沁開始沒有反應,但在他火熱的嘴唇挑逗下,她拋開了矜持,熱烈地回吻著他,兩人的舌頭互相纏繞著,就像他和她的心互相纏綿著。
  這是施沁有生以來最長最熱烈的吻,她二十多年來的教養在他麵前完全不堪一擊。
  依依不舍地鬆開纏綿不清的嘴唇,兩人緊緊相擁,姚笑用臉貼著她的臉,小聲說:“留下來好嗎?”
  “不,要回去。”雖然在意亂情迷之中,施沁還是保留著最後一絲清醒。
  “我們之間留有一段美好回憶不好嗎?人生能有多少美好回憶呢?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
  施沁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不是一個容易忘卻的人。”她知道她如果和他發生更親密的關係,她會永遠忘不了他,就她現在的身份來說,那是很痛苦的事。她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如此熱烈的婚外感情,雖然她曾給自己300天的時間去尋找感情歸宿,可事到臨頭,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退縮,或者也是因為這感情來得太快太熱烈,讓她無法相信它的真實性。
  “不是要你忘卻,恰恰相反,是要你永遠記住,幾十年後,會成為你人生的一部分。”
  施沁歎了口氣說:“如果說回憶,這已經足夠了。”
  姚笑無言,隻是更緊地擁著她。
  良久,姚笑又低下頭來吻她,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走吧,快到時間了。”姚笑移開嘴唇,低沉著聲音說。
  “唔。”施沁應了一聲,從他懷裏站起來,竟覺得有點兒頭暈目眩。
  姚笑又溫柔地握著她的手,沿著來路往回走。
  上了車,姚笑摟著施沁的肩,讓她靠在他的胸前休息。
  施沁的頭枕著他結實而寬廣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她覺得很幸福,很安全。那是跟顏楓在一起五年以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她閉上眼睛,在輕輕的顛簸中,她第一次在車上睡著了。
  在迷迷糊糊間,施沁覺得有人在輕吻她的臉,睜開眼睛看時,正碰上姚笑含笑的目光,“快到了,醒醒。”
  施沁往窗外看去,發現夜幕已經降臨,街上亮起了各色的燈,她喃喃地說:“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是啊,真的很快。”
  施沁的電話響了,是郭旭,他焦急地問:“你在哪兒?怎麽還沒回來?”
  “我在車上,很快就到了。”
  “那我們等你回來吃飯。”
  施沁看看姚笑,“不用了,你們吃吧,不用等我。”
  “哦,那你小心點兒,吃完飯就回來。”郭旭說完掛了機。
  施沁覺得郭旭的話好像另有所指,她有點兒納悶:他怎麽察覺的呢?不過轉念一想,覺得自己很可笑,他隔得那麽遠,怎麽會知道她這一天發生的事呢?縱使有所疑心,也隻是猜測而已。
  下了車,姚笑的朋友打來電話,問他回不回去吃飯,姚笑說不回,還說今晚也不回去了,讓不用留門給他。
  施沁問:“你不回去,你住哪兒?”
  姚笑笑著說:“住桂花山莊,和你住在一起。”
  施沁吃了一驚,隱隱覺得有些害怕,“不必了吧?這樣不好。”
  “有什麽不好,我喜歡住哪兒就住哪兒,過幾天你就要走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這幾天我要時時見到你,晚上還可以和你說說話。”
  施沁沒再說什麽,她雖然不安,但心裏究竟是希望他住下來還是回朋友那兒,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兩人在一家飯館裏吃了飯,然後牽著手往桂花山莊走去。
  姚笑問:“今晚還出去玩嗎?”
  施沁想了想說:“還是出去走走吧。”
  快到桂花山莊時,施沁輕輕甩開了姚笑的手,她怕被郭旭或戴妍看見,人言畢竟還是可畏的。
  在姚笑走進訂房大堂的那一刹那,施沁忽然覺得自己正踩在火線上,她站住腳步,衝口而出說:“要不你不要住了,還是回你朋友那兒吧。”
  姚笑停住腳步,盯著她說:“你趕我啊?你什麽意思?”
  “不,不是,我隻是害怕。”
  姚笑笑了,“傻瓜,有什麽可怕的?”說著大步走了進去。
  施沁唯有跟著進去,在辦理手續的時候,戴妍打來電話,“喂,你在哪裏?怎麽還沒回來,都八點多了。”
  “回來了,我就上來。”施沁對姚笑說,“我先上去。”說完轉身就跑。

  走向深淵
  回到房裏,郭旭也在,戴妍說:“終於回來了,我們還正在著急呢,不知道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讓你們擔心了,哪裏那麽容易出事。”施沁若無其事地說,一邊放下手提包,坐在床上問:“你們吃飯了吧?”
  “沒吃呢,但也不餓。”戴妍剛洗了頭,拿著梳子邊梳頭發邊說,“我們今天吃小吃都吃飽了。”
  “你不餓,可是我餓,那些小吃有什麽好吃的?”郭旭抱怨似地看著戴妍,“真奇怪,你竟什麽都能吃得下。”
  戴妍睜大眼睛,說:“哎,那剛才我問你要不要吃晚飯,你又說不用?”
  “那是……是怕你吃得太飽,撐壞了你。”其實郭旭是想等施沁回來一起吃,誰知等到天黑她也沒回來,打電話給她,她說要和姚笑一起吃。郭旭沒辦法,又不想一個人到外麵吃,所以一直坐著等施沁回來,打算三個人晚點去吃宵夜。
  戴妍立即跳起來,“走,現在我就和你去吃,別餓壞了我們郭大少爺。”
  郭旭笑著說:“著什麽急?過會兒再去,施沁剛吃完沒多久,等晚點我們一起去宵夜。”
  施沁想起和姚笑還有約會,於是搖搖頭說:“我不去了,洗完澡後我也要出去,姚工約了我去逛街。”
  “不是吧?你們今天逛了一天了,回來也該歇歇了,你不累嗎?”郭旭瞪著眼睛看著她,臉上顯出疑惑的神色。
  “不累,我能走得很,難得來一趟,看看夜景也好。”施沁邊說邊鑽進了衛生間,她怕郭旭會窮追不舍地問下去,自己難以回答。
  施沁在衛生間裏聽到郭旭和戴妍在低聲地說著什麽,過了一會兒,聽到一聲門響,然後房裏沒了聲音,大概是兩個人都出去了。
  每次到外麵玩了回來,施沁都要洗頭,她的頭發很多,洗一次花的時間比較長,等她洗完出來的時候,她發現姚笑已經打了兩次電話來。
  施沁回拔電話,那頭傳來姚笑磁性的聲音:“你剛才在洗澡嗎?怎麽不接電話?”
  “是的,已經洗完了,我過一會兒就去找你。”
  “好,我在你樓下,1108房。”
  掛了機,施沁擦幹頭發,換了一套衣服,走出房間的時候,她發現戴妍留了房卡給她,意思大概是讓她早點回來開門,別去太晚。施沁想這可能也是郭旭的主意,戴妍不會留意這些細節。
  施沁走到1108房前,伸手正想敲門,她忽然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心想:雖然我是來找他去逛街,但如果他讓我進去坐坐,我也不好拒絕……還是不要進去為好。她縮回了手,她害怕那扇門會突然打開,於是逃也似地進了電梯,來到樓下,她才敢打電話給姚笑,“我在樓下,你下來吧。”
  姚笑的聲音有點愕然,“怎麽跑到樓下去了……好,我就下來。”
  施沁站在酒店的大堂裏,她的心情很矛盾,再糾纏下去,恐怕會發生她一直在逃避的事,但要她現在就不再見姚笑,不再想他,她又做不到。他溫熱的手掌、溫暖的懷抱、結實的胸膛、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都讓她無法自拔地迷戀。
  唉,管它呢,我也已經理智了二十多年,跟著感覺走一回又何妨!施沁在心裏對自己說。然後她看見了姚笑,他正站在她跟前,看著她笑,“想什麽呢?”
  施沁抿嘴一笑,“沒想什麽,我發呆還不行啊?”
  姚笑拉著她的手,“我就愛看你發呆的樣子,傻兮兮的。”
  “你討厭!”施沁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姚笑一把抓著她的手,把她整個人拉入懷裏,低聲說:“我討厭?!那你為什麽喜歡我?”
  施沁見是在大堂裏,怕郭旭和戴妍回來看見,忙用力掙脫姚笑的懷抱,轉身跑出了大堂,嘴裏笑著說:“誰喜歡你了!”
  姚笑跟著追出了大堂,一把抓住她說:“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施沁咯咯地笑,“放手,小心被別人看見。”
  姚笑並不放,反而抓得更緊,“你怕什麽!這兒隻有兩個人認識你,不會碰見的,再說碰見了又怎麽樣,我們都是成年人,有自己自由的空間。”
  “對你而言是自由的,可是我已經結婚,不可能像你這麽自由。”
  “不,我就是不放,我喜歡你。”姚笑固執地說。
  施沁聽了,心裏又害怕又甜蜜,也沒再掙紮,任由他牽著。
  走出桂花山莊,兩人沿著不知名的大街小巷漫無目的地走著。施沁原以為姚笑認得路,她指著一處在綠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美麗的綠蘿架說:“那是什麽地方?”
  姚笑搖搖頭說:“不知道,我沒去過。”
  施沁睜大了眼睛,“你來了幾個月了,怎麽連那麽好看的地方你都沒去過?”
  “因為沒有你陪我啊,我一個大男人,到處亂逛成何體統?我這幾個月來,所有的消遣都局限於桂花山莊,那兒酒吧、舞廳全都有,我也懶得出來了。”
  “那你認得回去的路嗎?”
  “不認得。”
  施沁跺著腳說:“慘了,我認路是最差的,我也不認得了。”
  姚笑忍不住笑出聲來,“傻瓜,你不會打的呀?”
  “我不想打的,我想走回去。”
  姚笑仰起臉來說:“天,你今天走了沒一整天,也有整整半天了,你還沒走累呀?”
  施沁沁得意地笑著,說:“沒有,我能不停地走,走很久都不會累。”她忽然想起從前她在樓下繞著那個小公園不停地走的情形來,心裏不禁有點兒淒然。
  姚笑指著她的腿說:“這我算見識了,你的步子總保持著一種速度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好像永遠走不累。”
  施沁忽然問:“你累嗎?”
  “不,有你陪著,怎麽也不累。”
  施沁指著那綠蘿架說:“那好,我們到那兒去看看,實在找不到回去的路,就打的吧。”
  姚笑點點頭,牽著她過了馬路,走到那綠蘿架下,發現周圍是一塊種著常綠樹木的綠地,中間小徑蜿蜒,很是幽靜。兩人沿著小徑走了一圈,姚笑指著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說:“我們到那兒看看,好像挺熱鬧的。”
  施沁一向不太喜歡熱鬧,她搖搖頭說:“不,我喜歡這裏,還要走走。”
  “好。”姚笑牽著她的手,又走了一圈,他笑著問:“還走嗎?”
  “走,再走一圈。”
  於是兩人又走了一圈。
  回到起點,姚笑攬著她的腰說:“你不是還想走吧?”
  施沁笑而不答,姚笑指著另一條街說:“那條街我們沒走過,你不喜歡熱鬧,我們就到那兒走走好了,別老在這兒繞圈子,繞多了我頭暈。”
  施沁點點頭說:“好吧,省得你頭暈。”
  兩人從姚笑所指的那條街一直走下去,見彎就拐,也不辯東南西北。走了一會兒,施沁忽然覺得周圍的建築有點熟悉,她抬頭一看,發現前麵不遠處竟是桂花山莊!原來他們兜兜轉轉,又轉了回來。
  施沁一時還回不過神來,她認路的能力最差,所以她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這樣亂走一氣就走回來了呢?她原本打算還要不停地走,因為和姚笑牽著手一起走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誰知竟走了回來。施沁抬手看看手表,已經十點半,正是說晚不晚,說早不早的時候。

  徹底淪陷
  施沁掙脫姚笑的手,兩人默默地走進酒店的大堂,在電梯裏,姚笑說:“到我的房裏坐坐,時間還早。”施沁點點頭。
  走進姚笑的房間時,施沁沒有了剛才準備敲門時的害怕,她覺得自己真的隻是到姚笑的房裏來坐坐,聊聊天,其餘的事她根本就不去想。當她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她還是什麽也沒想,她覺得有點兒悶,讓姚笑打開了窗。
  姚笑開了窗後,坐在靠近椅子這邊的床沿上,施沁覺得椅子旁的落地台燈有點兒耀眼,刺得她眯起了眼睛。忽然眼前一花,一隻手伸過來把她拉起來,姚笑攔腰把她抱在懷裏,火熱的吻立即印在她的唇上,她不由自主地熱烈回應著。
  在狂亂的熱吻中,姚笑的手不知什麽時候移到了她身後,探進衣服裏解開了她的胸罩扣子。施沁一驚,伸手攔住那隻已探到她胸前的手。在粗重的喘息聲中,他把她放在床上,拉滅了燈,伸手去解她的褲子。施沁伸手去阻攔,他卻抓起她的手,用他另一隻手的肘部壓住,她剩下的那隻手根本就無力對抗他的兩隻手……
  她急得低聲哀求:“不要,不要這樣。”
  他喘著粗氣,在她耳旁小聲說:“我要,我要……”
  她無力的掙紮在此時顯得如此蒼白,她想哭,卻沒有悲哀,在他狂亂的激情下,她甚至連害怕都淡忘了……
  一切都歸於平靜了,連他趴在她耳旁的長久的喘息聲都已散去。她睜著眼睛,黑暗中所有的東西都模糊不清,她覺得自己就像在夢裏一樣,腦子也模糊得想不到一點兒東西。
  姚笑從她耳邊抬起頭來,用他筆挺的鼻子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子,笑著小聲問:“想什麽呢?”
  “唉……”施沁長長地歎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姚笑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那你就把它當作一個夢好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施沁看著姚笑俊美的臉,忽然想起祝霖的話,再想起他今天所表現出來的種種,完全流露了一個情場高手的本質,自己很有可能隻是他捕獲新鮮的獵物,她的心裏猛地掠過一陣悲哀,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姚笑凝視著她的眼睛,柔聲說:“我喜歡你聰明、善解人意,連你的多愁善感我都喜歡。”
  施沁用手指點著姚笑的胸脯,說:“我覺得你對我這樣,生理的需要比感情的因素要多。”
  “傻瓜,”姚笑又吻了她一下,“你自己不會感覺嗎?你為什麽偏要把這兩者分開?它們本來就是統一的。”
  施沁沉默,隻是看著他,他也看著她,良久,他說:“這件事已經發生了,不要想太多,你知道嗎?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的思想負擔太大。”
  “唉……”施沁又長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怎麽能沒有負擔呢?我是結了婚的人……”她想起顏楓,心裏隱隱的愧疚猛地清晰起來,而且不斷的增大擴展,把她的整個心都占滿了……眼角有淚水滴下,那是愧疚催生的淚,卻沒有悔恨,“唉,希望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不會知道的。” 姚笑吻了一下她的鼻子,“除非有一天我要娶你。”
  這個問題施沁連想都不敢想,因為太不現實了,兩地分居不說,連他對她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她都還沒弄清楚,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問:“你會娶我嗎?”
  “當然,如果你這次懷了我的孩子,又執意不肯打掉的話,我會負我該負的責任,我一定會娶你。”
  “那不是奉子成婚嗎?你根本就不是因為愛我。”
  “不,那是因為你現在有個丈夫,你肯拋棄這一切,離婚嫁給我嗎?”
  施沁眨了眨眼,覺得自己下不了這個決心,就如姚笑所說的一樣,他們之間有一個顏楓,所以一切事情都變得很不正常,本來兩情相悅,卻沒有承諾、沒有將來。她想起自己訂的300天期限,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本以為那隻是她在癡人說夢,沒想到今天竟成了真。其實在她訂下300天之時,她的心裏已種下了一顆種子,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種子發了芽。
  姚笑翻身平躺在床上,摟著她說:“來,躺在我身上。”施沁將頭枕在他的胸前,用手纏著他的脖子,他的皮膚細膩光滑,身體結實得讓她感覺不到一點兒贅肉,再加上他英俊的臉龐,難怪會有那麽女孩子喜歡他。
  施沁將臉貼在他的脖子上,眼睛看著他高挺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忽然問:“你不是快結婚了嗎?”
  姚笑仿佛一愣,不過立即承認說:“是。”
  “那你還玩?你從前的老婆也是因為你這個和你離婚的吧?”
  “不,不是因為這個,說起來很複雜。”
  “我不信,哪個女人都不能容忍你這樣玩。”
  “是真的,我和她根本就沒感情,在結婚之前,我就告訴她我隻能陪她一年。”
  施沁吃驚得睜大了眼睛,“你這麽對她說,她還要嫁給你?”
  “是。”
  “哎呀,這世上還真有這麽笨的人!”
  “她不嫁給我,我想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再嫁人。”
  施沁輕聲地笑,“你太自信了,要換了我一定不嫁給你。”
  “你是你,她是她,人與人不可能相同,她太愛我了。”
  “你不愛她,為什麽要和她結婚?”
  “她對我太好了,而且她的年齡也大了,她一直希望嫁給我,我要還她這份情。”
  施沁心想這個女人真夠笨的!不過轉念一想,她自己又何嚐不是,明知道姚笑這種人風流成性,自己還是要和他糾纏不清。
  “唉……”施沁歎了口氣,不知道是為那個女人還是為自己。
  姚笑用力摟緊她,“怎麽又歎氣?別想太多,把它當作一段美好的回憶好了,或者像你說的,當作發了一場夢。”
  施沁摟緊了姚笑的脖子,半天才說:“我隻怕是噩夢的開始。”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生活在噩夢裏。”
  沉默了一會兒,施沁忽然問:“剛開始的時候,我讓你停手,你為什麽不停手?”
  “是人都會反抗,我為什麽要停手?”姚笑低下頭來看著她,仿佛覺得她很可笑。
  施沁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笑著說:“看樣子你是很有經驗了,你有過很多女人吧?”
  “沒有很多,今年除了我女朋友,就你一個。”
  “如果你一年一個,也已經有十幾個了吧?”
  姚笑笑了,“十幾個很多嗎?”
  施沁瞪著眼睛說:“十幾個還不算多啊?!別人一生也就一個而已。”
  “好了,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問你,你為什麽喜歡我?”
  施沁想了想,說:“我不知道,隻是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你是第三個牽過我的手的男人。”
  “所以你覺得很新鮮,很好奇,是不是?”
  “是。”
  “那我是你第幾個男人?”
  施沁有點生氣,“你以為我是什麽人?!除了我老公,你是我第二個男人,以後再也不會有第三個。”
  姚笑用臉蹭著她的臉,“我很榮幸,能做你第一個情人。”
  施沁無言,她真希望一輩子就這樣躺在他懷裏。
  不知過了多久,施沁猛地坐起身來,說:“我該回去了。”她想起戴妍沒有房卡,還等著她回去開門,她看了看手表,已經十一點半過了,郭旭和戴妍肯定又在疑心了。她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姚笑坐在一旁邊看著她邊抽煙,忽然說:“你的身材很好啊,我原以為你很瘦呢,誰知除了手瘦之外,其餘地方都不瘦,你老說你身體不好,我看並沒什麽大問題,隻要多鍛煉就好了。”
  施沁穿好衣服,姚笑摟著她深深地吻了一下。
  “我走了。”施沁邊說邊打開門。
  姚笑點點頭,鬆開了拉著她的手,“別想太多。”
  施沁也點點頭,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回到房裏,戴妍竟已經在房裏睡著了,施沁的心才稍稍安定些,大概她是久等施沁不回,就讓服務員給開了門。
  施沁打開日記本,在微弱的台燈光下寫道:今天是第175天,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奇跡出現了,因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也沒有將來,而且我還要背負著對顏楓的愧疚,但是我卻沒有後悔,我知道我這一生再也不能忘記他,無論他以後會不會忘記我。
  第二天吃早飯時,郭旭盯著施沁看了看,說:“你沒事吧?昨晚幾點回來的?”
  “十一點多,逛累了,又坐下來吃點東西,所以晚了一點回來,我這麽大個人,怎麽會有事?”施沁說這話時,心裏忍不住發虛。
  郭旭點點頭說:“沒事就好。”
  吃過早飯三人又到那家公司深入了解放射性汙染監測的情況。施沁麵對著姚笑的時候,竟然很平靜,好像兩人之間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麽事。姚笑是情場高手,他當然知道怎麽不露聲色,可是她是從不越雷池一步的人,竟然也能如此平靜,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吃午飯的時候,郭旭說他家裏有點兒事,想下午坐車回去,問戴妍和施沁走不走。戴妍說這兒也沒什麽好玩的,早點走也好。施沁雖然有點兒舍不得姚笑,但她怕再呆下去,會被郭旭和戴妍發現她和姚笑之間的暖昧,心想早點離開也好,或許能一了百了,於是也表示同意。
  他們甚至未及向姚笑告別,就直奔車站,郭旭在車站給姚笑打了個電話,說他們有急事走了,來不及告別,請原諒雲雲。
  沒過一會兒,姚笑給施沁發來了短信:“就走?舍不得,多留兩天。”
  施沁回複:“不能留,我會想你的。”
  隔了一會兒,姚笑又發來短信:“歲月流轉,情懷依舊。”
  施沁心裏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即使那未必是真的,她也願意相信。
  坐在歸途的車上,施沁的心裏若有所失,這種感覺已經有很多次了,但這一次最強烈。當車開動的時候,她的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她側過臉去,不讓郭旭和施沁看見。
  快到站的時候,姚笑發來短信:“到了嗎?親愛的。”
  施沁此時對他的思念就如洪水缺堤一般,洶湧而出。
  “就快到了,可是我……”一陣鑽心的心酸讓她淚水成行,她側過頭去,不再寫下去。
  隔了好一會兒,姚笑才回短信:“小心身體,你上一條短信我隻收了一半。”

  揮不去的心魔
  回到無錫的時候,天空正下著細雨,施沁覺得那雨就像她的淚一樣,點點滴滴,似乎永遠也下不停。回到家裏,顏楓竟然在家,施沁撲入他的懷裏,想找到在姚笑懷裏的那種溫暖,以平伏自己燥動的心,但卻一點兒感覺也沒有。顏楓和姚笑相比起來,她覺得顏楓更像她的一個親人,她對他的感情就像她對她父母、姐姐那種親情,她不想傷害他,隻想愛護他,就像愛護她父母、姐姐一樣。
  施沁躺在床上休息,但她的腦子裏滿是姚笑,他火熱的吻、他溫暖的胸膛、他有力的臂膊……一切都還如此清晰,可是她和他從此天各一方,可能永遠不再相見。想到這裏,施沁想放聲痛哭,可是又怕顏楓聽見,她唯有將臉埋在枕頭上,咬著嘴唇輕輕啜泣,淚水漸漸打濕了半邊枕巾。
  電話響了,顏楓接了後,走進房裏來,施沁急忙用被子蒙著大半邊臉,幸虧顏楓也不走近床邊,他站在靠門口處說:“領導打電話來,讓我到單位加班,要起草一份文件。”
  “去吧。”施沁再也不想說什麽,而且她覺得自己再沒有權利說什麽。
  顏楓走後,施沁給姚笑發短信:“我到家了,離開嘉興,我才發現我原來是如此牽掛你,我的淚落了一路,卻衝不淡對你的思念。”
  等了很久,姚笑也沒回信。施沁想他可能忙吧,忍不住又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忙什麽?見字回話,我很想你。”
  又等了很久,姚笑才回信,但隻三個字:“收到,忙。”
  淚水再次如大雨滂沱,施沁覺得姚笑已經忘了她,或許他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再見到她,所以他的態度明顯冷漠了很多。
  施沁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都腫了。她從來沒有如此思念過一個人,也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如此痛哭過。她打開電視,想強逼自己不要再想,可是哪裏控製得住?姚笑已深深地植入了她的心中,就像走火入魔一樣,他已成了她的心魔。
  施沁覺得不能再逃避,她要正視這段感情,她要向姚笑傾訴,哪怕他對她從來就沒有動過真情。她打開電腦,上了QQ,姚笑不在線,於是她給他寫了一封信:
  知道我為什麽隻寫一半的短信嗎?因為心裏撕裂般的痛苦與思念讓我隻有淚如雨下,沒了言語。明知道你隻不過是一時的衝動,明知道你的激情轉眼即逝,可是我依然無法自拔。因為你衝破了我矜持的最後防線,從前我雖對你有好感,但日積月累的教養讓我一直保持矜持,可是現在我再找不到對你矜持的理由。
  我真希望可以像你說的那樣隻當作一段回憶,可是越來越清晰的思念讓我明白,我高估了自己對感情的駕馭能力。我喜歡新鮮,可是我卻無法忘舊,你不會明白感情細膩如我的女子對這段情是如何的刻骨銘心,雖然那對於你來說隻不過是揮之即去的淡薄情份。其實我早已洞察了自己的心,我知道和你有了親密關係後,我最大的痛苦不是內疚,而是內心對你的思念,這種思念會混雜著你的薄情一天一天地侵蝕我,讓我的心痛成碎片,所以那天我一直在逃避,可是我終究還是進了你的房間,選擇了今日的痛苦。
  火車開動時,我的淚開始往下落,一直落到了現在,我知道你會忘了我,可是我沒想到竟忘得那麽快。淚水早已打濕了半邊枕巾,卻不能放聲痛哭,我從沒有後悔進你的房間,可是我恨自己的長情,告訴我,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我忘了你,不再為你哭泣?
  短短幾百字,寫了一個多小時,淚水滂沱,幾欲不能成文。
  因為太長,施沁在QQ上分兩次發了出去,她本想發短信通知他上線看,但想起他冷淡的態度,她又忍住了,除非他以後不再上QQ,要不總有一天他會看到這段文字。
  可是第二天過去了,施沁沒收到姚笑任何消息,無論是短信或是QQ留言。她想如果他看到她那封信的話,絕對不會無動於衷。她想來想去,她太想他看那封信了,終於還是忍不住給他發了短信,發泄自己不滿的同時又試探他的態度:“你就像風一樣,心思飄忽得讓人捉摸不定。如果你早已忘了我,就直接告訴我罷,讓我狠狠地痛過後,再狠狠地恨你,將你徹底埋葬在心底。”
  姚笑很快回了短信:“你想多了,我沒有忘記你,這兩天很忙。”
  隻是這麽短短的一行字,施沁看了卻陰鬱盡去,心情立即開朗起來,她回短信說:“我在QQ上給你發了一封信,有空就上去看看吧。”
  “好的。”姚笑這回倒是回複得很快。
  可是姚笑的短信還是在不停地減少,而且他看了施沁在QQ上寫給他的信,也隻是說了句:“別想太多,我也想你。”
  施沁回來後的日子,每日都生活在姚笑的影子裏,總是無法控製地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情景,然後又無法麵對現實裏他漸漸冷漠的態度。她整日恍恍惚惚、淚水漣漣,卻又不能與人傾訴,那種痛苦讓她覺得活在世上真的很累。
  在單位裏上班時,郭旭大概覺得施沁有些異常,他總是關切地問她:“你沒事吧?”施沁總是搖搖頭,說沒事。
  在家裏,顏楓有一天忽然盯著她說:“我發現你越來越憔悴了,你是不是病了?”
  施沁也隻是搖搖頭,說沒事。
  施沁終究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就像當初對著顏楓的病她沒有放棄一樣,十幾天的頹廢過後,她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她決定再去見姚笑一麵,她想去當麵證實姚笑的無情,然後讓自己徹底死心,給這段令她痛苦無比的感情來一個了斷。
  兩天沒有來音信的姚笑竟然發來了短信,是一則笑話:“上帝送給我一個寶盆,想啥它就變啥。我不小心想了你一次,它變出一個你。我止不住地想,它就不住地變。最後滿屋都是你,我就愁呀!這麽多小豬我咋喂呢?”
  施沁雖然恨他薄情,但卻又無法熄滅心中對他的思念,她滿懷悲愴地回複:“你罵我是豬呀?你也有想起我的時候嗎?”
  “當然,我經常想起你,隻是你感覺不到而已。”姚笑回信說。
  施沁不想再深究,反正他嘴裏總是說想她的,她飛快地按了一行字:“我後天打算到黃山去,你有沒有空陪我去一趟?”她近來給姚笑發短信發多了,連按字的速度都提高了。
  “去幾天?”
  “九天。”
  “好,我請工齡假陪你去,我真的想你了呢。”
  施沁也不知道他是真情還是假意,但見他如此爽快地答應,心裏還是挺高興的,想到又可以見到他,禁不住心馳神往,對他的不滿不知不覺中竟減少了許多。
  施沁向單位請了假,正值顏楓出差,她不用當麵向他撒謊,隻需在電話裏向他撒謊,施沁跟他說,她悶得很,準備和一個朋友到黃山去玩。顏楓沒說什麽,隻說小心點兒,別亂吃東西,別亂跑,跟著旅遊團,別丟了。施沁一一答應了,掛了機,覺得挺感動的,從他重重複複的叮囑中,可以看出他還是很愛她,而且他對她一點兒戒心都沒有,他是如此相信她,甚至連跟男的朋友還是女的朋友去都沒問。她的愧疚再一次爆發,她覺得與其留戀一個花心的姚笑,不如踏踏實實地跟著顏楓過日子,雖然他總是讓她在寂寞中度過。理智再一次在她腦中占了上風。

