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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黃時雨:人生若隻初相見

(2008-12-04 12:59:34) 下一個
  第一章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時代皇宮的包廂。陪著老板去應酬客戶,本來這種事情也用不著她去的,自有秘書,那日碰巧有事,便被硬頂了上去。
  那包廂裏燈紅酒綠,煙霧飄飄緲緲的,美酒又美女的,喜歡的人或覺得快樂似神仙吧。對於她,是無所謂的,平日裏,偶與朋友,同事消遣,倒也是一去處。但若是成了陪客,隻覺是乏味不堪的。找了個借口,到走廊上透了口氣。
  廊裏的光線亦昏暗,牆上嫣紅的小探燈,照的那精致的玻璃底磚益發玲瓏剔透。一陣香風飄過,她也沒有抬頭,那人走了幾步,卻回了頭:“子默??陸子默!!”聲音嬌嫩欲滴,但那語調分明是熟悉的。她猛得抬起頭,赫然是於娉婷,當年的學校裏的同窗。
  “你這死鬼,這麽久了,也不和我們聯係,聯係。同學們都說你是人間蒸發了-----”於娉婷嬌嘖道,“今日讓我碰上了,定不饒你。”她臉微微紅了一下,幸好燈光可以掩飾,四年的大學生涯,對於別人或許是學習與享受年輕時光,但對她來說卻隻是打工,學習,打工,哪裏有半點的時間與同學培養感情。直到今日今時,偶爾回想自己的的大學生涯,頂頂遺憾的便是這事情。但也無法子,假使時光倒流,她還是會如此的。
  “到我那裏坐一下,把手機號碼給我,這幾年,同學們倒也小聚過幾次,隻沒人能聯係到你。”她喝了點酒,雙頰微微泛紅,像是抹了一層胭脂,益發光彩奪目了。她當年一進學校便轟動了整個外文係,這幾年更是會打扮了,怕是當紅的女明星站在旁邊,也要活生生給比下去的。她當年與她也是點頭之交而已,若不班裏那次組織旅遊,兩人怕到現在碰到,也不過是點點頭,微笑致意,然後檫肩而過而已------
  隻她沒有想到,於娉婷的包廂,竟會華麗如斯,比她公司老總定包廂的不知道要富麗幾倍。.幾個男的圍了兩桌在一邊砌長城,也有幾個男的在與美女唱歌。沒有刻意的西裝革履,但卻說不出的從容淡定,一看就知道與她現在的圈子,以往的圈子,都是不同的。她不可能打入這個圈子,也從未想過要打入這個圈子。
  或許是她穿著過於普通,也或許是大美女於娉婷手拉著過來的,那幾個男的略略掃了幾眼,依舊調笑的調笑,唱歌的唱歌。
  於娉婷直直拖了她,走到麻將桌邊,拿了擱在桌上的手機,最新款的蘋果牌,最近連中央新聞裏都報道了,隻聽說國內還未開始銷售。她本來對這種名牌從來是不懂的,但這幾年商場上打滾下來,倒也會看了。她還未反應,於娉婷便嬌笑道:“我大學同學---趙子默。”她笑著微微頷首,那幾人也抬了頭,朝她略略點了頭。他便是其中一個,正對著她,微微看了一下,便垂了眼簾。她倒看得極清楚,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本以為娉婷隻是客套,說以後多多聯係。哪裏想到第三天,她還在加班,便接到了電話,劈頭就問:“在哪裏?過來接你!”她邊喝了口水,邊答:“在公司加班。”於娉婷口氣不容拒絕:“二十分鍾後到你公司下麵的大門口見。”未等她把水咽下,便已掛了線。
  那天是她第二次看見他,開了輛銀灰色的大奔。一開始,她並沒有注意,直接上了載著娉婷的車。到了市郊的別墅,停車時才發現,他的車就在後麵。那日倒穿的頗正式,他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她也未打招呼,她素來不主動,況且對自身認識清楚,範不著去招惹這種人上人。
  有一有二有三後,跟這群人略略熟了起來。一來是娉婷來的電話多,實在不好意思每次都拒絕。二來,她在這城市雖是地熟了,卻隻身一人,難免孤獨寂寞。加班多了,在18樓的玻璃牆望去,那一盞盞的燈光,看著自己形單影隻的,也覺著可憐。捧著一進公司就買著杯子,白底的彩橫條,清淡雅致,仿佛小時侯父親買給她的刷牙杯子,那上麵有兩隻彩色的蝴蝶,展翅欲飛。喜歡極了,以至於早上一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刷牙。後來自己頑皮給摔破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蝴蝶了。隻是那顏色,那蝴蝶就一直就這麽印在腦中了。
  其實與他們在一起,不過是吃飯,唱歌,打麻將等消遣。人一多,就容易開玩笑,大家也不計較,遇到好笑處,便刹不了車。那日他喝多了點,湊兩桌湊來湊去少一個人,也不知為何,他指了指她,惹得滿房間的眼光都一下集中了過來:“讓她先代一下。輸了算我的,贏了算她的。”麻將倒是會的,隻是不好意思。娉婷也看出了她的窘態,推著她坐上了位置,笑著道:“有江少給你撐腰,就打啊。怕這三個男的作什麽!!”
  她會是會,但絕不精,每逢過年,回了老家,鄰裏的叔伯阿姨就喜歡兩兩成群,拉著打麻將,消磨時間。才一小會兒工夫,便放了好幾手,其中一個笑著轉頭道:“江少,今日心情好,來送錢的。”他也不理會,隻顧眯眼。其實他們是玩籌碼的,她也不知道大小,一連輸了好幾底。
  她方要將手上的白皮扔去,隻聽耳邊響起了一慵懶的聲音:“不要打著個!”那溫溫熱熱的氣息就這麽徐徐的噴到她耳邊,說不出的酥麻。抬頭一看,他黑如墨玉的眼正笑意綿綿:“打這個!”到了歇場,算了籌碼,還贏了好幾萬。才知道他們玩的是十萬一底的。那三人笑著罵道:“原以為是送錢的,搞到最後是來騙錢的。先把我等給迷惑了,然後出殺招。”他隻溫和的笑笑,將錢塞給她。她隻不要,這些錢,抵她好多個月工資了。最後娉婷過了來,湊到耳邊道:“不要鬧笑話。拿著就是了。”
  她生在浙北小城市,風景舊曾諳的江南,無論春夏秋冬,都美的如同山水畫。那裏是曆來中國少有的魚米之鄉。但是母親為了供養她和妹妹上學,都是省吃減用省下來的。自她考入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大學後,每日裏打工賺錢,總不舍得讓母親再在她身上花一毛半毛的。這期間的辛苦,哪裏是像他們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能懂的。
  第二天,她跟娉婷要了他電話,到下班時間抽了空擋打了過去。他聲音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你啊!”平靜的像在聽天氣預報。“等下有空嗎?”他那裏有點吵,她也直截了當,那些錢說多不多,但對她來說,也不少,每日裏這麽放在包裏,也擔心的,若是哪一天碰到小偷,那不是要自己墊出來-----
  在門口略略等了一下,便看到他的銀灰色車子。突然發現,她腦子秀逗了,這麽個下班時間,這種車子這麽大咧咧的停在公司大門口,簡直是遭人白眼。隻盼著不要有同事看見,一溜煙的上了去,道:“開車。”他穿了件粉色的襯衫,見她匆忙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何事情,忙啟動了車子。
  車子裏靜默無言,她與他本來就不熟。連輪胎行使過地麵發出的沙沙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她低頭將包打開,將一信封遞給他。他隻微微看了一眼:“什麽東西?”其實他是明了的。她臉一紅,小家子氣就小家子氣吧:“那錢還你。”他隻不說話,將方向盤用力一扭,調了個方向。
  車子在一間餐廳停了下來,一進門,一個經理模樣的人已經迎了上來:“江少,一段時間沒有來了,老地方嗎?”從那大片的玻璃望出去,五十幾層的高處自然比她辦公室裏的十幾層更瞧得分明,華燈初上,熠熠閃耀,整個城市就如同一座不夜城。那餐具是白底的,印了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最外圈鍍了一圈金,富麗貴氣。她隻覺得莫名的熟悉,隻不停的摸著那隻蝴蝶。其實是不一樣的,那小城買到的東西,都是極便宜的,更何況在十幾年前的時候,定是粗糙不堪的。但記憶中的東西總是最美的,因為那流水年華,也隻因是已經過去了的。
  從那以後,娉婷就算打再多電話過來,她總是推脫。她雖然年輕,但終究是明白的,什麽事情總講究門當戶對。那是老祖宗積澱了幾千年傳下來的,若不是真理,早給大浪淘沙掉了。她與他們總歸不是同路人。
  後來也便淡了下來,她負責進出口的事情,每日裏也忙的昏頭轉向的。這日晚上,本身心情不好,這才剛開始工作,娉婷電話又來了:“子默----你可要來救我。我喝醉了----”口齒不清的報了個地址。那地方她知道,也去過幾次。
  推了門進去,隻見一桌子的人,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娉婷一見她,已搖搖晃晃的過了來:“不是來了嗎?子默,來幫我灌他們。”美人到底是美人,連喝醉了也美的冒泡。她趕忙扶了她坐下。一抬頭,隻見他手上捏著一根煙,正微微扯著嘴角,似笑非笑,那眼底如同一潭秋水,直直看著她,深不可測。
  她酒量其實不好,不過相對於一個南方女孩子來說,還過得去。那還是因為小時候父親每每喝酒時,把她抱在大腿上,用筷子略略沾沾,給這麽沾出來的。母親每次一說到這事情,就說自己從小投父親的緣,雖然是女孩子,但父親也是捧在手心裏這麽大起來的。要知道老家那一代,在她出生的時候,重男輕女思想可嚴重了。但父親卻絲毫沒有這種想法。她每次應酬也極克製,若是快到了底線,從不多碰一口。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那次打牌的關係,走到最後,別人都自以為是的“知情識趣”。竟剩下他和她兩人。他從未見她喝過那麽多的久,平日裏,旁人再敬她,她隻笑著移話題,情非得已之下才微眠幾口。這日卻是喝多了,雙眼迷朦,連路也走不穩了。已入了秋,天氣很涼爽,風從車窗外吹入,打的她發絲飄飄。她和他一像沒有什麽話,他不說,她也不知道說什麽。若是他說了,她也應幾句,絕不主動攀談。
  將她半扶著半抱著,安置到房間內。客廳極小,房間極小,廚房也極小,加起來還沒有他一個臥室大。但麻雀雖小,倒也五髒俱全。去廚房到了杯水,這才發現,她似乎對蝴蝶有偏好,杯子上,碟子上,碗上都是蝴蝶。倒了杯水回房間,隻見她還在朦朧中,隻迷糊的喃喃:“不要吃藥,我隻喝水水。默默是要喝水水。”原來她隻覺著是回了江南,那魂牽夢繞的地方。小時候,每次感冒發燒,父親便與母親守在身邊,輪流的喂她喝水,吃藥。他倒是第一次聽到她用這麽撒嬌的口氣講話,心中一動。從來都說江南之地,吳儂軟語,但她卻也學了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他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隻覺得她溫軟如棉,無一絲重量,慢慢將杯子湊到她嘴邊。她骨碌碌的一下子將水全部喝完,好似還未盡性,伸出舌頭舔了幾舔。他隻覺腦中哄的一聲,全身的血液盡往腦子裏衝。她卻還亦不知,慢慢的在他懷裏翻了姿勢,那柔軟的兩片唇就這麽慢慢的刷過脖子----他隻覺得一下子兵敗如山倒,亦忍耐不住,猛得親了上去---------
  她其實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酒到了後半夜也已經醒了。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喝醉的時候迷糊,做什麽事情都可以借酒壯膽,到了酒醒反倒變小了。隻好裝睡,一動也不敢動。到了天亮時,他方才離開的。隻知道他似乎推了房門出去,後又進了來,也不知道幹什麽。她可沒有那個膽子睜開眼睛,與他大眼對小眼。過了半晌,關了房門出了去,接著又聽到大門關的聲音,這回是真走了。
  他沒有跟她聯係。她自然也沒有跟他聯係,上次娉婷給的電話,她隨手一記,早不知道那張紙夾到哪份文件裏了。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有什麽牽扯。其實有什麽好聯係的呢?不過是一夜情罷了!倒不是她有多開放,她與他的這次,其實還是第一次。隻不過那日是父親的忌日,每年的那一天,自己總會難過,特別是與母親通了電話後,更是覺著寂寞難過。隻是想家,想馬上回家去,吃母親包的餛飩,吃母親裹的粽子。喝酒時便有了想醉的念頭,他送她回來的時候,她亦有一絲清醒。隻覺得孤單冷清,便想抓住一根浮木。如同菟絲花,想靠著大樹,借一點力量。若說是他占了她便宜,還不如說是她沾了他的。
  況且他的女伴估計可以繞著外環繞幾圈了,她趙子默算什麽呀。做什麽事情都需量力而為,她倒是知道的。過了一兩個月,娉婷打了電話過來:“怎麽又失蹤了?聯係都不聯係。我剛去了歐洲一趟,不聯係你。你難道就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就這麽不待見我啊?”就這麽又重新聯係上了。
  再見麵時,他手上還擁著個國色天香。隻抬頭看了她一眼,連微笑也欠奉。她自然也沒有過去打招呼。一大幫子人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到了回去的時候,他早就載了那個國色天香走了,不知道去哪裏風流快活去了。送她回去的那人還開玩笑道:“那小子,怎麽就這麽迫不及待了,活像剛開暈似的。”
  回了家洗好澡,也很晚了,天氣已冷了,鑽進被子暖熏熏的就隻想睡覺。剛覺得迷迷糊糊,朦朦朧朧中就聽得電話想起,把手伸出去,在床頭摸了半天也沒有摸著,心裏恨道:“不知道是哪個死老外,就喜歡擾人清夢!”做進出口也沒有辦法,人家睡覺的時候,你上班,你睡覺的時候,人家還在上班。所以說吃口飯不容易啊,不過她撒起謊來卻是溜的,那日母親打電話過來問她工作辛不辛苦,她就說:“什麽辛苦,無非是跟他們用外文聊聊天。”哄得母親放心,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電話鈴聲響了幾下,估計對方見沒有接,便掛了線。她也樂的輕鬆,不用在黑暗中摸索,便沉沉睡了過去。到了第二天,總算找個電話了,翻開一看,一個手機號碼,也不是自己平日裏所打的,也不甚在意。
 
  第2章
  好不容易把德國的老外給擺平了,爭取了張大訂單,拿著獎金單,心裏頭熱孜孜的。掛了個電話給母親,聽她嘮嘮叨叨的講了好一會話,才略略平息了思念。心想著,早些回家,買點菜慰勞慰勞自己。她相對時下的都市女孩子,還是會燒菜的,北方的口味相對比南方要重,所以她也不怎麽喜歡吃。每日裏,加班加點,也就用快餐等速食打發掉了。今日心情好,就想著怎麽回去弄幾個家鄉小菜吃吃,光這麽想一想就垂涎欲滴了。
  家鄉的小城,河流密布,水枕人家。魚自然是餐桌上最普遍的。父親最擅長燒的就是魚了,最最好吃的便是火腿香菇鯽魚豆腐湯,把魚身用熱油煎了,然後把薑片和黃酒(江南一代的特產酒,又叫料酒)下鍋,混著熱水泡幹淨,切好的火腿香菇,用文火燉,一直到湯汁呈牛奶色,然後放入豆腐。出鍋後再放香蔥,紅的紅,白的白,綠的綠,色香味具全,令人口水直流。每次父親燒這個菜,她都可以吃滿滿的兩大碗飯。小時候就喜歡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父親燒菜,也沒有特意的學,也就這麽會了。那爆炒的香味,那騰起的青煙,在記憶裏總是那麽美好。如今回想起來,仿佛也就是這些,帶著童年的味道。
  還未熬到下班,娉婷的電話便過了來:“下班了沒有?一起去吃飯。”她一手拿著電話,一手還在跟沈小佳比劃傳真上的內容:“吃飯?不了,今天想回家吃?”“回家?怎麽家裏有人等候?”娉婷笑著問道,語氣卻有一絲不同。她手忙腳亂的,也沒有聽出來:“哪裏有人等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零丁洋裏歎零丁的!隻不過今天不想吃外食。想回家自己做!”“自己做,不會吧?怎麽從來也沒有聽你提過啊?”她倒笑了出來:“不知道了吧!”娉婷也笑了出來,討饒道:“好了。今日不要回家了,出來一起吃吧。熱熱鬧鬧的。”
  和他們吃飯總比和客人吃飯輕鬆多了,況且她也隻是應景罷了。那日是姚少請客。其實她也不知道他們具體的名字,一則是從未留心記,二則他們這群人本身也不叫全名的。坐的時候,姚少就坐在旁邊,頗為殷勤,頻頻幫她夾菜。他就這麽坐在對麵。印象中他好象與她對麵的時間比較多。旁邊的國色天香倒是換了人了,換了個搖曳生姿。隔了些距離,也瞧不清楚,想當然而,應該又是美女一個啊。
  或許是想了一日清淡些的東西,所以那菜色總覺得不合口味。聽他們講了一個一個的笑話,有的帶點暈段子,有的冷到極點。她隻微微笑著,將碟子裏油膩的菜撥來又撥去的。一抬頭,卻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飯後還是老樣子的消遣,去了私人俱樂部。娉婷因她平日裏工作繁忙,便拖了去享受SPA。也不知是隨口還是無心的問道:“你和江少怎麽了?”她心裏咯噔了一下,卻雲淡風清:“什麽怎麽了?我跟他一點也不熟啊!”娉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要給我裝糊塗。我看他今天一頓飯下來,你這邊不知道掃了幾萬回了。”她倒是沒有發現,微楞了一下,道:“估計是你看錯了吧。我臉上又沒有什麽東西。”
  娉婷盯了她一會兒,低聲道:“我也隻是提醒你罷了。他們這群人,有幾個是真心的呢?像我現在跟孫平華,你以為真能到頭。隻不過我喜歡他罷了,能拖一時是一時。他呢?父母也還未瞧著中意的,所以也就這麽過唄。”她知道娉婷講的是真心的體已話,但她與他的那一段,也實在不好意思說口去。細細一想,也越發駭然了。
  娉婷也不管她是否聽進去:“說起江少,你也應該看得出來。這群人有哪個不巴結他的。不要看是上層了,其實上層也有階級之分的。有些事情我不便多說。”她本身沒有想過要與他們這群人有什麽糾葛,但仍是挺感謝娉婷的提醒。
  等回去時,最後竟又剩了他們倆,她這才發現那搖曳生姿早不見了。他隻看了她一眼,道:“我送你回去。”她笑了笑算是回應。到了車裏,也無話。打了暖氣,和著汽車裏特有的真皮味道,竟依稀有些朦朧。很快便送到了門口,她謝了一聲,也就下車了。到了屋裏,將靴子脫了,整個人懶懶的,動也不想動。往床上一倒,細棉軟被的,隻覺得睡意彌漫。
  朦朧中聽得電話響起,隻是卷縮著不想動。可一想到這幾天的德國大單,想到那熱乎乎的獎金,算了,伸頭也是一刀,這才磨蹭著從被子裏爬出來,接了電話。結果迷迷糊糊的喂了幾聲,竟然半天沒有聲響,心裏一陣火:“哪個王八蛋惹人清夢。”便啪的一聲掛了。看了電話又不是國外長途來電。半響,又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她拿起一看,還是那個陌生電話,按了接聽鍵,竟是他的聲音低低傳來:“是我!”她楞了一楞,才反應過來,恩了一下。
  那邊卻是半天沒有說話,她也不好意思掛斷。良久,他的聲音才響起,說不出什麽感覺,仿佛竟有一絲情人間的呢喃:“那天--------那天我沒有做措施!”她的臉唰一下紅了起來,還好他是看不見的。從未碰到過如此問題,難道要回答沒有關係啊。她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麽。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心竟微微發涼,才恍然大悟了起來,淡淡的回道:“這世界上還有事後避孕的這一招,江少何必擔心呢?”他在那邊默然,她便掛了電話。
  卻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了。她起了身,到廚房裏倒了杯水。摸著杯子上的凹凸有質蝴蝶,總覺得莫名的安慰。仿佛自己還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寶貝。這才發現,原來已經這麽多年了。
  朦朧中依稀聽見門鈴響起,隻覺得怪異。這麽晚了,鄰裏之間怎麽還會有人來拜訪。響了半天,她這才驚覺,原來是自己的門鈴。竟然是他。就這麽站在門口,活生生的站著。她楞在門口,半天不知道怎麽辦。他看著她,將門輕輕推開,便走了進來。
  她吸了口氣,道:“要喝水嗎?”來者是客,進都進了,總不能趕他走。他不說話,隻看著她。不知道是夜色如水的原因還是燈光照明強度不夠,隻覺得裏頭如汪洋大海,仿佛可以吸人般。她隻覺得慌亂,逃似的想去廚房。還跨出幾步,已被他從後麵抱了住,劈頭蓋臉的吻了下來。
  那感覺又酥又麻,她隻覺得身子發軟,連推開他的力氣也沒有了。他抱的越來越緊,身上那淡淡煙草味道,那灼熱的體溫,竟有種異樣的熟悉。她有些急了,那種感覺竟讓她害怕了起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唇齒糾纏中,輕咬了他的舌頭。他微微吃痛,人也略略清醒了些,隻俯在她肩頭,大口喘氣。
  他仍是擁著她,一點也沒有放手的意思。許久,才低低的在她耳邊恨恨的道:“你這擾人的小東西,看我怎麽收拾你!”那幾字說的咬牙切齒的,但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寵溺,竟有一種纏綿悱惻的味道。那氣息癢癢的吹在耳畔,她隻覺得全身酥軟無力,心裏又如同三月的微風拂過湖麵,輕柔無限,卻又蕩起陣陣漣漪---------
  早上上班到底是遲了。沈小佳工作了一半,湊了過來:“子默,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連你這個公司標準時間也遲到了。”她臉不爭氣的紅了一下。沈小佳難得見她如此模樣,哪裏肯放過她:“給我說實話。昨晚是不是花月正春風啊?”她佯裝怒道:“去去去,收客人E-MAIL去,少在這裏瞎攪和。”沈小佳咯咯笑了出來:“腦羞成怒,說明我正中靶心!”
  到了中午,便有人送了一束荷蘭空運過來的鬱金香。沈小佳對著花,左看右看,嘖嘖稱奇:“貴是貴的,但誰會追女孩子,送鬱金香啊?”她卻心微微一動。小時候沒有什麽好的方式可以了解世界,因為信息各方麵太貧乏了。還好那時候有電視機,每每到綜藝大觀播放的時候,便搬了小凳子,津津有味的看起來。印象最深的便是荷蘭,那美麗的鬱金香,浪漫的風車,藍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厚厚的奶酪。仿佛就像夢境裏才有的般。那景色帶著童年的回憶,更是根生地固的如植在腦中般。
  一連幾日花束不斷。但卻沒有電話,她也沒有打過去。又過了幾日,他卻是來電了:“今晚去你那裏。”她本就很晚下的班,回到家已是極晚了。才進了門,他就到了,一臉的慍色。她也沒有在意,隻管自己洗澡。等她洗好出來,他已經睡了,側著身子,背對著她。她將燈關了,輕輕在他身邊躺了下來。到底還是不習慣,她隻靠著床沿,離他遠遠的。黑暗中,隻覺他翻了過來,將她一手撈入了懷裏,那暖暖的氣息已噴了上來-----
  和他一起,如果說這也能算一起的話,素來是他掌控的。她有時候有弄不懂自己,怎麽會走到這麽一步的。但又覺得好象挺自然的,就這麽自然而然的發生了。自己也不是剛剛從學校裏畢業出來了,見多了男歡女愛,有多少個不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現代社會,合則聚,不合則散,是不必太過於執著的。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這麽時髦,想不到還是趕上了時下的列車。
  她自然知道他不止她一個女的,有好幾次,他在她那裏的時候,那群鶯鶯燕燕還是電話不斷的,也有幾次他接了電話,便走了。她也自知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讓江少為了她放棄那麽一大片美好的森林。要知道電視裏或者小說上,那些花花公子會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結束自己的風流生涯,從此一心一意。其實多半是騙騙小女生的。也不可以說一個也沒有,但基本上是絕少的,若有人真的碰上了這麽一個,那簡直是比中福利彩票特等獎還難,需得馬上殺牛羊酬神啊。所以,他與她,走到哪裏,算那裏吧。
  他出手是闊綽的,一直以來她也沒有注意,那日整理了一下房間,這才發現他買了好些東西給她。有珠寶首飾,也有皮包衣服。他隻管自己拿來,就扔在一旁。她一般是要過好些天才發現的。有錢人就是好,一件衣服,一件首飾,可以抵她一月或半月工資了。更不用說是那名牌皮包了。她是見識淺的,但就算沒有看過豬,至少也吃過豬肉。那LV的限量包包,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更何況是她這種不上不下的職員。她雖然愛錢,但絕不貪。這種東西,她自問沒有實力擁有,也就沒有那個必要拿出來招人非議了。畢竟人言還是可畏的,沒有那麽大的頭,也無所謂戴那麽大的帽子。

  第3章
  因與母親相隔距離遠,一年也見不上一兩次麵,所以早在讀書時就立了不成文的約定,每個星期六必要通上長長的一段電話,以慰彼此的思念之苦,另外也順便幫中國的電信事業作出點微薄的貢獻,可能在更小的程度上推動了國民經濟的百分之零零零零零零零點幾的增長。
  今日母親的電話更是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以前每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因為實在聽的太多了,以至於耳中生了繭子,常常自覺的跳過。但今日母親的行為,實在除了這句話,就無其他形容詞可以形容的如此入骨了。其實說穿了,不外是告訴她同城同鄉有個誰誰的兒子,姓誰名誰,也在本城工作,母親已經把自己的電話告訴人家了,有機會多聯係。萬一有事情,也可互幫互助。無疑是變相的相親。
  趙子默最最頭疼的便是這件事情。自畢業後開始,母親就有意無意的往這個話題上帶。到了今年更是挑明了,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這種事情還是隨緣的比較好。以往母親的動作,她向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即可。每次見了麵,吃過一兩頓飯,便找了借口推了就是。並不是不了解母親的苦心,隻不過這種事情也是要講緣分的。相親就如同是魚肉放在砧板上,幾斤幾兩,無所遁形。實在不想去受如此煎熬。
  那個誰誰誰,見了麵知道才知道叫邢利鋒,第二日就打了電話來,約了時間地點吃飯。她本著按規矩辦事的心態,草草的去了。人倒也不錯,雖是極普通的人家出身,苦讀成功,站在人前,一樣意氣軒昂。且是個極健談極熱情的人,才剛見麵,便開了話匣子,或許有種老鄉的關係在裏頭,隻覺的很容易混熟。
  地點是在一家上海餐廳,裝潢的極精致華麗,小資情調十足,看上去檔次肯定不低。因同處南方,口味亦相似。她胃口也頗好,聽著他從時事政治版講到了財經版又轉到了娛樂版,倒也挺佩服的。所以又改觀了些,心想著不能成為戀人,成為朋友也是不錯。
  他倒是來了電話:“在哪裏?”“吃飯!”他也極平淡的問道:“要去接你嗎?”本來他與她之間的聯係就是時斷時續的。實在不必因為那層關係牽扯太多,若是多了,以後斷了豈不是更加難辦。她心裏清楚明白,便拒絕道:“不了,我自己會安排的。”他在那頭恩了一聲,便掛了線。
  他們兩人的位置靠在玻璃牆邊,樓層不高,一低頭就可以看到牆外麵車如流水,繁亂似錦。她本已經吃的十之八九了,若是平時,早已是找了借口回去了。此時覺得邢利鋒此人頗為親切,也存了心想交個朋友。一頓飯下來,倒也不早了。叫了服務員買單,倒過來了一個餐廳經理,態度極為恭敬,微笑的道:“單子江少已經簽掉了,希望兩位滿意我們的服務。有機會多多光顧。”
  邢利鋒剛開始是一臉的愕然,見她一副平常神態,也已經明了,是她朋友買的單。出了門,倒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抓了抓頭發道:“怎麽好意思讓你朋友給買單呢?”她其實也是到那時候才知道,他就是在餐廳裏給她打的電話。他與她本身什麽也不是,他既然喜歡買單就讓他去買好了。下了車,笑吟吟的朝邢利鋒道:“這次請客不成,就下次吧。”邢利鋒也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連連點頭:“榮幸之至。”
  這幾日因單子出貨問題,每日都是手腳並用的,回了家就累極而眠的。今日卻是奇怪,竟無半點睡意。洗了澡出來,在床上翻來翻去半個鍾頭,竟神誌益發清醒了。索性起了身,將廚房裏的油鹽醬醋細細整理了一遍,還是覺得無睡意。又將地板檫了兩遍,連床腳也檫得纖塵不染的,頭上冒了汗,氣喘籲籲的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才停了下來。又去洗了澡,這才重新躺在被窩裏。
  心想著這下可以睡著了吧,還是翻來覆去,仿佛總找不到一個可以睡著的姿勢。每次總差那麽一點點可以睡著了,但就是睡不著。正煩躁間,電話竟也湊起了熱鬧,她摸著頭坐了起來,擁著被子接了電話。“開門!”口氣竟然不容拒絕。她掛了電話,一看,竟已經是淩晨三點了。她一邊起床一邊還在想是否要感謝他沒有按門鈴,沒有把左鄰右舍全部吵醒。
  實在不知道他是如何到這裏的,或許應該感謝所有城中開車的司機,定是極遵守交通法規的,否則像他喝的這麽醉的人,如何能夠四肢健全的開到她小區樓下。半拖半扶著將他放在床上,顯然是喝多了,雙眉微微皺著,仿佛正有所困擾。
  到底是於心不忍,便擰了塊熱毛巾,細細的幫他搽了臉。他好象有感應似的,竟然睜了眼,黑如點漆,隻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她臉上一紅,便停了動作,道:“你休息一下。”俯過身,幫他掖一下被子。他卻一把將她用力抱住,一個翻山倒海,已將她壓在了身下。那呼吸噴來,帶著濃烈的酒味,夾雜著他身上特有的氣味,中人欲熏。那吻已如暴雨般下來,一下一下,如此猛烈,落在她眉心,眼蓋,鼻尖,嘴唇,頸際,沿沿而下----------
  到了醒來已經快接近第二天的中午了。幸而是星期天。她平日裏就覺得是最可愛的日子。可以肆意的賴在床上。懶懶的伸了手臂,咕噥了幾聲,這才慢慢的睜開眼。竟被嚇了一跳,他就這麽閑適的坐在床沿,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從未碰到過如此情況,從來他都是在她醒來之前就走了的。他與她的一切隻可在黑暗中進行,仿佛就如同夢境,向來是一見了光就消失無蹤的。
  他正看著她,眼裏深處似乎有種不可置信。見她醒了,便起了身,到了廳裏。有些時候,他是極紳士的。
  總以為他肯定是走了。等她梳洗完畢出來,竟然還在。電視開著,正播著CCTV4的中國新聞,女主播的聲音清脆的傳了過來。抬頭看了時間,已是中午了。便進了廚房。冰箱裏也沒有什麽菜,她草草的弄了一下,半個小時不到就好了。
  端了出來,很普通:一個清蒸小黃魚,一個炒蛋,一個菌菇清湯。她平時隻有一個人,今日有他陪著,胃口竟也比往常好了許多。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隻靜靜的吃飯。他將魚頭夾掉,卻慢慢的將魚眼挑了出來。她心中一動。隻見他緩緩的將魚眼遞了過來,輕輕放在她碗裏。
  她的心竟砰咚砰咚跳了起來,氣息也混了起來。她以前很愛看書。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個故事,關於魚眼的故事。曾經有一對可愛的戀人,在學校裏就戀愛了,每次兩個人一起吃魚的時候,女生總是將魚眼夾給了男生。男生有一天問她為什麽,她說小時候,父親每次吃魚的時候都夾給了她,那是因為代表了愛。因為魚眼是留給最愛的人的。後來分配到了同一個城市裏工作。同學朋友都以為他們會很順利的結婚,生子,攜手過一輩子。但是那男的總覺得心有不甘,他一直想出去闖闖。後來他在與她談婚論嫁的時候,毅然去了國外闖蕩,兩人和平分了手。幾年之後,他成功了,回到了那個小城。但她已經結了婚。她請他到家裏去做客,吃飯的時候,客氣有禮的將最好的菜都夾給了他,最後端上了一條魚。他看著她將魚眼夾給了她的老公。這才知道原來他得到的並不比失去的多。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沒有什麽不同,隻顧吃飯,可能是餓了,竟有些狼吞虎咽。魚眼本身是沒有什麽味道的,能品出味道來的隻是心而已。仿佛回到很多很多年前,父親煮的那魚湯,其實可能也沒有記憶中那麽好吃,也定然比不上五星級酒店裏廚師的手藝,但卻溢滿愛。以至於這麽些年來,尋尋覓覓,卻再也找不出這個味了。
  五月二十六日,星期六。極難得的日子,她準備了許多材料,開始親手做火腿香菇鯽魚湯。將魚用小火燉著。又將所有的盤子,杯子,碟子細細的洗了一遍又搽了一遍,直到全部晶瑩剔透為止。那一隻隻的蝴蝶,也是熒光異彩起來。她摸著,微微的歎了口氣。
  所有的改變好象都是在不知不覺中的,他過來的次數頻繁了起來。她的住處放了許多他的私人用品,包括衣服、刮胡刀、盥洗用品、他常看的財經雜誌,竟將她的空間割分了。有幾次她竟有了種情人的錯覺。
  怔仲間,他的電話倒來了:“今晚去哪裏吃飯?”很少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她抬了頭一看鍾,才四點多。心裏某一處竟軟軟的:“在家裏呢。過來嗎?”她第一次主動邀他。他在那頭低低的應了一聲,仿佛情人間的細語,夾著絲絲喜悅。
  最後那一大鍋的湯,自然是進了他的肚子。這是他第二次吃她煮的菜,跟第一次一樣,吃了個精光。洗了碗出來,他正接著電話:“今天有事情。不去了。”抬頭朝她看了一眼,便掛了電話。她心裏清楚明了,回了房間玩起了電腦。
  他跟了進來:“出去逛逛。”倒是第一次跟他出去逛,那專櫃小姐見了他,嬌笑不斷的,一幅熟極了的模樣。一排排的商品,奢華到了極致,就如同專櫃小姐臉上的裝容,賞心悅目。他用眼神在示意她,她懂得意思,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看中。物質享受這種事情,還是不要習慣的比較好,畢竟她沒有那個實力真正擁有。有些東西就如同鴉片一般,你不接觸,也不過如此,但接觸了,總會上癮,總會有種欲罷不能。
  又轉到了珠寶名店,那店鋪經理親自迎了出來,派人送了一套又一套的首飾。那一顆一顆的碩大的鑽石,鑲在設計各異的造型上,的確巧奪天工又璀璨奪目的。怪不得有人說鑽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不過她到現在倒是連一個好朋友也沒有。他隻坐在一旁,閑適的看著她。
  本不想要的,可今日是特別的。所以最後還是在櫃台上,挑了一個鉑金的鏈子,墜子是鉑金海豚,作跳躍狀,說不出的嬌憨可人。她一看就喜歡了,隻覺得可愛,不住撫摩。
  他與她的關係,娉婷的圈子裏怕也是有所耳聞的。一次聚會中,娉婷一邊享受咖啡,一邊聊天的當口:“最近和江少如何?”她雖沒有可意隱瞞,但確實也沒有告知她何時開始過,碰到她這麽直截了當,臉皮到底還是薄了點,也紅了起來:“就這樣!”娉婷從時尚雜誌中抬了頭:“認真的?”
  她倒笑了出來:“你說呢?”娉婷隻挑了挑精致秀氣的長眉,沒有說話。她聳了聳肩,笑了笑道:“我不排坼有場豔遇。更況且遇上的是極品。”
  回的路上卻是板著臉,一臉的慍色。在小區門口放了她,便直接開車走了。一日裏沈小佳跟她開玩笑:“怎麽最近好久不見銀灰色大奔了?”她這才恍然,竟一個多月沒有他的消息。
  再次與娉婷碰頭,這才知道他最近出了點小車禍。娉婷看她一臉的愕然,倒也略略吃了一點驚:“你不會不知道吧?”回到了家,將電話拿出來又塞進去,就是想不好要不要打過去。這麽一磨蹭,已經極晚了,再打過去等於騷擾病人了,也就不打了。
  第二天,早早去了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訂了束百合花讓人送過去。九點一到,辦公室人頭湧動,便忙了起來。正忙亂間,隻聽手下Q.C小王在喚她:“子默,你電話響了幾遍了?”她拿起一看,當真有三個未接電話,翻了號碼,竟然是他。到了吃中飯時,方有空回了一個過去。
  “好點了嗎?”他那邊沒有說話。她知道他在聽,那頭依稀有聲音傳過來。半晌也沒有見他回話,便道:“你好好休息吧!”正要掛線,他卻出聲了,竟有些咬牙切齒:“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小東西!”又半天的不說話,她看著時鍾,已到了上班時間,大家都在忙了:“我要掛了。”才說完,隻聽嘟嘟的聲音傳來,原來是他先按了掛電話鍵。她望著電話,怔忪了一下。
  快下班時,他又來了電:“過來陪我!”語氣一向如此,不容別人拒絕。到了醫院他所在的樓層,問了下護士,卻見那護士極和藹的將她引到了門口。推了門進去,是一間極寬敞豪華的套間病房。擺買了花籃和水果籃。
  他正在看文件,見了她進來,隻抬了一下頭,也不說話。隻當她不存在般。她也已經習慣了,他們的相處本就如此。找了個沙發坐了下來,隨手拿起茶幾上的報紙,慢慢翻起來。那沙發柔軟舒適的,她隻覺的倦意襲來,竟迷糊了起來。
  醒來已經是極晚了,他心情好象好了許多,沒有板著臉了,有了幾絲笑意的道:“吃飯了!我餓了!”這才注意到茶幾上已經擺滿了外賣,一看打包的盒子,竟是五星級的大飯店的標誌。跟他在一起之後,知道他對飲食向來考究,也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扶著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才發現他傷的也挺重的。臉上,手上都是檫傷,腳也受了傷,一拐一拐的。見她一動不動的看他,他倒笑了:“小傷,不礙事。我媽她就喜歡小題大作!"