  不可抗拒的人
  施沁到黃山的時候,夜色已深。在車站出口處,有個女孩高舉著她的名字在等著,那是她在網上預訂的旅遊團派人接她來了。施沁走過去,向那個女孩打了招呼,那女孩把她帶到也是早已預訂好的酒店。
  施沁知道姚笑已經到了,敲開門後,姚笑首先看到站在前麵的那個旅遊團的女孩,他的神情很愕然,然後他看到了從門旁轉出來的施沁,才笑了起來。
  “你躲起來幹嘛?”
  “我沒有躲,隻是你沒看見而已。”
  施沁將那女孩讓進屋裏,辦理第二天參團的手續。那女孩邊填表邊笑著說:“你男朋友剛才開門見了我,很奇怪的樣子,他以為見到的一定是你,誰知竟見到我。”
  施沁聽到男朋友三個字,覺得有點兒難堪,她含含糊糊地哼了聲,姚笑在一旁盯著她笑。
  誰知那女孩還在不停地說:“你從那麽遠趕來,你看你男朋友見了你,都樂得合不攏嘴了。”
  姚笑忍不住笑出聲來,施沁橫了他一眼,卻也不能說什麽。
  姚笑問:“你吃飯了嗎?”
  “吃了,在火車上吃的。”
  “唉,我還以為你沒吃,所以我也沒吃,準備等你來了一塊兒吃。”
  “那你就陪他吃點吧,他等了那麽久。”那女孩忍不住插口說。
  施沁坐了一天的車,隻想洗澡睡覺,她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辦完手續,送走了那女孩。施沁剛剛關好門轉過身來,卻被姚笑一把抱住,一陣狂亂的熱吻,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推開他說:“你剛才說要去吃飯,已經十點多了,你到外麵隨便吃點吧,我累了,就不去了。”她的心裏還在記恨著他的薄情。
  姚笑又伸手摟緊她,在她耳旁小聲說:“我還想吃別的東西,怎麽辦呢?”
  施沁羞紅了臉,但在他的挑逗下,又不禁心旌神搖。她在心裏暗暗歎息:唉,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我總是無法抗拒?
  施沁紅著臉推開他,“你快去,我要洗澡了。”
  “我要和你一塊兒洗。”
  “不。”施沁又羞又怕,急忙一轉身鑽進衛生間,想把門關上,誰知隻關了一半,就被姚笑在外麵頂住,他笑著說:“想逃?看你逃到哪兒去!”
  “不,不要,我不習慣和別人洗澡。”
  “什麽事都有第一次,你試試就習慣了。”
  “不!”施沁固執地頂著門,用力往外推。
  “砰”地一聲,門被施沁關上了,大概是姚笑主動鬆了手,他在外麵笑著說:“好吧,我很快回來。”
  施沁將門鎖上,鬆了一口氣,她真的害怕姚笑會闖進來。
  姚笑真的很快就回來了,施沁連澡都還沒洗完。他伸手扭了一下衛生間的門,說:“哎,你不是吧?連洗澡都要鎖著門,我還打算早點回來和你一起洗呢。”
  施沁隻是笑,沒有作聲。等她洗完出來的時候,姚笑正半躺在床上看電視。她拿著毛巾坐在另一張床上擦腳,她訂的是標準間,有兩張床。
  姚笑說:“我對一件事很有意見。”
  “什麽事?”施沁有點兒愕然。
  “你為什麽要訂標間?我們倆隻要單間就行,房裏多了一張床,很不習慣。”
  施沁笑而不答,姚笑看著她,忽然伸出手來抓著她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拉到他的床上,他就勢翻過身來壓著她,他的唇又壓上了她的唇,溫柔而熱烈地吻著她。
  施沁的身子又軟了,但想起自己此次來的目的,她又想掙紮。姚笑還是像上次一樣,很巧妙地用肘部壓著她的手,不容她作無力的掙紮。他這種方式說不用強又用強了,說用強又沒用強,最適合用來對付施沁這種半推半就的女人。身體的感覺是最真實的,在姚笑嫻熟的技巧與粗重的喘息聲中,她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施沁躺在姚笑的懷裏,漸漸清醒,想起此行的目的,她覺得自己很悲哀,明知道姚笑並不愛她,卻還是無法抗拒他。她忍不住又流淚了。
  姚笑正在看電視,低頭忽然見她在哭,他用嘴唇吻幹她的眼淚,柔聲問:“怎麽了?為什麽哭?”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冷淡?”
  “我沒有啊,我一直挺想你的。”
  “還說沒有,每次都是我先發短信給你,而你卻總是敷衍了事,舍不得多說一個字,有時甚至連回都不回。”
  “冤枉啊,我那段時間確實忙,連QQ都沒上過,用手機打字又慢,所以能簡潔我就簡潔,但每次看見我都回,不回的那些可能是我當時沒看見,過後又忙,就忘了回。”
  施沁聽了,心想也沒必要追究了,反正這次和他遊完黃山以後,就和他徹底了斷,從此不再見他不再想他,管他是虛情還是假意呢!這幾天就好好地和他在黃山玩一下,也不枉白來一場。可是想歸想,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地和他一刀兩斷。
  姚笑又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笑著問她:“你為什麽這麽想我?”
  “我不知道,隻是覺得心裏很失落,很留戀……嗯……”姚笑伏著頭在她脖子間不住地吻著,一陣心神蕩漾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姚笑抬起頭來看著她,微笑著說:“你說下去呀。”
  “不,我不說了,你老使壞。”
  姚笑吻了一下她的唇,說:“我不壞,你能喜歡我嗎?”說完盯著她的眼睛笑。
  施沁輕輕捶了他一下,羞得滿臉通紅,“你還說!都是被你引誘的!”
  “對,可是這引誘也不是人人都會的,得像我這樣的高手,才能引誘得了你噻。”他停了一下問,“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在引誘你,你為什麽還要受我引誘呢?”
  這問題正問到施沁的心裏,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有時你是一個不可抗拒的人。”
  姚笑笑得有點兒得意,“並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可形容得這麽準確的,你是第一個人,你很會說話,我喜歡。”他雙手用力,緊緊地抱著她,隔了一會兒,他忽然很認真地問:“無論我怎麽樣,你都會像現在這麽愛我嗎?”
  施沁瞪了半天眼睛,說:“我不知道。”
  “哦,我知道了。”姚笑顯然有些失望,但轉瞬即逝,他吻了一下施沁的臉,輕聲問:“累嗎?今天坐了那麽久的車。”
  施沁點點頭。
  姚笑從她身上翻身下來,側身躺在床上,“那咱們睡覺,來,枕在我這兒,我要抱著你睡。”他伸出一條手臂平放在枕頭上。施沁順從地將頭枕在他的手臂上,側著身子躺在他懷裏,他的另一隻手伸過來摟著她的腰,輕聲問:“我這樣抱著你,你有安全感嗎?”
  施沁“嗯”了一聲,感覺著從他身上傳到自己身上的熱量,要是能永遠這樣被他抱著多好啊,她的心又開始動搖了。

  欲罷不能
  第二天一早,施沁和姚笑跟著旅遊團乘車到了黃山腳下。
  下了車,導遊說:“徒步上山要三個多小時,坐索道上去隻要八分鍾,為了統一行動,我們統一坐索道上去,下山的時候可以步行,也可以坐索道,我們不作統一要求,大夥現在每人交65元上山索道費。”大家沒什麽異議,都交了65元。
  導遊又說:“在山上吃飯很貴,這個大家都知道,但究竟有多貴,可能大家還是不清楚,你們猜猜一個青菜要多少錢?”
  “三十。”有人說。
  導遊搖搖頭,“沒那麽便宜。”
  “五十。”
  導遊還是搖搖頭,“還是便宜了。”
  “八十!”
  “那倒不用那麽貴,告訴大家吧,是六十。”
  大家立刻“嘩”聲一片。
  “不過……”導遊大聲說,“我們團也可以幫大家安排吃飯,兩天每人的飯錢隻要兩百元,誰要報名來我這兒交錢。”
  一個青菜六十,兩天隻要兩百,這個數傻瓜都知道哪個更合算,於是都爭先恐後地給導遊手裏塞錢。施沁和姚笑當然也交了錢,為了交錢的事,兩人還爭執了一下,剛才交坐索道的六十五元是姚笑交的,這兩百元施沁要交,姚笑也要交,最後還是姚笑交了,施沁隻得作罷。
  導遊帶著大家從後山上,每個人的背上都背著一個背包,隻有施沁沒有背,她隻斜挎了一個小手提包,她所有的上山必需品都在姚笑的背包裏,所以姚笑的背包特別大,幸虧姚笑不僅高而且有力氣,要不還真背不動這個大東西。
  姚笑和施沁牽著手,沿著石級登級而上,經過一片青翠的竹林,導遊說:“下麵就是翡翠穀,現在沒水,如果有水的話,水麵碧綠,好像翡翠一樣,所以叫翡翠穀。”
  姚笑摟著施沁的腰,小聲說:“翡翠穀還有一個名字,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叫情人穀嘛。”
  姚笑笑著說:“可惜沒有水,我本來想和你下去看看。”
  施沁一笑,沒說什麽,在她心裏,她還是抗拒“情人”這兩個字。
  不久後到了慈光閣,導遊安排大家在這裏休息,並吃午飯。姚笑拉著施沁圍著慈光閣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逛了一圈,說:“你最喜歡到處逛了,我們要仔仔細細地看一遍,別漏了什麽東西,你回去了遺憾。”
  施沁說:“也沒什麽遺憾的,這麽大一座山,總不可能什麽景色都不錯過。”
  “一次看不完,下次我們再來。”
  “下次?”施沁笑得有點兒淒涼,“還有下次嗎?”
  “為什麽沒有?隻要有空,你想來我就陪你來。”
  施沁心裏一陣難過,沒有作聲。
  吃過飯,大家坐索道上山。在爬過蓮花峰後,大家坐下來休息。施沁的手機不停地接到短信,有顏楓發來的,也有郭旭、戴妍發來的。還有一笑發來的,他問施沁在忙什麽,為什麽那麽久也沒見她上過網。自從一笑信誓旦旦地說要追求施沁後,施沁在QQ上再也不敢現身,每次都用隱身登錄。施沁想起這個人如此堅毅不拔,不禁皺了眉頭,回複說:“一直在忙,現在在黃山,有事等我回去再說。”
  “你的朋友挺多的嘛。”姚笑問:“怎麽啦?為什麽皺著眉頭?”
  施沁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姚笑聽完,笑著說:“人家想你,說明你有吸引力,應該高興才對,皺什麽眉嘛!”
  施沁伸手擰了他一下,“你就知道胡說!以後不和你講了。”
  “不行,我愛聽,要不我講我的故事給你聽,和你交換。”
  施沁心裏一動,她還真想聽他講他的故事,她的直覺告訴她,他的故事一定很多,而且很吸引人。
  “好啊,我的故事很快就講完了,但你要把你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訴我。”施沁說。
  “好。”姚笑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我的故事很多很長,要從小時候原原本本地講起,恐怕十天十夜也講不完,你最想聽什麽?”
  “想聽你的風流史。”施沁脫口而出。
  姚笑笑了,“那是我人生裏最多最長的故事,還是要講很久很久,你挑別的行不行?”
  “不行,我就愛聽這個。”
  “我怕你聽了不高興,這些事我從不向我身邊的女孩子講。”
  “不會,我不會不高興,你放心講吧。”
  “在這兒?”姚笑搖搖頭說,“這裏沒有講這種故事的氛圍,還有八天,以後再慢慢講吧。”
  施沁的手機又響了,是顏楓打來的電話,“喂,你現在爬到哪兒了?”
  “爬過蓮花峰了。”
  “冷嗎?你有沒有帶棉衣去?”
  “不冷,棉衣帶了,明天看日出時再穿。”
  “哦,你累嗎?沒有掉隊吧?”
  “不累,當然不會掉隊,別老以為我病怏怏的。”
  “我老婆連絕症都會治,自己怎麽會病怏怏呢!我現在在家裏,今天不用加班,我煮了飯,不想去外麵吃。”
  “你一個人煮飯吃?不嫌麻煩嗎?”施沁有點兒奇怪。
  “不麻煩,呆在家裏的感覺挺好的,我不想出去,你要在就好了,什麽時候回來?”顏楓的聲音變得很溫柔。
  “還要八天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想好好玩一下。”
  “好,你開開心心地玩吧,我沒事的,你爸媽家裏也挺好的,記得有空給你爸媽打個電話,他們也挺惦記你呢。”
  “好……”施沁的聲音有點兒發顫。
  “好了,我不和你說了,你自己保重,穿多點衣服,別著涼,走路別四處看,小心扭到腳,哎,我真的不和你說了,我煮的水開了,拜拜。”
  “拜拜。”施沁合上手機,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她呆呆地看著前方,心裏既感動又愧疚,細細想來,顏楓除了時常把她扔在寂寞中,還有脾氣大一點兒,動不動愛扯著喉嚨衝她發火之外,確實沒有再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了,可她自己……
  施沁將臉埋在自己雙手上,有淚滴到了她的掌心。
  姚笑拍拍她的肩,說:“怎麽了?剛才是你老公打來的電話?”
  “是。”施沁用手背抹幹眼淚,抬起頭來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以後咱們再也不會見麵。”
  “為什麽?”姚笑嚇了一跳,“就因為他剛才打來電話?”
  “不,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和你作一個了斷,免得以後痛苦。”施沁說這句話時,眼淚又要湧出,她極力忍著,隻讓淚水在眼睛裏打轉。
  “你不喜歡我了?”姚笑的聲音有點兒顫抖。
  施沁沒有回答。
  姚笑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從身後用力地摟著施沁,將臉貼在她的脖子上低聲說:“你做得到嗎?你以為你忘得了我嗎?”他就勢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我永遠忘不了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樣,也永遠忘不了我。”
  施沁想輕輕掙脫他的懷抱,但卻被他抱得更緊。在他的懷裏,她從來就沒有太多的力氣去掙紮,她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我隻是盡力去做。”
  “唉……聽天由命吧,或許你真會忘了我。”姚笑居然也會歎氣,這是施沁第一次聽到他歎氣。
  姚笑鬆開施沁,拉起她的手,“來,我們到那邊走走,在最後的幾天裏,我們要高高興興地過。”
  施沁點點頭,跟著他跑上了一座山峰。向下俯視時,隻見煙霧繚繞中,山穀林立,怪石嶙峋,一望之下,讓人不得不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功。施沁站在防護鐵鏈旁,眼前所見之景讓她頓覺心胸開闊,心中的鬱悶也隨之減少。在如此壯闊的山河前,她覺得人世間所有的煩惱都微不足道了。
  姚笑說:“我想喊一聲,看有沒有回音。”
  施沁忍不住笑了,“你想喊就喊唄,還要打報告?”
  “我怕突然大喊一聲,嚇壞了你。”姚笑嘻嘻笑著,忽然張大嘴巴喊了一聲:“喂……”
  “喂……”山穀那邊真的有回音,兩人都笑起來,姚笑說:“這兒還不是回音穀,等明天到了回音穀回聲更大。”
  “你怎麽知道這兒不是回音穀?”施沁很奇怪,因為他說他從前也沒來過。
  “這兒有旅遊線路圖,你沒看見嗎?”姚笑從口袋裏掏出遊黃山的門票,將它的背麵拿給施沁看,那上麵真的有一幅黃山旅遊線路圖,比較重要的景點都有。施沁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叫起來,“哎呀,我真沒發現,我還說這黃山上總不見有人兜售地圖,原來這兒就有。”
  “唉……”姚笑搖著頭說,“我今天終於知道豬是怎麽死的了。”
  “你……”施沁咬著牙打了他一下,“你罵我笨死了?!”
  “不敢,不敢……”姚笑邊躲邊笑。
  施沁也笑起來,“你罵我笨就罵我笨唄,幹嘛要把人家豬給連累上?豬是給別人殺死的,哪有笨死那麽好的福氣?”
  姚笑大笑,“對對對,你真是妙語連珠,豬哪有我們施大小姐的福氣?”
  “你再說!”施沁故作惱怒,伸手又要來打他。
  姚笑一把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入懷裏,邊笑邊說:“讓我親一下,我就不說了。”
  施沁一轉身掙脫他的懷抱,“不行,不讓親。”邊說邊沿著石級往下跑。
  “想逃?”姚笑在後不緊不慢地追著,嘴裏說,“看你往哪兒跑!”
  跑了一會兒,被姚笑再次抓住摟在懷裏時,施沁的心裏充滿了歡樂,她不願再想起剛才的煩惱,她太喜歡現在這種快樂的滋味了,以至於根本不想想還沒有到來的事。

  情人關係
  天色漸漸暗下來,導遊帶著大家到西海的賓館住下,條件還不錯,四個人一間房,男女分開。姚笑想和施沁一間房,他說要找導遊開個標準間,施沁不讓,“山上的標準間貴得嚇死人,何必浪費那些錢?也就一晚,將就一下就過了。”
  “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就剩那麽幾天,我不想浪費這一晚上,我要和你在一起,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姚笑戀戀不舍地說。
  施沁低下頭,心裏也不知是甜還是酸,但她還是不同意住標間。恰好團裏的一對夫妻也想住在一起,那男的和姚笑一個房,那女的正好也和施沁一個房,於是姚笑和那男的去找導遊,要求換房,導遊說:“這樣換要有四對戀人才能換,要不不能換,總不能把兩對互不相識的男女扔在一個房裏吧?”可是這團裏哪裏能找出四對戀人來?姚笑隻得作罷。
  施沁安慰他說:“反正咱們就住對麵,還不是同一個房間一樣。”
  “哪裏一樣?晚上都不能摟著你睡覺。”姚笑坐在他房裏的床上,“現在摟摟。”說著伸手摟著施沁。
  衛生間裏傳來男女的竊竊私語,那對夫妻正在裏麵一起洗澡,姚笑房裏的另兩個人還沒到,不知還在哪個山頭爬著。
  姚笑附在施沁的耳旁說:“等一下我也要和你一起洗澡。”
  施沁嚇得轉身就跑,卻被姚笑拉了回來,一手摟住,“不準跑。”
  “你自己洗好不好?我不習慣。”施沁哀求著說。
  “不行,一定要一起洗,很快我就見不到你了。”姚笑斬釘截鐵地說。
  “唉……”施沁愁眉苦臉的,“我該怎麽辦?”
  那對夫妻洗完出來後,主動躲到了對麵的的房間去。
  “別想了,進來吧。”姚笑拉著施沁進了衛生間,一邊脫衣服一邊說:“我真想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怕一起洗澡。”
  施沁還站著不動,姚笑說:“你再不脫,我可要幫你脫了。”
  “不,我自己脫。”施沁後退一步,自己慢慢脫了衣服,她羞得滿臉通紅,因為她覺得在明亮的燈光下,赤身裸體地站在姚笑麵前,真是羞死人了。
  “來吧。”姚笑把她拉到自己跟前,站在淋浴噴頭下。熱水從頭上淋下來,他在背後輕輕搓著她身上的皮膚,從脖子到大腿,溫柔而細致。施沁在他的搓揉下,覺得身子越來越軟,不禁向後仰去,靠在姚笑的身上。姚笑伏下頭來,吻著她的唇。她的心裏像有一團火在燒,她轉過身去,緊緊纏著姚笑的脖子,狂亂地回吻著他,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衝動是如此激烈……
  當喘息在衛生間裏漸漸平息時,施沁靠在牆上,全身仿佛沒有了力氣。姚笑用毛巾幫她擦幹身子,她才慢慢地穿上衣服。
  走出衛生間,姚笑攬著她的腰,笑著小聲說:“怎麽樣?一起洗澡很刺激吧?”
  “不好。”施沁窘得垂下眼簾。
  “為什麽不好?”姚笑窮追不舍。
  “累死人了。”施沁的臉紅成了熟透的柿子。
  姚笑大笑,他在她麵前從來沒有這樣笑過,“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我覺得你真的很可愛。”
  “小施。”有人在邊敲門邊叫施沁,施沁認得那聲音是那對夫妻中那個女的,也姓施,施沁叫她施姐。大概她是聽到了姚笑的笑聲,知道他們洗完了,所以跑過來敲門。
  施沁開了門,她那個施姐說:“我剛才把換下來的衣服丟在這兒了,我拿過去那邊洗。”說著進來把扔在她丈夫床上的衣服全收起來,拿到了對麵。
  施沁也走了過來,她的房裏還住著另兩個看似三四十歲、實際已四五十歲的女人。她們見施沁走過來,其中一個說:“哎,小施,剛才我們還在猜你們是什麽關係。”
  施沁嚇了一跳,心想她們不是看出什麽來了吧。
  “你們猜我們是什麽關係?”姚笑也走了過來,站在施沁身旁,伸手摟著她的肩。
  “我們猜你們要不是剛戀愛,就是剛結婚。”
  施沁暗暗舒了口氣,姚笑笑著說:“我們剛戀愛半年,你們怎麽猜到的?”
  “我們也是過來人,什麽不知道?你們一路上那麽親熱,戀愛久了的人是不會這樣的,他們的激情早過了,更別說結了婚的了,剛開始還好,要是久了,連看都不想互相看一眼。”
  姚笑和施沁互相看看,都笑起來。
  晚飯就是在住的賓館裏吃的,施沁看看那些菜單的價錢,好像一道青菜也沒有導遊說的那麽貴,青菜有幾種,最貴的那種也就二十幾元,不知道導遊在山下所講的是不是指五星級賓館的青菜。或者那個真要六十元一道。
  吃完飯,大家都說要回去睡覺,累了一天了,明天五點一刻還要起來到光明頂看日出。施沁和姚笑當然不願意這麽早睡,而且施沁也不習慣吃完就睡,於是她和姚笑各自帶了自己的房卡,走出賓館,想看看黃山的夜景。可是除了在賓館附近還有幾盞路燈外,其餘的地方都黑乎乎的,而且還冷得很,施沁已早有準備,出來的時候穿了棉衣,可是還是覺得冷。姚笑覺察到她在發抖,伸手摟著她說:“你冷了,我們回去吧。”
  施沁想一生大概也就隻在黃山住一晚了,而且還有姚笑陪伴在身旁,她實在不想那麽早就睡。她記得賓館門前有張石桌和幾張石凳,她提議到那兒坐坐,姚笑當然同意。
  兩人回到賓館門前,坐在石凳上,雖然有點兒涼,但還能忍受。
  “你說她們為什麽會猜我們的關係?她們真是無聊透頂了。”施沁一直對這件事感到奇怪。
  姚笑點燃一支煙,眯著眼睛說:“我猜她們已經猜到我們是情人關係了。”
  “不會吧?她們怎麽會猜到?”施沁吃的這一驚可不小。
  “她們當然是看出來的。”姚笑吸了一口煙說,“她們為什麽平白無故猜測我們的關係?還要拿出來當麵跟你講,你這麽聰明,難道想不通?”
  此時施沁其實已經想到,但心裏實在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那豈不是說她的額頭已經刻著“情人”兩個字了嗎?明天還要麵對她們呢,不,如果回去她們還沒睡著,今晚就要麵對她們。“那怎麽辦呢?她們都猜到了。”施沁愁眉苦臉地說。
  “那又怎麽樣?”姚笑說,“這種事多得是,人們早就司空見慣了,再說,你這麽年輕,她們要猜也隻是猜我是有婦之夫,而不會猜你是有夫之婦。據我想,她們肯定認為是我引誘了你,正在騙你這個無知少女。”
  施沁“撲哧”笑出聲來,說:“本來就是你引誘我嘛。”
  “那也要你喜歡我塞。”姚笑的口音裏時時帶有浙江一帶的尾音。
  “你在浙江呆過很長時間?”施沁好奇地問,她知道他是河南人。
  姚笑吐出一個煙圈,緩緩地說:“在杭州呆過八年,四年讀書,四年流浪。”
  “可以將經過說說嗎?為什麽要流浪四年?”施沁來了興趣。
  “為了一個女孩,”姚笑眯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她曾經是我的夢中情人,也是她讓我第一次為女人喝下一瓶白酒,可是我畢業後還是想見到她,所以我留在了杭州。”
  “你身邊應該有不少女孩,為什麽隻鍾情於她?”
  姚笑微微一笑,“從進大學時起,我身邊的女孩就從來沒有斷過,大部份我都還有印象,她隻是其中一個,但她和我的關係若即若離,不像別的女孩那樣對我一見鍾情,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我對她的感覺最特別,也最強烈。”
  施沁雙手托著下巴,說:“我想聽你所有的浪漫史,你從頭開始講。”
  “從什麽時候開始講?”
  “當然從你進大學的時候開始,你不是在中學就有浪漫史了吧?!”
  “有,”姚笑笑著說,“初中的時候,我們學校裏常貼出些什麽人犯了什麽罪、被判了多少年刑的告示,其中好像有一種流氓罪,當時我認為男人對任何一個女人有越軌行為,都叫耍流氓,都是犯罪,要被判刑,包括對自己的老婆。我們班裏有一個女生,長得不漂亮,但很老實,平時很少說話,我就想以後娶老婆就要娶她,對她耍流氓她也不會說出去……”
  施沁聽到這兒,笑得肚子都痛了,說:“你們那時候怎麽這麽閉塞?連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那時候的媒體也沒這麽發達,人們的思想更沒這麽開放。”
  “後來怎麽樣?你喜歡那個女孩了?”
  “當然沒有,後來我又長大了一點兒,慢慢就知道了,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想娶那個女孩當老婆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浪漫史?”
  施沁忍著笑說:“當然不算,還是從大學時說起吧。”
  姚笑說:“好,這麽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聽我講這些故事的人,我一直不想說,因為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人,還有今晚這樣月白風清的夜晚以及這樣放鬆的心情,我一天晚上隻給你講一個人,九天就給你講九個,昨天沒講,今天講兩個,當作補數的。”
  “好吧,一個就一個,不過你的開場白也太長了,開始講吧。”施沁有點兒迫不及待。