  她白了他一眼,隻將拆好包裝的筷子遞過去。才吃了幾口,他竟像小孩子似的將筷子一扔:“不好吃,不要吃了。”低低湊了過來:“我要喝你煮的魚湯!”
  她心中一軟,將他的手拖了過來,一看手表,已經是十點多了。超市裏還是有魚的。她提了包,站了起來。他倒急了,一把拖住:“幹嗎?”她回頭嘖道:“你自己不是說要喝湯嗎?”他呆了呆,笑了出來,極舒暢的樣子,用力一拉,將她鎖在懷裏:“明天再喝好了!”她推了推他,不敢用力:“那你還吃不吃飯啊?”他連連點頭:“吃,當然要吃的。

  第4章
  早早的下了班,買了各種材料,將魚洗了又洗,直到找不出半點不滿意處,才用油爆炒。開了小火燉後,又將火腿香菇仔細的清理幹淨。等大功告成,已經到了傍晚了。抬頭看了時鍾上顯示的時間,忙匆匆出了門去。
  輕推了門進去,他已見著了,嚷著道:“總算來了。也不看看幾點了,還以為你鬧失蹤了。”越來越像個孩子了,哪裏是初見麵時冷淡從容的人物。她看了一下天花板,橫了他一眼,將保溫瓶往他手上一塞,道:“餓死拉倒。反正中國人口眾多,少你一個也無所謂!”他一邊將蓋子擰開,隻覺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一邊楸了她一眼道:“就這麽不待見我,巴不得我死啊!”說話間,端著瓶子,直接喝了幾口,才說:“放一百個心吧。越是禍害,越是能活千年的。”
  她倒笑了出來,隻覺著在醫院裏說這個話題不吉利,忙轉了:“倒在碗裏喝!”他依言將保溫瓶遞給了她。她倒在一碗裏,這才重新遞給了他。病房內的鮮花已然已經全部換過了,隻留了最新鮮的。離他最近的床頭插著一束花,略有些枯萎了,帶著若有若無的香氣,瞧著竟有些模糊的美麗。定睛細看,才知道是束百合。
  他的電話響了起來,那鈴聲設置的特別奇怪,她與他這麽久也是第一次聽到。他看了她一眼,方才接了起來:“媽,什麽事情?”對方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隻見他回道:“你不要聽醫院裏的院長亂說,你也不來瞧瞧他們的夥食,跟什麽似的。明日裏我就跟院長提提意見,難吃的緊。你昨日裏來,不也說我瘦了嗎?難不成是騙我的啊?”一會兒又回道:“知道了,我現在就在吃。你不相信啊?不相信就過來瞧瞧。”那頭又說了好長一會話,他道:“真過來啊。過來就過來吧。劉秘書不是說你這幾天有外事活動嗎?”
  掛了電話,見她正低頭在看花,正在出神,手好象無意識般,將拿著的一朵香檳玫瑰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摘下來。他端了碗喝了起來,一邊嘻笑著道:“什麽時候成采花大盜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一會才道:“快些喝,我要回了。”他臉色變了變,竟沉了下來:“就這麽想回去?”她看了一下窗外,夜色茫茫,似乎就沒有盡頭一樣的。幾盞路燈微微露出暈黃的光芒,雖有那麽一點光線,遠遠的,還隔著玻璃。
  她沒有造聲,隻看著他,點了點頭。他卻火了起來,冷冷道:“走吧,走吧,快給我走!”她背了包轉身而出。走廊上一片靜寂,依稀聽到某個病房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她心中隻覺得有些微微的刺痛,說不清是什麽,呼吸也有些亂了,隻奔跑著出了醫院。
  回到了家,空氣裏還有很濃的魚香味道,仿佛多年前父親煮的那個香味一樣,隔了這麽多年,依舊能感覺到父親的愛。突然間,說不出的想家,想母親。好想窩在母親懷裏,吸取一點溫暖。隻覺得臉上濕濕的,一摸,竟然是淚。
  電話滴滴的響了個不停,屏幕上依稀顯示“邢利鋒來電,是否接聽?”她隻覺得恍惚,也沒有按鍵。電話響了一會就停了。過了好一會,又響了起來。她隻覺的頭痛欲裂的,胡亂按了鍵:“喂,你好!”
  邢利鋒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沒有打擾你睡覺吧?”她吸了一下鼻子:“沒有!”他靜了靜,道:“怎麽了,感冒了嗎?”想不到他這麽細心,她笑著掩飾道:“好象鼻子有一點塞住。”邢利鋒道:“那要吃點藥的。”她恩了一聲,回道:“吃過了。謝謝。”
  他在那頭訕訕的道:“本還想明天約你去吃飯的呢?怎麽連老天也不幫我?”她哦了一聲,一會才方下了決心道:“應該沒有關係。你說吧,去哪裏吃飯。”邢利鋒笑著道:“那說定了。明天再跟你通電話,你早點休息。”又是一室寂靜!
  一晃又一個星期過去了。與邢利鋒倒是出去吃了兩頓飯,聽他東拉西扯的,挺能消磨時間的。那日沈小佳看著邢利鋒送來的白色玫瑰,道:“這花不錯,看起來比鬱金香要合適些。看不出來啊,最近桃花朵朵開嗎!!”她笑了笑,習慣性的拿了電話出來看了一下。沒有任何未接來電!他沒有來過電話!
  倒是娉婷打了電話過來,劈頭蓋臉的問了:“你和江少到底是怎麽了?”她支吾了半天,也找不到形容詞。娉婷歎了口氣,道:“你自己去醫院看看吧!”她實在無心上班了,忙衝了出去。上了計程車,才發覺竟然連假也沒有請,雖然已快接近下班,但終究不好。便打了個電話,知會了一下小王。
  看著那扇門,竟有一絲莫名的不安,仿佛走入了原始森林,未知的旅途,不知道會有什麽在等待。她吸了好幾口氣,方才有勇氣推門而入。空氣裏有一中刺鼻的藥水味道,雖然被滿屋的花香遮著,到底蓋不住,直直的衝入肺中。仿佛許多許多年以前,父親的病房裏,也彌漫著這個醫藥味道。她每日都去,聞得熟悉了,也或許和著父親的味道,竟然也不覺得難聞了。這麽一個恍惚,竟然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房內,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她走過了小廳,這才看見他正躺在床上。地上是厚厚的毯子,她的高跟鞋踩上去,隻覺得軟軟一團,仿佛踩在雲端般,如此的不真切。
  隻聽他聲音傳了過來:“說了不要吃了,不要來煩我!再煩我,我讓院長給你下崗。”原來他是這麽威脅小護士的。她想笑,卻覺得一種酸意直衝眼睛,沒有說話,隻靜靜站著床邊。半晌,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得轉過身來。
  時間似乎一下子靜止了。她隻覺得一股大力將她拉向了他,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一秒,或許隻有零點零零幾秒的時間,已經吻了下來。仿佛世界即將要毀滅,一切都將不存在了。這世界上隻有他和她而已。花開花落,風起雲湧,原來隻不過是一刹那,原來抵不過這一刹那-------
  良久,他方才微微放開了她,擁著她大口的喘氣。她靠在他懷裏,隻細細的喘氣。他惡狠狠的盯著她,又俯了下來,輕啄了一口:“你這小東西!”語氣仿佛如浸了蜜水的梅子,一片清甜。
  仿佛是忍不住,又吻了下來,唇齒糾纏間,仿佛才是永恒。他抱的那麽緊,幾乎要把她活生生嵌進自己的身體內。她隻覺他是如此的用力,仿佛要將她的一切擠出來,就這麽給吞進去。她氣喘籲籲的推開了他,他也是極為狼狽的樣子,卻是笑著,仿佛從心底深出翻湧而出的笑意,一波一波,喜不勝喜,綿綿不絕!
  房內已經暗了下來,隻有透過玻璃窗依稀看到一些光線,遠遠的折進來。因隔的實在是遠,所以隻有微微的泛黃一線,其實是什麽也照不見的。她縮在他懷裏,聽著他的心跳,和著自己的,仿佛就要這麽過下去了。那窗頭的櫃子上依舊擺著一束花,她隻覺得好象是枯的,又覺得不可能。眯著眼瞧了半天,才看了個真切,原來真的是枯了的。
  他順著眼光看了過去,是枯萎了的百合,雖依稀有些香味,但到底是枯了的,心裏雖已平複了些,但仍是忍不住,咬了她一下耳垂:“你這個小氣的東西!”她微微吃痛,卻隻覺脖子,耳畔一片酥麻。聽了他的話,這才恍然,原來是她那日讓花店代送的百合花。
  他摸著她的頭發,不長不短,微微過肩,觸感依舊如記憶中般,順滑如絲。依稀帶著一絲怒氣的道:“也不看看別人,每日裏一天一束,上下午的報到!”她推了推他:“那你去找她們去?”知道他魅力足,今天不是國色天香就是搖曳生姿的,可以繞著外環幾圈了。
  他卻笑了,斜視著她:“吃醋了啊?”她啞然,微微抬了下巴:“你繼續!”他哼了一下,道:“就沒看到過這麽小氣的人!就這麽一束百合就想把我給打發了啊!你瞧這裏多少玫瑰啊?”
  她用力將他推開,坐了起來:“本姑娘從來不吃醋,就會喝醋!”他笑了出來,將她摟在懷裏,越發不可抑製了,先是無聲的,漸漸放了聲音,後來則越來越大。她扯著他的臉,道:“再笑,再笑,我可走了!”
  他又笑了很久,才止住。半晌,認真的看著她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他與她一起,現在越來越希皮了,好久沒見過如此認真的模樣了。她看了他一眼,隻玩著他的手指,細白纖長的,說不出的好看。他認真的道:“我餓了!”她本以為他說什麽正經事情,原來是這件,慢條絲理的抓了他的手,張嘴一咬,聽他呼痛的聲音,這才放開:“你,活該!”
  他委屈的看著她,嚷嚷道:“你謀殺啊!”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誰剛剛在威脅護士啊?是誰說的,再催你吃飯,你要讓她下崗的啊?”他倒不好意思起來,她是從沒有看過的。竟然有些遲鈍,又有些委屈的解釋:“你不知道,這醫院裏的飯是人吃的嗎?那個難吃---”她冷哼了一聲:“那醫院裏其他人怎麽辦?你就會腐敗!”
  他好象越發委屈了,嘟著嘴細微的道:“你也不捫心自問一下!就放我在這裏自生自滅!”他哪裏會自生自滅,這麽多人捧著,簇擁著的。但她心裏隻覺軟軟的,仿佛是小孩的手,在調皮的觸摸,低聲道:“那我去給你煮湯!”
  他仿佛親吻上癮了,又湊了上來,一啄一啄的吻個不停:“我明天要喝!後天要喝!大後天也要喝!大大後天也要喝-------”她亦忍不住笑了出來,嘖罵道:“完了,跳了火坑了。哪有這麽貪心的人!”他湊到她耳邊,低低的道:“我就是這麽貪心!”仿佛是誓言般,透著那麽一種堅決。
  她推了推他,道:“我也餓了!我們想辦法吃飯吧!”沒有開燈,也沒有看時間,但憑感覺也已經很晚了。他咕噥了一聲:“怎麽就這麽沒氣氛啊?”她用手捶了他幾下:“氣氛,氣氛能當飯吃啊!明天你就吃氣氛吧!”
  他討饒道:“好,好,好。那我們就吃飯,你想吃什麽?”她已經餓的吃什麽也無所謂了,想著他畢竟受了傷,道:“我想吃清淡些的。”他隻不願意開燈,摸索了一會電話,便打了出去。
  她掙紮著要起來,他隻不肯。又磨蹭了好一會兒,這才開了燈。她低頭一看,那襯衫已皺的一塌糊塗了,胸前的兩個扣子已經解開了,依稀可以看見裏麵的蕾絲,她臉一紅,道:“流氓本色!”他隻不懷好意的笑著,竟不反駁。
  本以為會有好一會兒,哪知才半個小時不到,飯店已經派了人過來。竟是上海飯店的外賣。離這裏整整半個城市。當真頂頂佩服他們的速度。
  他吃得津津有味,半晌,仿佛想起什麽似的:“這家飯店的菜不錯吧!”她聽他語氣古怪,抬頭看了一眼:“幹嗎?”他似乎有些話想說,又止住了:“沒什麽!”低頭狠狠的扒了幾口飯。她也不管他,隻顧吃飯。那飯店其實味道也就這樣,但與他這麽吃著,她隻覺香甜,仿佛那蝴蝶飛在花朵叢中,遠處清風白雲,一片祥和。
  
  第5章
  第一次去他的家裏。位於中心地段的豪華尊貴小區,二十八層的樓高。她站在客廳裏,從大片的落地玻璃望出去,半個城市似乎就腳下,當真是萬丈紅塵,花花世界。雖說她對他的事業和背景從來不感興趣,也從來沒問過他,他也沒有說過。但對著這麽大的客廳,還是他一個人住,還是禁不住,吐了吐舌頭:“浪費!”。
  他正從廚房裏出來,手上拿著二瓶礦泉水,將擰開瓶蓋的一瓶隨手遞了過來,依稀聽到她仿佛說話,便問了:“什麽?”藍瓶的SAN BENDETTO,她瞄了一眼,吐了兩字:“腐敗!”長期對外打交道的關係,對這品牌還是有一點點了解的。這個牌子源於中世紀,數百年來為歐洲王室貴族最愛的飲用水。擷取自意大利SCORZE地表以下300米的純淨天然岩層礦泉水,再配合最先進的設備於無菌無汙染的環境下完成裝瓶和包裝。在國外已是價格不菲,更何況是要空運到國內呢!
  他挑了挑眉,微微笑了笑,仰頭喝了幾口,說不出動作帥氣動人。連喝水也這麽優雅,好看!!她心裏極度的不平衡,嘀咕:“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有人再對我說教,說什麽世界是公平的!我鐵定把瓶子砸過去。”
  他看了一下風景,轉頭道:“第一次細細看,倒還可以。”像是解釋似的:“我隻偶爾住這裏。這個窩,知道的人可不多。除了我媽!”她笑了笑。他卻繼續:“我是孫悟空,我媽是如來佛。”她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佩服!”
  他斜眼看著她,帶著說不出的味道:“有機會你可以跟她聊聊,討教一下如何能練就此等工夫的!”她心裏一動,說不出的訝異,卻還是笑著搖頭:“不用,不用。我比較笨,估計這輩子是沒有指望了!”他臉色似乎沉了一下,又仰起頭喝了口水,沒有再說話。
  她四下裏隨意參觀了一下。漂亮的如同裝潢雜誌的樣板房,現代化的設計,白色為主,深駝色的配色,線條很俐落清爽。可能因為鍾點工人打掃的關係,纖塵不染的。
  靠在進口的意大利沙發上,舒舒服服的歎了口氣:“這個房子一個人住,也未免太大了吧!真是浪費啊!”心中感慨萬千,普通人奮鬥一輩子也買不起這麽一套房子的。她好象對舒適的東西很難免疫,能坐著絕不站著。他依舊站在落地玻璃前,頭也沒回,飄過來一句話:“不然你跟我一起住啊!這裏應該夠我們住的。”
  她心中咯噔了一下,笑吟吟的聳了聳肩道:“算了吧。我可不敢壞了江少的事。萬一,你要是帶美女回來,多不方便啊。我可不敢破壞你的豔遇哦!”她又不是笨,怎麽會不知道他除了她還有其他女人。就算沒有其他女人,他和她也是絕不可能的。他半轉過頭,卻沒有看她,眼中似乎有光芒閃爍:“放心,這裏夠大,房間有幾間。”
  她隻含笑輕啜著礦泉水:“哦,那我先了解一下!那我可以帶朋友回來嗎?”他轉過頭,可能是因為陽光照耀的緣故,眼中竟微微閃光,饒有興趣的道:“哦,男性朋友嗎?”她抬頭,笑著對著他的目光:“如何?是否可以?”他笑了出來,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條縫,一字一頓:“你說呢?”口氣還是很從容平靜,但話裏陰森聽來很恐怖。
  她轉過頭,看著牆上的裝飾畫,竟然是走溫馨風格的,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啊!聳著肩,一臉的輕鬆,道:“所以說嗎,我還是回我的窩去。”看他一臉陰沉的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慢慢湊了過去,輕聲的說道:“告訴你一件事情--------我認床!”她其實認許多的東西,舊的,老的,過去了的,總覺得比現在的好。
  他冷哼了一聲,將手裏的瓶子往木質的矮幾上一扔,轉身就走。她也無所謂,開了電視,60-70寸的液晶大屏幕,放著不看簡直是暴殄天物。抱了個柔軟的抱枕,橫躺在沙發上,胡亂著按著遙控,沒有什麽好看的頻道。最後,還是停在中央新聞台,聽著整點新聞女主播清脆的聲音一字一字的傳來。每天都是些伊拉克死傷報道,可以占去1/5的新聞版麵的。這個死美國,好事情不做,壞事是做盡。
  沈小佳那日和小王在聊天:“這個美國佬,還讓不讓人活了。每日裏逼著人民幣升值,我們進出口還做不做了??真不知道當初學英語做什麽?給他們美國佬做嫁衣裳!真是火!”小王也跟著歎氣:“小佳姐,人家以前想著的是學好外語,去賺大把大把資本主義錢的啊!”沈小佳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小鬼頭,想法倒是挺好的。算了,給你個建議,去泡個美國妞,直截了當,跟賺資本主義的錢一樣,也算是為國家作貢獻了。”逗的整個辦公室裏哈哈大笑。
  如今這麽想來,還是覺得好笑。抱著抱枕,細細顫動。他進了客廳,便是看到這副情景。俯下了身,問道:“笑什麽呢?這麽好笑。”語氣一如既往,已然平靜了。
  她換了口氣,便已經聞到他身上傳來了清新的沐浴香味,原來是洗澡去了。隨手指著電視上正在播新聞的男主播:“覺得他長的帥。”“沒一句真話!”說歸說,他轉頭,盯著看了一會電視,又轉了過來,詳細審視了她看了半晌:“眼睛有問題了,是不是?有個超帥的站你麵前,竟然還說電視裏這個帥。該去配副隱行眼鏡了!過幾天帶你去電視台看看,包管你以後對這些全都免疫。”
  她也學了他的樣子,挑了半天的眉毛,語氣懷疑的道:“真的還是假的?”他笑了出來,仿佛被她逗笑了似的:“去了就知道了。”
  電話,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她一聽就知道是自己的,想爬起來找電話。他手長,已一把抓過她的包,遞了過來。她翻了出來,屏幕上顯示“邢利鋒來電,是否接聽”。她按了接聽鍵:“喂。”邢利鋒爽爽的聲音傳了過來:“在忙嗎?”她抬頭,正好看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細細的盯著她,像是在審查。
  她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玻璃牆邊,底下車也匆匆,人也匆匆,道:“不忙。你呢?”邢利鋒嗬嗬的笑:“一樣。所以想到你了!”她也笑了。“晚上一起吃飯,我過來接你。”邢利鋒在邀請她,這個月他已經邀請好幾次了。她轉過頭,見他正趴在沙發背上,隻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她心中說不出什麽感覺,仿佛是在覺得在做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似的,已開口拒絕了:“不了,改天吧。我今天已經約人了。”
  “男人?”他笑著看著她掛了電話。他與她之間彼此尊重隱私,向來互不多問,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矩。因為以他們的關係還遠遠未到交代行蹤這個地步。他這麽一問,算是過了界了。她笑了笑,沒有正麵回答:“有問題嗎?”他沒有回答,隻過來抱著她,輕重不一的在她細嫩的脖子上啃了起來。又痛又癢的。她用力推他:“拜托,我還要見人的。”隻見他熟練的躲開了她的手,又往她唇畔壓下去。
  他的動作越來越火熱,她掙紮著要避開他的手:“不要鬧了!大白天的!”他已將她一把打橫抱了起來,陣地轉移到了臥室。她剛剛參觀的時候明明隻瞄了一眼就躲開的啊,怎麽一下子就到那裏了。經後來的事實證明,她還是在臥室裏的時間比較多。
  或許是因為不習慣,一早就醒了。陌生的光線、陌生的床、陌生的天花板,什麽都是陌生的。讓她的腦袋裏有幾秒鍾的空白,等看到半裸著他,橫跨了大半個床。她才想到,這裏是他家。她呆了呆,拉起了被單,裹在身上,靠著床沿,離他遠遠的。竟然睡不著了。她平日裏是最喜歡星期日的清晨的,總覺得可以肆無忌憚的賴在床上,仿佛小時侯,寒暑假的時候,父母親也不來喚她起床,她想賴多久就可以賴多久。
  轉頭就看到他放鬆的睡臉,像是個孩子。她很少看到他的這一麵。她隱約覺得他帶她到這裏來,彼此又跨過了一個階梯。突然之間,竟覺得煩躁了起來,不明所以的煩躁,反正是睡不著了,索性起了身。
  光線已經略略從照進來,因是秋天,亦不強勁,懶懶散散的灑了半地。進了廚房,找出了鍋子,從冰箱將昨日煮的人參枸杞雞湯和米飯拿了出來。一條一條的將雞肉撕開,開了小火,將雞肉絲,湯和米飯倒在鍋子裏細細的燉起來。又取了幾個蛋,慢慢煎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刻意的學做菜,讀書的時候太忙了,忙著打工賺錢都還來不及。直到真正有了穩定工作後,才開始慢慢學會善待自己。有空就去菜場,買點東西,自己一個人煮著吃。就這麽也就會煮會弄了,仿佛也是一個證人,見證了她走過的路。除了家人,他還是第一個吃到她煮的菜的人。原本以為他應該是挺挑剔的人,但對她煮的食物,倒也不挑。基本上都會吃個幹淨。
  他也醒了,閉著眼睛,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到人。就穿了件睡衣走了出來。客廳裏已經是滿滿的香氣了。他心頭一暖,仿佛是在寒冷的冬天,看到了家裏的一盞暖暖的燈光。知道她在廚房。果然,她赤足站在流離台前,正在熬粥。他輕輕從背後將她擁住,嗅著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其實可能也不是香味,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用過香水。就是她身上的味道,他聞著,心中竟然一片平靜,就如同那海經曆過了波濤,經曆過了海嘯,最終得到了平靜。
  她嚐了一口粥,確定了味道和濃稠度,道:“快去洗臉,開動了。”他靠在她肩上,低低“哦”了一聲,仿佛含著無限的喜悅。這才放開了手,回了洗手間梳洗。
  他很快便出了來,神清氣爽的。接過她手上的粥,端到餐桌上。又搶著拿了筷子。其實她的手藝也普通,他這麽多年,嚐遍了天下美食,早已是極難伺候的了。但看她煮東西的樣子,為他煮東西的樣子,他隻覺得心暖,仿佛心底裏頭放入了顆小火苗,撲哧撲哧,跳躍不停,全身都被熏的暖洋洋,懶洋洋的。
  兩人默默無語,隻細細的品粥。因煮的久了,雞肉已經煮的了酥爛,入口即化。他吃的有些狼吞虎咽了,偏偏還是極優雅的樣子。空氣裏帶著一股香甜,仿佛一片的溫馨。
  門鈴也湊了熱鬧,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安慰的朝她笑了笑:“估計是管理員。”一大清早的,想來也沒有別人。她繼續與她碗裏的粥奮鬥。
  看來來的人應該不是管理員,她輕瞄了一眼,西裝筆挺的一個男士,應該是他的屬下或著有求於他那種,神色間很恭敬。一來因隔得遠,二來她也不想知道,所以他們的談話她一句也沒有聽清楚。倒是感覺到那個男的眼光,掃了好幾次過來。她隻淡淡的喝粥,邊吃還邊再想:“自己的手藝好象又進步了些!”
  等他回來,她都已經吃的八分飽了。放了碗,懶懶的托著下巴。他笑著看了看她的碗:“這麽一點就飽了啊?跟小雞啄米似的。”她橫了他一眼:“知道不?這叫為國家,為世界作貢獻,沒看到非洲有多少人沒吃飽嗎!”
  他心情極好,嗬嗬直笑:“那這一大鍋怎麽辦?”她站了起來:“不吃就倒了吧!”作勢要拿鍋。他已一把扯住了她:“好了,開玩笑的。我吃光還不行嗎!”她得勢不饒人:“一口也不許剩。否則罰洗碗。”他含著粥,模糊不清的嚷嚷:“煩死了。老了可怎麽辦啊?”
  她隻覺得心底一沉,不再去理他。回了客廳,縮在沙發上,拿著遙控氣,一頓亂按,就是找不到一個好看的頻道。
  他倒是在廚房裏磨蹭了半天才出來的。她也沒有抬頭:“還以為你在裏麵孵雞蛋了呢。”起了身,去了廚房想整理東西。一進去,卻是吃了一驚,他竟然已經幫她把東西收拾幹淨了。他怎麽會做這些,恐怕從小到大也沒有做過的吧。一轉身,他就站在身後,定定的看著她,溫柔的道:“我吃光了,也洗好了。”

  第6章
  接了娉婷的電話,急急的趕去了她的家。從沒有想過她哭成那個樣子,梨花帶水太普通了,不能形容她的淚。黃河決堤又太沒有感覺了,無法形容她的美。總而言之,哭的一塌糊塗,卻又我見猶憐的。
  其實她在路上就多少知道是為了娉婷的男友事情。幾日前,他還蒙頭蒙腦的問了一句:“最近跟你好姐妹於娉婷聯係嗎?”她正一頭撞在最新的美國大片裏,也不知道什麽意思,抱著一筒薯片,頭也不回:“好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幹嗎?”他也沒有接下去。今日接了娉婷帶著哭音的電話,就知道不對勁了,估計那日他問她時,應該是已經有事情發生了。
  用了好一些紙巾方才把娉婷的淚止住。聽她哽咽著,斷斷續續講了大致的內容。其實就是孫平華的父母不同意孫平華和她在一起。看中了某領導的女兒,剛從國外留學歸來,地位相當,人也可以。就逼著孫平華結婚。無非是老套的故事,舊瓶新裝而已。
  娉婷想當年可是他們學校外文係有名的美女加才女,追求的人簡直可以從宿舍排到學校門口了。有些人還一早起來,包子加饅頭的送到宿舍,三百六十五天從不間斷的,就是為了博得美人一個好印象。雖說這些到最後都是便宜了她們係住校女生的。但卻也是側麵說明了娉婷的轟動程度。
  她其實在大學的時候,與娉婷她也是不大熟悉的,隻可算是班級裏的點頭之交而已。一來,她們平時交際的圈子不同。主要是她太忙了,忙著兼職,忙著打工。二來,也不隻住同一個宿舍的,所以平日裏也不大接觸。
  印象中是在快畢業的那一年,班級組織了旅遊。去了素有“南有蘇杭,北有上方”的美譽的上方山。班長分派的時候,把她們分在一起。說來也是巧合,平素裏娉婷身旁是蜜蜂,蝴蝶繚繞的。那日她腳拐了,竟然身邊沒有一隻蒼蠅。她也是本著同學之愛,朋友之情,半扶著,半背著這麽下了山。從此之後,娉婷對她就熱絡了起來。
  而且捫心自問,娉婷的家世也是不差的,父母都是地方大學的教授,也算是書香世家。比起她們家,可是高了多少也不知道的。她想到這裏,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寒冷。
  娉婷縮在沙發角落裏,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她去了廚房,倒了杯水出來。也沒有說話,靜靜的陪著她。其實到了這個時候,說再多也是無用。男女之間的事情,身在其中也是難解的,更何況旁人呢?
  音樂淡淡響著,一首Ace of Base的《Everytime it rains》:“I see dark clouds out my window,I know the storm is coming any minute,And the thunder just confirms my fears,And I know the tears are in there,I'll be crying unable to stop,Look here comes the very first drop, Cuz every time it rains,I fall to pieces,So many memories the rain releases,I feel you…… I taste you
  I canno forget,Every time it rains…… I get wet ,Darling I am still in love with you,As time passes by it just intensifies,I know I'll never be with you again,I'll never find another with that kindness in his eyes,I'll be trying unable to stop,Look here comes the very first drop ------”
  半天,娉婷才幽幽的道:“子默。我傷心,我難過,並非是為了孫平華父母要他認識別的女人。隻是為了那些曾經的盟山海誓的日子。到了今時今日,他還不對我坦白,還要將我蒙在鼓裏。其實他是早知道的,卻還是給我諾言。我卻也是早知道了的,還是信了他。”
  大太陽底下,何來什麽新鮮故事。娉婷與孫平華,她與他,都是千篇一律的在不停重複而已。但事已至此,也何必再去細想呢!
  她惟有安慰道:“或許,他說出來,怕你傷心難過,所以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說與你。”娉婷扯了扯嘴,苦笑了出來:“子默,你這麽聰明,怎麽會想不通了。丈夫出軌,做妻子的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無言了。孫平華與她亦不熟。她也不必幫他說話,隻是想著能讓娉婷舒服些。男人的承諾給的太容易了,一錢不值,還不如不給。如他,就沒有任何承諾!因為從來想過會有未來!
  半夜裏竟然睡到一半就醒了,瞪著天花板上的歐式燈具,半點睡意也沒有。他在身旁,呼吸綿長,應是在熟睡中。手長長的,放在她身上。她一開始是極不習慣的,現在竟然也能由著他,安然入睡了。原來習慣是這麽的可怕的東西。
  突然,她覺得整個人如同被當頭淋了冷水,一個寒顫,神誌一下子清醒無比。原來一切都好可笑、好荒謬。生活竟然可以這個樣子!原來就算是兩個緊緊相擁的男女,也是可以陌生到極限的,比如他和她。
  天啊!瞧她讓自己落在一種怎樣荒唐的鬧劇裏,她怎麽會和他八輩子也打不著邊的人上床了,而且長達一年多的時間?看來短時間內還沒有結束的可能。其實她清楚明白,無論結束時間是長是短,劇終的場麵還是一樣的---除了分手還是分手。
  她將他的手輕輕移了開去,躡手躡腳的從床上爬起來,靜靜的穿了衣服,一步一步的摸索著出去。到底不是自己家,也不知道撞到了什麽,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他已然略略醒了過來,習慣性的摸到旁邊,空無一人。
  “子默,怎麽了?”他迷糊的問道。她沒有答話,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他似乎也覺得空氣當中也有些不對勁,“啪”的一下按下了燈具的開關。屋內一下子大亮了起來,她自然也無所遁形了。他揉了揉眼睛,一會兒才適應了光線,抬頭一看,隻見她穿著整齊的,正晃神的看著他,神色間極為不安。他坐了起來,直視著她,口氣卻還是如平常:“你這是幹什麽?”她吸了口氣,方才道:“我-------我想回家!我突然想起我有點---事情------”
  他怒氣陡然而升,她就這麽想回去。他從來沒有帶女人來過家裏,隻帶了她一人來。他向來有潔僻,就算想要,也隻去賓館而已。而且言語中也一再暗示她,想與她同居。他雖然女人眾多,卻從來沒有想過和其中一個同居。她難道不知道,對他而言,同居已經是極大極大的跨度了嗎?每次過來也是推三推四的,仿佛他家裏有什麽細菌似的。
  她就喜歡跟他裝傻,什麽事情都喜歡跟他裝傻。他當初剛剛認識她的時候,隻覺得她隻能算是清秀而已,隻是氣質不錯,加上他們這群人對於美女向來是來者不拒的。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欲擒故縱,引誘他上了床。想不到她是真的不在意的。一般女的,上過床之後,哪個不是電話連連的,就像是買了保險一樣,有恃無恐。她卻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跟沒事人一樣,竟然連一個招呼也沒有打。他倒是頭一回嚐到這個滋味。最後是忍不住了,打了電話過去,她竟然還不接。於是,有意無意的在孫平華那裏敲了敲邊,想多見見她。
  再見麵時,看到她好象沒什麽胃口,不想吃油膩的東西。他心裏咯噔了好幾下。這種事情,他們這幫子人碰的多了。少不得又些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人,用這種招數。他心中說不出什麽感覺,竟不由自主的打了電話過去,卻被她給掛了。他活了這些年,還從未碰到過了,倒是感了興趣,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就算他與她一起了,她還是喜歡給他裝傻。明明打電話告訴她,晚上他會過去。若是其他女人,早是洗好了澡,噴了香水在等他了。她呢?卻是加班到十點多,足足讓他在樓下等了一個多小時。買給她的東西,從來也沒見她用過。他卻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心,竟然身不由已的,好幾次不知所以的就到了她樓下。
  那日在上海飯店與哥們吃飯,出了包廂,老遠就看見她與一個男的在吃飯,有說有笑,一副舒服愉悅的樣子。他就故意打了電話,探聽她的語氣。她呢?永遠是在跟他裝。他掛了之後,“啪”的一聲,當場就把手機給砸了出去。弄的整整一包廂的哥們,目目相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給喝醉了。
  他私下裏看到過她的身份證,知道五月二十六日是她生日。早早的打了電話過去。想不到她會約他到家裏吃飯。那日的效率特別高,一下子就把事情給完成了,早早的過了去。看她才廚房忙碌的樣子,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說不出的滿足感。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自小他吃飯什麽的,從來都是廚子做的,警衛給端過來的。從來沒有看到過母親下廚做過。原來有人特地為他做的,竟然是如此的好吃。
  他帶她去商場,去珠寶店,無非是想送她一份生日禮物而已。她從頭到尾沒有跟他講是她生日,他也就跟她裝。結果十數萬的珠寶,上萬的皮包,品牌的衣服什麽也看不上,最後隻挑了五六百的白金項鏈。他是從來沒有送過這麽廉價的,偏偏她就要。弄得那珠寶店的經理以為他帶了個怪物去,笑的也有些不自然了。若是其他女的,巴不得要三件,四件。她的確是個怪物,不則不扣的怪物!!
  那日她與娉婷的對話,他無意中聽得一清二楚。她說她不排斥有場豔遇。原來她隻把他當豔遇而已。那日他把她放在小區門口後,本不想再與她聯係了。卻不知道是怎麽了,就是放不下。過了好幾天,氣消了,就跟自己說最後一才見她。就這麽又去找她了。每次都跟自己說最後一次去,但到最後又騙自己說下一次才是最後一次。
  醫院那次,他母親要過來,她跟什麽似的,像是要看瘟疫,逃一般的。她以為什麽人都能見著他母親的啊。不要說他從來沒有給過其他女人機會。如是有這種機會的話,換了其他女人,怕是要用趕的,才能讓她們走的。
  他慢慢的起身,靜靜的看著她,仿佛在審視,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話,冷冷的:“好,你要走,馬上走。”她就這麽直直的看著他,半響才對他的話反應過來,急急的拉了門就衝了出去。到了客廳,拎了包包,就衝向門口。她跑得如此的急,仿佛慢一步就要跌入牢籠,一輩子也無法逃脫了!
  她握著把手,卻怎麽也打不開門的鎖。她從來就知道她不是做賊的料,現在更是清楚明白了。因為是深夜,所以一切寂靜。她能聽到他的腳步聲,很輕,很慢,優雅卻又危險。卻一步步在靠近。如同獵人在靠近他的獵物。
  他歎了口氣,慢慢的走近了她。從背後環住了她的腰,俯在她肩頭,低低的道:“好了。回房睡覺吧。明天你還要上班呢!”她心中說不出的感覺,有慌亂,也有一絲不舍。她或許是有點過份了,三更半夜的。
  上班了後,一點效率也沒有。事情怎麽會到這個地步,好象要超出她控製範圍了!落地玻璃窗外,車如流水馬如龍。一輛一輛的車子快閃過去,而她的思緒也跟著快速運轉著。他們也相識快兩年了,相處也一年多了,沒來由的,在此刻,和他的關係竟是如此的讓她感到疲倦,讓她感到害怕,就如同看不到前方,看不到未來。這樣沒完沒了的下去要到何時?
  他是天之嬌子,生才就含著金鑰匙。所以他有的是本錢瀟灑,所以他遊戲風塵。在這樣由一夜情發展的遊戲裏,她看不到他的真心。其實是不能牽涉真心的,他沒有放,她也沒有,所以到頭來還不就是一場遊戲。他們是情人嗎?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對手,在這場遊戲裏,是敵對的。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是輸家。她隻是抵不過誘惑罷了,這麽一個極品擺在麵前,不談場戀愛,總是有些可惜的。最主要的是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也不排斥玩一場戀愛遊戲。年輕,總要趕一下時髦的!照此下去,她絕對是輸家。趁現在還沒有輸到底,她要退出!

  第7章
  難得一次與他雙雙出去吃飯。自他與她一起後,和彭少那群人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反倒少了。隻沒有想到,碰到了娉婷。照此情況來看,她與孫平華,應該還沒有斷。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出所以然。今日裏為他要死要活,明日裏可能也瀟灑的在過日子。畢竟地球不會為了某一個人特地轉動,也不會為了某人而停止。
  她總不喜吃油膩的,辛辣的東西。他坐在一邊看了菜色,眉頭微皺,喚了服務員過來。菜一個個上來,其中一個人叫了起來:“這家不是川菜嗎?怎麽也會上杭幫菜和上海菜!!!”彭少坐在旁邊,早瞄好苗頭了:“吃你的吧,廢話這麽多!”
  那人瞪了眼睛,仿佛不可思議的看著彭少:“這人中邪了,平時吃的不是比我還辣!一直就是吃的比我辣的啊,不是還跟我說是靠你紅軍爺爺從小給培養的光榮傳統啊!”彭少笑了笑:“不夠你不會點啊,還怕吃窮了我不成,嚷嚷什麽啊!”說罷,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讓這小子看看旁邊。
  他正在幫她夾菜,自己也沒有動。就靠在椅子上,看著她吃,一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姿態是說不出的慵懶優雅。兩人之間沒有什麽交談,甚至連肢體也沒有一丁點的接觸,但這麽看著卻又一種說不出的親昵。
  從來不認為他們是合適的。但這麽坐著,那種肢體語言,那種種流露出來的。竟讓娉婷覺得有種模糊的適合。仿佛他們就該這個樣子的,生來就是應該這樣子的!