  浪子的風流史之一
  姚笑重新點燃一支煙,眯著眼睛吸了一口,然後看著那慢慢飄散開去的煙霧,仿佛在搜索記憶裏的點點滴滴。
  “十幾年前,我高中畢業,考上了江南一所很有名的大學Z大,打從進大學起,我就覺得苦日子熬到頭了,該放鬆一下心情了。大學裏管得也鬆,我平時不上課,每次考試前一周,就臨陣抱佛腳地看一遍書,一般也能混過關。其實這也不能怪我,我一上課就想睡覺,當著老師的麵睡總不太好,還不如在宿舍裏睡。周末就去泡泡妞,那時候我們學校裏流行找友好宿舍,就是一個男生宿舍和一個女生宿舍結對子,在學習上互相交流,平時有空男女生就一起聊聊天、跳跳舞。”
  “有一次,一個女生宿舍的幾個女生來找我對麵宿舍的男生,她們和他們是友好宿舍。我剛好站在宿舍的門口,那裏麵有一個女生看見了我,就走過來和我說話,說了一會兒話,她就進了我們宿舍坐著和我聊,她叫宣霞,是另一個中專學校的學生,長得很清秀,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我們就這樣認識了。然後她就經常來找我,我也去找過她,我對麵宿舍的男生很有意見,說她是他們友好宿舍的女生,怎麽倒給我泡了去。我說我沒泡,隻是在宿舍門口站了一會兒,她就自己跑過來了。”
  “認識宣霞的時候,她還有一年就畢業了,而那時我剛剛讀大一。這一年裏,我和她經常在杭州城裏逛,不過也隻是摟摟她、親親她。放暑假的時候,她畢業了,她讓我陪她去青島玩,我就和她乘船去了。到了青島,我和她住在我一個同學家裏,當然我們是住在同一個房間裏,大概呆了半個月,然後她就回家了,她被分配回了原籍。後來她也寫過信來,但是那時我想她在那麽遠的地方,而圍在我身邊的女孩子多的是,我就沒給她回信,她寫了幾封信後,沒見我的回音,漸漸也就不再寫了,我們就這樣斷了聯係。”
  姚笑看著施沁說:“第一個講完了。”
  “等等,你省略了重點沒講,”施沁笑著說,“你和她睡在一個房間裏,難道就沒發生什麽事?”
  姚笑看著她笑,“你喜歡聽細節啊?我講倒沒所謂,就怕你聽了不舒服。”
  “我不會不舒服,你總是這麽輕描淡寫地帶過去,我不知道你真正擁有過幾個女人。”
  “好吧,我告訴你。”姚笑說,“她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們什麽事也沒發生。”
  “不可能,你這樣的人,會對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半個月而不發生什麽事情?我不相信。”施沁認為他在說謊。
  “沒有騙你,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我這輩子碰過的女人也不算少了,何必要騙你?”
  “為什麽?當時血氣方剛的你難道就沒有衝動?”施沁雖然覺得他不像說謊,但實在難以相信。
  “你別把我想得那麽壞,我當時純潔著呢。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負擔她的一生,我還沒決定以後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一直在克製自己。但睡覺的時候,我還是把她的衣服脫光了,摟著她睡,就像摟著你一樣。”
  “別扯上我,說你的。”施沁橫了他一眼,“這樣你們也沒發生關係?真讓人難以相信。”
  “衝動的時候是有的,有一次我脫下她身上僅剩的內褲,她也很激動,死死地纏著我的脖子,但當我嚐試著和她發生關係時,她說她很痛,可能也是因為我當時笨手笨腳的吧。我就停了手,沒再動她,過了幾天,我們就回來了。”
  “哦,原來這樣。”施沁點點頭說,“這樣說來還有點兒合情合理,你還挺憐香惜玉的嘛。”
  “我從來不喜歡做讓女孩子痛苦的事。”姚笑按熄手中的煙頭,另抽出一支煙來點燃了,說:“第一個說完了,你還要不要聽第二個?”
  施沁從石桌子上抬起頭來說:“當然,你說今天要講兩個的,你想賴帳啊?!”
  “好,那就開始講第二個。第二個女孩是我去另一所大學H大買票時認識的。那時候大學裏流行跳舞,每到周末,學校裏的舞廳就擠滿了人。H大是城裏最多漂亮女生的地方,舞廳也大,所以城裏所有大學的男生都喜歡到H大跳舞。周末的時候要排很長的隊去買票,有時排到了票卻賣光了。有一個周末,我和另一個男生第一次到H大去,看見排了那麽長的隊,我就傻了眼,這等到什麽時候?於是我就想找個排在前麵的人幫忙買兩張票,可能也是緣份吧,我一找就找到了她,她個子不是很高,但長得很秀氣,一看就知道是江南的女子。她很爽快地幫我買了兩張票,她說她叫董君。以後我再去H大跳舞,就經常找她幫忙買票。她也常常到我的學校來找我,一來二回,我們就熟了,她經常在我的宿舍裏呆到很晚也舍不得走,有一次真的很晚了,宿舍裏的人都睡了,燈也熄了,她說她不想回去了,我說那就睡這兒吧,我不動你。她同意了,就和我在宿舍裏過了一夜,我也脫光了她的衣服……”
  “哎,等等,學校裏好像是上下鋪吧?那麽多人在宿舍裏,你們就這樣躺在大庭廣眾之下?”施沁打斷姚笑的話問。
  “我們每個人的床上幾乎都掛了一張厚厚的帳子,我和她睡在裏,誰也看不見,當然聲音還是能聽見的。不過,我真沒動她,我還是有對宣霞的那種思想,我未必能負擔她的一生,所以我根本沒打算動她。有了第一次以後,周末她就常常在我的宿舍裏過夜。這件事被我對麵宿舍的一個學生幹部知道了,他原本對董君也有點兒意思,知道了以後怒不可遏,立即跑去報告了係裏的輔導員。輔導員來找我的時候,董君正睡在我的帳子裏,他沒看見董君,但卻盯住了我床下的一雙女鞋,他讓我跟他到了對麵宿舍,嚴肅地批評了我一頓,說我道德壞敗,竟做這種有傷風氣的事,我說我和她根本就沒發生什麽事,他不信,然後還說要把這件事向學校報告,讓學校給我通報批評。說完他就走了。我一氣之下,回到宿舍就和董君發生了關係,當時我想與其背著一個虛名被通報批評,不如讓它名付其實。我以為董君會反抗,但她卻沒有,不過即使她反抗,我也不會停手,當時我已經氣得失去了理智……”
  “哎,當時宿舍裏難道沒人嗎?你們怎麽敢……”施沁忍不住又插嘴問。
  “沒人,他們都出去了,我宿舍裏總共就四個人,是學校裏住最少人的一個宿舍。”
  “後來輔導員真的告發你了嗎?”
  姚笑點點頭,“他告了,我和董君都各自被自己的學校通報批評了,她畢業分配工作的時候,還因為這個原因,被分回了她的老家,一個小縣城,她很多同學都留在了城市。”
  “那你豈不是出了名了?”施沁有點兒挪揄的味道,其實她也不能接受學校裏男女一起留宿,但她覺得那個輔導員也太絕了,他應該給姚笑一次改過的機會,畢竟他那時還隻是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少年。
  姚笑笑著說:“是出了名,不過我原來也很有名。”
  施沁忽然想起祝霖曾說過姚笑是他們公司裏的花花公子,“你到哪裏都那麽有名,祝霖說你是你們公司裏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他們愛怎麽說我管不著,我曾經被人被為是我們學校裏的四大公子之一,學校裏幾乎沒有人不認識我,連城裏其它學校的女孩子都對我如雷貫耳。”
  施沁若有所思地說:“你被通報批評後,那些女孩子應該回避你才對,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姚笑搖搖頭,“不,她們並不為此所動,了解我的人不會因此而疏遠我,不了解我的人更加想看看我是什麽樣的人,但看了以後,她們就喜歡上我了,當然不會再計較我曾經被通報批評的事。”
  “後來你來董君又是怎麽分開的?”
  “我和董君在一起的時候,身邊還有其它的女孩子,其中包括我的夢中情人於清,還有一個叫秦漣的女孩,她一直在我身邊默默地關心我,這個以後再向你講。董君在我大二的時候畢業了,她讀的是大專,回到家裏以後,她經常給我寫信,訴說她的相思,她讓我放寒假的時候去找她。那一天晚上,我買了去董君家的車票,但於清想去跳舞,秦漣也買了票,於是我就和她們、還有我的一個兄弟去了舞廳。中途的時候我出來搭車,去了董君家,她家離學校也就三四百公裏。我去找董君,估計於清和秦漣都知道,隻是她們都沒說什麽,或許各有各的想法吧。在董君家住了幾日,本打算看看她就走,可是她太舍不得我了,不讓我走,我又留下來多住了幾日。在學校的時候,我收到了宣霞的信,因為我老不回信的緣故,她已經一年多沒給我寫信了,她在信中說依然想念我,我覺得挺內疚的。一日獨自在董君的房裏,我想該給宣霞回封信,我提筆隻寫了幾行字的時候,董君進來了,她看到了宣霞的名字,當即就哭了,從前我曾經和她提起過關於宣霞的事。我解釋她也不相信,我想算了,她不信我,兩人在一起還有什麽意思。我走的時候她還到車站送我,我不知道她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但在我上車時,她哭得很厲害。從此以後,我們就斷了聯係。不過三年前,她不知道怎麽查到了我公司的電話,給我打了電話,互相說了別後的情況,她知道我畢業後在杭州呆了四年,卻沒去找她,她對此很傷心。”
  “第二個講完了,”姚笑看看自己手上的煙頭,笑了笑說,“我的煙也抽完了。”

  善始善終
  施沁眨了眨眼,“你對她們還有沒有感情?還想不想她們?”
  姚笑沉吟了一下,“完全忘卻是不可能的,因為畢竟每人都陪我走過一段日子,雖然有時候是幾個人一起陪我走一段日子。但想是很少想起了,她們都有她們的家庭,都有各自的幸福。”他停頓了一下,笑著說:“我現在隻想三個人,一個是我女兒,一個是我女朋友,一個就是你。”
  “是嗎?”施沁的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我真不明白,那些女孩子為什麽如此迷戀你,如果僅僅是因為喜歡你的外貌,她們對你的感情絕對維持不了太久,難道一個個都暈了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她們肯定不是暈了頭,我的一個女同學說過一句話,她說我這個人,越是相處久了了,越舍不得離開我。這個女同學當然也是我的一個女朋友,她是我們班裏學習最好的人,她的事以後我再跟你講。”
  施沁抿嘴一笑,說:“我倒發現了你的一個優點。”
  “是什麽?你不會說是我對女人的手段高明吧?”
  施沁橫了他一眼,“那算什麽優點!我是說你對人還挺坦誠的,比如那個通報批評的事,你完全可以不講,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但你也沒有隱瞞。”
  “這個沒必要隱瞞,”姚笑說,“但有一件事我還是隱瞞了你,你從嘉興回去以後,我的女朋友來探我了,當時我給你發短信的時候不敢告訴你,怕你傷心,再加上上班的時候又忙,所以給你回的短信有時很短,或者根本沒空回,你就胡思亂想,以為我忘了你了。”
  施沁聽了,心裏掠過一陣淒涼,她覺得自己選擇和他做了斷是正確的,畢竟她和他名不正言不順,在他心裏麵,她遠沒有他女朋友重要,自己何必自尋煩惱呢?
  姚笑大概發現了她神色異樣,伸過手來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很涼,“你冷了吧?來,坐在我腿上,我抱著你。”
  施沁搖搖頭,說:“不冷,我穿了棉衣。”
  姚笑站起來,半俯著身從後麵摟著她,“為我女朋友的事不高興?”
  施沁覺得自己生這種氣真是很沒來由,即使他現在沒有女朋友,她也無法和他在一起,那他有沒有女朋友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雖說以後不再見麵,但她也希望他一生能幸福。如此一想,她仿佛釋然了,回頭笑著說:“怎麽會呢?我還沒那麽小氣。”
  姚笑低下頭來盯著她的眼睛,好一會兒才說:“你是我見過的所有女人中氣度最大的一個,可能是因為你已經結了婚吧。”他重新坐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的故事呢?也講給我聽聽。”
  “我的故事很簡單,讀書的時候,是學校、家裏兩點一線,在大學的時候,我沒有談過戀愛。工作了以後,是公司、家裏兩點一線。一畢業就碰到我現在的老公,一年後我就嫁給了他,幾乎沒有任何浪漫史,充其量也就是見了兩個網友,最極端的那個網友今天也已經跟你講了。”施沁說完垂下眼簾,看著桌麵上刻著的象棋棋盤。
  “沒了?”姚笑瞪大眼睛問。
  “沒了。”施沁抬起頭,“我說過我的故事很簡單。”
  “可是我想聽,無論是什麽事。”姚笑說,“你就挑你印象最深刻的事說說。”
  “最深刻?”施沁想了想說,“我高考的時候,父母要我報師範,說女孩子最適合做老師,但我死活不肯,最終還是報了工科,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你討厭老師?”
  施沁點點頭,“我讀高一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那是開學後第一次上政治課,老師出了幾道選擇題,然後他點名讓我上黑板做,我做完後,他開始評講。我全做對了。那位政治老師很輕蔑地笑著,怪裏怪氣地說,我上一節課在(三)班上的,他們班好幾個同學都不能全做對,你竟然可以全做對,他們一定是向你‘滲水’了!做人還是老實點好。天啊!他竟不相信是我自己做出來的!然後我聽到同學們幸災樂禍的笑聲。我憤怒得心像要炸開來,但最終還是要將這些侮辱咽進肚子裏。其實老師對我一向不是很好,除了語文老師,因為我的語文特別好,所以我覺得老師們都偏心眼,偏心眼我也可以忍受,但他不能這樣傷害我的自尊。從那時候起,我就討厭老師,一直討厭到現在。”
  “他不配當老師,”姚笑說,“老師不是他這樣的,不過我中學時各科學習成績都很好,老師就算偏心眼,也隻會偏我,所以我一直對老師印象挺好,沒受過什麽委屈。可惜我的父母沒有逼我去考師範,要不現在我也桃李滿天下了。”
  施沁笑了,“也不羞,你這樣的人隻怕連老師上崗證都拿不到,學生自己不怕被你帶壞,家長還怕呢。”
  “怕什麽?我把男生全部培養成情場高手,以後他們就不愁找不到老婆了,家長謝我還來不及呢。”
  “情場高手需要先天條件的,也隻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做,你以為人人都做得來啊?”施沁說完這話後,自覺失言,不由臉都紅了。
  姚笑笑著吻了她一下,說:“需不需要先天條件我不清楚,但像我這麽帥的人想不做都不行,誘惑總自己找上門來。”
  “你胡說!”施沁捶了他一下,“我就沒找你。”
  “當然你是例外。”姚笑拉著她的手說,“咱們回去吧,今天的故事講完了,你該休息了。”
  施沁看看表,隻是八點鍾,“還早呢,你再給我講講你的風流史。”
  “不,今天隻講兩個,要不全講完了,你沒故事聽,說不定就要走了。”
  說到分手,施沁不禁黯然,她站起來,“好吧,我們回去吧,坐久了,也真有些冷。”
  上樓的時候,姚笑忽然問:“聽了這些故事,你真的一點兒妒忌都沒有?”
  施沁想了一會兒說:“難受肯定是有一點兒的,但說不上妒忌,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姚笑點點頭,“你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如果我在我女朋友之前遇到你,可能我會比現在更愛你。”
  來到房間前,姚笑看著施沁開了門,他吻了她一下,“早點睡,明天還要看日出。”
  施沁應了聲,轉身進房,姚笑忽然又回過頭來說:“我的手機今晚一直開著,你有事或者睡不著想聊天的話,就發個短信給我。”
  施沁又應了聲,回身關了門,她的心裏泛起一陣甜蜜,姚笑有時看似多餘的關懷恰恰正是她所盼望的,即使她絕不會三更半夜去找他,但她起碼知道他願意三更半夜起來陪伴她。
  房裏的人全都睡了,施沁雖然不習慣那麽早睡,但也隻得躺在床上,雖然累了一天,但卻沒有多少睡意。也不知過了多久,施沁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人起來,她以為已經五點了,爬起來一看,卻隻有十一點,不禁啞然失笑,她感覺好像過了很久。重新躺下後,她再也睡不著了,姚笑今天的一顰一笑就像放電影一樣在腦子裏出現,想控製都控製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五點鍾,大家起來洗漱完後,在樓下集合出發。
  月亮還掛在西邊的鬆樹間,清冷的月光灑了一地,施沁不時抬頭看看月亮,她覺得這種情形很有意思,月亮還沒下去,大夥兒卻趕著去看太陽。
  來到光明頂,山風卷著水氣吹得眾人瑟瑟縮縮。大家都擠在一個平台的欄杆邊,伸著脖子等待太陽從山那邊跳出來的一刹那。等了很久,施沁的脖子都伸得酸了,太陽也沒出來,她想起導遊說今天隻有百分之三十的機會看到日出,但大家還是那麽虔誠的伸著脖子,並且不時地擠來擠去,唯恐錯過了最好角度。
  已經六點多了,太陽還沒有出來,正在大家開始失望之時,忽然一片驚歎聲響起,人群立即燥動地搡擠起來,施沁站的位置不好,又被別人擠了幾擠,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姚笑拉著她跑到欄杆邊,把她抱到欄杆上,伸手扶著她,焦急地問:“看見了嗎?”
  “看見了,”施沁興奮地說,“太壯觀了!”
  “我也看見了。”姚笑笑著說。他個子高,掂掂腳就看見了。
  太陽從山那邊露出臉來後,隻供眾人看了幾分鍾,又躲進雲層裏去了。大家隻好戀戀不舍地下了光明頂。
  中午下山時,姚笑和施沁選擇了步行下山,兩人牽著手沿著石級一路走下來,發現沿途的景點也不少,有仙人指路、喜鵲登梅、仙人翻桌等等。
  快到山下時,姚笑接了一個電話,他的臉色立即陰鬱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施沁擔心地問。
  姚笑皺著眉頭說:“嘉興那邊的項目出了點兒問題,我得趕回去解決。”
  “哦,”施沁的心一下子跌入了穀底,她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分手,連九天之期都還沒到。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到了眼眶外,她側過頭過,不想讓姚笑看見。
  但姚笑還是看見了,他摟著她,為她擦去眼淚,輕聲說:“別哭,我也舍不得你,你和我到嘉興去吧,這樣我們還可以多幾天在一起,你本來也打算和我呆九天的,咱們善始善終好嗎?”
  施沉默著,姚笑那句善始善終打動了她,而且要她現在就和姚笑分手,她知道自己會很痛苦。
  “好吧。”她想一生和他在一起也就剩那麽幾天了,就算此去犯再大的錯誤,也不過是漫長人生裏的短短幾天。
  姚笑高興得在她臉上連吻了幾下,興奮地說:“我現在就打電話去訂票,好像下午有一趟車,咱們今天就趕回去。”