  子默眉眼清清秀秀的,第一眼看到並不特別驚豔,但她是屬於耐看型的,越看越是美麗,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舒服和淡然恬適。偏偏她的性子又是執著的。當年在下山的途中,她扭了腳,無法行走。子默就是這麽執著的背著她下來的,那麽多長長的,陡峭的階梯。
  當時她和她並不熟悉,知道她,也是因為她的匆忙,上課匆匆忙忙,下課也是匆匆忙忙。若是換了一般女生,遇到她扭傷腳這種情況,可能就把她留在原地,然後找人幫忙了。但子默沒有,她自始至終與她在一起,就算夕陽下去了,星星上來了,她還是背著她,一步一步的下山。她是個矛盾體,淡然和執著也奇異的融在她的身上。
  兩個人舒服的窩在角落的沙發上,各捧著一杯杭白菊。她看了好幾次娉婷欲言又止的樣子,輕咪了一口茶水,淡淡的清香縈繞,索性先開了口:“怎麽?和好了嗎?”娉婷臉微微紅了一下:“不知道怎麽開口跟你說呢?就這麽僵著,他和他爸媽呢,也僵著!”看不出來,孫平華比她想象中要好些,能為了娉婷與有權有勢的父母僵著,對娉婷至少還是有幾分情意的。也不枉費了娉婷對他的一片深情。
  她靜靜坐著,聽娉婷繼續說道:“我看到過那個女的了。”語氣竟平靜異常!她抬了頭,卻見娉婷無可奈何的笑著,透著說不出的淒涼:“除了家世,其餘實在找不出比我好的地方。”家世,家世。她頭也漲了,腦子也暈了,投胎的時候怎麽就沒有想辦法好好給賄賂賄賂。
  娉婷看著她,遲疑好久,囁嚅的,低聲的,不知該怎麽開口:“子默!江少那人-----你知道他----”她手腳有些冰冷,室內不是有中央空調嗎,別墅的任何角落都是恒溫的,怎麽會怎麽冷,況且還有一段時間才到冬天的啊。用力捧緊了透明的杯子,那裏頭暖暖的水溫,透過玻璃,溫溫的傳了過來,方才暖和些。仿佛是冬日裏的薄陽,稀是稀的,但還是有些暖意的。那水中宛若花剛盛開的杭白菊,沾著水滴,嬌豔鮮媚的,仔細分辨,原來終究是已經摘下枝頭了的。
  好半響,她抬了頭,看到娉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輕輕笑了出來:“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不會介意的。你怕我真的會動了心,給了情?還是怕他是遊戲,想GAME OVER就OVER了?”
  於娉婷急道“子默!你比我聰明,你明明知道-----”她笑的更加厲害了,杯中的水也晃動了起來,聲音卻平穩如昔:“你放心吧!他看不上我的,我也配上他。這個自知之明我是有的。他要的東西我沒有,我要的,他也給不了。所以你就安心吧!”那男人是沒有心的,她怎麽會為了他動情呢!
  她笑的燦爛如花,很是好看。其實她一笑起來,整張臉就亮了起來,很是動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娉婷竟會模模糊糊的覺得,她的笑容裏竟有種事不關已的淡然。
  倒把他給引了過來,靠在她身後的沙發背上,就這麽從後麵伸過手,把她抱了住,也沒有什麽避忌:“笑什麽呢?”她剛剛那清脆的笑聲,已經傳遍了整個屋子了,笑著這麽誘人,他竟有一絲懊惱,真不該把她帶出來。她很少這麽笑的,除了看滑稽片子的時候,極少這麽舒心愉悅的笑,更不必說對著他了。
  她頭也沒有回:“女性間的私密話題,謝絕男士參加!”他“噢”了一聲,轉拉她的手道:“那話題到此打住,陪我打牌去。”竟有種讓人誤解的親昵。他朝娉婷點了點頭,算是致意。
  那彭少正是當初的與她打牌的三人之一,看他們倆這麽過來,笑著罵道:“兩個家夥又來連手來騙錢了!”他笑了一下,拉了椅子給她坐:“這次這個活兒賺的你荷包滿滿的,不給你放放血怎麽成啊?”她打麻將的技術其實是極差的,那日倒手氣好得不可思議,連連糊牌。他隻在旁邊看著,偶爾指點一二。多數時間,還是幫她拿著零食。
  她心裏也明白,那三人定是看在他份上在給她放水。怕是早前有事情讓他幫了忙了。這種便宜她也不想沾,玩了幾圈,拉過他的手臂,一看手表顯示時間已經是半夜了。若再玩下去,消夜什麽的,沒完沒了了。
  她轉頭湊到他耳邊,低低道:“我想回了。”他“恩”了一聲,起身道:“你們再找個搭子去。我們要回了。”那彭少笑眯了眼,又隱隱藏著一種曖昧:“好!好!巴不得你們早點回去。每回都雙劍合壁,殺得我們片甲不留。”
  出了門外,竟是星空滿天的,市郊到底是好,空氣裏也透著一股清爽,猶如雨後初嗬的清香,若有似無的。連神誌竟也益發清楚了。
  轉頭細細的看了他一會兒,原來他們相識竟然已有數年了。她竟有種恍然不可信的感覺。和他在一起,對她來說是一種放縱。但什麽都有結束的時候,她的放縱也一樣。趁她現在還不在乎時,還是放手吧!
  她決定要退出這個遊戲,一年多了,近兩年的時間,是遊戲,也該結束,她不玩了!她也玩不起了!她閉了眼睛,好一會,才找到了聲音,說話了:“我們到此為止吧!”原來真的說了出來,竟然沒有想象中困難。她的咬音發字還是挺清晰的,應該不用再說第二次了。
  話一出口,時間和空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什麽聲息也沒有。靜的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他沒有什麽變化,連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沒有動分毫,整個人還是保持著她說話前的姿勢,優雅從容。
  “吱”的一聲,輪胎發出尖銳的聲音,車子緊急煞車停在了路中間。“砰!”的一聲,她重重的往前傾又往後倒,眼前快要模糊了一般,五髒六腑一陣翻湧,後麵也傳來幾輛車急促的煞車聲和咒罵聲。
  “你給我再說一遍!”冰冷的話語迎麵朝她砸來。他側臉很冷漠,臉部線條很繃緊,根據近兩年的經驗得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最好還是少惹為妙!
  她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那麽多的情緒膠著在一起,竟然泛了一種酸意。她抬頭迎向了他的目光:“我們分手!”不錯的對象,不錯的對手,可惜了!終究是要分的,隻是時間早晚問題,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她其實是個極度自私的人,她不付出,她不肯付出一點點。因為她知道付出了,沒有任何回報。就算自小對理科不大感興趣,但也知道投資和回報的關係。投資了,無一點回報的事情,她死也不做。
  “你給我下車!”他頭也沒有回,隻呼吸微微急促了些。其實不明顯。雖然外麵喇叭聲震天,但車子裏的氛圍卻是太過於寂靜了,靜得她都可以聽見自己眨眼的聲音。
  “好,我下車。”她打開車門下車,他的跑車咻的一聲揚塵而去,而她陷在車陣中。她就這麽站著,風吹過來依稀帶了多天的寒冷。後麵的車又一輛接一輛的駛過,仿佛如同人生的過客,來去皆匆匆。
  她站了一會兒,隻感覺到冷,呼了口氣,搓了搓手,今年的冬天不會提前來吧,怎麽現在這麽冷了啊。唉,全球汙染嚴重,氣候變化也正常的!誰人能不變了,更何況是天氣呢!

  第8章
  下班時分竟然下起雨來了,落在大片的落地玻璃上,一整麵的淅淅瀝瀝,仿佛是那離人的眼淚。她笑了出來,捧著彩條杯子,一到冬天,想著年關,人就多愁善感了起來。連她也不例外。
  其實明天的太陽還是照常的升起來,不會因為你,也不會因為他而停止。母親的電話依舊話題不減,想當然而,今年回家的日子會在愛的疲勞轟炸中度過。有時候靜下來想想,母親的話也是有道理的,人到的一定時候總要成家的。人應該在該做什麽的時候做什麽。總不能在學習的時候大談戀愛,也總不能在應該工作的時候而繼續自己荒廢的學業,正因為如此有些人永遠是一塌糊塗的。有些人卻是如此成功。
  沈小佳捧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湊了過來:“子默,在想情人啊?”她回過頭,斜瞄了她一眼,懶懶的笑道:“有人規定不準我想嗎?”沈小佳笑著道:“吆,最近怎麽了,竟然開始流行實話實說。”又盯著玻璃上的雨滴看了半天:“估計今天下的是紅雨!”她被逗的笑出聲來,實在是敗給沈小佳的口才了。怪不得部門裏的男同胞,常常建議她去投考外交部,說是不讓國家高等人才流失。她卻沒有開口搭腔,省得給沈小佳繼續進行她的話題。
  沈小佳喝了幾口咖啡,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子默,最近是不是瘦了啊?下巴也尖了!”其實也是隨口說說,她卻心底猛得一跳,水也晃動了起來。卻還是笑嘻嘻的跟沈小佳打趣:“刻意減的,不知道少吃了多少好的!主要是不能讓你專美與前啊!”沈小佳是北方女孩,身材高挑,卻頗清瘦苗條,活脫脫一朵花。公司裏的男性同胞在玩笑的時候,就說了業務四部,囊括了南北佳麗,所有四部男同胞享盡了人間眼福。
  與邢劍鋒約了在上海飯店吃飯,下班時間一到,她也不加班了,早早的下了樓。高峰時間,要打到一輛的士,還是極困難的。雨還是不停,滴滴答答。
  本還不知道怎麽去攔車,站在大門口,老遠就看到了邢劍鋒白色的車子,搖了車窗,笑著道:“上車!”他笑的時候永遠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讓人心情愉悅。仿佛清晨的時候看到太陽升起,總覺得希望和開心。
  等她係上了保險帶,這才發動了車子:“就曉得這段時間難打到車的。我還是來看看。”他真的頗細心的。上班的地方離她也實在是遠的,她也不好意思讓他繞了半個城市過來。早早說好了自己打車過去的。她轉頭細細的看了他一眼,眉目俊挺的,其實真的是個不錯的對象。
  依舊是靠窗的位子,透著淋雨的玻璃,整個城市還是繁華一片。一味的燈紅酒綠,夜夜笙歌,裏頭究竟有多少真正的歡樂,誰人能知曉?
  邢劍鋒風度不錯,點菜的時候會與她討論,征詢她的意見。對於菜色,隻要口味不是很重,她一般是不甚介意的。也不知他的隨口還是有意的:“過年準備回去嗎?”她正與魚頭煲在鬥爭:“回,當然要回的。”
  其實也隻有每年的過年,她才有時間回去與母親,妹子共聚天倫。且她一般要多請兩個星期的假,多待一下,然後隨母親四下裏走親訪友的。仿佛小時候,就盼著過年。以前是因為物資貧乏,隻有到了過年,有新衣服,新鞋子以及各種各樣的零嘴吃。所以就天天盼著過年。現在盼,是為了假期。沈小佳前幾日還哀怨的與她說起這個話題:“過什麽年啊,又老了一歲了!”
  那魚頭煲的確味道不錯,香濃味美的。這麽冷的天,吃起來依稀有一種熟悉的溫暖。喝了幾口湯,整個人也暖和了起來。說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自己煮湯了,仿佛就是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煮過。
  朦朧中依稀聽到有人在喊她,語調分明是自己熟悉的,她茫然抬起了頭,原來是娉婷。她與他分手後,也就再也沒有碰到過娉婷。隻偶爾通過幾個電話,卻也沒有聊起他。她既在當初沒有提供故事的開頭,又何必無端端交代結尾呢?
  娉婷穿了一身的紅色,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嫣然淺笑,當真明豔不可方物:“子默,真的是你啊!又給我鬧失蹤了!”那口魚湯竟然就這麽活生生的噎在了喉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當場咳嗽了起來。
  她也思考不了,隻是一陣的咳嗽。接過了邢劍鋒遞過來的毛巾,平了一下氣息。渾然不覺這舉止有些過於親密:“呃,娉婷,好久不見。”語氣竟然有些不通暢。這才想起,這裏好象也是他們那幫子人長聚的地方之一!眸光越過娉婷,如所預料的看到了剛進門口的他,手上挽了一個婀娜多姿。男俊女俏的,一對壁人,簡直有美化餐廳的效果。隔得遠,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她,忙自欺欺人的轉過了頭。
  出了餐廳,雨已經停了,空氣裏帶著一種來自泥土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的。邢劍鋒吃到一半,因公司來了電話,連連道歉後,急衝衝的趕了回去。同是打工人,自然知道這份苦楚。若異地而處,今日接到電話的是她,也是沒有半點辦法的,總歸是拿人手短,飯碗重要的。
  她猛的全身震了一下,他竟然就這麽站在她麵前,一動不動的盯著她,仿佛已經就在等她似的。她眼光一掃,沒有如預料的看到剛才半掛在他身上的婀娜多姿。她沒有動,他也沒有。泊車的人已將他的車子開了過來,他抽了一張小費遞了過去。但眼光卻沒有移開分毫:“上車。”語氣堅定且不容拒絕。他向來如此!
  她這才回過神,笑了笑,搖頭:“不用了!”他仿佛沒有耐性似的:“如果你希望我再這裏與你拉扯的話------”她懂得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上車。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提供旁人做茶餘飯後的佐料。
  空氣裏很寂靜,靜的她有些不習慣。分手了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子的?她沒有經驗。如是電視上所放的,像他們這種情況,一般是應該老死不相往來的吧。現在怎麽會坐在他車子裏呢?平靜的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沒有表情。方才隔得遠,沒有怎麽看,隻覺他的臉模糊不清的,隻能看見一個輪廓。可就是這麽一個輪廓,她也知道是他。如今距離近了,這才發現他似乎有些憔悴,眼底依稀有些黑眼圈。想到剛剛餐廳裏的婀娜多姿,也就不同情了。估計是縱欲過度所遺留的後果。
  兩人相對無言。他也沒有話,隻是將她送到了樓下。她一整夜輾轉反側,竟然了無睡意。第二天自然是黑眼圈明顯。好在二十一世紀化妝品已經成了女性最私密的朋友了,再嚴重,也可遮掩一二!俗話說的好,社會不設立同情獎!就算你一年失眠三百六十日,為了生活,早晨還是要準時上班。若是做不到,就回家吃自己好了。
  到底是遲了,一步並作二步的趕到小區門口攔的士。平素裏也隻點頭之交的保安看到了,跟了背後,楸著攔車的空隙,說:“趙小姐,可否讓你的男友每月訂一固定車位?一來你們不買進出票,價格也便宜。當然這點錢可能你們不在乎的。二來,車位也不固定,比較麻煩!”
  小區是屬於半舊的,當初規劃的時候就沒有想到如此深遠,所以車位經常不足,這個她是知道的。但保安的話,她一時沒有聽懂,一陣錯楞,以為聽錯了!半晌見那保安還是跟在身後,笑著在等她答複。敲了敲額頭,是痛的,應該不是聽錯?她也不顧攔車,轉了身,微微皺了眉頭道:“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啊?”她哪來的男朋友啊?以前就算還一起時,他也是不定時過來的。
  那保安態度十分的好,依舊笑咪咪的道:“就那輛銀灰色的,車牌最後三位是666的-----”她腦中轟然作響,666不就是他銀灰大奔的車子嗎?後麵的話已經不在接收範圍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聲音:“他--晚上---車子停在這裏??”看著保安點了點頭,道:“這些天幾乎每晚都來,來的時間不一定,但都是一早走的。”她臉色越來越白------仿佛看出了一絲不對勁,那保安的聲音低了下來。
  怎麽上的車,怎麽到的公司,她都沒有任何印象。整個人還處於震驚當中。整個上班時間,簡直是個混亂戰場,做什麽錯什麽。連沈小佳也看不過去了,幫她倒了杯水:“子默,你今天怎麽了?”
  她反射性的捧著杯子,腦子裏就如同一團糨糊,竟什麽也不知道。一整天就想著,他為什麽會停在她樓下?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她當時說的不夠清楚嗎?不夠明白嗎?沈小佳的話,倒把她給略略敲清了,是啊,她是怎麽了?他要如何,是他的事情,與她何幹!
  她到底是個凡人,不是神,所以一晚的心神不定。在房間裏上了半天的網,也沒有什麽好看的,無非是些娛樂八卦,社會新聞。隔著閃閃的屏幕,與她半點也不相幹。伸了伸懶腰,去廚房裏倒了杯水,一低頭就看見那一袋的垃圾。咬了咬牙,拎了就往樓下衝!
  果然是他的車子,他的人。她手裏的的垃圾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掉在了地上。他也從車子裏走了出來,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她不能示弱,仰起了頭,看著他。他也在看她,仿佛獵人鎖住了獵物。
  就這麽交換了一個眼神,就仿佛是火燒的烙印,熱熾熾的燙在了心上,仿佛是永恒,竟生生帶出了疼痛。心在不規則跳動。
  她隻聽聲音響起,沙啞的不像是自己的:“你不會是來看我的吧?”她可不會認為自己有這麽大的魅力!他沒有說話,隻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天寒地凍的,她實在沒有必要陪他喝西北風吧。轉過身,朝電梯跑去。後麵的腳步聲跟著響起。她向來不是運動的料子,才到電梯門口,已被他一把抱住了。她僵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這出戲是怎麽了?怎麽完全不照劇本演出呢?
  他與她不是分手了嗎?而且時間已經長達二個多月了。相信在這段時間裏,他應該早就另結新歡了呀。也不能說是另結,他本身就女人不斷的,像她這種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應該是屬於最底下階層的吧。
  他也不出聲,就這麽站在電梯門口,緊緊抱著她,緊的像是把她要活活掐死似的,連呼吸也是種奢侈。他的頭靠在她肩上,良久,才恨恨吐出了幾個字:“趙子默,你厲害,你贏了!”

  第 9 章
  她楞楞的站在那裏,四周都是他的氣息,清清淺淺淡淡的煙草味道。他其實是很少抽煙的,至少她很少看到。也或許他紳士,不當著她的麵抽而已。胡子也已經微微長出了渣,密密的,麻麻的,尖尖的,細細的,紮在脖子上癢到了極處,又麻到了極點。那感覺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仿佛那段日子裏,他一醒來,總喜歡用這個方式叫她起床,帶著種說出的纏綿親昵。
  他的話不停的回蕩在耳中,腦中“你贏了!”她贏了嗎?沒有!她從未想過與他有什麽結果,所以可以灑脫的分手。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贏他什麽?她一直覺得是場遊戲罷了!畢竟現代社會,所謂的男女關係,在一定程度上也隻是各取所需而已。而真正的男女朋友,愛情戰爭是永遠沒有贏家的,一般都是以慘烈局麵而收場的。持平議和的局麵便是婚姻,這是也是極少數人的幸運而已。要知道一個人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見對的人,那概率是微乎其微的。
  他抱著她,從背後啃著她的脖子,當真是恨到了極點。從來沒有如此挫敗的經驗。自懂事以來,哪個不把他捧著,寵著的。自有了女人以來,燕瘦環肥,哪個不是唯他是從的。偏生遇到她,從不刻意討好,也不撒嬌使媚的。也從來沒有主動約過他,更沒有要求過他什麽!但他卻是著了她的道,吃她這一套,對她格外的留上了心,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陷了進入。
  一陣天旋地轉,他已將她抱起,一步跨人了電梯,俯在她耳邊低低的道:“拿鑰匙出來開門!”聲音有絲壓抑和急迫。不,她不能再繼續了。她不能再讓他踏入她的屋子了,那如同再次踏入她的生活一樣,已是另一重天地了。他的影響力已經慢慢滲透了進來。她無法在繼續了!有些東西,不能多跨出一步的。或許隻是小小的一步,影響的卻是漫長的一生。他這麽多年下來,早就練了金剛不壞之身了。而她的小小道行,怕是連替他提鞋也是不配。沒有人會明知道前麵是火坑,還會不看一眼的一頭往下跳吧。
  他從她僵硬的肢體語言中,已經明白感受到了她的拒絕。他庸懶的抬了一下頭看著她,笑了笑,語氣冷冷的卻又仿佛透著一種捉弄,說道:“默默,我是不介意在這裏表演的。若你也不介意話,不如我們就讓保安看一場免費電影!”
  她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他的出現對她來說太吃驚了,以至於她連電梯裏有監控也忘記了。天哪,那剛剛他們的一舉一動不全讓保安室的人看光了啊。從來都沒有碰到過如此糗的情況。忙掙紮著要下來。他卻哪裏肯放。電梯已經到達了她所在的樓層,因是半夜,所以已經沒有什麽人進出了,就這麽停著。她明白他的堅持,向來都知道。那種惟我獨尊的性子,怎麽會肯妥協半點。
  就算現在讓他放她下來,保安室的人也早欣賞了好一段時間了。她真有種想撞牆的衝動。一回頭,他竟幸災樂禍似的,嘴角微微向上彎著,一幅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樣子。心裏頭又是火又是怒又是氣,握了拳頭就捶了上去:“你—你去死!”
  他竟笑了出來,仿佛很舒服開心的樣子,一把將她抱出了電梯。她卻是越捶越火,心裏頭有股氣在亂竄,隻狠狠發泄出來:“你走開!給我走開-------”他就這麽抱著她,任她又鬧又捶又打的。隔了兩個多月,還能這麽緊緊抱著。那如蘭的氣息就這麽噴著,聞著幾乎就要醉了似的。
  也不知道哪裏的住戶傳來了聲音:“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啊?小夫妻吵架到被子裏去吵去!不要擾人清夢!”她越發不好意思了,也不捶了,隻恨恨的盯著他,那眼如琉璃浸水,一片盈盈。
  他慢慢的,輕輕的,低低的俯了下去,想去親那泛著果凍色澤的唇畔。她心頭依舊有氣,又不甘,退了幾步,直到靠在了門上,退可退,撇過頭去,不想讓他得逞。他隻靜靜的看著她,伸出一隻手,將她的臉輕柔的移了過來,仿佛帶著萬千珍視,慢慢的親了上來,在唇上輾轉吸吮,溫柔纏綿卻又帶著絲絲的急迫,仿佛就要來不及似的,來不及細細品嚐,來不及慢慢回味--------
  晚睡又縱欲過度的結果,自然是等到睜開眼睛已然是過了上班時間了。她趙子默是凡人,所以也是同一個下場。
  搖晃著要爬去來梳洗,卻被他一把抱住:“已經晚了,索性不要去了。”她隻覺腰酸背疼的,一陣不甘心,用力朝肇事者一腳踹了過去:“都是你!”他微微吃痛,回手掐了她一下腰,隻覺得一片的光滑膩人:“謀殺啊!”她已掀了被子,溜下了床。
  她一起身,總覺的是少了什麽似的,仿佛被子也不甚溫暖。拉了窗簾,外頭竟一片皚皚白雪,目所能及,當真是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出來已經是梳洗完畢了,速度竟極快。他向來知道她不喜歡化裝,平日裏隻禮節性的塗點唇彩,清清淡淡。不像他平時的鶯鶯燕燕,化個裝,換件衣服要兩三個小時。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拎了包就要往外衝。才到門口,已被他抱住了:“外頭下著大雪,不要去了!”她推了推他:“不要鬧了,工作總是要做的。”他以為每個人都像他這般出身,從未經曆風雨的,亦不知道工作的重要性。
  他在背後咕噥著道:“我想你今天陪我!而且你就算趕到了,也是午飯時間了。”公司裏其實也有成堆的事情等著他的。但就讓他們等著好了,才剛剛和好初,自然是小別勝新婚的。她心中竟一軟,就任他抱著。結果這一天自然是沒有去成的。
  她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在想,他最近過來的日子也過於頻繁了,幾乎是天天過來,形如同居。前幾天,那門口攔著她的保安還拿了幾張發票過來,說是那日她男友付了整年的車位費用,沒有拿發票。所以他幫忙給送了上來。
  她現在是看了保安就臉紅,那日在電梯裏的事情,真的是糗到家了。最最可恨的就是那罪魁禍首,現在正在她浴室裏大搖大擺的洗澡!比在自己家還自在。好幾次跟她抱怨說她這裏地方太小,要求搬到他那裏。她隻瞪他幾眼,道:“若是我的下一任來報到了,我豈不是還要多搬一次家!要住就住,不住拉倒!給我回你自己家去!”通常這麽給敷衍過去了。
  他不會是來真的吧?竟買了整年的。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麽可能在乎這點小錢。可能是這段時間太過於習慣了,她竟然有了一種男女朋友的感覺。她搖了搖頭,笑了出來,可能過年了,要放假了,人也就會胡思亂想了。人到佳節備思親,也就備覺得自己孤苦零丁。
  想到了過年的假期,索性打開了訂票網站,訂張來回票再說。他已經洗了澡出來,一身沐浴露的清爽味道,湊了過來:“什麽時候回去?”她按了個確認鍵,道:“就這幾天吧!”他邊擦頭發邊說:“我這幾天也要去一趟上海。我們搭同一班吧!”她家的小城離上海隻有一百多公裏,所以一般都是飛機到上海的。
  她總算回過了頭,看了他一眼:“算了吧。你坐你的頭等倉,我坐我的經濟倉,就算同一班次,也湊不到一起。”
  總以為他說過就好了,結果竟然在機上碰了個正著。應該說是刻意為之的結果,以他的本事要知道她坐什麽航班什麽位置,簡直是容易的隻需要動動小指頭!懶懶的靠在椅背上,笑咪咪的跟她打招呼:“HI!”她一把將手上的包扔了過去:“你走錯了吧。這是經濟倉!”他將她的包放好,一屁股坐在她旁邊,一臉的壞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我剛和你身邊的人交換了一下位置。他沒有任何意見!”她白了他一眼,用頭等倉的位置換經濟倉的,傻瓜才有意見。
  因逢了過年大假,所以整個倉內座無虛席的。他本想好好親親她的,想著她這麽走了,要半個月才能見麵的。結果四周都是人。且經濟倉本身不如頭等倉的座位空間,加上她又害臊,若是他敢造次,她鐵定會殺了他的。
  想著晚上就可以到家了,就可以舒服的躺在暖暖的被窩裏了,聽著母親的嘮叨也是種另類的幸福。心情甚好,所以一起飛就睡了。迷糊中覺得有人替她蓋了被子,很輕很溫柔的將她覆蓋在額頭的碎發撥開。這種人真是生來害人的。算了,隻要她不受害就行了,哪裏還管得了別人啊!老天有眼,看到時候誰來收拾他。她舒服的歎了口氣,仿佛是處於荷蘭的鬱金香海洋,陽光普照,清風拂麵。
  他盯著她的側臉柔和的曲線微微出神。論姿色,不過屬於中等偏上,有種江南女子特有的清秀,隻氣質尚佳。他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她,穿了一件短袖的黑色裙子,顯得膚色如雪。站在豔光四射的於娉婷麵前,竟然也沒有給比下去。他當時正輸的四麵楚歌,也隻略略抬頭看了她一眼,卻想不到與她目光碰了個正著。令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她的一雙眸子,讓人想起西湖的水光,瀲灩波動,脈脈一片。黑白分明,卻瞧不出一點雜質,也看不出一絲的討好!
  幾次碰麵下來,也知道她似乎對什麽都不上心。對於他們這群普通人眼裏上好的金龜,也是視而不見的。雖能打成一片,但也隔著一塊玻璃似的,隱隱約約,看不通透。
  他竟感了興趣,那日湊人打牌時,不知道怎麽就來了興致,指了她替他打牌。也算在眾哥們麵前擺了個態度,略略表示了,他對她有興趣。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是有規矩的,也最忌諱這點了,他表了態,旁人就算是有心,也上不可以再沾惹了的。除非,除非-------
  他與她在一起之後,多少也知道她與隻是與他玩玩而已,沒有放過真心的。但他就是不甘心,他這麽一個人,要學曆有學曆,有背景有背景,要財勢有財勢的,從來沒有碰到過像她這麽不上心的女人。其實他明白隻要他斷了聯係,她也會就這麽給斷了的。但越是這樣,他越是想纏著不放。
  於是就這麽糾纏了下去。卻不知道這麽一路下來,他竟陷了進去。他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慢慢牽了她的手,端詳了半天,手很小,軟軟綿綿一團,他就想到二個詞:“膚若凝脂,柔若無骨!”湊到嘴邊,低低吻了幾下。

  第10章
  過年時節,熱鬧異常。在家裏,其實就是一頭名副其實的小豬。每日裏睡到自然醒,吃著母親每日裏變著法子煮的好吃的,以解她的饞嘴。或者閑來無事情,就與樓上樓下的老鄰居打麻將消遣。日子若是每天能這麽過,當真是拿神仙跟她換,也是不肯的。
  難得今日手氣好,一上來就糊了兩手,其實她是從來不介意的,一來隻玩小錢,二來跟鄰居伯伯,婆婆打牌,聽他們拉拉家常,也覺得開心。才碰了一對白皮,母親已過了來,將手機遞了給她,竟眉開眼笑的:“默默,電話!”她心裏頭咯噔了一下,看母親一副開心的樣子,定是個男的。隨手接過:“喂,你好!”
  竟是他的聲音傳了過來:“這麽熱鬧!在幹嗎?”她微微楞了一下,這是兩人這段時間分開後,他的第一個電話。她一邊嚼著魷魚絲,一邊口齒不清的回道:“麻將中!”他在那頭笑了出來,略帶了點磁性,說不出的好聽:“就你這水平,還敢跟別人玩啊!”她冷哼了一下:“要你管!”大過年的,還沒一句好話的。
  他隻笑著,沒有說話。形勢一邊倒,她竟放了炮,心頭懊惱,口氣似也不佳:“有話快說,我要掛了。”他笑了出來,知道她又輸牌了,隻低低的道:“好!”竟真的不多話,這麽給掛了。她好象覺得有一絲內疚,大老遠的打了個電話給她,她連一句“過年快樂”也欠奉。算了,看了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現在還是糊牌壓倒一切,也管不了那麽多。
  那日在機場,他含笑著將她送到車上。極細心的,老早就已經幫她準備好了車子,省去了她轉車的舟車勞頓。那已是下午時分,虹橋機場內熙來攘往,所有的人們都在迎迎送送,繁忙一片,卻也聚散無常!她轉過頭,透著車子玻璃,隻見他站在門口,瀟灑揮手,長身玉立,四周竟散落一片陽光。第一次發現他長的當真是好看的。
  上床睡覺已經快半夜了,還好母親已經睡了,否則定少不了疲勞轟炸的,要審問她打電話來的是誰的。才梳洗好,準備睡覺,電話竟叮叮當當響了起來。她趕忙溜到房內,接了起來。看了號碼,知道是他的電話:“大半夜的,幹嗎啊?你啊,好事不做,就幹壞事!”連你好也省了。反正跟他客套也沒什麽意思。
  他口氣很溫和,仿佛帶了一絲暖暖的纏綿:“睡了嗎?”大半夜的擾人清夢,被他這麽一來,哪裏還能馬上睡得著:“沒有!有隻蚊子在吵!”他笑了出來:“我非常同情那隻蚊子的可憐命運!”她噗嗤一下也笑了出來,心情竟十分舒暢。
  一會兒,他又道“你下來!”她還以為她聽錯了,呆呆的重複了一遍:“下去哪裏?”他說道:“你們家小區門口。”她吃了一驚,竟將手中亂按的遙控器掉在了地板上。
  衝到了門口,保安歸伯伯已攔住了她:“默默,怎麽半夜還出去啊?”她嘻嘻笑著點了點頭。老家就這點好,裏裏外外都是熟人,出入都招呼不斷的,透著暖暖的人情。老遠望去,一輛黑色的寶馬赫然停在斜對麵。略略走近,是上海的牌照,卻與那日送她來的車子不同。
  他已將門推開,探出了頭:“就知道你會磨蹭!”她坐了上去,還有些恍惚,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迷惑的看著他:“怎麽你會在這裏?出差?”他笑了笑,卻扯了話題:“陪我去吃點東西,餓暈了。”傍晚時分乘飛機趕到了上海,一下機又開了車子過來,隻在飛機上將就了幾口飛機餐,到了現在,簡直是饑寒交迫。
  湯頭味美鮮濃,他一連喝了好幾碗,這才舒服的舒了口氣:“這頓你請!”她也正在呷湯,熱氣透過瓷碗,熏得整個人也暖和了起來。抬了頭:“為什麽?”他從來是主動的,還從未叫她請過客呢。
  他懶懶的笑:“這是你的地盤啊!”他以為是M-ZONE人的廣告啊,我的地盤我做主啊!她咽了一口湯,朝他撅了撅嘴:“早知道去大排擋了!”他伸手,敲了她一下額頭:“小氣鬼,喝涼水!”語氣有種寵愛的味道。她摸著額頭,總覺得心有不甘,扯住他的手,張嘴欲咬。隻見他笑意盎然,也不掙紮,任由她抓著,一恍惚,竟沒有給咬下去。但心情卻說不出的愉悅。或許是過年,心情總是很好。
  去了有名的古鎮晃了一圈,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到了旁晚,一排排微微發光的紅燈籠,襯著如水墨畫般的房屋樓閣,真有種時光倒流之感。但又近的可以觸摸,仿佛就在這裏,上演過許許多多的故事----有悲歡,有離合,有笑,有淚,也有情,也有愛,也有恨!
  兩人窩在靠窗的桌子上喝酒,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和微微發抖的寒風,竟別有一番滋味。她微醺,眯著眼道:“江修仁,不是說出差嗎?怎麽這幾日都晃來西晃去的,不辦一點正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隻是不說話。她臉微微泛紅,竟連鼻尖也紅了,眼中迷朦一片的,竟有種說不出的媚惑。
  若是別人,他總以為是在裝腔作勢的,但對於她,他隻有哀歎的份了。她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就是為她來的嗎?他起了身,將窗子關上:“不要凍著了!”南方的冷與北方不同,南方是濕冷,冷的特難受。
  她其實多少能猜到,他不說,她就裝作不知道。魚和飛鳥的距離,其實遠遠不是在天空或是在海底。用手托著下巴,繼續問道:“到底什麽時候走啊?”
  他仰頭喝了一杯酒,那杯子的式樣有些仿古,但卻挺精致好看的,把玩了一會,方抬頭,冷冷的:“你就這麽不待見我?巴不得我離得遠遠的!”她細細盯著他看了一會,也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這種霧裏看花的對陣,實有些累人,酒勁上來,撇過頭:“你吃錯藥了啊!有什麽大不了,不問就是了!”
  出了酒樓,已略有點搖晃,他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才憶起,當初她喝醉酒的那次,也是如此這般,步履不穩的。心頭竟甜了起來,怒氣也消了下去,擁著她柔軟的身子.雖是冬夜,卻繁星點點,一片清朗高爽。
  她半夜裏醒來,他正睡著,呼吸均勻。依稀記得他昨日將她抱在懷裏,肆意愛憐的,仿佛沒有明天.筋疲力盡,睡意朦朧之際,似乎聽得他微微的歎息:“我該拿你怎麽辦?”
  房內留著一盞小燈,光暈模糊,隻能微微照亮房內的一個小角。透著光線,她慢慢的伸出手指,極輕極緩的,仿佛是個小偷似的,撫弄著他的頭發,硬硬的,與她的柔軟如絲不同。她想起詩詞中的“怒發衝冠”,想來就是這種發質,竟微微笑了出來。熟睡的大男孩其實就像個孩子,睡得像頭小豬,可愛的小豬。
  那燈光有些像家裏客廳裏的舊式落地台燈,母親平日裏節約電費,就開這麽小小的一盞。然後帶著眼鏡做些針線活,或者是拿著本子算算開支。這麽些年來,這個鏡頭仿佛是被定格了一般,隻要一想起母親,這個畫麵就會閃現出來。
  假期總是短的,可能越是愉快越是過的快吧。回了公司,已有大堆的事情等著了。沒辦法,惟有加班加點。公司裏略有人事變動,無非是高薪挖了個部門經理過來,聽說是個業務高手。好在也不是她們的部門,也沒有怎麽在意。隻平日裏碰到,點頭打個招呼而已。
  一兩個月下來,也略略熟悉了點,竟也經常過來。一日裏,沈小佳在她耳邊嘀咕:“你看,那新來的席經理,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她抬了頭,皺著眉頭:“沈小佳,你中午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啊?”她從來都是一副暴雨一來風滿樓的樣子,什麽事情也能折騰半天。人倒是沒有什麽壞心的,但就八卦。
  沈小佳興趣盎然:“你沒看到他老是有事情沒有事情的過來晃悠啊?要知道,我們部門和他們部門的領域又不同,他來幹什麽啊?”她連按了幾下鼠標:“就是因為不同才過來的,他們六部跟二部進出口做的領域一樣的,就不能常去了。若是常去,二部的全經理不要跳起來了,以為要挖什麽機密呢?”
  沈小佳盯了她半天:“子默,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啊?那一部,三部都跟他的領域不同,怎麽也不見他經常去串門啊?”她頭也痛了,有個江修仁,已經夠她頭痛的了。自回來後,自作主張的將她的好些東西搬到他那裏,簡直是在同居了。她可沒有本事再招惹第二個,除非她不想活了。
  也當真想不到,他與她的關係竟然就這麽下去。他好象沒有任何要改變的意思。好在這段時間他比較忙碌,當然她是不知道他在忙什麽的。他不說,她也就不問。其實知道多了,有時候也未必是件好事情。也經常一去五天十天的,她也樂的清淨,可以窩在自己的小窩裏,肆意妄為。
  沈小佳還是沒有放過她:“今天晚上六部要慶祝做成了一筆大單,邀了我們部門一同慶祝,頭頭已經答應了。你去是不去?”她按了發送鍵,將E-MAIL發了出去。又拿起了杯子,一連喝了三口水,方喘口氣,惡狠狠的道:“沈小佳,你若是沒事情,我會建議頭頭將我手上的幾批訂單轉到你這裏。”
  沈小佳哪裏會怕她,依舊笑著道:“說說也生氣。拉倒!我隻是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已,工作太忙了,也要適當調劑調劑。否則,不成了工作狂了啊!”她的口才,不去外交部,真是可惜了,國家的一大損失------所有男同胞的共識。她現在也是雙手讚成的!