  浪子的往事
  下午真的有一趟車,姚笑和施沁也及時地趕上了車。
  天漸漸黑了,施沁倚著姚笑有點兒發困,姚笑小聲說:“你困了,上去睡吧。”姚笑的票是下鋪,施沁的票是中鋪。
  施沁含含糊糊地說:“你今天沒給我講故事。”
  姚笑輕輕地笑了,“這麽多人在這兒怎麽講?又不是講笑話。”
  “那你以後要補今天的一個,不準賴掉了。”
  “好,上去睡吧,我也睡了。”
  施沁才爬上中鋪去,說也奇怪,她今天好像特別困,困到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第二天到了嘉興,施沁還是住桂花山莊,她太喜歡那裏的桂花了,姚笑也不住朋友那兒了,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施沁一起住在桂花山莊,房間就是上次施沁來時姚笑住的那間單人房。
  走進房間,姚笑一下子躺在床上,說:“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嗎?就在這張床上。”
  施沁這次居然沒有臉紅,這四天來和姚笑的親密接觸,她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變厚了很多,經得起許多風浪了。“當然記得,當時你隻說讓我進來坐坐,我想也就坐坐嘛,怕什麽,沒想到你居然那麽大膽。”
  姚笑大笑,反問她說:“當初你老公和你第一次的時候,他有沒有先打報告?”
  “當然有,我同意結婚,不就是經過我批準了嗎?”
  “什麽?”姚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你們在戀愛的時候沒發生過關係嗎?”
  施沁搖搖頭,“沒有,也許他曾經想,但他從來沒有向我提出過。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啊?!”
  “天,”姚笑重新倒回床上,“你老公真是老實得可愛,這種事隻能先行動,不能先打報告。”他忽然伸手一把把施沁拉倒在床上,“我問你,如果當初讓你在我和你老公之間選擇一個,你會選誰?”
  施沁想了一會兒,覺得兩個人的優點都很突出,兩個人的缺點也很突出,她真的不知道選誰會更好一點兒,“他老實,但脾氣大,又不懂我的心思,你在這些方麵都比他好,我和你在一起覺得很開心,但你致命的缺點是太風流,讓人根本沒有安全感,而他有。”
  “誰說我沒有?如果我和我心愛的人結了婚,我知道我該負什麽責任,我會很小心地嗬護我的婚姻,我已經有過一段不美滿的婚姻了,但那次是迫不得已。這次我不會再拿婚姻當兒戲了。”
  “我相信,”施沁側著頭想了想,說:“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想我會選擇你。不過你這人真的不能讓人放心,不知道哪一天你的風流病又會犯了。”
  “你還是不相信我。”姚笑翻過身來,把施沁壓住,笑著說,“不過我告訴你,如果當初你遇上我,你那個老實的丈夫肯定不是我的對手,你想不選我都不行,就像你現在想逃又逃不開一樣。”
  施沁點著他的鼻子說:“我就不選你,你也拿我沒辦法。”
  “好,看我拿你有沒有辦法!”姚笑說著就動手去解她的衣服,施沁一麵躲著一麵笑,說:“我還沒洗澡呢,先讓我洗澡。”她掙紮著要站起來。
  姚笑鬆開了她,“什麽破習慣,老要洗澡。”忽然他也坐起來,“要洗我和你一起洗。”
  施沁連忙衝進衛生間關上門,笑著說:“別老不正經了,我不喜歡和你一起洗。”
  “真是的,還害什麽羞!”姚笑在外麵說,“你快點洗,要不我就衝進來了。”
  當天晚上,姚笑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做了兩次愛,他還趴在她的耳旁說:“我還要。”
  施沁嚇得差點兒從被子裏滾出來,她幾乎是哀求著說:“不要了,我很困了,我想睡覺,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吧,這次記著,下次還我。”
  施沁笑得打顫,說:“你還欠我兩回故事呢,昨天沒講,今天也沒講,你怎麽還?”
  “明天晚上我一起還你,你也把這次還我。”
  “不行。”
  “那你就中午還。”
  “中午更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欠我的,我自己拿就是了。”
  施沁真拿他沒辦法,她已經困得不行了,也沒再回答,一會兒就在他懷裏睡著了。
  第二天,也就是他和她相聚的第五天,姚笑早上起來去上班的時候,施沁也醒了,他吻吻她額頭說:“多睡一會兒,今天你就休息吧,別出去逛了,我中午不一定回來了……嗯,你在這兒,我還是回來一下吧,我走了。”施沁點點頭,看著他走出去,她閉著眼睛又睡著了。
  中午的時候,姚笑十二點半才回來,吃完飯已經一點多了,兩點鍾上班,他根本沒有時間睡覺,就又急急忙忙上班去了。
  晚上回來,姚笑請施沁去吃火鍋。在火鍋旁,姚笑講起了他在杭州流浪的事。
  “為了我的夢中情人於清,我留在了杭州,雖然和她分了手,但我還是愛著她,我渴望在杭州做出點成績來,下次再見到她的時候可以讓她刮目相看。我在私企裏打過工,自己辦過報紙、開過舞廳和錄像廳。辦報紙曾經是我的夢想,那時我辦的是校園報,主要是針對大學裏的學生辦的。剛出的第一期也很成功,我帶著幾個兄弟和我當時的女朋友蕭薇一起幹,第一期的文章幾乎都是我自己寫的,排版我是請了省報的排版員幫忙。第一期出了以後,我免費送給學生們看,很受歡迎,許多學校的學生會都統一收了訂報費送過來,僅僅半個月,我就收到了一萬多塊錢的訂報費。你知道一萬多塊在當時來說算不少錢了。一家公司的老板找到我,要求在我的報紙上做廣告,他還說如果我有意出書,可以介紹一個出版社的編緝給我,但當時我太自信了,總以為憑自己的雙手可以打下一片江山,所以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後來我的報紙出第二期的時候就被封了,理由是我的報紙沒有統一的刊號,但當時幾乎所有的校園報都沒有統一的刊號,我估計是因為我的言論太過激烈,觸動了某一部份人敏感的神經。當時我信錯了一個朋友,他也是跟著我一起幹的,他說他爸是H大新聞係的主任,和市裏的相關部門很熟,可以擺平這件事。於是我就信了他,把學生們訂報的錢幾乎都給了他,但後來才知道他和他爸不和,他可能根本就沒去找他爸,隻是最後跑來對我說事情沒辦好,但錢已經花了。那是學生們訂報的錢,我想退回給他們,身上卻沒有錢了。至今想起來,我還覺得欠了很多人的債。當時如果我去找那個老板,或者他可以幫我,但當時一窮二白的我已經羞於見他了。那份第一期的樣報,我一直還留著,直到和我相處了四年的蕭薇離我而去,我就將記載著我在杭州所有記憶的東西都燒了,包括那份樣報。現在想想有點兒後悔,因為它曾經凝聚著我最大的心血和寄托著我最美好的夢想,雖然這個夢最後還是破了。”
  姚笑說上麵這段話時,抽了兩根煙,隻吃了一顆魚丸。
  施沁呆呆地聽著,她沒想到姚笑除了泡妞之外,還有如此曲折的經曆,而且從他的言談中可以聽出,他曾經是一個很有才華很有幹勁的人,隻是歲月崢嶸,人事變遷,讓他收斂起了所有的棱角,變成了現在這個被人指為花花公子樣的人物。施沁覺得甚至連自己都誤會了他,他的心其實和她一樣,都是敏感而固執的,隻是他將他的心埋藏得更深而已。
  施沁凝視著那從鍋裏蒸騰起來的熱氣,說:“你這人太固執了,要是早一點兒學會放棄,你就不用在杭州浪費四年時間。”
  “是的,我曾經有過一次到寧波做部門經理的機會,那家公司的老板很看重我,他開出的條件很誘惑,但要離開杭州到寧波去,我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機會。當時我對自己說我不能離開杭州,離開了就見不到於清了。其實自從分手後,我就再沒去找過她,我隻在街上碰到過她一次,彼此之間都是淡淡的,我不知道她怎麽想的,但我知道我還愛她,隻是沒有流露出來而已。”
  “她知道你為了她而留在杭州嗎?”
  姚笑搖搖頭,“不知道,要不是在街上碰到,估計她連我還在杭州都不知道。”
  施沁深深地歎了口氣,說:“我現在隻想起一句話。”
  “你想說我很傻?”
  施沁搖搖頭,“不,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你四年相隨,還是大好青春年華的四年。”
  姚笑看著施沁,笑著說:“要是我早十年遇到你就好了,我就不會浪費了大好青春年華的四年。”
  施沁還是搖搖頭,“不一定,你這個人這麽固執,我想我也沒辦法讓你放棄你的夢中情人,再說十年前,我還隻有十幾歲。”
  “不,”姚笑肯定地說,“你能,因為你的語言中有一種力量,可以說到人的心裏去,特別是說到我這種自我封閉的人的心裏去,你知道嗎?我現在是越來越喜歡和你說話了。”
  “既然這樣,那咱們今天晚上就專門聊天,聊困了,就睡覺。”
  “聊是要聊,聊通宵都沒問題,不過……”姚笑湊近她的耳朵說,“我還要和你上床,不能老說不做啊!”
  施沁狠狠擰了他一把,“你又不正經了!”
  姚笑哈哈大笑。
  結了帳,兩人牽著手慢慢往回走。
  姚笑看著天邊的星星說:“奇怪,我現在最想的人竟是她。你猜她是誰?”
  “你女朋友?”
  “不對。”
  “你媽?”
  “也不對。”
  “總不會是你前妻吧?”
  “當然不是!”
  施沁沒好氣地說:“你這麽多女朋友,我怎麽知道你想誰!”
  姚笑笑著說:“你本該想得到的,隻是一時想不起來,是我女兒!”
  “哦,”施沁剛剛積聚起來的妒忌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你經常想她?”
  “經常想,有時候想得都想哭了。”
  “既然你和你前妻沒有感情,為什麽還要孩子?”
  “因為她要我留一個孩子給她,我想了很久,覺得或者留一個孩子給她對她來說會更好一點。”
  “不會吧?”施沁睜大了眼睛,“一個單身女人帶著一個孩子會更好一點?”
  “你不了解她,她和我離婚後,我想她是不會再結婚的了,有一個孩子陪伴著她,她的日子就有了寄托。”
  “她現在也沒再結婚?”
  “沒有。”
  “唉……”施沁發覺自己已經為這個女人歎了幾回氣了,此時她也不知道是該說她笨還是該說她太癡情。
  經過一個湖的時候,施沁看見湖麵上飄著些枯敗的荷葉,岸上楊柳被風吹著,輕輕地拂著湖麵上的荷葉,仿佛一個母親在憐惜地撫摸著自己孩子的傷口。施沁拉著姚笑坐在岸邊的草地上,她抬起頭來,隻見繁星點點,卻沒看見月亮,她不禁又想起在黃山看那鬆間月亮的情形。時間匆匆流逝,又已過去了三天。
  施沁正想歎氣,卻聽見了姚笑的歎氣聲:“唉……估計這個星期又會像做夢一樣過去了。”他也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兩人默默無語地相擁著。

  浪子的風流史之二
  回到房裏,在施沁的催促下,姚笑接著講他的情史。
  “第三個女孩,就是我為了她而留在杭州的於清,也就是我的夢中情人。第一次跟她見麵是在老和山腳下的防空洞裏,那時流行在防空洞裏跳舞。當時覺得她很漂亮、很清純,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我請她跳舞時我用了我的常用方法,讚她舞跳得好,希望下次還能請她跳,她答應了,我就問以後怎麽找她,她很爽快地把地址告訴了我。後來我就常去找她,她有時也來找我,很快我們就熟了。她也是H大的,比我低一屆,杭州本地人。那時因接近畢業,雖然我身邊有很多女孩子,跟董君也有了親密關係,但在我心裏,我覺得我還是沒找到一個讓我想去疼愛、想嗬護她一生,又最出眾、最漂亮的女朋友,那時我的心已經被眾多女孩子慣得虛榮不堪了。見了她之後,我覺得她就是我要找的夢中情人。她是獨生女,在我們那個時代還是很少見的,又是遊戈在都市和校園之間的既洋氣又漂亮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小巧的五官,很是清秀大方,身材高挑苗條,氣質也很好。相處沒多久,我就已經喜歡上她了。她陪我過生日,送給我一束鮮花,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接受女孩子送花。那時大四的上半學期就快結束了,我和於清確立兩情相悅的戀愛關係僅僅一個月,就放寒假了。”
  “開學時,我從家裏一路風塵趕到學校,過度的思念讓我一放下行李就去找於清,我身上穿的是我媽給我織的一件綠色毛衣,可能因為我的衣著很土、人又很憔悴,這樣出現在她所有室友麵前讓她覺得很沒麵子,她當時就有點兒不悅,盡管她還是跟了我出來,也說想我。第二天吃中午飯時,我就感覺到她的態度變得冷冷的,我隱隱察覺到了她的心思。第三天吃午飯時,我久等她不來,我就知道我的擔心變成了事實。極度傷心失望中我灌下了一瓶白酒,那瓶酒醉得我人事不省,同學把我抬去了醫院。我同學把我的情況告訴了她,但她沒有到醫院看我。後來我收到她一封隻有幾行字的短信,說我們不合適……在清醒點後,我也試過在她上課時去找她,但她溜走了。後來我不再放下自尊去找她,但依然心痛無比。”
  “在每一個周末,我都會找遍我們全學校的舞廳,希望能碰見她,有一次真碰到了,我隻是在不遠處假裝若無其事地跟別人跳舞,並沒有主動去請她,就像根本不認識一樣。剛好有一個體育係的男生很霸道地請她跳舞,可能是她又洋氣又真的很漂亮吧。她走過來挽著我的手,默默地站在我身邊,於是我們默默地跳了一場不知是什麽滋味的舞。但那體育係的男孩並不肯罷休,在我快要跟那男孩子打起來的時候,她拉我出了舞廳。我們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當時已經很晚了,她說她要回她的學校去了,我也隻是點點頭,並沒有送她,也沒有再約,我覺得我已再不敢拿那點可憐的自尊來冒險了。從此以後,我的思想發生了很大變化,我不再顧忌什麽,和女孩子們的交往變得很隨便,後來我和好幾個女孩都有了親密關係。在畢業前,我身邊已經有了我的同學閔玫,另一個女孩旬怡也在吊著我的尾,還有秦漣,她一直不離不棄地關心著我。”
  “在一個狂歡的周末,我又一次無意間碰到了於清,感覺跟碰到宣霞是差不多一個地方,好像也是什麽友好寢室。這次我們多說了幾句話,但我的態度依然冷冷的。她讓我先回寢室,說等會來找我。她來找我時,我們上了床,也許那時我早就學會了隻做不說。可她說很痛,我雖然矛盾重重,但依然放了她,我希望我能在畢業後風風光光地去找她、娶她。那次分手後差不多過了一年,也就是我在杭州流浪的第一年,才又在商場裏偶然碰到到她一次。雖然我那時心裏一直默默地為她在奮鬥,但我什麽也沒說,彼此也隻是對望一眼,點點頭走開了。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以後我在杭州再也沒碰見過她,但我的心裏一直相信終有一天我會風風光光地出現在她麵前。直到和我相處了四年的蕭薇離我而去,我才發現原來於清在我心中的影子已漸漸淡去。”
  姚笑說完,轉頭見施沁在沉思,問:“第三個講完了,你沒有問題要問嗎?”
  施沁說:“我不知道該問些什麽,按理說這個於清讓你浪費了四年青春年華,在你的生命裏本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但聽了你的敘說,我覺得她根本就不配稱什麽重要人物,她隻不過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勢利女人,你竟然為這種女人默默地奮鬥了四年,經受了種種挫折,忍受了種種艱辛……唉,我真不知該說什麽!”她有點兒激動,雖然事過境遷,但她依然覺得姚笑淺薄得不可饒恕。
  姚笑慢慢地吐出一口煙,“她對於當時的我來說,一直像個謎一樣,我很想解開這個謎,雖然和她相處了一個多月,但她心裏對我怎麽樣我真的猜不透,或許正因為她不像別的女孩那樣迷戀我,我才會心有不甘。她還深深地傷害了我的自尊,我要在她麵前證明自己,所以才會下了那麽大的決心執迷了四年。”
  “那也要看這個人值不值得自己去證明。”施沁撇撇嘴說,“還不如說是因為她長得很漂亮,你徹徹底底地被她的外表征服了。”
  “也許吧,現在回頭想想,當時我覺得她真的很漂亮,漂亮得讓我割舍不下。”姚笑竟然直言不諱。
  “你真是淺薄得愚蠢!”施沁忍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所以我受到了懲罰。”姚笑自嘲似地說,“讓我浪費了四年青春,讓我在愛情麵前一敗塗地,讓我一度找不到人生的出路……這些懲罰我想也夠了,你就不要再諷刺我了好不好?”
  施沁說:“好吧,咱們不說你那個夢中情人了,你接著往下講,你還欠我兩個故事呢。”
  “不,那是我以前的夢中情人,現在早沒了什麽夢中情人了。”姚笑說,“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很久了,不會再做夢。”
  施沁微微一笑,“不做夢就好,你接著往下講。”
  姚笑重新點燃了一支煙說:“接下來要講的這個女孩,她陪伴了我四年,那是我人生裏最風雨飄搖的四年,她仿佛就是一把傘,讓我依靠著在風雨中繼續走下去,開始的時候我還沒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為於清奮鬥,後來我才漸漸地明白。在她決定離開我那一刹那,我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這種打擊,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我做任何事情都不再有意義……”姚笑停住了,仿佛觸及了一個還在隱隱作痛的傷疤。
  “她就是和你一起辦報的那個蕭薇嗎?”施沁小心翼翼地問。
  “沒錯,她叫蕭薇,你已經聽過她的名字了。她也是H大的學生,在我快畢業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我的心裏念念不忘的隻是於清,其它的女孩我都不怎麽放在心上,和蕭薇確立男女朋友關係時,我也隻是把她當作於清的一個影子。她和我一起辦過報、開過舞廳、錄像廳。在我許多艱難的日子裏,都是她陪伴我走過。慢慢地,我發現我真的愛上了她,她不再是於清的影子。後來我因在臨安開錄像廳,她還在讀書,就不能經常在一起了,但她每個周末都會到臨安來找我。有一次我回杭州,在一個舞廳裏跳舞的時候,一個男孩跑過來對我說他已經和蕭薇好了,還發生了關係,讓我放棄她。當時我不信,還差點兒打了他。後來沒隔多久,蕭薇親口向我承認她確實和那男孩有過關係,當時我打了她一巴掌,她痛哭流涕,說還是喜歡我。我也哭了,我知道自己放不下她,我還是決定原諒她,仍然和她在一起。過了一個多月,又是一個周末,我在臨安等了很久,她也沒有來。我回到杭州後,在一個酒吧裏,蕭薇正式向我提出分手,說我不會體貼關心她,而那個男孩會在她冷的時候為她披一件衣服,會在她悶的時候為她說笑話解悶,而我從不會這樣對她。當時正是我最潦倒的時候,她是我在杭州的唯一寄托。我喝得酩酊大醉,求她不要離開我,那是我第一次求女人,她當時哭著答應了,並把我扶回了宿舍。當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隻在我錢包裏留了一張紙條,讓我忘了她。她把我托她保存的東西轉交給我一個朋友,讓他退還給我。我那時真是傷心到了極點,四年的感情就這樣說沒就沒了,捫心自問,我在這四年裏從沒碰過別的女人,我的感情從來沒有這麽專一過,可是她還是要離開我。我心如死灰,覺得杭州再沒什麽值我留戀了。我一把火把她退給我的東西全燒了,其中有我一直珍藏著的那張樣報。我決定離開杭州,在離開之前,我去找了一次蕭薇,想見她最後一麵。當時我一直很不修邊幅,但去見她的那天我特意去理了發,買了新衣服。她還是出來見了我,但卻連正眼也不看我,她的目光很冷很冷,冷得讓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世界有這麽冷的目光。我一句話也沒再說,轉身走。從此以後我就離開了杭州,回到了河南。”
  “從此以後,你再沒見過她?”施沁問。
  “沒有,離開後,我因工作關係,也回過幾次杭州,但這些女孩我一個都沒再碰到。從我回河南時起,我就準備把這些事埋葬在心底,永遠不再提起。可是不知為什麽,對著你我竟有一種傾訴的欲望,和你說了以後,我心裏反而輕鬆了。”
  “那是因為你憋得太久了,你需要一個人來傾訴,恰好我又比較好奇,就做了你的聽眾。”
  “不對,以前有很多女孩問起我的過去,但我都沒說,因為我覺得跟她們說沒有意思。”姚笑咧嘴一笑,伸手將施沁摟在懷裏,“我覺得和你說最有意思。”邊說邊將嘴唇湊過來,溫柔地吻著她的唇。
  施沁忽然推開他,笑著說:“你還欠我一個故事,快快講來。”
  “為什麽要快快講?你也心急了嗎?”姚笑輕聲笑著問。
  施沁羞紅了臉,擰了他一下,“胡說!你才心急呢!”
  “不錯,我是心急了。”姚笑將她一把按在床上,輕輕喘息著說,“我不講故事了,我現在想和你做故事。”

  浪子的風流史之三
  第六天晚上,姚笑請施沁看電影,兩人坐在電影院裏看《2046》。
  姚笑問:“在無錫的時候,我請你看電影,你為什麽不去?”
  施沁有點兒奇怪,“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那天不舒服。”
  姚笑笑了,“原來真的不舒服啊?我還以為你是找個借口推辭呢。”
  “所以你後來就不理我了?”施沁想起姚笑在QQ上的冷漠。
  “我是想不理你,”姚笑摟著她的肩說,“可是一聽說你要來嘉興,我就高興得什麽都忘了。”
  施沁將頭靠在他身上,沒有再說話。屏幕上一大堆明星走馬燈似地穿來插去,但依然掩飾不住影片的空洞與晦澀。施沁正看得不耐煩,忽然屏幕上出現章子怡坐在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哭泣,背後的那堵木牆正在有節奏地一邊搖晃一邊“咯吱咯吱”地響著,木牆的那邊住著梁朝偉,華燈初上的時候,章子怡親眼看見一個妖嬈的女人走了進去。
  施沁的心猛地一縮,一股從心底裏升起來的悲哀迅速擴散到她的全身,她仿佛看見自己不久後也像章子怡般在哭泣,為了一個風流成性的男人。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她從姚笑懷裏抬起頭來,不讓眼淚溢出流下。
  姚笑也抬頭看看上麵,“奇怪!難道天花板還比電影好看?”
  施沁的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這個言笑無忌的男人!他是我一生快樂的根源,也是我一生痛苦的根源。
  女人啊,在快樂的時候沒有理智,在痛苦的時候,也沒有理智。
  在昏黃的燈光下,施沁坐在床上,繼續聽姚笑講他的故事。
  “第五個女孩閔玫,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老鄉。她的學習成績很好,做畢業設計的時候,我和她一個組,本來我對她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她卻一直默默地關心著我。有一次她穿了一件低腰褲,彎腰做實驗時,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膚,當時我正坐在她後麵,心裏猛然有一種衝動,那時我和於清剛剛分手,心情跌到了低穀,我更加放縱自己。後來我就約閔玫出去了一次,在一片竹林裏,我和她發生了關係。原以為她會反抗一下,但她沒有,隻是問我會不會懷孕。我覺很好笑,她既不反抗,也不問我愛不愛她,就直接地問了這麽一句話。當時我笑得很大聲,自從和於清分手後,我從來沒有這麽笑過,我說我這麽一個情場老手,怎麽會這麽輕易地讓你懷孕呢?後來她就一直跟在我身邊,直到畢業。她也知道我身邊一直有其它的女孩,但她沒有打算離開我,隻是每次我和別的女孩出去後,第二天總能發現她的手上有紅紅的抓痕,她用這種自虐的行為來束縛我的心。雖然我因為害怕她這種自虐而收斂了很多,但她越是這樣我就越想逃。”
  “後來我認識了另一個女孩柳瑩,她家在杭州很有勢力,也很有錢。認識我以後,她就常來找我,當時我就快畢業了,想借著她的勢力留在杭州。閔玫臨走的時候對我說,自從你認識了柳瑩,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再和我一起回河南了。她哪裏知道,其實我心裏是為了於清,無論有沒有柳瑩,我都會留在杭州。從此以後,閔玫也和我失去了聯係。我和柳瑩逛過街、拉過手、摟過腰。最親密的一次,就是我說不信她是處女,她身邊有這麽多人在追她。她說你不信,那你就伸手來摸摸,你是情場高手,肯定能摸出來。我想誰怕誰呀,摸就摸,我真的伸手去摸了一下,也沒有摸出她是不是處女,就趕緊縮回了手,我想要是和她發生了關係,以後想甩掉她就難了,我還要娶於清呢。我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麽想的,可能她真的喜歡我,想和我發生關係吧。她家裏人也很喜歡我,張羅著要為我在杭州找工作,後來我實在不喜歡她的驕縱與任性,就沒再相處下去。”
  “旬怡和秦漣在我快畢業的時候和我也發生了親密關係,但由於我害怕閔玫的自虐,不敢跟她們多聚。其間還有幾個係的係花,也有過交往,但都像蝴蝶穿梭似的,很快就過去了。”
  施沁這次沒再插嘴,因為她知道他說的話都是真話,縱使有些事情不可思議,但他就是那麽特別的一個人,幾個月前,她就已經知道他是一個特別的人。但他究竟特別在哪裏,她直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清楚的是,他天生就是一個特別招女人喜歡的人。
  “我的故事講完了,我們可以休息了嗎?”姚笑笑著問施沁。
  “還漏了一個重要的人物沒講。”
  “誰?”姚笑問,“你是指我前妻?”
  “當然,她曾經是你唯一合法的妻子,這還不夠重要嗎?”
  “天!她重要!”姚笑仰天長歎,“我告訴你,她當時在我心中的位置別說比不上現在的你,甚至連我偶爾交往的女性朋友都比不上,我根本就不喜歡她。”
  施沁沉思了一會兒,“那你豈不是在拿你的婚姻開玩笑?!”
  “我從不這樣想,我隻是覺得欠了她很多,不知道該怎麽還。”
  “你從頭說起吧,別說得一截一截的。”
  “不說行不行?回河南以後的事我不想說。”
  “不行,為什麽不想說?”
  “那時候是我最苦悶最消沉的日子,蕭薇決絕地離我而去,我不知道世間還有沒有真正的愛情,我恨女人,我要報複她們。在我的生命裏,那是一段無比混亂無比瘋狂的日子,我曾自責反省過,但她們卻總是主動找上門來,我又管不住自己不羈的心了……”
  “你那是墮落!”施沁怒氣衝衝地打斷他,聽到他曾經如此荒唐,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是,我是隨落,但你能想象那時我的絕望嗎?對前途、對愛情我都絕望了,我不知道用什麽來支撐著我活下去,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隻有天天醉生夢死,不讓自己清醒,才能挨過一天是一天。”他的聲音低沉得有些嘶啞,還有些悲愴。
  施沁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不起,我讓你想起傷心事了。”
  姚笑搖搖頭,“沒關係,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想永遠忘記它,所以我不願意提起,而且我還擔心你聽了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姚笑伸手攬著她的腰,“我可不想失去你。”
  施沁倚在他懷裏,聽著這個曾經對人生絕望的男人的心跳,她的心漸漸軟了,是啊,過去畢竟是過去了,還計較那麽多幹什麽?隻要此時此刻眼前的他是真心實意的就行了。
  姚笑見她不吭聲,以為她還在生氣,不由歎了口氣說:“唉,我就怕你聽了生氣,誰知我還沒講你就生氣了。”
  施沁從他懷裏仰起頭來,“我是生氣,不過我現在打算原諒你了。你還是說說你前妻吧,我對她太好奇了。”
  “好吧,”姚笑無可奈何的地說,“可是講到我前妻,難免要牽扯到其它女人,你聽了可不準生氣。”
  施沁點點頭,“好,不生氣。”