  下班前,他們的王大頭真的來宣布了:“同誌們,今天六部的席經理請大家去吃飯,消遣。一個也不能少!”老謀子的電影名字早已經成了經典,遇到開會之類的集體聚會,絕對少不了這一句。
  吃過了飯,無非就是唱歌消遣。她遠遠的坐在角落裏,看著同事們說說唱唱笑笑。看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但都在興頭上,竟沒有半個人有離開的意思。因是六部請客,也不好意思一個人早早走了,也就這麽窩著。
  沈小佳口中念了一個下午的席經理總算沒有辜負沈小佳的熱情推薦,拎了一罐啤酒,遞了過來。她笑了一下,隨手接過。
  他也就順勢坐了下來,溫溫的笑著道:“怎麽不和大夥一起唱歌?”她笑了笑,道:“五音不全,不敢獻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基本上她屬於回答的份。因是同事,也不能不理睬吧,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聊一些工作方麵的話題,也還比較談得來的。
  到了回時,大家都三五成群的搭了順路車,她竟與他順路。若是推脫,也實在是不好的。況且別人也沒有半點要追她的意思,都是那個沈小佳害人,讓她覺得極不自在的。
  他挺紳士的,一直把她送到了樓下。熄了火,她解開保險帶,笑著說了聲:“謝謝!”他隻微微笑了笑,半開玩笑似的說:“我的榮幸!有機會一起吃飯吧!”雖然沒有什麽經驗,但這句話,怎麽聽,也應該是種試探性的邀請吧!她依舊笑著,心裏頭暗罵:“這個死沈小佳,烏鴉嘴,好的不靈,不會靈壞的吧。”
  按江修仁現在跟她的情況,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沒有什麽表示,但卻幾乎霸占了她全部的空閑時間,哪裏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再去應酬。連邢利鋒的邀請也推三推四的,直推說工作太忙。
  他似乎在等她的答複,她笑著,委婉的道:“有機會吧!”便推了門下車。站在路邊,禮節性的開著他的車子開走。才準備上樓,隻聽得不遠處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掌聲:“不錯,良辰美景!”竟是江修仁的聲音。
  她猛的轉過身,隻見他依在一輛黑色的車子前,難得的西裝筆挺,雙手擊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幅灑脫不羈的樣子。這輛車子,她也是第一次看見,所以也沒有注意。
  他沒有走過來的意思,她也站著不動。半晌,覺得這麽站著,也挺白癡的。她轉身進了廳口。他隻冷冷看著,氣不打一處來。心裏清楚知道,他一不在,她就馬上回自己的家的,仿佛他那裏隻是可有可無的賓館似的,從沒有過眷戀。所以大老遠的趕了飛機回來,就直奔了過來。
  結果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三更半夜的,竟然還沒有回來。他索性電話也不打了,就在車子裏等,看她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結果就看到這火冒三丈的畫麵。但這麽些年的打滾下來,怒到了極處,反而更加從容了。
  將領帶扯了下來,和西裝一起扔在沙發上,懶懶的坐了下來,道:“怎麽沒給我介紹介紹剛剛的那位?”她看了他一眼,有些迷惑,他應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她微微的笑了笑,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沒有必要吧!”
  “哦,沒有必要嗎?你確定?”他挑了挑眉毛。她沒有回答,走進了房間,準備要洗澡。口氣不像善類,七八天沒有見了,不會是來吵架的吧?她可沒有這個義務來奉陪。
  浴室裏的水聲小下來,隻聽他的聲音傳了過來:“幫我拿件浴袍。”她拿了袍子,微微拉開了門,遞了進去。隻覺得他用力的這麽一扯,她一個腳步不穩,就這麽被扯了進去。他渾身濕碌碌的,泡沫也沒有衝幹淨,將她一把抱住。她本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質睡衣,這麽一來,已差不多濕透了。看來剛才的澡是白洗了!
  禁不住火了起來:“你發什麽瘋啊?”他隻抱著她,半晌,才吐了幾個字:“下次不要這麽晚回來!”他是誰,憑什麽管她!況且她也隻是跟同事出去!氣極了,冷笑著道:“怎麽,就隻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啊??”也不想想自己!
  他沒有說話,她卻能感覺到他似乎在生氣,胸膛起伏不定的,氣息也不均勻。他猛得將她推開,將門啪的一甩,就這麽給出去了。一會兒,又傳來了大門的甩門聲。她呆呆的站在花灑下麵,水不大,淅淅瀝瀝的,卻當頭淋下!

  第11章
  就這麽甩門而出,好幾天也沒有聯係。因手上的訂單正好忙亂,所以每日裏都是極忙,也顧不得他了。況且自在一起以來,她素來就這個樣子,從不主動聯絡的。畢竟心裏知道,沒有結果的事情,越是努力越是得不償失。正因為如此,更不想去付出。
  但每次忙碌過後,竟偶爾會浮現他那日抱著她的情景,抱的那麽緊,緊的有一絲的疼,如嵌條般的伏帖,卻又是起伏不定的。其實她知道他是生氣的,但他生氣又如何呢?她從不是他的誰,也沒有拿他薪水,自然不必看他臉色。
  與他在一起久了,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的習性。吃飯的時候永遠挑三揀四的,一般不吃有特殊香味的東西,如洋蔥,胡蘿卜。早晨起來,不能拉窗簾,因為他不能一下子適應陽光。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求房內不能有光線,又十分的霸道,幾乎霸占了整張大床,等良心發現時才會留一半給她。
  若是不理你了,已經是要到快生氣的時候了。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再去惹他了!若是真的生氣了,反倒是跟平常無異,還是笑著跟你說話,隻是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變臉,一副的喜怒無常。
  人生病了總會想些有的沒的。她微微嘲笑了一下自己。房內有種刺鼻的藥水味道,醫院特有的味道。她竟有一絲軟弱,一點害怕。
  母親總是說人年輕就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她也不例外。在學校裏的時候,一個人打二份工,忙得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總是用方便麵打發的。以至於現在看到了方便麵,聞到那味道,會隱隱作嘔。
  昨天忙的昏天昏地的,吃飯還是準時的。她向來胃不好,所以還比較注意的。但旁晚時分,總覺得肚子有點隱隱的痛,一開始,還以為胃在抗議。吃了兩顆胃藥,卻還是老樣子的疼,其實隻有一點點,也沒有怎麽厲害。她也不以為意。
  結果到了今天下午,痛的越發厲害了。連沈小佳也看出了不對勁,扶著她道:“子默,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白啊?”她安慰似的笑了笑道:“沒什麽,胃病發作了!”後來竟然痛的冷汗淋漓的。沈小佳將她送到了醫院,結果一查,醫生說是得了急性盲腸炎。說是再晚送來,就要有危險了。
  掛了鹽水,吃了藥,也定了明天一早開刀的時間。沈小佳又問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項,這才放了心。她心裏很是感動,平時沈小佳愛跟她說說話,開開玩笑,但碰到了事情,就極哥們的。北方的女孩子就是這個樣子,又丈意,又豪爽,不拘小節的。
  隔壁病床住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也是小手術住的院,因已經開好了刀,早早的睡了。因手術做的很好,複原的也快,所以陪著她的母親也睡了。兩人的呼吸此起彼伏的,但聽在她耳中,卻覺得莫名的寂寞。不但是因為沒有人陪她,也是因為害怕。
  原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什麽事情都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去麵對。對母親,她總是報喜不報優的。原來她還是會害怕的。害怕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醫院裏,害怕一個人的寂寞。因為害怕,所以才會與他如此的糾纏不清。
  其實對於醫院她是不陌生的,父親生病那段時間,她天天往醫院裏跑。一早送早飯,晚上送晚飯。熟悉得連醫生查房時也不趕她走,隻笑著看她手上的保溫瓶對她父親說:“你姑娘又給你送吃的來了,真是孝順。”父親總是笑嗬嗬的點頭。父親在她記憶裏永遠是笑著的,慈祥的笑,哪怕是生了那麽重的病,也是笑著安慰她:“周總理也是生這種病的。父親能和偉人生一樣的病,也是一種光榮啊!”
  醫院裏總是那種味道,很難聞。但她後來都習慣了。連周總理生這種病,也沒有能夠看好,更何況父親呢?在一個煙雨蒙蒙的晚上,父親就這麽走了,永遠的離開了她們。其實江南每到這個時候,多數是煙雨朦朧的,仿佛霧裏的雨,水裏的氣,織成茫茫一片的白紗,雲裏霧裏的,總是看不清。
  從此之後,對於父親的記憶總是圍繞著他的笑,他的菜。後來她考上了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大學,叔伯鄰裏的都誇她上進,為父親爭氣。這麽一恍惚,竟然已經這麽多年了。就像那童年的印著彩蝶的牙刷杯,早已是了無痕跡了。但她卻總是記得非常的鮮明,仿佛就像是在昨天發生的一樣。
  江修仁每次看到她的蝴蝶,或許總是有些不大明白。不過他不會問為什麽。他和她之間,說親密是親密,所有男女之間能發生的,他們之間也早就發生了。但各自隱私的東西還是不會分享的。就算他問了,她也不會說的。有些東西親密了,並不代表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分享私密。
  所以自類似同居後,他與她出去的為數幾次逛街,她總喜歡買一大堆的蝴蝶飾品。光光抱枕,靠枕就有四,五對之多,懶懶散散的扔在沙發上,床上,甚至地上,連他車子裏也配了一對。他的裝飾,無論家居還是車子,素來是簡潔的。但她卻不喜歡,冷冰冰的,無一點人氣。他對此倒也沒有什麽意見,可有可無的,任她丟來抱去的。而她最喜歡便是坐在大廳的地毯上,抱著抱枕,在旁邊堆滿了零食,看著片子,肆意的揮霍一個星期天的下午。他有時候也會過來,她就讓一個半個靠枕給他。
  一夜的胡思亂想,隻迷糊了一會,天已經亮了。沈小佳一早就來了,說是跟王大頭請了假來陪她。
  醫生一會也過了來,問了幾個問題。時間滴答滴答的過著,她竟有種難耐。竟然很想打點話給他。想聽聽他的聲音。
  自他那日走了之後,也有十來天時間了。彼此一點聯係也沒有,看來,那天他真的生氣了。應該氣她沒有把鑰匙給他吧。他是早早的就把他那房子的備用鑰匙給了她一副。禮尚往來,她也應該給他的。但她總是猶豫,碰到他提起,也是左言右它的。他有這麽多的窩,好似狡兔三窟,她隻有這麽一個,她總是不願意就這麽讓他踏入,仿佛如同那包裝又被扯去一層一樣,極其難受。
  還有十分鍾就要動手術了,護士小姐已經通知了她,要準備麻醉了。她看著電話,猶豫了一會,按了幾個鍵。電話是通了,也響了一會,隻是沒有人接。她猛然想起,或許他那日甩門而出,再也沒有跟她聯係過,或許就是表明了要分手的意思。她這麽打過去,實在一點意思也沒有的,他若是擺明了態度,她也就無所謂糾纏。本來就是好聚好散的,既然起了開頭,也要畫上圓滿的句號。
  因是半身麻醉,人總昏昏沉沉的,但略略有些感覺,自己手術結束了,有人很輕很溫柔的將她抱到病床上。模糊中依稀有人在跟醫生說話,她極力想捕捉那聲音,但總是聽不清楚,也不真切,就像在夢中般。她雖意識不清,但還是知道那聲音絕對不是沈小佳。
  夢中有人一直握著她的手,很溫暖,很有力,仿佛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仿佛是很小時候,父親總是牽著她的手路過一座座的小橋,她總是喜歡一蹦一跳的走著。母親看了知搖頭,說是一個女孩子家,給父親給寵壞了,走路沒走樣,坐沒坐樣的。說歸說,總舍不得罰她。就這麽握著,說不出的安心,說不出的放心,竟覺得是回到以前似的,迷糊著又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已經是傍晚了。夕陽快下山了,但餘輝脈脈,從一大扇窗子裏照進來。整個房間就這麽沐浴在陽光中,因是春未時節,微風輕拂,舒服到了極點。
  她眨了眨眼睛,又閉上了。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清醒,應該還在夢中。她住的地方明明是兩人一間的病房,但看這裏的擺設,分明是個極好的房間,跟她昨晚住的那間,差別不是一點點的。她閉了一會又睜了開來,略略移了一下眸光,竟然嚇了一跳,他就站在窗邊,背對著她。
  從沒有想到醒來竟然會第一個看見的是他,她隻覺得心裏麵仿佛有人在用撣子不停的撣著,又癢又舒服,也不想去思考他怎麽知道她生病的事情了。
  她的麻藥雖然過了,但手腳還是不舒服,僵僵的,仿佛不是自己般。隻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她很少這麽看他。如今他這麽站在光影中,直直的,仿佛竟有種說不清的落寞。她不禁啞然了,人生了病,連看人的眼光也怪了起來,他向來呼朋喚友的,總是群來群往的,她竟會覺得他落寞。
  他像有心電感應一般,竟猛得轉過頭來,直直的撞到了她的眼裏。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慢慢的走了過來。她忘了收回目光,隨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進,才發現,他沒有平時的意氣風發,似乎有一絲狼狽,又有些風塵仆仆。
  也不知道對望了多久,隻聽到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一陣聲音,有人在門上敲了幾下。他理了一下衣服,方清朗的道:“請進!”
  好大一群人進了來,為首的便是沈小佳,一看到她,驚喜的道:“醒了,子默醒了!”還有王大頭,小王,趙韻之,李浩等人,她笑著一一道了謝,竟然還有六部的席經理。看來,她平時的人緣還是可以的。
  王大頭一麵慰問,一麵朝江修仁看了半天,跟她打趣道:“子默,你好啊!把男朋友藏在家裏,總是不肯帶出來,今天算是抓了個正著。”她隻笑著不答。王大頭笑著向江修仁伸了手去:“你好。王騰!下次希望公司的聚會,可以看見你這位家屬。”江修仁笑了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好!主要是她覺得我帶不出去,怕丟了她的臉!”竟也挺幽默的。王大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啊!”
  一堆人說了好一會話,她因剛開了刀,精神疲累,隻問一句答一句的。眾人也看了出來,便離了去,臨走時,隻說明後天再來。沈小佳湊了過來,低聲道:“就那銀灰大奔吧!”見她不否認,便眨了眨眼睛,又道:“趙子默,你走運了!好好把握!”聽到她在電話裏跟他說子默在開刀時的緊張語氣,看得出對子默定然是用情很深的。
  這男人她倒是第一次打照麵,平日裏隻看到過好幾次他車子的尾巴。想不到竟如此的一表人才,涵養和風度都極佳,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品。更何況子默現在的病房,聽說是領導專用的,不是普通有錢人說轉就能轉的。醫院方麵是寧可空著,也不會讓不相幹人等用的。看來來頭定當是不小的。連王大頭剛剛也熱絡的跟什麽似的。
  他卻隻不理她,好似在生氣,也好象在賭氣。會擰了毛巾幫她搽臉,會跟醫生聊她的情況,就是不跟她說話。晚上也是陪著她的,就睡在沙發上。
  她倒忍不住了,角落裏的燈光暗暗的,也看不清他的臉。假裝碰到了傷口,微微呼痛了一下。隻見他已經爬了起來,道:“怎麽了?碰到傷口了嗎?”一走進,已看到她滿眼的笑意,哪裏是碰痛傷口的樣子,輕輕鬆了一口氣。卻竟不住怒了起來,轉身而走,也不去管她死活了。
  才轉了身,隻覺手竟被她拉住了,他一呆,竟然無法移動腳步。緩緩的轉了過去,隻見她竟是滿臉的無辜,隻看著她,眼如水波,清靈透徹。他一時忍不住,慢慢俯了下去。她竟不拒絕,任他在她唇上肆意放縱。
  他已經有近大半個月沒有碰過她了,隻覺得熱情如火。禁不住慢慢往下流連------ 意亂情迷之際,隻聽她“啊“的一聲,忙抬了頭,隻見她眼裏依稀痛楚難耐的樣子,急道:“怎麽了,我弄痛你了嗎?”他明明極小心的,就怕碰到她傷口。
  她見他著急的樣子,似乎痛苦也好了許多,微微搖了頭:“傷口有抽痛---”人在病痛中,仿佛別人的一點點關心,也覺得很是受用。他低頭看著白紗,慢慢的用手又輕又柔的來回撫摩。屋內極靜,靜的可以聽到門外走廊上小護士的腳步聲,輕輕的,跳躍的--------
  
  第12章
  他沒有解釋他怎麽會知道她生病的,多半是他因為沒有接到她的電話回過來。那時候她應該在開刀,而手機正好在沈小佳這裏。按沈小佳的個性,應該會對所有的來電一一通知她在開刀的這件事情的。
  他沒有解釋這將近大半個月的行蹤,以及為何不與她聯係。她也自知沒有資格過問。有些東西解釋了,便如同有了約束。所以還是不解釋的比較好。
  他向來不會隻有一個女人的,這點她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了的。但自她搬到他那邊去之後,他應該當時就她一個人吧。畢竟每晚睡在她身邊,也沒有辦法多變一個出來。本以為她搬過去,隻不過是他與她整劇的高潮,畢竟他天天與她相處,日子久了,便形同雞肋,食之無味的。自然而然也就會分手的。他會有暫時的迷惑,不過是他覺得她跟他平時所能接觸的人不同,有點新鮮感。但新鮮過後,便是女人最大的悲哀---分手!
  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些怪異,竟有一種被寵愛,被疼愛的感覺。他白天竟然也會很忙,安排了專人護理給她。晚上卻是每日都會過來,時間不一。每日裏護理端來的補湯,都是她愛喝的。她自然知道護理是絕對不可能這麽了解她的口味的,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吩咐準備的。
  來了也是多半不說話的。自那浴室事件後,他好象隱約還在生氣。她偶爾飄過念頭,覺得他似乎在吃醋,但又覺得不可能。他的圈子,環肥燕瘦,佳麗如雲,什麽女人沒有見過,怎麽會為她吃醋了。
  沈小佳下了班來看她,進了房間,先掃了一圈,道:“銀色大奔呢?”其實他車子數量不下一個手的,但好象開銀色車子的比較多。她微微笑了笑:“他又不是我的誰,如果你要找他的話,你找錯地方了!”
  沈小佳,抓了一水果,邊吃邊搖頭道:“可憐六部的席經理,本以為他自己要能力有能力,要皮相有皮相,錢雖不是很多,但前途還是不錯的。結果硬生生的受了此等打擊。這幾天連說話都有氣無力了。”想不到沈小佳還挺觀察入微的。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揶揄道:“正好給了某些人機會,好趁虛而入啊!”
  沈小佳竟然臉紅了起來,將手中的提子塞進了她嘴裏:“吃提子吧。話這麽多!醫生說病人要少說話,多休息!”她也不言語了,心裏卻是清楚明白的,隻笑盈盈的看著沈小佳。沈小佳越發害臊了起來,跺著腳道:“趙子默,你再笑笑試試!”她益發不可抑製了,就這麽咯咯直笑。想來也隻有和沈小佳一起的時候,方能如此暢快。
  從學校裏出來進入了職場,雖不可說是刀光劍影,但也碰到過許多是非。人與人之間,能笑臉迎人,來去坦蕩,已是一重功德了。哪裏會像沈小佳這般熱情直爽,卻又坦蕩的。所以她是可愛的。世界上漂亮的人很多,尤其是科技如此進步的現在,但可愛又漂亮的人卻是少的。但沈小佳卻是其中的這麽一個!所以說她是幸運的,至少有這麽一個可愛的朋友。
  她還在笑,隻覺得沈小佳好象拘束了起來,一回頭,隻見他正倚在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小佳自然識相,看了看時間,道:“子默,我先回去了。”她也不留人,隻道:“路上小心!”