  婚姻當人情
  姚笑長長地出了口氣,重新把她抱緊,生怕她溜走了似的,才慢慢開始說:“回到河南以後的一個夏夜,一個朋友請我吃宵夜,並把她的好朋友梅介紹給我認識。吃完宵夜,因我和梅同路,朋友就讓我送梅回家。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風流本性使然,在路上我吻了她,並笑笑說,其實你長得挺漂亮,隻是矮了點。過後我繼續我的風流,再沒記起她。誰知幾個月後她給我打電話,我當時很意外,想了半天才記起她是誰。她說她家裏人都回老家去了,讓我去她家坐坐。那段時間我還沒從失去蕭薇的痛苦和對前途的迷茫中走出來,是我生命中最低沉、也是最瘋狂的日子,我身邊的女人一個接著一個,我把她也視為了其中一個。到她家的那一次,是我唯一一次主動和她發生關係。之後我就再次忘了她,開始我又一輪瘋狂的報複女人行動。在這期間隻有兩個人明知道我一直在不停地換女友,還始終默默地陪著我、關心我,一個是她,另一個是個小女孩,叫小馬,當時隻有十九歲。後來我和當地一家最火的電腦公司合作,開了一家電腦分店。後因合作失敗,我自立門戶,但由於資金缺乏,加上管理不善,店裏常常缺錢周轉。每當我陷入困境時,都是梅借錢給我。那時我身邊從沒缺過女友,我對她經常不理不睬,而且她也知道她的闈中密友們也和我關係密切,但她從不以此為然,也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感情,一直契而不舍地追著我。對我身邊的女孩子,她一般采取兩種策略:認識的就對她們很好,讓她們不好意思跟她爭我,不認識的就一副霸道的樣子,讓她們知難而退。她常常在我店裏出入,並總跟在我身邊,不管我是否有女友在場,她都會向我和我家人百般討好。我那時隻想麻醉自己,整日在外麵玩,根本沒有時間去管店子,她就慢慢以主人的身份幫我照看店子。她雖然很有心機,但心地還是不錯,打理店子也井井有條。有一次,她喝醉了,哭得很厲害,我當時說了一句話:你對我這麽好,如果你一定要跟我結婚,我也會還你一份情,同意跟你結婚,但我不愛你。沒想到這句話成了她的救命草。”
  “在眼看著我女友不斷,絕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時,她找到我,問我說過的那句話算不算數?其實當時我從沒把那句話當真,但我想了很久,她快三十了,以後要找另一個男人結婚恐怕越來越不容易,而且看樣子她也不會愛上其他的男人,如果這樣,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一輩子單身好,還是有一段美好的回憶好?於是我對她說,那句話算數,但我隻能陪你一年,一年後無論什麽情況我都會和你離婚,你自己好好想想,一個月後再決定。她當時說讓我陪她三年,給她留個孩子,我沒有答應。一個月後她堅持要跟我結婚,我也隻好履行我的諾言。這一年我仍跟沒結婚時一樣,極少跟她在一起,隻把我和她租的房子當酒店,在外麵的女友仍然不斷。”姚笑看看施沁說,“我和她這三年中,恐怕還沒跟你一周的親熱次數多。”
  施沁沒好氣地說:“別扯上我,繼續說你的。怎麽又變成了三年?”
  姚笑伸過手來握著她的手,“說過不準生氣,你怎麽又生氣了?”
  “唉……”施沁在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沒生氣!你再不說我就真的生氣了。”
  “一年後的一天,我一反常態地好好陪了她一天,第二天一早,我就跟她說一年已過,在分到房子前我暫時不會跟她離婚,就搬出了租來的家,就是那一次,她有了孩子。幾個月後,一個醉鬼用砸破的啤酒瓶刺中我腋下,她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我很感動,又回到了那個家。”
  施沁忍不住插嘴問:“那個醉鬼為什麽要用啤酒瓶刺你?是不是你惹的風流債?”
  “不是,我這次真是冤枉的,我和他根本不認識,他在酒吧裏喝醉了,砸破啤酒瓶到處亂揮,當時很多人在場,我從後麵衝上去想製止他,卻被他回手刺中了腋窩,流了很多血,醫生說再偏一點兒就會割斷一條大動脈,我就沒命了。”
  施沁倒吸一口冷氣,“怎麽會有這樣的事?他後來坐牢了嗎?”
  “沒有,我沒有告他。”
  “為什麽不告?!”施沁尖聲問,幾乎要跳起來。
  “他清醒後來向我賠禮道歉,哭著說他當時喝醉了,真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我想我也有喝醉的時候,我就原諒了他。”姚笑平靜地說。
  “那他醫藥費總該賠你了吧?”
  “沒有,他是窮光蛋一個,我想讓他賠也賠不出來,就算了。”
  “你呀……”施沁有點兒哭笑不得,“你真是倒黴透了!”
  姚笑笑著說:“是呀,遇到這種事,我也隻有自認倒黴了。哎,我的故事還沒講完呢,你別打岔好不好?”
  “好,你接著講,我不插嘴了。”雖然姚笑這樣輕易地放過那個凶手很讓施沁不忿,但她從這件事看出了他的心其實很善良、很軟。
  “我弄不清對一個女人來說究意是孤單地生活好還是有個孩子陪著好。我告訴梅我不同意生孩子,但如果她執意要生,孩子出世後,我會盡我做父親的義務,但我也絕不會因為孩子而放棄離婚。她想也不想,說她一定要生下來,我也隻好由她。三年後房子分下來,女兒也已經一歲半,我和她離了婚,帶著隨身衣物,真正離開了那個家,房子留給了她們母女倆。”
  “唉……”施沁歎了口氣,她每次聽他講起他前妻,她發覺自己都要歎氣,“你留給她一個孩子也許是對的,她實在太愛你了,我是絕對做不到這樣的。”
  姚笑看著她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管你是不是和別人一樣地愛我,我隻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和對別人的不一樣。”他停了一下,輕聲說:“別生氣好嗎?現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別亦難
  施沁用手撫著他的胸膛,心裏早被他的柔情軟化了,唉,這個坦誠的、溫柔的、熱烈的男人,讓她如何恨得起來呢?“我不生氣,”她也凝視著他的眼睛,“因為我相信,你不再是從前的你。”
  姚笑深情地將她擁入懷裏,“在認識你之前我有時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但認識了你以後,特別是現在,我心裏隻想著你,隻想和你一生一世這樣生活下去。”
  “那不行啊,我已經結婚了。”施沁心裏一陣慌亂,衝口而出。
  “你愛我還沒有愛到可以跟他離婚的地步。”姚笑有點兒黯然,“即使你肯離了嫁給我,我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給你幸福,畢竟我們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想天天在一起,談何容易。”
  施沁忽然笑起來,“你怎麽說得那麽遠?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嫁給你了?”
  姚笑也笑起來,“好多人排著隊等著嫁給我,你為什麽不嫁我?”
  施沁笑而不答。
  “好,我們不說這些了。”姚笑盯著她笑著說,“我的故事講完了,我欠你的還清了,你欠我的也該還了吧?”
  施沁笑得全身發抖,“我什麽時候欠你了?我可沒說過天天都要和你做。”
  “你敢賴帳!”姚笑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他慢慢收起笑容,看著她的眼睛,過一了會兒又用鼻子去碰她的鼻子,輕聲說:“寶貝,我對著你就想要你,我這一生也沒這麽瘋狂過。”
  施沁的臉還是禁不住紅了,“你為什麽這麽瘋狂?”
  姚笑笑了,“這就要問你了。”
  “你也算閱人無數了,我猜你的女朋友最多也隻比賈寶玉少一些,為什麽偏偏對我特別呢?我肯定不是你那麽多女朋友裏最漂亮的,也不是身材最好的。”
  “我沒認真算過,恐怕算起來並不比賈寶玉少。”姚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對你那麽特別,可能是因為我和你特別投緣吧,我覺得我和你很合得來。”他忽然眨眨眼說,“我要做一件事。”
  “什麽事?”施沁衝口而出後,驚覺自己的臉皮竟已變得那麽厚。
  姚笑盯著她笑,“你肯定知道的,隻是你不想說而已。”
  “我不知道。”這種話施沁打死也不說的了。
  姚笑忽然站起來,大聲說:“我要抽煙!”
  施沁啞然失笑,用腳踢了他一下,“你真壞。”
  “要不你以為我要做什麽?!”姚笑邊笑邊坐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支煙。
  施沁看見他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口一口地噴著煙圈,他忽然說:“如果你和我現在的女朋友在同一起跑線上,我想我會選擇你。”
  施沁第一次聽他如此認真地說這句話。
  在接下來的幾日裏,施沁總是聽到他在無意間重複著這句話。其實除了講故事和開玩笑,姚笑每天都在不經意間重複著許多已經講過了很多遍的話。
  早上起來,他會吻著還躺在床上的施沁說:“寶貝,多躺一會兒。”然後會接著歎一口氣,“唉……真煩人,又要去上班,我舍不得你喲。”
  每天中午吃飯,他總要說:“每天下班趕回來和你一起吃飯,我怎麽覺得好像很久以前我們就是這樣了?”
  每天晚上吃完飯後,兩人一起去散步,他又要說:“吃完飯後和你一起散散步,我怎麽覺得好像是一種很久以來的習慣了?”
  施沁從姚笑這些不經意間的話語中、從他對自己的眼神中察覺到,他對她的感情在變,變得一天比一天深,變得他想讓這種生活繼續下去。而她自己,也在這幾天平平淡淡地日子裏找到了她最想過的生活,她覺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因為有了姚笑在身旁,都變得無比生動精彩起來。她再也沒提起分手的事,她想她這一生都會永遠愛著他,勉強地了斷,也隻是自欺欺人,就像姚笑時常說的一句話一樣,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施沁不提,姚笑當然更加不會提。
  在這幾天的激情中,姚笑不肯做任何安全措施。施沁擔心會懷孕,姚笑說要和老天賭一把,如果懷孕了,他就娶她。這話說了幾遍後,他才想起好像沒征求過施沁的意見,才盯著她問:“如果有了,你會嫁給我嗎?”施沁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會。”
  臨別前總是傷感的,特別是對於施沁這樣的人來說,離愁別緒早早就開始作崇了。
  一天晚上,姚笑講夢話,說:“施沁,我要你。”施沁聽了忍不住哭了,她想她不久後就離開,他再在夢裏叫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一天早上,她看著姚笑熟睡的臉,想起就要離開他,淚水又止不住流下來。幾滴眼淚滴在了他的臉上,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施沁側過身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淚。他伸過手來摸了摸她的臉,說:“你哭了,為什麽哭?”她沒有回答。姚笑將手臂收緊,將她緊緊抱住,“你是為離開我而哭嗎?”施沁哭得更厲害了,他輕輕地拍著她說:“寶貝,別哭了,我也舍不得你。”施沁擦幹眼淚,回身抱著姚笑的脖子說:“在黃山的時候,你問我是不是無論你怎麽樣,我都愛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了。”
  “嗯?”姚笑立刻豎起耳朵。
  施沁小聲說:“無論你怎麽樣,我都會愛你。”
  姚笑動情地在她臉上吻了幾下,說:“無論你怎麽樣,我也一樣愛你。”
  無論你多麽留戀,日子總是要過去的。九天很快就到了,施沁即將離開嘉興,但奇怪的是,她這次離開竟沒有上次離開時那麽難受,她想來想去,可能是因為這次她知道姚笑是真正愛著她,而上次他並不怎麽愛她。
  在上車的那一刹那,施沁忍不住伏在姚笑的肩上哭了,這是她第一次毫無避忌地在他麵前哭。姚笑用唇吻著她臉上的淚,安慰她說:“別哭,我們以後還會見麵的,再見麵時,也許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

  第一場風波
  回到無錫,顏楓竟親自到車站來接施沁。麵對著他的時候,她依然內疚,但卻不再想悔改,她有時甚至很希望懷上姚笑的孩子,這樣她就什麽都不用想,離了婚,直接就和姚笑結婚。但她有時又害怕,兩人兩地分居,感情能維持多久呢?還有姚笑的風流,以後還會不會再犯呢?這些都是她剛回來的時候想得最多的問題。可是她卻忽略了以後成為她最大心理阻礙的人,那就是顏楓。
  剛回來的那天晚上,施沁不停地和姚笑互發短信,兩人真的很不習慣對方不在身邊。
  施沁發短信說:“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做個中等煙民。”
  姚笑回複:“你也記得答應我的事,多煆練,少吃藥。”
  “好。”
  “這兒有一把傘,是……”
  “是我的,作個紀念吧。”
  “還有一件小背心,想留作紀念也不知往哪兒放。”
  “要不把它扔了吧,反正我也不穿了。”施沁才想起自己原來遺漏了那麽多東西。
  “不,留著聞聞你身上的味道,隻是這包藥,我不知有沒有用得著的時候。”原來她還拉下了一包外出時常備的藥。
  隔了一會兒,姚笑又來信息:“我們這麽互相發短信,可能會引起你丈夫懷疑。”
  “不會的,他很相信我。”施沁想顏楓絕不會懷疑她。
  “幾次淚水盈眶,總難解心中離別之痛,雖然你我之間之有了約定。”施沁發完這條短信後,等了一會兒,不見姚笑回信,看看時間已是十一點半過了,心想他可能休息了,於是刪了所有姚笑發來的短信,關上手機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後,她看見顏楓鐵青著臉坐在沙發上。
  施沁走近他問:“發生什麽事了?”
  顏楓不答,怒氣衝衝地側過臉去。
  施沁覺得有點兒不妥,又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自己做過什麽事,你自己最清楚!”顏楓冷冷地說。
  施沁的腦袋“嗡”地一聲,心想他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她強裝鎮靜問:“我做過什麽事了?”
  “你自己看你的手機!”顏楓把她的手機扔給她。
  她想糟了,肯定是姚笑剛才又發短信來了。打開一看,果然是他在她洗澡的時候給她回了短信:“別太多愁善感,我永遠愛你!”
  施沁看了,心裏反而鎮靜了些,幸虧姚笑隻是說了這句話,要是換了別的親密的話,她就真是有口莫辯了,“隻是一個朋友,他對我有好感,他要表白我也沒辦法。”
  顏楓盯著她的臉,“朋友?朋友深更半夜還給你發短信?剛才我一開機,它就滴滴滴地叫個不停,我一看,才知道你不知道瞞著我在外麵做了什麽事!”
  “能做什麽事?”施沁故作委屈地說,“都說是朋友了!”
  “什麽朋友?這麽親熱,還沒回到家呢,短信就開始滿天飛了!”
  “我朋友多著呢,我遊黃山的時候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剛才是他們發短信過來問我回到家沒有,這個朋友隻是其中一個。”
  顏楓冷笑著說:“新認識的朋友就那麽迷戀你了?就說永遠愛你了?你騙誰呀?!”
  “你不愛我,你不迷戀我,並不等於別人不愛我,不迷戀我,別人愛怎麽說,我封不了人家的嘴巴。”施沁的口才一向不錯,說起謊來竟像演說似的。
  “那句別太多愁善感又該怎麽解釋?要不熟,你怎麽會平白無故地跟人家說你多愁善感?”
  “我給他們發短信的時候,說回到家了,很懷念和他們一起遊黃山的日子,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了,心裏有點兒黯然,所以他就回信說讓我別多愁善感。這有什麽希奇?”施沁信口拈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竟然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大概是因為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實在騙不下去,顏楓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她現在最愛的是姚笑。有了這種破釜沉舟的打算,她就什麽也不怕了。
  “我老覺得你今天怪怪的,短信不停地響,還有這句話,我覺得像一個和你很親密的人說的。”顏楓的臉色緩和了一點,連語調都降低了幾度。
  “所以你就打開我的手機來看是嗎?”
  “是呀,我覺得奇怪,總要找答案吧?”
  “你平常那麽多電話短信,又不見我懷疑你?你還經常深夜不歸,長年出差在外,我比你更有權利懷疑,可是我什麽時候打開過你的手機看了?”
  “好了,”顏楓不耐煩地說,“我們不要再針鋒相對了,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就是了。”
  施沁知道顏楓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心裏還是有懷疑的,可也顧不得這麽多了,見一步走一步吧。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這天晚上,施沁在日記本裏寫道:今天是第196天,我從嘉興回來,心裏很想姚笑,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他肯定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如果他現在讓我拋開一切跟他走,我也會跟他走,隻要他承諾以後隻對我一個人一心一意。當我定下300天的期限時,我根本不敢相信會有奇跡出現,但現在奇跡真的出現了。
  到單位上班的時候,祝霖第一個跑進來,問:“施沁姐,特產拿來。”
  “哎呀,”施沁一臉愧疚,“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買了,不過黃山上也真沒見著有什麽特產賣。”她和姚笑一下山就直奔車站,哪裏有功夫記得買特產。
  “啊?”祝霖一臉失望,“我和郭工還每天扳著指頭算你什麽時候回來呢,我等吃黃山特產等到脖子都長了,你竟然沒買!”
  施沁陪著笑臉說:“沒買黃山特產是我錯,今晚上請你們吃飯當補過,好不好?”
  祝霖露出笑容,“那還差不多,我去告訴郭工。”說完就跑了出去。
  施沁想得連戴妍也一塊兒請,她走進戴妍的辦公室,戴妍見了她,誇張地驚呼一聲:“嘩,你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精神多了!”
  “是嗎?”施沁笑著說,“那你下回和我一起去,免得我連個伴兒都沒有。”
  “你找不到伴兒?你振臂一呼,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爭著要和你去呢。”
  “別開玩笑了,我哪有那麽大的能耐?今天晚上有空嗎?我請你、郭旭和祝霖吃飯。”
  一聽郭旭也去,戴妍立即說:“有空,到時一定到。”
  “你和郭旭近來進展得怎麽樣了?”施沁壓低聲音問。
  戴妍微紅著臉,小聲說:“他好像對我有點兒意思了,請我看了一場電影。”
  “那就好,看來離發喜糖也不遠了。”施沁笑著說。
  “盼是這麽盼,可最終誰知道呢。”戴妍雖然低著頭,但臉上毫無羞澀之色。
  施沁拍拍她的肩,說:“加油,你一定會感動他的。”
  戴妍點點頭,“謝謝。”
  下午剛上班,施沁就接到了姚笑的短信:“真的不習慣下班後見不到你,我想向公司申請去無錫了,不過估計難度很大。”
  施沁回信說:“那段日子讓人懷念,無論你在何處,我都時刻想念你。”

  情人,夢牽魂繞的情人
  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不停地問施沁遊黃山的經過,施沁一一給他們講了,她說話時很小心,怕自己一不留神,會把姚笑的名字說出來。
  正說著,有個乞丐向祝霖伸手要錢,他們吃的是大排檔性質的飯館,乞丐經常在其間穿梭,司空見了慣了以後,幾乎沒有人再給他們錢。
  祝霖在錢包裏拿出一元錢給那乞丐,那乞丐連謝也不謝一聲,轉身就走了。
  戴妍說:“你不該給他,他們肯定不是真正要飯的,你給了一個人,別的都會來向你要。”
  “再來向我要,我就讓他們找剛才那個乞丐去,我說我所有的零錢都給他了。”祝霖忽然自己笑起來,“你們聽過向乞丐找零錢的事嗎?就發生在我身上。”
  施沁說:“別賣關子,說來聽聽。”
  “那年我讀大二,得了闌尾炎,動完手術後學校讓我回家休息。我剛下火車,迎麵走來一個乞丐,長得和我差不多高,他走到我麵前,也不說話,一下子扯開衣服,露出胸口處的一條傷疤,然後彎著腰向我拱了拱手,再然後就伸手向我要錢。我想我身上還有一道疤呢,誰怕誰啊!不過我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來而已。我身上還剩一張兩塊錢零錢,總不能全給了他,我還要搭公交車的。我見他手上拿著一塊錢,就對他說我給你兩塊,你找我一塊。他搖搖頭,不肯。我很生氣,也不管那麽多,把兩塊錢給他的時候,從他手裏搶過了那一塊錢,他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的兩塊錢,大概明白還是賺了吧,沒說什麽就走開了。旁邊的一個老太婆見了,高興壞了,還有這種事!她拿了一塊錢樂顛顛地追上我說,小夥子,你給我兩塊,我找你一塊!我指指那個乞丐說,沒了,兩塊錢給他拿走了,你找他換去。”
  大家聽完,笑得肚子都疼了。
  戴妍說:“祝霖,你不是在編故事吧?”
  “真的。”祝霖側著頭認真地說,“騙你是小狗。”
  施沁的手機響起,是姚笑的短信:“我在沿著我們走過的地方散步。”
  施沁記起他說過他一個大男人是從不去散步的,在他看來那是傻乎乎的事情,現在他竟在幹這種傻乎乎的事情。她的心裏一陣難過,回複說:“路還是那些路,隻是物是人非了。”
  吃完飯,已差不多九點了。
  施沁回到家裏,顏楓也剛好回來,他握著施沁的手說:“以後我都在家吃飯,吃完飯陪你散散步,或者打打球,我現在工作沒那麽忙了,有空陪你了。”
  施沁應了一聲,從他手裏抽出手來,她隻想上網去和姚笑說說話,並不想和顏楓去散步或打球。而且顏楓在家,她和姚笑聊天總要避忌一下,畢竟顏楓曾起過疑心。
  施沁在書房裏打開電腦,顏楓走過來關心地說:“你在單位忙,對著電腦的時間也夠長了,回家就放鬆一下,看看電視,別老對著電腦,那樣對身體不好。”
  “沒什麽的,電腦輻射比電視還小,不用擔心,我不喜歡看電視。” 施沁急著上線,但又不能當著顏楓的麵和姚笑聊天。
  “那你玩一會兒就好了,別太久。”顏楓說完,走了出去。
  上線後,施沁發現姚笑不在,於是用手機發了短信給他:“在幹嘛?能上網嗎?”
  姚笑回短信說:“在單位,電腦出了點兒問題,正重裝係統。”
  “我真的無法同時愛上兩個人,當他握著我的手時,我竟無所適從,多希望那是你的手,雖然我的心裏對他充滿了愧疚。”
  “聽天由命吧,感情往往也要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我女朋友最近也怪,好像不想我了。”
  施沁看了這句話有點兒難受,“你要是想她,就應該主動找她,再說你怎麽知道她不想你?”
  “感覺,給她發了短信,不過我還是想你多些,可惜太遠。這兩天抽煙抽得更多了,有所欲就有所煩……看來不能守少抽煙的諾了。”
  “她回短信沒有?想我是因為那裏還留著我的氣息吧?”
  “沒。不是留了氣息,而是留了衣服。”
  施沁覺得在手機上打字很不方便,問:“你什麽時候有空上網?”
  姚笑回複:“一個小時後。”
  施沁等了一個小時,卻未見姚笑上線,她又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見姚笑現身。
  “你還不來嗎?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
  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回音。已經十一點半了,顏楓催了幾遍,叫她睡覺。
  “久候你不至,或許你忘了和我的約定吧,我下了。”
  下了線,施沁終覺心有不甘,心想他或許電腦出了問題。又用手機給他發了短信:“在幹什麽?很忙嗎?”
  一樣是石沉大海,沒有一絲回音。
  施沁躲在洗澡間裏,淚如雨下,又發了一條短信:“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有晴卻無晴。”
  還是沒有回音,施沁徹底失望了,她咬著牙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或許你累了,那就放棄吧,我不會怪你,我以後的事你不用再管。”
  寫完後,她關了機,沒再等他的回信。帶著深深的悲傷,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顏楓忽然問:“你今天怎麽了?感覺怪怪的。”
  “沒事,睡吧。”施沁說完側過臉去,讓淚水再一次打濕了枕巾。夢裏又見到了姚笑,施沁在夢中都忘不了心中的傷痛,她問他為什麽突然變了心,他說我和你沒有將來,我們隔得那麽遠,你能天天飛過來嗎?她想她真的飛不動,她沒有翅膀。姚笑轉身走了,她的眼淚劈哩啪啦地掉下來……
  夢裏深深的悲痛讓施沁猛然驚醒,枕巾兩邊都濕了,臉上還有淚珠滑落,窗外已是黎明時分,微微的光亮透進屋裏,一切都昏暗得如夢幻一般。
  這天上午,施沁本不想開手機,她不知道姚笑有沒有給她回短信,但她心想不管他回不回,她都不看。直到九點多鍾,她實在忍不住,才開了手機。手機短信鈴聲連續響了三遍。
  施沁心裏酸酸的,她打開第一條:“沒,電,了,剛回到宿舍,才收到你的短信。”
  第二條:“暈,你想哪兒去了?別總亂想。”
  這兩條都是零點左右發的。
  第三條:“你怎麽這麽傻……也許我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天天和你廝守在一起。”這一條是今天早上八點發的。
  施沁知道錯怪姚笑了,想起昨天自己的過激話語,不禁有些過意不去。
  她給姚笑發去短信:“我很傻是吧?對不起,我太敏感了。”
  很快收到了回複:“是,總不相信我,太愛我了。”
  這天晚上,顏楓去了加班,施沁終於和姚笑在網上相遇了。姚笑說施沁從前老怪她在QQ上不好好和她聊天,今天要好好地陪她聊一晚上。
  姚笑說:“我喜歡你可真不是因為外表 ”
  施沁說:“我喜歡你也不僅是因為外表,重要的是你的個性,當然不包括你的風流個性。”
  “哈哈,怪哦,怎麽所有的女孩都這麽說,沒有人說是因為我好帥。”他忽然話題一轉,“你如果真懷了孕,你打算怎麽和你丈夫說?”
  施沁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會照直跟他說,我不想耽誤他太久,或許在懷著時就會跟他說,要不他以後會很難受。”
  “可那時我沒法在你身邊照顧你,不過,我會更怕那種我愛的人跟別人在一起的感覺。就是結了婚在一起的時間還是不多,兩地分居,好苦悶。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天天在一起呢?”
  “若是兩情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在這個問題上,施沁想不到還能說什麽。
  “別騙自己了,我寧願天天跟你在一起。”姚笑固執地表露著他的欲望,“自從你走後,我才清楚地意識到我多麽想天天和你呆在一起,哪怕隻是陪你走走。”
  施沁心裏酸酸的,雙手停在鍵盤上,仿佛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姚笑問。
  “沒什麽,隻是心有感觸而已。”
  “別太善感,讓我擔心。”
  施沁想起他的女朋友,“你如果選擇你現在的女朋友,或許會好一些,起碼呆在一起的時間會長一些。”
  “至少近一點,可能性大一些。可能挫折也少一些,但我不是怕事的人。”姚笑說話從來都很直接。
  施沁的心一下子往下沉下去,她知道在姚笑的心裏,還是覺得選擇他女朋友好,在他看來,生活還是要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無論彼此口裏說有多愛對方。
  “你在我麵前重複了N遍,你現在的女朋友是最適合你的,所以我無話可說。”
  “我重複的時候是你沒說你想離婚的時候, 你說你不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後我還說過嗎?這次是你問我,我才說。但我心裏其實還是想和你在一起,但又怕你放棄一切跟我結婚後,你要忍受兩地分居的痛苦,我是心疼你。”
  “如果我現在選擇放棄,你是不是會好過點?”施沁敲下這句話時,心裏的難過無法形容。
  “不,正相反,我會更痛苦,更想你,更煩,你也會。我們不想那麽多了,賭局還沒完 。”
  “是啊,賭局完了,我們之間是不是也結束了?”
  “不會結束,你永遠不會忘記我,我也不會忘記你。即使你沒懷上,我們也還有機會。”
  施沁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她想顏楓可能很快就回來。“今天就聊到這兒吧,以後再聊。”
  “好,我下了,你早點睡。”

  千裏寄相思
  施沁下了線,不一會兒,顏楓回來了,他手裏拎著一盒桂花馬蹄糕,遞給施沁說:“這是你最愛吃的,我剛才經過的時候,見剛剛出籠,還冒著熱氣,就買了。”
  施沁接過去,她覺得顏楓近來對她關懷得有點無微不至,自從他發現她手機上的那條短信後,他就開始變得刻意討好她了,經常給她買她愛吃的東西和一些小玩意。說話也沒以前大聲了,脾氣也不敢再隨便發,單位的事可以不用他去,他就不去,老在家裏陪著施沁。吃完飯後陪她散步,逛商店陪她買東西,連看電視都不再和她爭,她愛看哪個頻道就看哪個,他會陪著她看。顏楓的種種變化仿佛都在一夜之間發生,讓施沁受寵若驚的同時,心裏倍感感動和內疚。顏楓肯定是看出了一些什麽端倪,或者他真像姚笑說的那樣,心裏越是懷疑,他就越會對施沁好,除非他已經不愛她了。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施沁覺得心裏不安。
  “你為什麽老問這個奇怪的問題?”顏楓說,“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是我老婆,我對你好是天經地義的,以前我工作忙,現在有空了,也應該討討老婆歡心了。要不,你的心給別人偷去了怎麽辦?”
  施沁一愣,知道他有弦外之音,但她隻裝作不知。
  有一天傍晚,姚笑發短信給施沁,“我獨自在桂花山莊吃飯,仿佛你還坐在我旁邊。你現在在幹嘛?”
  施沁收到短信時,正和顏楓在街上散步,施沁快速看了短信後就合起來,不敢當著顏楓的麵回複。
  顏楓問:“誰呀?”他現在一聽到施沁的手機響就敏感,仿佛被刺紮了一下一樣,每次都要問是誰。
  “無聊的廣告,叫發短信去算命。”施沁輕描淡寫地說,她沒回複,估計顏楓也不會疑心到哪裏去。但她心裏真是很焦急,因為姚笑肯定像她上次那樣正等著她的回複。
  施沁推說小便急,幾乎是跑著回來的。回到家,她躲在書房裏給姚笑發了短信:“剛才沒看到,你吃完了嗎?”然後她把手機調成振動。
  過了一會兒,姚笑回複說:“你今天很奇怪,我想和你聊聊天,能上網嗎?”
  施沁雖然擔心顏楓看見,但心想上網總比拿著手機按安全一點兒,於是回複了兩個字:“就上。”她跑到廳裏看了幾分鍾電視,顏楓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看樣子一時半刻也不想起來。她故意說電視不好看,然後跑進書房,打開電腦,急急忙忙地掛上QQ,為了避免被別人打擾,她一般都是隱身登錄。
  一上去,就收到姚笑的連珠炮似的發問:
  “你今天怎麽了?”
  “現在我才知道,心裏裝著一個人是多麽痛苦的事,這種感覺我很久都沒有了。”
  “怎麽不說話?”
  “你是不是後悔了?今天你好怪。”
  施沁暗自好笑,他終於也有被人冷落、忘卻的感覺,她回了一句:“你才怪呢!”
  卻不見回答,姚笑的QQ頭像是灰的,施沁心想,他不是等得不耐煩,走了吧?她又寫了一句:“你不在,我沒興趣和別人聊,我要下了。”
  “我在,我在後悔,後悔沒不顧一切把你留下來。他在嗎?”
  沒等施沁回答,他又發來一句,“你知道我經常想不顧一切地讓你陪我在身邊,可不行。”
  “他在廳裏看電視。留下來也不一定好,那樣的話,我總覺得你有煩透我的一天。”施沁說話,常喜歡以退為進。
  “那倒不會,隻是我知道那樣,你會跟我吃很多的苦,我又心疼你。”
  “我以為時間會讓你淡忘一些東西,但好像並沒有。”施沁在他的字裏行間,確實感覺到了他內心的矛盾與痛苦。
  “如果不去考慮現實的話,你幹脆來我這兒算了,天天陪著我。”
  姚笑打字就像飛一樣,連施沁這種公認的高手都沒他快,施沁還沒想好怎麽說的時候,他又蹦出了一句,“如果認識我以後的結局會很苦、很慘,你後不後悔?”
  “再苦我也不後悔,但我相信憑著我的雙手,我還不至於要讓你來養。”
  “這個我相信,但你要放棄現在的一切,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我怕你的工作會很辛苦,壓力很大。如果在生活的壓力麵前,我們的感情失色,你還會這麽愛我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隻要有你在我身邊,生活總不會失色的。”施沁說這句話時,心裏也有點兒發虛。
  “如果這次你沒懷上我的孩子,也先別懷他的孩子哦。”
  “那你也先別結婚哦。”
  “好,隻要沒有特殊情況發生,明年我不結婚。”
  “唉,其實我根本沒權利讓你答應什麽,你自己抓主意吧,你一向隨著你的心走。”姚笑如此承諾,施沁忽然又害怕起來,又問,“你原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本打算明年。”
  “明年就算你結婚,我也不能怪你。”施沁知道姚笑的現任女友比她還年輕。
  “明年在我結婚前你就懷他的孩子,我就怪你。”姚笑說完這句,又問了一句,“在遇到我之前,你是不是還愛他?想過嗎?”這個他當然是指顏楓,這在姚笑和施沁之間已經是默契了。
  “沒想過,但肯定還愛他,隻是這種愛沒有給我帶來多少快樂,所以我才會越來越鬱悶。如果沒遇到你,我會在這種鬱悶中生活下去,或許有一天也會平靜,就像很多人一樣。” 施沁想了想,她在內心裏尋找自己感情變異的根源,“或者那更應該說是一種對親人般的關懷,我覺得我對他的感情就和對我父母、姐姐的感情一樣。”
  “也不是吧? 隻不過你覺得更愛我些而已。”姚笑仿佛也在妒忌,“你現在還愛他嗎?”
  “我現在一樣把他當作親人般看待,我覺得對他的感情並沒發生多大變化,我永遠也不想傷害他,隻想保護他。”
  “但這種愛的差距能讓你放棄現在的一切嗎?”
  “我不知道,別問這個問題,這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還要看你是怎麽決定的,如果你不娶我,我還離婚幹嘛?”轉念一想,自己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姚笑,要和顏楓過一輩子或者自己還真過不下去,“不過也難說,如果真的過不下去了,你不娶我我也要離的。”
  “你離了婚,我不娶你我娶誰?”接著又蹦出一句,“你離了婚,不嫁我你嫁誰?”姚笑仿佛在仰天長歎,“天啊,你笨多了!”
  “你不在我跟前,我總要亂想,隻有對著你的眼睛,我才覺得踏實。”施沁說的倒是真心話,她覺得姚笑這個人總不能讓人放心。
  “隻有我把你擁在懷裏,你才覺得我屬於你?”
  “擁在懷裏也不一定屬於我,你曾經擁過那麽多人。我經常覺得自己很不理智,說真的,你確實讓人擔心,你的心連你自己都管不住,更何況是別人?”
  “總之我告訴你,我現在隻是想你一個,希望能早一點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決定和你在一起,我想我會永遠對你一心一意,除非你背叛我或冷落我。”施沁心想無論我多愛你,也無論你說你多愛我,我都不能容忍一個沾花惹草的丈夫。
  “如果我決定跟你在一起,我想我會永遠對你一心一意,無論你背叛我或冷落我。”姚笑語出驚人。
  “真的?你是希望我也這樣對你說吧?可是我不會這樣說的,因為我知道我的心。”
  “沒有,這是我對你說的。好了,我還要寫一份材料,今天就聊到這兒,我下了。”
  “你在和誰聊天呢?”顏楓忽然從施沁身後走過來。
  施沁嚇了一跳,轉過身去見顏楓正站在她的身後伸著脖子往電腦屏幕上看。施沁連忙下了線,說:“一個網友,不認識的,剛下了線。”
  顏楓問:“為什麽我一來你就下線?有秘密嗎?”
  施沁的臉有點兒發紅,她覺得顏楓好像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她,對短信、QQ之類的交流工具特別敏感。“能有什麽秘密?你別老疑神疑鬼的。”
  “我沒有,隻是問問,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嘛。”顏楓掩飾著說。

  又要見麵了
  時值初冬,晝夜氣溫溫差大,又逢感冒病毒流行,施沁一不小心,也感冒發燒起來。她怕自己已經懷孕,感冒開始時,不敢吃藥,以為挨一挨,多喝點水就會好起來。可是過了兩天,她開始發高燒、咳嗽,連班都上不了。她想現在也不知道懷沒懷孕,去查也還查不出來,老不吃藥打針也不行。
  顏楓比她還焦急,特意請了假,要帶她到醫院看病。施沁想如果懷上了,那也是天注定要她打掉,而且真要讓姚笑和她奉子成婚,她覺得還是有顧慮的。她把心一橫,顧不了這麽多了,先顧自己吧。在顏楓的攙扶下,她去了醫院。
  醫生看了以後,讓她先打三天針,吃些藥。她按醫生吩咐打了三天針,吃了三天藥,燒就慢慢退了。在這三天裏,顏楓對她嗬護備至,每天夜裏總要用毛巾為她擦幹背上的汗,他怕她縮了汗,又重感;早上給她煮好早餐才去上班;晚上也不去加班了,在家給她熬好藥,端到她麵前。施沁知道顏楓還是很愛她,他怕失去她,才決定痛改前非。
  施沁從前病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去看病,熬藥當然也是自己熬。顏楓忽然對她如此關懷,竟讓她感動得想哭,她有時想就這樣老老實實跟顏楓過一輩子算了,不再心猿意馬了,但一收到姚笑的短信,她又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了。
  顏楓越是對施沁好,施沁就越是矛盾,她對顏楓的愛是那種親人之愛,而對姚笑的愛是情人之愛,她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種。選擇前一種的話,她的生活會很平靜,平靜到沒有一絲漣漪,平靜到她記不起什麽是愛情。如果選擇後一種的話,她的生活將發生巨大變化,她要和姚笑天天在一起,她一定要放棄現在的工作,到另一個遙遠的城市去,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重新找一份滿意的工作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不就要忍受兩地分居的痛苦。就像姚笑曾經問過她的一句話那樣,這種感情的差距能大到讓她放棄現在所有的一切嗎?如果她真的棄顏楓而去,她不敢想象顏楓會有多傷心,會作出什麽過激的行為來。她真的無從決擇,就像姚笑無法在她和他女朋友之間作出決擇一樣。
  在施沁病了的期間,姚笑天天都要發短信來問候,她發現他對她的愛並沒隨時間的流逝而變淡,反而似乎更強烈了。
  施沁的例假已經過了三天還沒來,她開始有點兒緊張了,如果真的有了,她一定要打掉了,想留都留不住。她從嘉興回來後,就推說不舒服,一直沒和顏楓親熱過,如果有了,她隻能瞞著他偷偷地去打掉,也隻能放棄向單位要假休息的權利,休息不好,可能會導致一些生殖器官的病變。這些道理施沁都明白,但她想如果真懷了,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其實她挺喜歡孩子的,當初姚笑和她約定有了孩子就結婚時,她沒有表示反對,一方麵是因為她真的愛他,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她很想要一個孩子,特別是和姚笑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會是什麽樣的呢?她和他都很想知道。可是現在不可能了,或許是上天的安排吧,冥冥之中可能早已注定她和姚笑有緣無份。施沁每當想到這裏,心裏就很難過,她發現自己對姚笑的感情越來越熾熱。
  公司裏正為慶賀建廠二十周年搞文藝表演,每個單位都要出一到兩個節目。米處長第一個找到施沁,讓她組織一支隊伍,上一個舞蹈節目。
  米處長說:“我們處的形象就靠你了,我知道你一定行,獲獎肯定沒問題,你可要為我們處爭光啊。”
  施沁雖然擔心自己懷孕了,但這是不能說出口的理由,而且也還沒確定,米處長對自己那麽好,他剛上來,肯定希望他領導的單位能在公司的各項活動中露露臉。施沁想,為了報答米處長,上就上吧。
  舞蹈隊在施沁的精心挑選下,很快就組建起來。一群女孩子在她的指揮下,每天下午在單位的舞廳排練。
  這天,施沁正在排練,忽然手機響了,是姚笑打來的。她有點兒奇怪,因為姚笑為了避嫌疑,一般不會打電話來,隻是發短信。
  “喂,施沁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姚笑的聲音有點兒激動,“我可以重新到你們公司做項目指導了。”
  “真的?”施沁高興得尖聲叫起來,廳裏的女孩子正在練習走柔軟步,都停住了腳回頭看著她。施沁不好意思地朝她們擺擺手,示意她們繼續練習。
  “真的,我十幾天前打的報告,今天拿到批複了。”
  “太好了,你什麽時候過來?”施沁沒想到這麽快又可以見到姚笑。
  “你想不想我?”姚笑的聲音也含著笑,“想我我就快點兒去,不想嘛,我就慢慢去了。”
  “不想。”施沁小聲說,她怕她們聽見,“你要不想我,你就慢慢來吧,反正我現有也沒空。”
  “不行,你沒空也要陪我,”姚笑拉長著聲音說,“當然想你了,我恨不得立刻就飛到你身邊。怎麽這麽吵,你不在上班嗎?”
  “我在舞廳排練,你來了以後要沒見我,就上舞廳來找我。”
  “好,可是我有點擔心,我到了以後,咱們倆之間的事可能會鬧大,你怕不怕?”
  “那咱們就收斂一點,隻是在飯館裏吃吃飯,在酒吧裏喝喝酒,就不會鬧大了。”
  姚笑在電話裏笑起來,“你以為可以辦得到嗎?我知道我一定辦不到。”
  “管他呢,你先來,我們慢慢商量,”施沁忍不住說,“我還真想見你了。”
  “好,我大概這一兩天就到。”
  掛了機,施沁覺得自己的心都要飛起來了,她真正明白了什麽叫心花怒放。
  從姚笑打來電話起,施沁就開始盼,一個一個小時地算,她不明白為什麽平時一眨眼就過的時間怎麽一下子變得那麽慢?

  重逢
  這天下午,施沁正在舞廳裏教大家一組“舞姿組合”,“腳站成五位……不是丁字步,兩腳收攏,貼緊……”
  “施沁。”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她猛地回過頭去,見姚笑站在門口處,正在朝她笑。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抑製不住心裏的激動。她朝他奔過去,但隻走了幾步又站住了,她想起還有十幾雙眼睛看著她,她放緩步子走到他跟前,朝他眨眨眼說:“姚工,你坐一會兒,我教完這個動作,就帶你上辦公室去。”
  姚笑笑著點點頭,坐在廳裏一旁的椅子上,“施小姐,你請便,不必管我。”
  那十幾個女孩子大多都認識姚笑,以前姚笑在這裏的時候,她們幾乎天天都要去施沁的辦公室拜訪一下,目的也就是看看姚笑,和他說幾句話,一來二往,也有幾個和姚笑混得比較熟的。她們原來以為姚笑不會再來,沒想到這時又見到了他。她們都走過去和姚笑打招呼,問他為什麽這麽久沒來,這段時間上哪兒去了。
  施沁本想教完這個組合就帶姚笑到辦公室去,在那兒她和他可以單獨相處。沒想到這群女孩子見了姚笑,竟比她還性急,都主動跑過去敘舊了。施沁有點兒生氣,她站在舞廳的中間大聲說:“姑娘們,我們今天要學的內容還沒學完,先學完了再敘舊好嗎?”
  姚笑也笑著說:“你們趕緊排練吧,免得施教練生氣。”
  那些女孩子很不情願地走回來排好隊,跟著施沁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學。因為有姚笑在,她們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招一式地練得很認真。
  “腳下走柔軟步,手放在一位,側身……轉……好。”施沁見她們今天學得特別快,也覺得詫異,“大家都學會了,自己練習一下。並且把昨天教的動作連起來練一下。”說完拿起衣服走到姚笑跟前,說:“可以走了,讓你久等了。”
  兩人走出舞廳,姚笑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卻被施沁甩開,“小心,這裏到處都是人,耳目眾多。”
  姚笑樂了,“哎,我們什麽時候成地下黨了?”
  “噓……”施沁伸出一個指頭來放在嘴邊,“說話別那麽大聲,不小心就給別人聽見了。”
  “你不是吧?這麽小心!是不是被我在電話裏嚇壞了?”
  施沁小聲說:“沒有,我哪能這麽容易被嚇壞!我隻是怕事情鬧大了,你就沒了退路,也就沒了選擇,說不定會怨我一世。”
  “有選擇未必是好事。”姚笑忽然問,“我們這是上哪兒去?”
  施沁睜大眼睛說:“當然是上我的辦公室,還能上哪兒?”
  “不,上我的房裏去。”姚笑壓低聲音說,“我想抱抱你,上你的辦公室也沒用。”
  施沁也很想念姚笑的懷抱,但此時還沒到下班時間,她怕有人看見她和他一起出去,會惹人口實。她想了一下說:“你先回去,我再回舞廳呆一會兒,你住什麽賓館?等一下我去找你。”
  姚笑將賓館房號告訴了她,小聲說:“你快點兒,別讓我等太久。”
  施沁回到舞廳裏,見大家都坐在椅子上聊天,她問:“都練好了嗎?怎麽都坐著了?”
  那些女孩子卻問她:“姚工上哪兒了?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施沁沒好氣地說:“走了,不知道住哪兒。”看來姚笑風流真是有原因的,這麽多誘惑爭著往他麵前送,他能不動心嗎?施沁不禁擔心,如果以後真和他結了婚,如果她不在他身邊,他怎麽能抗拒這麽多誘惑?
  “既然大家都不想練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明天請按時來,我們學習新的動作。”施沁宣布解散後,就匆匆忙忙地往姚笑的住所去了。
  姚笑打開門,一把把她拉進去,右手關上門,左手就勢把她壓在門上,然後他的身體緊緊地貼了上來,火一樣的吻灼燒著她的唇。看著他迷亂的眼神,聽著他粗重的喘息,她的心裏也像火一樣燃燒,狂熱地回應著他。他的手遊走到她的胸前,胡亂地解開了她的衣服,他猛地把頭伏在她的胸前,一陣強烈的快感襲來,她癱軟似地靠在門上,不由自主地呻吟。忽然身體一輕,她被他攔腰抱起。他如山一樣將她壓在床上,她感覺著兩人最親密的肌膚相觸,但在她無法壓製的呻吟聲中,她很快就忘記了自己,她仿佛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裏……
  過了很久,施沁的耳邊似乎還停留著兩人糾纏不清的喘息,她沒有睜開眼睛,她感覺著他壓在自己身上的愉悅。姚笑從她耳旁抬起頭來,無限溫柔地吻著她,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了那雙熟悉的清沏的眼睛,那眼睛裏溢滿了笑意,他輕輕地放開她的嘴唇,輕輕地問:“寶貝,想我嗎?”
  施沁嘴角微翹,眼睛笑成了天上的月牙兒,“那你想我嗎?”
  姚笑微蹙著眉,“想啊,想得心都碎了。”
  施沁心裏仿佛掠過了一陣電流,擊得她全身一顫,她伸手撫著他的胸膛,小聲說:“我也想你啊,無時無刻地想,連在夢裏都全是你,有時我在夢裏記不清你是誰,我就想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麽這麽頑固地在我心裏。”
  姚笑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他伏下頭來,用他的臉摩撫著她的臉,“我知道,你深深地著愛我……”他忽然記起什麽事情來,抬起頭來問:“你來例假了嗎?在短信裏你也沒說。”
  “沒有,”施沁正為這件事發愁,又沒人可以傾訴,姚笑來了,總算有個傾訴對象了,“已經過了六天,我看有些危險。”
  “那就生下來吧,我們結婚。”
  施沁皺著眉頭說:“不行,我前段時間感冒的時候,又打針又吃藥,恐怕會影響到胎兒。”
  “哦,”姚笑拍著自己的頭,“我差點兒忘了,那該怎麽辦?打掉嗎?那對你身體會有影響的。”
  “有影響也沒辦法,總不能生下個癡呆的或畸形的來。”
  “你打的什麽針?吃的什麽藥?要不咱們去問問醫生,也許沒有影響,我真的很想看看咱們的孩子是什麽樣的。”姚笑的聲音變得很溫柔,他確實很喜歡孩子。
  “你是不是為了孩子才要和我結婚?”施沁記得這個問題以前已經問了一遍,不過好像他也沒正麵回答。
  “當然不是,如果說為了孩子而和你在一起,那麽四年前我就會為了我女兒而留下來陪我前妻,這麽明白的道理你難道還不懂?”
  “唉……”施沁歎了口氣,“可惜即使有了,也是保不住的,我們不能冒這種險,這是關係到三個人的事,搞不好,三個人的一生就這樣毀了。”
  “那倒也是,但我怕你身體吃不消。”
  “沒事的,聽說現在有一種無痛人流,後遺症少又無痛苦,上次我去醫院的時候,聽到一個婦科醫生跟一個女孩說做起來很舒服的。”
  “這個醫生真是的,怎麽說都是動手術,怎麽會舒服呢?”姚笑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到時我陪你去,等你好了以後,咱們再來賭一局。”
  “還賭?”施沁吃驚地說,“這一次還不夠讓你後悔啊?”
  “這一次出現了意外,不算數。”姚笑看著她的眼睛說,“我真想你幫我生一個兒子,像你一樣聰明,像我一樣帥。”
  “臭美!”施沁刮了一下他高高的鼻子,“那你不要你女朋友了?”
  “這一輩子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姚笑說,“從前我曾經猶豫過,畢竟我和她有四年的感情,而且我還害怕你以後跟著我受苦。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你的思念越來越強烈,我知道我再沒辦法騙自己,我最愛的人就是你,但你偏偏是我這麽多女朋友裏唯一一個結了婚的,但我管不了這麽多了。我和你的愛情之路也許會曲折一些,但那也不是什麽壞事,就把它當作是人生的一種經曆吧。”
  施沁皺著眉頭說:“可是……我實在不想傷害顏楓。”她忽伸出雙手纏著他的脖子,“但我更舍不得你。”
  “我知道,”姚笑吻了一下她的臉,“所以我就趕過來了,我怕你老陪著你現在的老公,把我給忘了,那對我很不公平。”
  施沁用手撫著他的頭發說:“你知道我不會的,我這一生都不會。”
  “沒錯,我知道你不會,但我還擔心一件事情。”
  “什麽事?”
  姚笑認真地說:“我怕你懷了你老公的孩子,那我就沒機會了。”
  施沁“哧”地一聲笑了,“不會的,你在網上跟我說過,我記著呢。”
  “記著就好。”姚笑笑著輕聲說,“我想死你了,我們再做一次。”
  “什麽?!嗯……”沒等施沁講完,他的唇再次狂熱地壓在她的唇上……

  分身乏術
  姚笑讓施沁留下來和他一起吃晚飯,施沁麵有難色,說顏楓今天早上就和她約好了晚上出去吃。姚笑說:“我不管,我這麽大老遠跑來,你一定要陪我吃。”
  這麽久沒見,施沁也舍不得這麽快就走。於是她給顏楓打電話:“我不回去吃飯了,我一個同學來找我,我和他一塊兒吃。”
  顏楓在電話裏沉默了幾秒鍾,才說:“你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什麽日子?”施沁一時懵了。
  “你真不記得了?”顏楓的聲音很失落,“今天是我們相識五周年的紀念日,往年我不記得,你記得,今年我記得,你怎麽卻忘了?”
  “噢,”施沁用手拍著腦袋,這幾天她的心都用來盼姚笑,哪裏還記得什麽紀念日!“對不起,我真的記不起來了,這段時間忙著編舞排練,什麽都不記得了。”她的聲音充滿了愧疚。
  “哦,沒關係,以前我忙的時候也老不記得。我在‘浣紗苑’訂了位,還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張桌子……要不,讓你的同學一起過來吧。”
  施沁真是左右為難,她看看姚笑,見他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她想了想,對電話裏說:“我同學今天要趕回蘇州去,今天晚上八點的車,我們在這邊隨便吃一點她就上車了,省得跑來跑去。你先吃,我八點鍾趕過去。”
  “那好吧,我今天也不餓,等你來了我們一塊兒吃。”
  掛了電話,姚笑問:“有事嗎?為什麽要八點鍾趕過去?他不是管你管得那麽嚴吧?”
  施沁搖搖頭說:“今天是我們相識五周年的紀念日,我忘了。”
  姚笑沉默了,隔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想陪他還是想陪我?”
  施沁衝口而出,“我想陪你!可是……”她側過臉去,“我覺得很內疚,我不想冷落他,更不想傷害他。”
  姚笑忽然拉起她的手,“走吧。”
  施沁一愣,“上哪兒?”
  “還能上哪兒?當然是去吃飯塞!”姚笑笑著說,“我可不想等八點鍾後一個人孤零零地吃。”
  施沁也笑了。因為怕被熟人撞見,兩人走了很遠,才在一家偏僻的小飯館坐下。
  姚笑吃著吃著,忽然說:“人家說偷情很刺激,我怎麽不覺得?你覺得嗎?”
  施沁搖搖頭,“不覺得,我寧願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是啊,真懷念在嘉興的日子,你的心裏隻有我,不會想起他,更不用急著去陪他。”姚笑的話酸溜溜的。
  施沁伸手握著他的手,柔聲說:“別吃醋,我心裏真正愛的是你。”
  姚笑抬起他那深遂而明亮的眼睛,定格在她的臉上,“我知道你愛我,可是我覺得你也愛他。”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對他我隻是親人般的愛,不是愛情的愛。”
  “可是你跟他睡在同一個房間裏,同一張床上,我……”姚笑垂下頭,表情很痛苦,“我不敢想像你和他在一起的情景……”他停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來,狠狠地說:“終有一天我不能忍受你和他在一個房間裏!”
  施沁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說我現在就離婚,和你在一起!但話到嘴邊,她又忍住了,她知道這句話一出口,她的世界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在她心裏,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顏楓,她覺得他還沒有能力承受這種痛苦,還有他的病,不知道會不會因受不了這種打擊而複發……
  施沁低下頭,小聲說:“自從從嘉興回來後,我就沒再和他親熱過,我心裏想的隻是你。”
  姚笑歎了口氣,“難為你了,可是我要的並不是你為我守節,而是要你天天陪在我身邊,讓我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你,晚上閉上眼睛之前也看見你。”
  施沁的眼裏漸漸有淚花閃動,她抬起眼睛,透過晶瑩的淚光,她看見姚笑俊朗而溫情脈脈的臉,她的心裏一陣顫動,兩顆淚珠越過眼睫毛溢了出來。
  “不哭,親愛的……”姚笑用手幫她擦去眼淚,“我不逼你,我相信你……”他的聲音有些咽哽,沒有再說下去。
  飯館裏有人朝這邊看過來,施沁用紙巾擦去殘留的淚痕,理了理頭發,勉強對姚笑笑了笑,“我沒事,吃飯吧。”
  兩人默默無語地吃完了飯。姚笑付帳的時候,施沁看看手表說:“我得走了。”
  姚笑點點頭,施沁轉身要走時,他忽然又一把拉著她的手,“你……你晚一點的時候給我發個短信,要不我睡不著。”
  “你怎麽像個小孩一樣?”施沁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讓自己笑,卻笑不出來。
  施沁趕到“浣紗苑”的時候,還差幾分鍾到八點,她走過擺著兩盤婆娑的鳳尾葵的甬道,看見大廳裏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對情侶,顏楓獨自坐在一個靠窗的角落裏,桌子上放著一大束紅玫瑰。他遠遠地就看見了施沁,他朝她招了招手,然後笑著看著她一路走近。
  施沁想起了五年前的今天,她也是這麽朝顏楓走過去,那時候她和他剛剛認識,她喜歡他的純樸老實,甚至他的靦腆與木訥,她也喜歡。當時她是那麽滿懷喜悅地朝他走過去,仿佛在走向幸福的天堂……她發夢也想不到五年後的今天,她竟會帶著與情人剛剛幽會完的不舍朝他走過去。路還是那條鋪著紅地毯的路,然而她的心卻屬於了另一個人,一個與顏楓完全不同的溫柔的、熱烈的風流男人,她甚至連自己都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
  坐下來後,顏楓指指那束玫瑰對她說:“送給你的。”
  施沁把那束點綴著滿天星和情人草的玫瑰拿起來,它的直徑竟然比她的肩還寬,捧在手裏有點費力。“為什麽買這麽大一束花?不用錢呀?”
  顏楓笑著說:“你以前老怪我不買花給你,今天就多買幾枝,算是補以前的。”
  施沁見他麵前的碗筷都還整整齊齊的,奇怪地問:“你不是還沒吃飯吧?”
  “是呀,我不是說了等你來再一塊兒吃嗎?”
  施沁知道顏楓的脾氣憨直得有點兒固執,但相識了這麽多年,他在她麵前也很少講究這些細節,今天他一反常態,說明他真的感覺到了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危機,開始緊張了。施沁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向服務員招招手,隨便點了幾個菜,吩咐快點兒上。
  “不著急,我也沒餓。”顏楓用手支著頭,目光越過施沁看著那條鋪著紅地毯的通道說,“你知道你從那兒走來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想什麽?”施沁覺得他真的變了,變得滿懷心事起來。
  “我想起五年前你也是這麽走過來,我也是這麽坐著,看著你慢慢走近,我看見你在微笑,我也在笑,我覺得我真的很幸福……”他的嘴角露著笑容,目光停在她的臉上,“你說要是時光能倒流多好!”
  “唉,時光又怎麽能倒流呢?過去的畢竟是過去了,再美好也不會回來。”施沁知道顏楓話裏的含義,但她心有所感,無法掩飾自己的感情。又或者她的潛意識裏是要告訴顏楓,她的心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心了。
  “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傷感?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顏楓握著她的手,輕輕撫弄著,“以前是我的錯,我不該隻顧著工作,沒顧及你的感受,但以後不會了,我很清楚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不,我沒生氣。”施沁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低下頭,心亂如麻:他這麽愛我,為什麽我的心卻無法回來?我太放縱自己的心了!眼前這個飽含深情的真誠的男人,對我的愛如此之深,我怎麽能忍心傷害他?
  五年時光,縱使歲月磨滅了她對他的愛,但怎能磨滅她對他的情?仿如對親人般的情,對於親人,她隻想去嗬護,永遠不想去傷害。可是現實……她想無論她選擇誰,她都會痛苦,選擇姚笑她要受良心的責備,選擇顏楓她要忍受相思的煎熬。
  服務員把菜端上來,顏楓不住地往她碗裏夾菜,“這是你喜歡吃的,多吃點。”她看著他殷勤地為她夾菜,心裏卻想起了姚笑為她夾菜的情形。在黃山的時候,姚笑是不給她夾菜的,到了嘉興,他才漸漸開始給她夾菜,他曾經說過,他極少給女孩子夾菜,自己愛吃什麽就吃,沒必要把她們慣壞了。可是到後來,施沁發現他越來越喜歡給她夾菜,桌子上好吃的好看的,他都往她碗裏夾,嘴裏總說:“這個好吃,吃多點,我要把你養得胖胖的,那會更可愛。”
  施沁想到這裏,不禁“哧”地一聲笑了。
  “笑什麽?”顏楓莫名奇妙地問。
  “沒什麽,剛才我看見前麵那個男的踩了那個女的一腳,那個女的瞪了那個男的一眼,那個男的低著頭走開了。”施沁隨口撒了一個謊,剛才她還在心亂如麻,此時卻清晰地知道,無論她對顏楓如何愧疚,但自己心裏時刻念念不忘的隻有姚笑一個。

  又見流星飛逝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姚笑和施沁結伴遊梅園。因為還沒到最佳觀賞時節,偌大的園子裏遊人廖廖。
  姚笑和施沁穿過誦豳堂,隻見在翠柏叢中,隱現著八角長亭,前立石刻“招鶴”兩字,亭名與杭州孤山的放鶴亭呼應。
  “歇歇,我要抽支煙。”姚笑拉著施沁在招鶴亭裏坐下,他抽出一支煙來點燃,忽然朝她噴了一口煙,把她嗆得咳嗽起來,他笑著把她攬在懷裏,“老走不累的小鐵人,怎麽倒給一口煙給薰壞了?”
  施沁捂著鼻子說:“抽煙百害而無一利,你就不能把它戒了嗎?”
  “我覺得抽煙有好處,抽了以後渾身充滿力量。”他忽然湊近她的耳朵說,“你沒發現每次我和你完做愛後都要抽一支煙嗎?那就是在補充力量,準備下一輪的衝擊。”
  施沁羞得伸手推開他,紅著臉說:“謬論!書上說抽煙會導致精子畸形,你這樣我可不敢和你要孩子。”
  姚笑哈哈笑起來,“我的不會,不抽它們遊不動,會睡著。”
  “你……”施沁也忍不住笑了,“你不該叫姚笑,你該叫胡說!”
  “我叫胡說,那以後咱們的孩子不也得姓胡?”姚笑將臉湊近施沁,笑嘻嘻地說。
  “哼,”施沁將頭一扭,側過臉去,“你不戒煙,我才不跟你生呢。”
  姚笑把她攔腰摟住,“你不跟我生,你想跟誰生?”
  他邊說邊往施沁的脖子裏吹氣,把她癢得直笑,“你不戒,我就是不生。”
  “好,我現在就戒,你現在就和我生嗎?”
  “現在?”施沁忽然想起自己的例假還沒來,她不禁皺起眉頭說,“現在就算有了,也生不出來了。”
  姚笑吻了吻她的臉,然後用自己的臉貼著她的臉,柔聲說:“親親,別難過,我們以後再生,你要我戒煙,我就戒,即使一時三刻戒不了,我也會盡量少抽,雖然抽了十幾年了,但我相信我能戒掉。”
  施沁“嗯”了一聲,在嘉興的時候,他曾讓她別勸他戒煙,他說他身邊所有的女人都勸過他戒煙,但他自己不想戒,所以誰勸也沒用。現在他自己說要戒煙,看來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兩人站起來,繼續往前走,招鶴亭的北麵是小羅浮,地上聳立著一塊巨石,正麵鐫“小羅浮”三字,背刊老梅一枝,題額“疏影暗香”。
  姚笑指著那題額問:“考考你,知道疏影暗香的出處嗎?”
  施沁小嘴一撇,“這也叫考?不就是林和靖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嘛!”
  “施沁!”忽然有人叫她,施沁一愣,隻見一個人從巨石後探出頭來,正對著她笑。
  “季凡!”施沁瞪圓了眼睛,她發夢也不會想到還會在這裏見到季凡。
  季凡從石後轉出來,手裏還牽著一個女孩子。“太巧了,沒想到我們還會碰到,而且還是在這裏。”
  “是啊,這個世界真的很小。”施沁笑吟吟地看著他身邊的女孩子,她發現自己對季凡已完全沒有了當初那種朦朧的好感,她覺得他隻是她一個久別重逢的好朋友,見到他身邊有一個女孩子,她心裏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這位一定是你的先生了。”季凡看著姚笑,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施沁的朋友,叫季凡。”
  “你好,我叫姚笑。”姚笑看了一眼施沁,然後微笑著和季凡握了握手。
  施沁有點兒發窘,但季凡不認識顏楓,將錯就錯吧。“這位是你女朋友?”她笑著看著季凡身邊的女孩子。
  季凡點點頭,“她叫童露,是我在南京認識的。”
  施沁朝童露微笑著點點頭,“你好,我叫施沁。”
  童露小鳥依人般倚在季凡的身旁,對施沁的問候她隻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沒有出聲。
  施沁並不以為意,繼續笑著說:“季凡,你的眼光真不錯,找了這麽漂亮的女朋友。”
  “哪裏,你先生才是一表人才呢。你們這麽恩愛,真讓人羨慕。”他見姚笑一直拉著施沁的手,以為施沁當初所說的苦惱已經煙消雲散,兩夫妻又和好了。
  施沁抿嘴一笑,“你們才真正恩愛呢,你看,說了這麽久的話,你女朋友就一直靠在你身上沒離開過。”
  童露不好意思,猛地站直了身子。
  姚笑忽然笑起來,“別老站著說客套話了,咱們找個地方坐坐,讓你們敘敘舊。”
  “不了,”季凡搖搖頭說,“今天我們還有事,正準備出了園就趕車回南京,下次吧。”
  “哦,有事我們就不耽誤你了,你快走吧。”施沁說,“下次回來,記得打電話給我。”
  “一定,兩位,再見了。”季凡說完,牽著童露匆匆走了。
  姚笑看著他的背影說:“這個人也曾經喜歡過你?”
  施沁一愣,“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會不知道?像我這樣的情場老手,有什麽看不出來?”姚笑笑著說,“他的眼睛裏還留有對你的愛戀,你難道沒看出來?”
  “胡說。”施沁橫了他一眼,“我可沒那麽自大,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更何況他現在有了那麽要好的女朋友,他對我絕不會還有什麽愛戀,我當他是好朋友,他也隻會當我是好朋友。”
  “曾經滄海難為水啊,你不信就算了。”姚笑忽然笑著說,“你別以為我在吃醋,越多男人喜歡你我越高興。”
  “可是越多女人喜歡你我越不高興!”施沁看著他說,“你這個人,總不能讓我放心。”
  “可是我對你很放心,你喜歡和什麽男人出去玩都行。”
  施沁笑了,“你就這麽自信?”
  “當然,”姚笑一把摟著她的腰,“誰能有我這麽好?”

  第二場風波
  在醫院化驗室的走廊裏,姚笑和施沁焦急地等待著,十幾分種後,尿樣化驗結果出來了,呈陽性!施沁真的懷孕了。
  在婦科診室裏,醫生對施沁說:“為什麽不生?頭一胎打掉不僅傷身體,休息不好的話,還可能影響到以後的生育。”
  施沁搖搖頭說:“我前段時間感冒發燒,打了吊針,又吃了很多藥,我怕對胎兒有影響。”
  “唉……”醫生歎了口氣,“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麽搞的,不想要就避嘛,不避有了又不注意身體,還得了感冒,你肯定沒有計劃生育。”
  施沁滿臉通紅,沒有作聲。
  開了無痛流產手術單,交了錢,姚笑陪著施沁到手術室去。施沁躺在床上的時候,看著那些亮晃晃的手術器具,雖說是無痛,但心裏還是忍不住害怕。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躺在手術台上,竟是因為懷了情人的孩子,這種事她隻是在報紙上看過,現實中她連聽都沒聽過。她又想起了腹中的這顆小小的生命種子,是她和姚笑的結合見證,她卻要讓人來把他連根拔起。她想著想著,不禁有淚水流出,但很快她就失去了知覺。
  從手術室裏出來後,姚笑扶著她回了他所住的賓館,休息了一會兒後,麻藥漸漸散去,痛覺慢慢潛來。施沁咬著牙,忍受著一陣陣襲來的痛楚。姚笑拿來水和藥,讓她吃下了,然後握著她的手,內疚地說:“都是我不好,害你受這樣的苦。”
  施沁搖搖頭,“不怪你,其實都是我不好,我要不是感冒,也不用打掉,那也是你的孩子。”
  姚笑拿起她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摩擦著,“別難過,我們還可以生,其實生孩子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沒了一個可以另外懷一個。”
  施沁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姚笑買了盒飯回來,坐在床前要喂她吃。施沁說:“我可以自己吃,不用喂。”說著伸手來端飯盒,姚笑不讓,“我喜歡喂你吃。”施沁沒辦法,隻得由他。心愛的人喂飯給自己吃,這種滋味施沁還是第一次嚐到,她完全沉浸於那種互相默默相視的的甜蜜中,她覺得連疼痛都減輕了些。
  天色黑下去後,路燈亮了起來,她想她該回去了,上午出來的時候,她和顏楓說要到同學家玩,今天不用等她吃飯。飯可以在外麵吃,但睡覺肯定不能在外麵睡。
  施沁強忍著疼痛坐起來,“我該回去了,要不他又要胡思亂想了。”
  姚笑摟著她的肩膀說:“再多呆一會兒,你剛剛吃了藥,等藥力發揮作用了,疼痛或許就會減輕一點兒。”
  施沁想想也有道理,又躺下來睡了一會兒。
  “我真的該回去了。”施沁看看手表,已是十點多了,“再不回去,他真的要懷疑了。”
  姚笑堅持要送施沁回去,他說即使會被顏楓發現,他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回去。施沁拗不過他,而且身上又疼痛無比,隻有軟軟地靠在他溫暖的懷裏,她才覺得好一些。坐在的士裏,顏楓打來了電話,問施沁什麽時候回來,施沁說就回來,正在車上。
  的士開到施沁的樓下,顏楓竟然就站在樓下,施沁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她想不讓姚笑下車,但的士一停,顏楓就笑著走了過來。施沁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姚笑卻下了車,拉開車門,請施沁下車,隻是沒有伸手去攙扶她。
  顏楓的臉色立即陰鬱起來,施沁忍著疼痛、硬著頭皮向姚笑介紹說:“這是我愛人顏楓。”又指著姚笑對臉色鐵青的顏楓說:“這是我的朋友姚笑。”說這兩句話時,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做惡夢一樣,這種情形在她想來,隻有在夢中才會發生,怎麽會在現實中發生呢?
  姚笑很大方地向顏楓伸出了手,微笑著說:“你好。”
  顏楓站在那裏,隔了一會兒,才勉強伸出手來和姚笑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就極端厭惡地縮了回去。
  姚笑繼而笑著說:“今天我們幾個朋友在一起玩,見天黑了,我就自我推薦做一回護花使者,送施沁回來,我想你不會介意吧?”
  顏楓冷冷地說:“謝謝了。”
  “不用謝,朋友嘛,應該的。”姚笑轉身對施沁說,“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走到的士旁,姚笑又回過頭來說:“顏先生,你娶了個好老婆,我很羨慕你。”
  施沁在心裏暗暗叫苦,這個姚笑,已經夠亂了,他好像還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上樓梯時,施沁和顏楓一直沉默著,施沁腹部的疼痛在上樓梯時顯得特別劇烈。她緊緊地咬著牙,忍受著肉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山雨欲來的壓力。
  顏楓大概是氣昏了頭了,他並沒有發現施沁身體的異樣。
  “你說,那個是誰?”顏楓坐在沙發上,因為激動,他聲音變得很嘶啞。
  “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我怎麽沒見過?”
  “他是來我們單位指導上新項目的。”
  “來了多久了?”
  “以前來過一個月,這次剛來了一個星期。”
  “你今天一直和他呆在一起?”
  “是,還有其它的朋友。”
  “其它什麽朋友?我打電話給他。”
  施沁做事一向很小心,她也知道顏楓心裏已經起了疑心,所以今天去醫院之前,施沁給她最好的同學柳程打了電話,讓她幫自己圓謊,在這個世上,也就隻有柳程知道她和姚笑的事,但施沁並沒告訴她懷孕的事。所以此時施沁不慌不忙地說了柳程的電話,柳程顏楓也認識,他真的打電話去問。放下電話後,顏楓的臉色緩和了一點,“這個姚笑和你很熟嗎?為什麽會和你們一起玩?”
  “米處長把他分到了我的辦公室,我們自然熟一點兒。他在無錫人生地不熟,也就認識我們辦公室裏的幾個人,所以我出去玩,有時也會叫上他,畢竟是同一個辦公室的。”
  “上次給你發短信的那個人是不是他?”顏楓果然還對那條短信耿耿於懷。
  “當然不是,他是河南人,發短信那個是江西人。”施沁覺得再這樣被他審下去,說不定真會被他問出什麽破綻來,她瞪起眼睛說:“我怎麽老覺得你在審問我!你又不相信我了?”
  “不是,”顏楓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總覺得你近來怪怪的,但怪在哪裏我又說不出來。還有那個姚笑,他對我來說是一種潛在的威脅,你和他在一個辦公室裏呆久了,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會喜歡上他。”
  施沁故作惱怒,“你以為我會這麽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嗎?”
  “不是,你的脾氣我知道,但他是個特別的人,為了我們家庭的幸福,我希望你以後還是少些和他接觸。”
  “我和他在一個辦公室裏,怎麽能不接觸?你別多心了。”
  “工作上沒辦法避免,但平時你就不要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施沁沒想到顏楓竟有如此敏銳的感覺,不過可能也是因為姚笑太特別,她想再爭執不去也沒什麽意思,況且她的腹部還在一陣一陣地痛,就隨口應著說:“好吧,我以後盡量不搭理他。”
  “你肚子疼嗎?為什麽老按著肚子?”顏楓還是看出她的異常來了。
  “不是,是來例假了。”
  顏楓平時也不怎麽留意她這種特殊的日子,所以也不以為意。
  這天晚上,施沁在日記本裏寫道:今天是第223天,我打掉了我和姚笑的孩了。本以為上天要讓我結束這緣份,誰知又把整個姚笑送到了我跟前。今天顏楓見到了姚笑,顏楓更加懷疑了,但他依然沒有深究,或者他根本不願知道事實,又或者他太相信我了,太愛我了。而這更增加了我的愧疚,如果真有一天我要離開他,我該怎麽麵對他?
  第二天是星期天,施沁在家休息,腹部已經不怎麽痛了,醫生說過到了第二天一般就不痛了。姚笑發短信約了她上QQ,一上來他就問:“他昨天沒有難為你吧?”
  “問了一些問題,都被我掩飾過去了。”
  “哦,看來你撒謊的本領還挺高啊。”
  “沒辦法,都是被你逼出來的。”
  “你今天的身體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還好,已經不怎麽痛了。”
  “唉……近在咫尺,還明知道你不舒服,我都不能去看你陪你,真是痛苦啊。”
  “明天就可以見著了,何必痛苦。好了,我回床上躺一會兒,我下了。”
  星期一上班的時候,施沁推說扭到腳,不再參加舞蹈排練,她知道這個時候要休息,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分手
  顏楓又出差了,施沁和姚笑終於過上了幾天舒心的日子。和在嘉興時一樣,兩人吃過晚飯後,牽著手一起去散步,不過施沁害怕碰到熟人,盡挑那些偏僻的地方走。
  這一天晚上,施沁和姚笑吃完飯後,發現她的手機沒電了,另一塊電池放在了家裏。她想顏楓每天都要給她發短信或打電話,如果沒見她回音,他一定會懷疑。她和姚笑說要回家拿電池。
  姚笑說:“我和你一塊兒去,拿了以後咱們去看電影。”
  施沁想了想說:“那你不能牽我的手,這樣就算被鄰居看見了,他們也不能說什麽。”
  “你這麽害怕嗎?遲早都會有這麽一天的。”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還不想讓別人知道。”
  姚笑歎了口氣,“好吧,不牽就不牽。”他仰起頭,“真懷念在嘉興的日子啊,什麽時候我們才能無牽無掛地在一起呢?”
  施沁沒說話,心想無論將來如何,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到無牽無掛了。
  來到施沁的樓下,姚笑說:“我不上去了,免得你又怕被你鄰居看見。”
  施沁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他,“幫我拿著,我很快就下來。”說完轉身就跑上樓。
  她住八樓,爬上去還真要費一點兒時間,開了門,找到那塊已經充好電的電池,她本想連充電器一起拿,但想著顏楓明天晚上就回來了,她不可能再和姚笑住在賓館裏。
  施沁拿了電池,急急忙忙地跑下樓,她推開樓下的防盜門時,驚得眼睛都直了,她竟看見了顏楓,他正站在姚笑的跟前!她的腦袋嗡嗡直響,一時根本想不到該怎麽辦。
  施沁呆立在原地,姚笑卻走了過來,把手機遞給她,“物歸原主,下次別走得那麽急,連手機都忘在辦公室裏了。不過我聲明,我絕沒有看過手機裏的信息。”
  “噢……”施沁猛地回過神來,伸手接過手機,“謝謝你,我越來越沒記性了。”然後她故作驚訝地朝顏楓說:“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晚上才回嗎?”
  顏楓臉上毫無表情,“我的事辦完了,早點回來不行嗎?”
  “你說哪裏去了?誰說不行了?”施沁說這話時聲音無力得像個氣若遊絲的病人,她真恨不得有個洞可以鑽進去。當夢魘再次變成現實,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了。
  顏楓忽然走到施沁跟前,伸手把她摟住,笑著低聲說:“我想你了,才會早點回來。你想我了嗎?”
  施沁被顏楓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弄得不知所措,姚笑還站在旁邊,顏楓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她掙紮了一下,卻被顏楓摟得更緊。哦,姚笑,不知道他此時有多痛苦……施沁的心顫抖得像秋風裏的枯葉。
  “你們忙,我……走了。”施沁耳邊傳來姚笑顫抖的聲音。
  “哦,那不送了,下回有空來坐。”顏楓的聲音仿佛漫不經心,又仿佛洋洋得意。
  施沁用力一掙,掙脫顏楓的懷抱,她抬起頭來,看見姚笑正轉身離去,他忽然又回過頭來,她看見了他的眼睛,盛滿傷痛的眼睛……忽然她臉上一熱,顏楓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姚笑猛地掉過頭去,逃也似地消失在黑暗裏。施沁的心如被針刺般猛然縮緊,疼得她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怎麽,看夠了嗎?看夠就上去吧。”顏楓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冰冷,和剛才判若兩人。
  施沁默默地轉過身來,摸出鎖匙打開防盜門,邁著兩條似乎不屬於自己的腿慢慢地往樓上走。顏楓也不理她,自己蹭蹭地往上走。
  回到家裏,顏楓陰沉著臉躺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施沁把他行李包裏的衣服拿出來洗了。雖然顏楓把姚笑傷得體無完膚,但她卻恨他不起來,她此時最恨的是她自己,她讓兩個男人都在承受錐心的痛苦。她不停地問自己:我是不是個壞女人?為什麽我會帶給別人這麽多痛苦?
  整整一個晚上,顏楓也沒有和她說話。她也沒有說話,她知道現在說什麽都難以消除顏楓的疑心,反而會越描越黑。
  夜裏她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忽然她聽到顏楓嗚嗚地哭起來,她嚇了一跳,翻過身來想看看他,忽然覺得他的手肘輕輕地碰在她的臉上,她睜開眼睛一看,見顏楓正用手背在擦眼淚,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忽然哭聲嘎然而止,他翻了一個身,顯然是從夢中驚醒了。
  施沁的喉嚨猛地哽住了,內疚與憐惜在心裏如洪水般泛濫,淹沒了日夜停留在她心底的姚笑的身影,這一刻她眼裏和心裏隻有顏楓。他在夢裏尚且如此悲傷,他清醒的時候心裏該是多痛苦啊!施沁啊施沁,你怎麽能一味地放縱自己,而不顧這個與你相處了五年、深深地愛著你、無微不至地關懷著你的男人的感受!他是無辜的,為什麽你要他承受這麽多痛苦?!不,我不能這樣!我不能再傷害他!與其這樣大家痛苦,不如早作了斷。
  她在黑暗中盯著顏楓那張熟悉的臉,淚如雨下。她咬著牙緊緊地握著拳頭,仿佛一鬆開,她的決心就會溜走。她積聚了全身的力量,擅抖著對自己說:明天,我就和姚笑說!
  第二天上班,施沁一眼也不看姚笑,她怕一接觸他的目光,她的決心就會消失。姚笑也沒有說話,她知道昨晚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每當她想到要在他傷痛的心上再狠狠地撒把鹽時,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痛得她全身發抖。
  下午下班,姚笑在經過她身邊時低聲說:“今晚八點我在老地方等你。”施沁點點頭,她想就在晚上對他說吧,長痛不如短痛!
  姚笑所說的老地方就是他和她這段時間常去的一個比較偏僻而幽靜的咖啡廳。
  晚上施沁提早了十分鍾到,她想好好看看這個曾給她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也許她以後都不會再來這裏,她知道自己無法承受觸景生情的傷感。
  在輕柔的吉它聲中,施沁轉過大廳中央那個巨大的金魚缸,她驀然發現姚笑已經坐在靠角落的那張桌子旁。昏黃的燈光映著他沉靜的臉,他仿佛在出神,直至施沁走到他身旁,他才猛地抬起頭來,詫異地問:“今天這麽早?”
  “是,吃完飯就來了。”施沁輕聲回答,“你怎麽也這麽早?”
  姚笑一把抓著她的手,“我什麽事都不想做了,隻想見你,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他的表情狂熱之中有掩飾不住的痛苦。
  施沁的手被他抓得隱隱生痛,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我真的受不了了!你離開他吧!我不要再看見你在他懷裏!不要再想起你和他在一個房間!不要……不要你再和他有任何關係!”他狂亂的表達著,聲音因激動而沙啞。
  施沁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為了她,這個風流倜儻、嬉笑無忌的男人竟如此痛苦!可她軟弱的心如何能承受兩份沉甸甸的愛?她隻能選擇其一。淚水模糊中,她真想說:好,我永遠不再離開你。可是顏楓在夢裏悲傷地擦著眼淚的情景固執地占據著她的腦海,那就像一堵堅固的牆,把她和姚笑隔開,她沒有力氣去打破這堵牆,因為她知道這牆就是顏楓的心,打破了牆就是打碎了顏楓的心,他的心死了,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愛情。而姚笑不同,她不愛他,還有很多女人愛他,他在不久後也會愛上別人,他的將來根本不用她來操心。
  “你在想什麽?”姚笑將她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嘴邊吻了一下。
  “沒……”施沁搖搖頭,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搖落。
  “別哭,哭得我心都碎了。”姚笑伸手幫她擦眼淚,“我是不是又在逼你了?”
  施沁側過頭避開他的手,咬著牙說:“我們……分手吧。”
  姚笑的手猛地在空中停住了,“你……你開什麽玩笑?!”
  “我們分手吧,我們不會有好結果。”施沁的眼睛被淚水模糊得什麽都看不清,但她依然側著臉,不敢讓姚笑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怕理智再一次在感情麵前退縮。
  “為什麽?”姚笑猛地把她雙肩扭過去,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兩行清淚從他臉上悄然滑落。
  施沁的心痛得讓她無法言語,她闔上眼睛,淚水汩汩而出。啊,為什麽?為什麽這個世上要有如此多的悲傷?
  “如果說不是緣份把我捉弄,想到你我就不會那麽心痛……”咖啡廳裏的音樂不知何時換了,刀郎蒼涼的聲音不住在耳邊縈繞。
  兩人沉默著,隻有眼淚在各人的臉上不住地流。
  “你舍不得離開他?”也不知過了多久,姚笑忽啞著聲音問。
  施沁點點頭。
  “你不會後悔?”
  施沁猶豫了一下,雖然眼淚如雨般掉下來,但她還是點點頭。
  “好……好!”姚笑咬著嘴唇,聲音變調得像是另一個人的,“我祝你和他白頭偕老!”說完他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砰”地一聲,他的腿重重地撞在桌子上,但他似乎並不感覺到痛,腳下絲毫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施沁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在視野裏消失,她覺得她的靈魂也跟著他去了,剩下的隻是一副空蕩蕩的軀殼……

  埋葬不掉的思念
  施沁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裏的,兩條腿像是假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顏楓見了她,詫異地問:“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他本來一整天都沒和她說話,現在大概是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
  施沁見了他,就像見了親人一樣,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放聲痛哭。
  顏楓慌了手腳,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隔了好了一會兒,才輕拍著她的後背說:“別哭,發生了什麽事?”
  施沁不回答,依然伏著頭不停地哭,他胸前的衣服被她的眼淚打濕了一大片,他也不再問,隻是摟著她的肩,任由她盡情地哭。
  過了好一會兒,施沁才漸漸停止哭泣,她擦幹眼淚,抬起紅腫的雙眼,見顏楓一臉的疑惑,她想告訴他以後她不會再和姚笑見麵,他也不用再擔心。但話到嘴邊她又忍住了,理智告訴她這樣說隻會畫蛇添足,會讓顏楓心裏原來那條模糊的刺變得清晰起來,縱使將來事過境遷,這條清晰的刺還是會留在他心裏,感情的東西有時不必說得太清楚,隻要以後全心全意地對他好,他自然會感覺到她的變化。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顏楓還在窮追不舍。
  “沒事,”施沁搖搖頭,輕聲說,“你別再問好嗎?”
  顏楓猶豫了一下,“好,不問,隻要你真的沒事。”他似乎已經隱隱猜到了。
  “我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施沁抬起頭來看著他說。
  “那就好,很晚了,洗個臉睡吧。”
  施沁洗了臉,打開她的日記本,強忍著心裏的傷痛寫道:今天是第262天,我選擇了和姚笑分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裏,我的心痛得失去了知覺。這一生我都無法將他忘記,這一生我也不會再有如此熱烈的愛情。我知道以後顏楓一定會對我很好,雖然生活又會回複死水般的平靜,我的心也不會再產生漣漪,但我的良心得到了安寧。我不會再傷害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會再為我而痛苦,雖然姚笑現在很痛苦,但很快就會過去,根本用不著我擔心。我現在要做的是將自己所有的痛苦深深埋藏,不再讓它泛濫,盡量對顏楓好一點兒,這段時間我帶給他的痛苦太多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雖然施沁整夜都在失眠,但她還是早早起了床,到市場去買了新鮮的豬肉,煮了顏楓最愛吃的白果瘦肉粥。她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用心地為他煮過早餐了,記起來的隻是幾年前在他病著的時候她才偶爾煮過。近來顏楓刻意討好她,反而是他起來煮早餐的時候多。
  陽光照在餐桌上,也照在顏楓的臉上。他剛起來時見施沁為他煮好了早餐,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現在他坐在桌子旁默默地吃著稍嫌鹹了點的白果瘦肉粥,他的眼圈漸漸有點發紅。這種久違的溫馨來得太突然了,他無法控製內心的激動。
  接下來,施沁一刻也沒讓自己閑著,買菜、做飯、拖地、擦桌子,甚至連被子她都拆來洗了。
  星期天顏楓見她又在拖地,詫異地說:“你昨天已經拖過了,今天怎麽又拖?”
  “啊?哦……”施沁頭也不抬,手裏拿著拖把來回地拖著幹淨的地板,“我很久沒拖了,拖多一遍,會幹淨一點。”其實她是害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想起姚笑,就會忍不住流淚。
  但無論她多麽不想停下來,黑夜還是會來臨,思念還是會潛來。也無論她多努力地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她還是要因思念而失眠,白天忍著沒有流出來的眼淚,在漫漫長夜裏就像春天的細雨下個不停。無論她多麽不願意承認,她也騙不了自己的心,她的心渴望見到姚笑,哪怕隻是一眼。明天,明天上班就可以見到他了,她既渴望又害怕,心裏亂得就像那“一川煙草,滿城思緒,梅子黃時雨。”
  星期一上班,施沁早早到辦公室開了門,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開了電腦,手裏拿著鼠標亂按,耳朵卻緊張地豎起來,聽著走廊的腳步聲。上班的人陸續來了,走廊裏的腳步聲此起彼伏,但都沒有往她辦公室走來的聲音。走廊裏腳步聲漸漸停止,她看看手表,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姚笑平時極少遲到,他今天怎麽還沒來?她有點兒坐不住了,站起來踱了幾步,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他來。
  忽然有腳步聲響起,好像是往這邊走來,施沁的心不禁“砰砰”亂跳,她急忙坐回自己的位置,手拿鼠標,眼睛看著電腦屏幕。腳步聲越來越響,施沁聽著他一直走進她的辦公室,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施沁姐。”那人停住腳步叫了她一聲。
  施沁的心猛地一沉,側過頭來,隻見祝霖插著雙手站在跟前。她一下子失望得想哭,她看著祝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施沁姐,姚大哥今天去廣州了,他讓我來告訴你一聲,不用等他來上班了。”
  “什麽?”仿佛晴天霹靂,施沁一下子被擊懵了,她的聲音尖得嚇了祝霖一跳。
  “嘩,你怎麽那麽大反應?”祝霖詫異地說,“姚大哥去廣州了,那邊有家公司也要進我們公司的儀器,他去那邊做指導。”
  “他……還回來嗎?”施沁的聲音帶著哭腔。
  祝霖奇怪地看著她,搖搖頭說:“不知道,他說可能不回來了,廣州那邊……”
  祝霖下麵究竟在說什麽她再也沒聽見,她隻聽見那句“他說可能不回來了”,她的心直沉下去,就像掉進了萬丈深淵,眼前一陣發黑,淚水洶湧而出。有個聲音不停地在耳邊說:他走了,他再也不回來了……
  “不,不要走!”施沁猛地抬起頭來,“他什麽時候走?”
  “今天九點鍾的飛機,現在應該到機場了。”
  施沁猛地站起來,拿起手提包就走。
  祝霖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歎了口氣,“唉,又一個癡情的女人。”

  今生隻為情癡
  施沁坐在的士裏,擅抖著手撥了姚笑的手機,手機那頭卻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你撥打的手機已關機,請稍後再撥……”怎麽會這樣?莫非他已經鐵了心要走?我傷透了他的心,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施沁慌亂地想著,看看手表,已是八點二十分,他會不會已經登機?如果坐在了飛機裏,手機又不開,那可能真是永無相見之日了。她越想越慌,不住地催促司機開快點兒。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隻要他留下來,無論發生什麽,我再也不離開他!她再也記不起什麽是理智什麽是感情,她隻知道一旦他離開,她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到了飛機場,已是八點四十分,施沁衝到辦理登機手續處,見公告牌上寫著九點起飛到廣州的飛機停止辦理登機手續。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重新撥了姚笑的手機,還是關機。她一下子沒了力氣,全身軟得連站都站不穩,她側身倚在旁邊的牆上,嗚嗚地哭起來。機場裏來來往往的人都往她身上看,但她根本就不再顧及這些,失去了姚笑,就失去了生活的意義,她覺得她什麽都沒有了,甚至連她的生命都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為什麽哭?”一雙堅實的手臂忽然從背後將她輕輕摟住。她猛地掉轉頭,一雙熟悉的清澈的眼睛正含著笑看著她的眼睛……是夢耶?是幻耶?他低下頭,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從他唇上傳來的灼熱把她從恍惚中驚醒,不,不是夢,他就在她麵前!她轉身撲入他懷裏,雙手死死纏著他的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姚笑雙手緊緊地抱著她,伏下頭來將臉貼在她的臉上,他的臉沾滿了她的淚水,她感覺到有淚從他臉上滴下,但已分不清那是誰的淚。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姚笑在她耳邊輕聲說。
  “嗯。”施沁用力地點點頭,複又將頭伏在他懷裏。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站在機場的角落裏,身邊人來人往,但於他和她來說,全世界就隻剩下對方一個。
  不知過了多久,姚笑說:“寶貝,坐一下好嗎?我快站不住了。”
  施沁笑起來,“我還沒累呢,你倒累了!”邊說邊拉著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誰能跟你比?走一天也不累的小鐵人,我當然要甘拜下風囉。”姚笑笑著說。
  “你為什麽不開手機?”
  “我的手機沒電了,自從那天晚上和你分手後,我就什麽也沒做,哪裏還記得充電?”
  施沁心裏一酸,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握著他的手問:“你沒上飛機?”
  “本來想上的,”姚笑說,“但到了辦登機手續的時候,我又猶豫了,雖然我恨你的絕情,但卻狠不下心來忘了你。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忘了我,說不定也正在後悔,我問自己應不應該再給你一次機會,或者說是給自己一次等你回心轉意的機會,當時我的心理很矛盾,對你愛恨交加,而且不知道你會不會再來找我。但我終於騙不了自己的心,我最愛的人是你,我無法逃避。我決定留下來,與其說是給你一次機會,不如說是給我自己一次機會。當我去辦完退票手續後,我發現你在大廳裏哭……”他伸手將她攬入懷裏,輕聲說:“知道嗎?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施沁心裏激動,仰起臉來吻他的嘴唇。他猛地抱緊她,熱烈地回吻著她,他的舌頭挑逗著她的舌頭。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再次襲來,她全身酥軟地貼在他身上……
  姚笑忽然一把把她拉起來,“走,咱們在附近找個旅館。”
  施沁滿臉通紅,“還是回你原來住的賓館吧。”
  “不行,”姚笑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那太遠,我等不及了。”
  “別鬧了!”施沁笑著伸手推開他,“打的用不了多久。”
  “好,聽你的。”姚笑笑著重新把她的腰摟住,“咱們兩情相悅,也要你高興塞。”
  這一天,施沁在她的日記裏寫道:今天是第265天,我和姚笑分手兩天後,又和好了。當我以為他已經走了的時候,我的心也跟著死去……那種痛苦我寧願死了,也不要再承受第二次。我再也不離開他,縱使我的良心永世不得安寧,縱使我被所有的人唾罵。隻是顏楓……唉,顏楓,我該怎麽麵對他?
  有姚笑陪伴的日子充滿了歡樂,也充滿了危機。姚笑沒有再提起讓施沁離開顏楓的事,但有時會在無意間流露出他內心的痛苦,他常常問施沁:“你要讓我等到什麽時候?”施沁總是說:“你要給我多一點兒時間,我也要給顏楓多一點兒適應的時間,太突然了他會受不了。”
  雖然施沁無法離開姚笑,但真要她為此而離開顏楓,她還下不了這個決心,最大的原因當然是她不願意赤裸裸地傷害顏楓,還有姚笑曾經有過的一大堆女朋友,也讓她感到很危險。她曾經對他說:“我總覺得自己在背著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你哪一天忍不住,就炸了。”
  姚笑聽了隻是笑,“我從來不承諾什麽,但我告訴你,再花的人也有他心愛的人。如果你嫁給我,我知道我該負什麽責任,我不會讓你後悔。”
  施沁倒吸一口冷氣,從來沒有承諾的男人,怎麽可以靠得住?
  施沁在她的日記裏寫道:今天是第270天,我知道姚笑很愛我,但對於一個風流成性的男人來說,要他為了我而永遠改掉他那幾乎是與生俱來的風流本色,我覺得好像是癡人說夢。我越來越擔心,如果我選擇了他,以後我要整日提心吊膽。對於我來說,夫妻之間的互相忠貞很重要,而顏楓可以做到這一點,雖然他不能給予我姚笑予我的快樂。
  顏楓這幾天雖然察覺施沁又開始有點兒心不在焉,但他依然對她很好,每天堅持陪她散步。一個晚上,顏楓拉著施沁的手正在街上散步,忽然迎麵走來一個人,他驚訝地叫了聲:“施沁!”施沁看了那人一眼,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原來那人竟是季凡!
  “他,他……”季凡看著顏楓,臉上驚異之色並不比施沁少。
  “他是我先生。”施沁一邊說一邊拚命地朝季凡眨眼。
  季凡愣住了,直到顏楓將手伸到他的麵前,對他說:“你好,我叫顏楓,你是施沁的朋友吧?”他才像從夢中驚醒一樣,急忙伸手握著顏楓的手,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好,我叫季凡。”
  “你們很久沒見過了吧?”顏楓笑著說,“剛才你們碰見的時候,好像很驚訝似的。”
  “是,差不多有一年沒見過麵了,沒想到這麽巧在這兒碰到。”季凡邊說邊看著施沁。
  施沁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幸虧路燈昏暗,才遮蓋了她的窘態。
  第二天晚上,施沁約了季凡,她覺得既然他已經知道,就索性全部告訴他算了,反正憋在心裏她也很難受。
  “你是不是要告訴我真相?”季凡一見麵就說,“其實如果你不願意說,你不必對我交待什麽,我會當作什麽也不知道。”
  “不,我想告訴你,還想聽聽你的意見。”
  施沁將事情的經過簡略說了,當然,她省略了很多她羞於啟齒的事情。
  季凡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說:“聽你語氣,你和姚笑在一起很快樂。”
  “是的,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像他那樣給我這麽多快樂,那是心靈的徹底放鬆。”施沁眯起眼睛,“和他在一起時,我覺得生活的每一秒都充滿了樂趣。”
  “你想過沒有,這樣極致的人,帶給你的快樂越多,說不定以後帶給你的傷害越深。”
  施沁幽幽地歎了口氣說:“我也害怕這個,但我更害怕去傷害顏楓,我和他五年的感情,他就像我最親的親人一樣,我根本狠不下心把真相告訴他。”
  “但是他可能已經發現你心裏有了另一個人,心裏正在痛苦。”
  “是,他已經察覺到了,但他絕對想不到我和姚笑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以為我隻是對姚笑有好感,所以他正在拚命地對我好,希望挽回我的心。”施沁垂下眼簾,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如果我把真相告訴他,無論他多麽愛我,他也會和我離婚。但我無法想像他怎麽去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我擔心他根本承受不了,會從此垮掉。”
  “是,男人有時候很脆弱,特別是麵對著他心愛的人的時候。”
  “我該怎麽辦?你能給點意見嗎?”施沁無助地看著季凡。
  季凡想了想說:“你對姚笑的是情愛,對顏楓的是情義,你對兩個人都有深深的情,但你需要在愛與義之間作出選擇。選擇愛本來天經地義,但這樣你要背負對顏楓的愧疚,還有可能要麵對姚笑的風流帶給你的傷害;如果選擇義,你會因為失去愛而痛不欲生,這種痛苦可能會讓你覺得生活毫無意義。”他看著施沁,長長地歎了口氣,“唉……沒人能幫得了你,還是你自己決定吧。”
  施沁出神地盯著桌子上那盞紅紅的小燈籠,良久良久才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想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思考。”
  “或許吧,”季凡說,“這是一種艱難的決擇。”
  施沁坐直身子,笑著說:“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謝謝你,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可以讓我傾訴了。”
  “應該說我很榮幸能做你的聽眾。”季凡手握茶杯,忽然笑著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當初你拒絕了我,為什麽後來又接受了姚笑?”
  施沁的臉刹時紅了,她想起姚笑形容季凡的那句話:他眼裏還留有對你的愛戀。
  “我不知道,也許他對於我來說,是一個不可抗拒的人。”慌亂中施沁如實回答。
  “哦,我明白了,謝謝你。”季凡話裏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無言的結局
  日子匆匆流逝,又過了將近一個星期。顏楓發現施沁近來越來越喜歡到外麵去玩,這六天中她有三天在外麵吃晚飯,吃完飯後每次都要玩到十一點多才回家;即使在家裏吃飯,她和他散步時也總是心不在焉。
  這一天晚上,施沁在家裏吃完飯後,對顏楓說今天晚上要和朋友去跳舞,不和顏楓散步了。顏楓點點頭,沒說什麽。
  施沁真的是去跳舞,隻不過是和姚笑一起跳。姚笑的舞跳得很好,所有的舞步他幾乎都會。施沁雖然懂很多種民族舞,但卻從來沒跳過交誼舞,在學校的時候曾有過培訓班,但參加的絕大多數是男生,為了吸引女生,培訓班對參加的女生免費,但施沁不願意被那些男生摟著腰,所以沒去學。
  現在姚笑摟著她的腰,很有耐心地教著她,她有舞蹈基礎,學起來並不困難。跳了一會兒,她就學會了一種舞步,和姚笑配合得還挺流暢。
  施沁邊跳邊問:“你以前教過很多人跳舞?”
  “徒子徒孫滿天下。”姚笑漫不經心地說。
  施沁又問:“那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學生?”
  “讓我想想,”姚笑皺起眉頭來作思考狀,“嗯,你雖然不錯,但還不算最好。”
  “那誰最好?”施沁有點兒不服氣。
  “一個和你一樣有舞蹈基礎的人,不過她自小就開始練跳舞了,不像你是半路出家。”
  “是蕭薇?”施沁記起姚笑曾說過蕭薇是學舞蹈出身的。
  “對,她的舞跳得真好。”姚笑忽然低下頭笑著說,“你不會吃醋吧?其實你已經跳得很好,隻是比她差一點點而已。”
  “我哪會那麽小氣?她是專業出身,我怎麽能跟她比!”
  姚笑扶在她腰旁的手忽然一用力,把她摟得貼在他胸前,小聲說:“寶貝,那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心裏隻有你一個,即使是從前對蕭薇,我也沒有這麽用心過。”
  “我知道。”施沁倚著他溫暖的胸膛,心裏充滿了幸福。
  從舞廳裏出來,正是月上中天的時候。
  姚笑說:“到我的房間去,我想親親你。”
  施沁說:“不行,跳了一身汗,我要回去洗澡換衣服,再說時間也不早了。”
  “那你現在讓我親親,”姚笑摟著她笑著說,“要不我睡不著。”
  施沁將臉湊過去,姚笑低頭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施沁見是公眾場合,怕被熟人看到,忙笑著推開他,轉身就跑,誰知卻撞在了一個人身上,施沁抬頭一看,真是比見了鬼還要恐懼,他竟是顏楓!
  顏楓雙眼像要噴出火來,他一把抓著施沁的手臂,“啪“地一聲,抬手打了她一耳光,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打她,這個他又敬又愛、又憐又惜的女人,這個四年前為了治好他的病而想盡一切辦法的女人,今天竟這樣背叛他!
  “為什麽?為什麽?!”顏楓吼叫著,眼中流出了眼淚。其實他早就想到過,但他總不願意相信,直至今天親眼看見姚笑吻了施沁,他才不得不相信。她上個星期痛哭流涕,忽然對他好了幾天,他以為她真的回心轉意了,誰知都是騙他的!
  施沁被他打得一個趔趄,臉上立即現出了幾道紅紅的手指印。
  姚笑伸手扶著施沁,將她攔在自己身後,對顏楓說:“有什麽事衝我來,別打女人。”
  顏楓對他怒目而視,姚笑也冷冷地看著他。
  施沁從姚笑身後轉出來,站在兩人中間,流著淚說:“顏楓,我對不起你。”
  四周雖然不時有人走過,但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四周的空氣仿佛已經凝結了。
  良久,顏楓沙啞著聲音問:“你愛他?”
  施沁點點頭。
  顏楓臉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你愛我嗎?”
  施沁想了想,又點點頭,她的心裏確實更喜歡姚笑,但對顏楓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愛,雖然那種愛更像是親情般的愛。
  顏楓冷冷地看著她,“你究竟更愛誰?想好了再告訴我。”說完轉身就走。他不知道她和姚笑的關係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他還以為她和姚笑的關係隻是在這幾天才驟然升溫,甚至他以為她和姚笑根本就還沒有肉體關係,要不,他不會再讓她選擇,任何正常的男人都無法忍受自己的老婆紅杏出牆。她在所有人的眼裏一直是那麽純潔,那麽端莊,她還曾經挽救了他的生命,她就是他生命之舟的舵手,失去她,他不知道自己該漂向何方。他太愛她了,他根本不會也不願再往深處想,他認定他親眼所見到的已經是最惡劣的場麵。
  施沁跟姚笑回到賓館,她在鏡子裏看到自己和姚笑的時候,她想起了顏楓,想象著他孤零零地在偌大的屋子裏獨自垂淚,她的心忽然很痛,這個跟自己相處了五年、深愛著自己的男人,今天她卻將他的心傷得支零破碎。此時他該有多痛苦啊,這些痛苦都是她強加給他的,他根本沒做錯什麽,相反他近來一直對她很好。發生了這種事,他臨走時還讓她選擇,他對她的愛根本無法用語言去形容。施沁覺得相比較起來,姚笑基本上不是一個受害者,但她知道如果現在回去陪伴在顏楓身旁,姚笑同樣會很痛苦。可是顏楓孤獨的影子總固執地在她腦海裏停留,這個影子敲擊著她的心,讓它一陣陣收縮……
  “不行,我得回去,他一個人會痛苦死的。”施沁從姚笑的懷裏爬起來。
  姚笑沒有說話,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看著她穿上外套,穿好鞋子。
  施沁打開門,正準備走出去,姚笑忽然說:“無論你什麽時候回來,我都在這兒等你。”
  施沁走出賓館時,初冬深夜寒冷的風刮進她的脖子,她一遍遍地問自己:我該怎麽辦?
  顏楓坐在沙發上,身旁放著一堆淩亂的紙巾,他眼睛紅腫,顯然是哭了很久。施沁回來,他頭也沒抬,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她走過去,將那一堆紙巾收拾起來,扔進垃圾筐裏。
  顏楓忽然冷冷地問:“你還回來幹什麽?”
  “回來看看你。”
  “哼,別假惺惺了!你喜歡的是他!我不需要你可憐!”
  施沁沒再說話,她很想安慰他,但任何語言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她陪著他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他正眼也不看她,忽然站起身來進了臥室。
  施沁來到書房,拿出她鎖著的日記本,寫道:今天是第279天,離300天還有21天,我的婚外戀情在這一天終於被顏楓發現了,他讓我選擇。誰能告訴我該怎麽辦?我愛姚笑,他也愛我,但他沒有承諾,如果和他在一起,快樂很直接,痛苦也可能很直接。顏楓愛我,勝過我愛他,我覺得他是我最親的人,親到就像是我身上的一條胳膊,我不會對一條胳膊產生愛情,但少了胳膊我會殘廢、會鑽心地痛很久,而且我知道顏楓會比我更痛,或許會痛得他這一輩子都對愛情失去知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就用剩下的這21天去思考吧,等到第300天來臨的時候,我想我會有了答案。
  窗外明月高掛,月冷如霜,陽台上纖長的花枝在月光裏輕輕搖曳。
  “唉……”施沁長歎一聲,如此良辰如此夜,她卻滿懷愁緒。第300天的時候,她真的能作出一個最明智的選擇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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