  他走進了才知道,他定是喝了酒了,一身子的酒味。就這麽趴在她身邊。還好這個床挺大的,不像普通病房。他這麽趴著,也不礙著她什麽。她忽然覺得怪怪的,他喝了個半醉,還不如回家,到這裏來幹嗎?但她不想多想,有些過於隱秘的東西,碰了會傷人的。
  竟然就這麽給睡著了,呼吸綿長。她覺得四周靜極了,仿佛一片的祥和。細細看著他,鼻子很高,眉毛很濃。按老家的說法,眉毛越粗越濃,性子就越倔。看來他從小就是個倔脾氣。禁不住想,以後他要是有了小孩子,也應該是眉目如畫,極好看的。若是連性子也像他的話,怕將來也要惹碎一地芳心吧!也真是作孽!
  她一楞,怎麽會想到這個問題。他好看是他的事情,與她何幹?更何況他小孩??真是人一病,連腦子也會跟著糊塗的。拖過一邊的毛毯,替他蓋了上去。雖是春末了,但夜裏還是涼如水的。
  因是小手術,在醫院裏待了兩個禮拜,已經恢複的很好了。要知道一般這樣的手術,一個星期就會出院的。但他不同意,醫生自然也不敢放她出去。雖然病房內電視,DVD,雜誌,報紙一應齊全的,但總覺得難受,每日裏這個不許那個不許的。熬到第二個星期,她實在不想再待下去了。
  好在總算了出了院了。雖然是窩在他這裏,但總比醫院好。其實她這個人可能也有些沒心沒肝沒肺的。說實話,他這裏無論設施,條件都是極享受的,但她還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仿佛有人拿著刀架在脖子上一樣。其實她可能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待多久,享受慣了,若是再回去,不平添了一份苦楚。有道是有簡入奢易,有奢入簡難。她向來平凡慣了,自知也隻有平凡的命。
  每日裏有個張阿姨過來,給煮飯熬湯,每日裏變化著不同的心思,竟極合她的口味。他這陣子似乎又空了下來,每日裏準時上下班的。
  湯在熬著,一大廳的香味。她這些日子,每日裏不是吃就是睡的,其實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好在王大頭大方,準了她兩個月的假,所以她也就趁此機會,偷懶偷懶。自學校畢業後,從未有過這麽多的假期。隻可惜在生病中,否則就回老家去。母親打了幾次電話過來,她都遮掩的很好。本身就是小手術,又何必讓母親擔驚受怕呢??
  進了廚房,張阿姨圍了圍裙,低著頭,正在理豆角。五十多歲的年紀,已經有一些白發了。母親何嚐不是如此,自父親去世後,身兼父職的,辛苦萬分,以至於華發早生了。
  她將杯子擱在了大理石台上:“張阿姨,我來幫你。”張阿姨抬了頭,慈祥的笑著:“不用了。你是病人!而且這是我的工作!”她伸手抓了一把,細細弄起來:“沒有關係,我快悶壞了!再不動動,人都要生鏽了。”
  張阿姨笑了笑:“那好吧。”一會兒,說:“夫人,你真好福氣。”她沒有回話。張阿姨隻來了短短幾天,自然不明就裏的。第一次她這麽喚她的時候,江修仁也在場,或許是沒有仔細聽,竟沒有加以糾正。她又不好解釋,總不能對著一個不熟悉的人說:“我不是他夫人。”雖然這個社會,情人間同居早是司空見慣的,但很多老人家還是不能接受的。況且她連情人,女朋友也不是。
  “女人最幸福的就是碰到一個疼自己的男人。一輩子這麽長的路,若是自己的男人對自己不體貼,不愛護的,要怎麽走的下去。”她靜靜聽著,仿佛回到了老家,陪母親做飯,聽她的嘮叨,雖然耳朵就些累,但卻是幸福的。孝順與聽母親嘮叨應該有些比率的吧。
  張阿姨接過她手裏的豆角,道:“夫人長得好,心地又善良,怪不得嫁的如此好!先生又如此疼你。”一邊用水清洗,一邊道:“我第一天來,他就關照我,你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現在很少就這麽好的男人了------”水聲有些急,雖然張阿姨不知道內情,但她有些慌亂,沒有聽下去,拿了杯子走了出來。
  她每天下午睡足了覺的,到了晚上就睡不著,常常翻來翻去,不肯停歇的。若是生病的人換有一個,她早就受不了了。他竟不嫌煩。自生病後,已經自動自覺的,將大半的床讓給了她。睡覺也規矩了許多,不會像以往那樣,手啊,腳啊的,擱到她身上。
  醒來已經是快中午了,迷糊的將辮子紮了個馬尾,抱了個抱枕走到了廳裏。如同以往,一房間的香味,雖然人還處於混沌狀態,但大腦神經已經自動有了反應,肚子已然是餓了。
  走到廚房門口,竟然看見江修仁站在廚房裏。這不是最吃驚的,最吃驚的竟然是他身上圍了條圍巾,一副家庭煮夫的樣子,竟在熬湯。她第一個動作就是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一下,沒錯,還是他。她聞得出湯的味道,是魚湯!火腿香菇鯽魚湯!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她應該還在做夢,心啪啦啪啦的跳了起來。人竟呆了呆,不知道過了多久抑或是隻有幾秒鍾的時間,她忙逃了出來。
  鏡子裏的她,竟麵含紅暈的,雖隻薄薄一層,卻是上了妝一樣。臉也沒有因為開刀住院而瘦下來,豐腴依舊的,無一絲憔悴的。她用冷水洗了臉,抬了頭,鏡子裏的人,還是眼如星,清秀通透的,雖隻有一個多月,卻無半點病人的頹廢。
  梳洗好,竟然不敢出去。就窩在床上假寐。床上皆是他的味道,益發心亂。正煩亂間,隻聽得他在門外叫道:“子默,醒了沒有?”她一時間亂到了極點,隻緊緊抱著抱枕。那抱枕上繡著一隻蝴蝶,貼在臉上,經路分明的,有點癢,又有點疼,就這麽密密麻麻的傳了過來。她向來癡傻,認定了的東西,怎麽也改不了。
  他輕推了門進來,隻見她縮在毯子裏,那麽小小的一團,有跟沒有一樣。還在睡覺!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已長了許多,極好的發質,又軟又滑,跟她身上任何一處一樣。這麽想著,身子也微微熱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晚上總是睡不好。醫生說傷疤愈合期,會痛也會癢。特別是癢,又不能去抓,會很難受。但卻從未聽她手中提起一字半字的。輕輕將手覆在她的刀疤處,雖然隻縫了三針,但總歸是吃了苦頭。
  她不敢動,感覺到他撫摩著她的刀疤,很輕很柔,仿佛就如同父親的手,每次她感冒發燒,父親總會溫柔的一遍一遍的摸著她的額頭,也是這麽的輕,這麽的慢-----
  一會兒,他才放開她。浴室裏響了水聲,他應該在洗澡。她慢慢的坐了起來,將床上的抱枕一腳踹了下去。發了一會呆,又下了床將它抱了起來。心裏還是很煩亂,又一把扔了出去。
  他正洗好澡,套了件浴袍出來,正好迎麵接住:“怎麽了,一大早的,拿了枕頭出氣!”她正亂著,不想看他,撇過頭去:“悶死了!讓你每天待在這屋子裏試試!”他拿了毛巾檫頭發,懶懶的看著她。竟說不出的好看,庸懶性感的。沒事情長這麽好幹嗎?
  她忽然想起一事情:“今天怎麽不上班啊?”每天回了家還是很多電話的。他已檫了半幹,將毛巾一扔,坐在床上:“今天星期六,不上班!”若不是這段時間正好趕在工程的最緊張階段,早就陪她了。見她氣呼呼的,笑了哄道:“好了!今天帶你出去!你愛上哪裏就上哪裏!”她這才舒坦了些。

  第13章
  約好了到法式餐廳吃飯。她已經好了十是七八了,再過幾天,也準備去上班了。原本是請了兩個月的假期,後來他不同意,隻好再打了王大頭電話,推說傷口好的慢,要再請幾天。王大頭也是極爽快的答應了,又準了半個月的假。
  與他約好了是六點半到家裏來接她的。但下午睡醒了,實在沒有事情做。想著反正晚上要出去,偷偷溜出去一會,直接在餐廳與他會合,應該也沒有問題的。他一般不會與她吵架,隻會冷冷的不說話。一大套房子就兩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再加上她又每日悶在家裏,若是碰到了兩人冷戰,實在覺得難受。所以最近老是盡量順著他,他不準她吃薯片之類沒有營養的東西,她就當著他的麵不吃。不準她看太晚的電視,她就白天看啊。總算是徹徹底底明白了什麽是陽奉陰違!
  到底是剛剛挨了刀的人,她自己也不敢亂逛,隻到了餐廳附近的地方逛了一圈。處於繁華地段,自然是名店林立的。她閑步亂晃,主要是悶出來的。按以往的陪逛經驗,名店跟普通的店最大的不同就是服務,一進門,那些店員小姐都是火眼金睛,隻需一眼就可看出你身上所穿的是什麽貨色的衣服,是貴的還是便宜的。也由此決定了她們的態度。
  她穿著其實極普通的,套了件寬鬆加長的T-恤,因開了刀,一條低腰的牛仔中褲,還拖了一雙低坡拖鞋。那些店員竟還十分客氣有禮,笑迎迎的取了好幾件衣服過來,說是夏季剛到的新款。
  她看了一下,蕾絲珠片的,是潮流的頂尖品,極盡奢華之能事。跟她平時的簡單大方不同,接了幾件,比畫了一下,不甚滿意。
  出了店員小姐拉開的玻璃門,還在納悶中,怎麽跟以往的陪逛經驗不是很一樣。那店都是一大片的玻璃,搽得猶如水晶,明亮通透。低頭一看,這才恍然。原來她拎著他給買的包,CHANEL的牌子。她平時喜歡將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塞進包裏,一看這個體積頗大,也就順手用了。
  上次沈小佳還問了:“大出血了?竟用這麽貴了皮包。”她笑著回了過去:“廣州版的A貨,人民幣260元,如果要的話,打折給你,算你250!”沈小佳拎起文件就扔過來:“拐著彎子在罵人,你才二百伍呢!”也就不了了之了。
  逛著順手也到了歐洲一名牌旗艦店裏,GIANFRAN COFERRE牌子的男裝,顯得很大方,西裝、襯衫、領帶甚至其他的配件,多半以正統帶複古的款式居多,顏色也較偏向原色係,特別是黑色、藍色,在如今一片前衛、新潮的流行豔色裏,反而流露出不同凡響的男性氣質。倒是與他一慣穿著的品位滿符合的。
  晃了一圈,竟有好幾件衣服滿入眼的。狠了狠心,看在他一直以來絡繹不絕送她東西份上,她也禮上往來一下。
  那法式餐廳裝飾的極具法蘭西特色,浪漫又舒適的。推了門進去,服務生態度恭敬又客氣。他早已訂好了位置,所以她隻報了名字,服務生已將她請到了廂房。他素來愛靜,從不喜歡在大廳用餐。除了不得已,比如她上次在老家請他的那次。
  蕾絲的桌布,水晶的吊燈,鏤花的玻璃,璀璨奢華。她點了一杯咖啡,百無聊賴的攪拌著。還好他不在,否則定是不讓她喝的。原因是她如果晚上喝的話,鐵定睜著眼睛,輾轉反側到天亮。嚐試過一次後,他為了自身福利著想,就再不讓她晚上喝了。
  也不照鏡子想想,他平日裏喝咖啡就跟喝水似的。她窩在地毯上看電影的時候,他就喜歡自己動手煮咖啡,印度尼西亞產的努瓦克。據說是當今世界上最為昂貴的咖啡,因為產量稀少。炮製過程非常獨特,為什麽會獨特呢?是因為需要被亞洲麝貓吃下並以糞便的形式排泄出來,才會帶有其他咖啡無可取代的濃鬱醇香。因為麝貓的消化過程會把咖啡豆中的蛋白質分解為小分子,此外,一些給咖啡帶來輕微苦味的蛋白質則在這個過程中被完全去除。從而使咖啡豆在烘焙時更加芳香。
  以至於他每次喝的時候,她就裝著一副惡心作嘔的樣子,一麵吐舌頭一邊挑釁:“天哪,什麽味道?快開窗---”每每弄得他哭笑不得。
  洗了手出來,在往包廂的路上。隻聽得有人似乎在喚她,轉頭一看,竟是六部的經理--席少謙。他笑了笑,走了過來:“身體恢複的怎麽樣了啊?”
  “好多了!謝謝!”她也笑了笑。別人還道天子腳下,地大人多的。卻還是很容易碰到熟人的。在屋子裏悶了一段時間了,難得碰到公司的人,便問了一些自同事的境況。
  席少謙一邊說一邊不時的往後麵的位置看,她也注意到了,靠窗邊坐著一個法國佬。看來是陪客戶來的,不好意思再說了,便道:“你忙吧,我也有事!”
  回到廂房,他竟然已經到了。逛了半天,心情甚好,她笑盈盈的說:“不是說要七點多到嗎?”他抬了頭,神色間似有一絲不悅,沉著臉。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不順利!
  她也不作聲。半晌,服務生已將他們點的東西一一送了上來。可能是逛街的原故,她胃口極好,吃了一客紅酒牛排,一份小奶酪拚盤,最後還吃了一份忌廉布丁。吃完了最後一口,心滿意足的歎氣。
  喝了整整兩個月的湯,就算張阿姨每天變著花樣弄,還是會不停重複的。她喝到最後,味覺都排斥了,拿了湯碗,第一反應就是想倒掉。但每次中午的時候,張阿姨都看著她喝,她也不好意思倒。晚上有他在,不押她多喝幾口已經算很不錯了。她哪有這個膽子在太歲頭上動土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回了家,也還是麵無表情的。她將鞋子脫掉,赤腳踩在地板上,吃飽喝足,又逛了街,心情是愉快的。但一坐下來,就覺得累了,也不想動,索性窩在沙發上。
  他卻是徑直去了房間,還把門“啪”的用力甩上。她對他的喜怒不常,早已經見怪不怪了。閉著眼睛休息,竟有些朦朧了。好久沒有試過這麽逛街了,剛開了刀,跟之前是不能比的,體力到底是不支了。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他正擁著她的脖子,吻著她的唇,帶著不容掙紮的掠奪。她用力推了推他:“走開啦!”他依舊我行我素,她隻好用力扯開他的手,糾纏間,呼吸也開始漸漸紊亂。她越是掙紮,他就抱得越緊,仿佛是兩人在角逐,仿佛就是要她屈服,她的任何抗拒動作都顯得徒勞!
  她細細喘著氣,隻好求饒似的:“刀疤痛!”雖然聲音也是低低的,帶著一絲雜亂。他還是略略鬆開了,大口大口的喘氣,麵色雖然還是有些森冷,但眼裏有種說不出的意亂情迷。
  他看著她,微微倒退了幾步竟踩到了一硬硬的物體上。她也看到了,坐了起來:“小心!”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個購物袋。她拾了起來,忽笑了出來,伸手遞了給他:“壞了的話,自己負責!”轉身就走。
  還沒有到房間,他已經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她,還是冷冷的,麵無表情,但眼中似乎流光異彩閃動:“你買的?”原來是個傻子,而且還是斯坦福畢業的!不是買的,難道是偷來的,搶來的。她沒這個體力也沒這個膽子,況且她現在還是個病號。
  甩開他的手,連連道:“是啊!是啊!”準備去洗澡。他卻猛的抱住了她,速度極快竟然還能避開了她的傷口,慢慢朝床上走去。
  她心底清楚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忙推他:“不要鬧了。會影響傷口的—”他隻顧著她脖子上的滑膩肌膚,一邊親吻,一邊含糊不清的道:“醫生說沒有關係的。”
  她隻好用手捂他的嘴:“可是會碰到傷口,會痛—”他卻趁勢吻她的手心:“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一啄一啄的,連心都快癢了起來-----手也不老實,已經用衣服的下擺蜿蜒向上-----一種抑無可抑的情欲開始彌漫開來。
  在她後來的印象中,他真的沒有弄痛她的傷口。他極度的溫柔纏綿,每一個動作,都很慢很溫柔,仿佛她是他最珍愛的琉璃娃娃,輕易就會破碎。想要借此給她他的全部,也想趁此引誘出她的全部。
  近三個月來,習慣了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剛開始上班這幾天還真有些痛苦。手機的鬧鍾鈴聲催命似的響著,又是起床時間了。她頭昏沉沉的爬了起來,刷牙,洗臉。一出來,他已然也起來了,因為苦命的要每天一早送她上班。正在找衣服:“那件藍色襯衫呢?”她翻了翻白眼,這個星期已經穿了三天了,張阿姨洗都來不及。一櫃子的衣服,哪件會比那襯衫便宜啊?
  隨手在衣服櫃子裏拿了一件,遞了過去。他卻嚷嚷:“不是這件藍色!你買的那件!”本來就沒有睡足,還一肚子床氣。禁不住火了起來:“昨天不是才穿過啊,在浴室裏。要穿自己去拿去!”他摸了摸頭發,有些訕訕的,陪著笑臉道:“我忘記了。就這件吧,這件也不錯!”
  到了公司,回頭想想,好象早上發火也太莫名其妙了。心裏有些內疚。算了,看他喜歡她買的衣服的份上,像個小孩子似的,下班後再去那家店買兩件給他好了。
  幫了挑了幾件衣服,他竟笑逐開顏的。興致極高,死活拖著她去女裝旗艦店,還親自動手幫她挑衣服。她也總算見識到了有錢人買衣服的氣派,一排的衣服,挑了兩三件出來,遞給了店員:“尺碼是最小號的,幫我包起來。”
  結果店員們就喜笑顏開的,將一整排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下來包裝。那店長更是笑的連嘴也合不上了,穿了十來厘米的高跟鞋,竟健步如飛的跑進辦公室,又跑了出來,手上拿了本宣傳冊:“江少,這是我們品牌最新款的秋裝,剛出爐,還沒上櫃呢?你挑挑看,是否有看中的?這位小姐氣質這麽好,穿哪一件都好看的。”
  他極有興致的接了過去,一頁頁的翻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征詢她的意見:“這件不錯----這件還可以----”她這才恍然,怪不得人人要嫁金龜,有錢真是好。才敷衍的應承他幾句,他已經訂了幾件。
  刷卡結了帳,店長笑盈盈的問道:“還是按老規矩,本店派人送去嗎?”他微微恩了一聲,接過店長遞過來的筆,將地址接了下來。
  她心裏咯噔了一下,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他以往就是這麽給情人買衣服的。心情竟一下子跌落到了穀底。
  洗了澡,才上了床,他的手已經伸了過來,熟練的拉開了浴袍的結。她本就悶了一口氣,用力狠狠的打在她手上:“給我走開!”他仿佛沒有察覺她有什麽不對勁,笑著湊了過來,手還是不依不饒的伸進了浴袍裏麵,滑過光潔的肌膚,誘出一片酥麻。
  真是可悲,他竟然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的身體。他已吻了上來,氣息也漸漸渾濁了起來。她用力的拉開他的手,鐵了心不讓他如願。他這才有所覺悟,抬起了頭,不解的看著她:“怎麽了?”
  她板著臉,冷冷看著他:“我累了!你要,去找別的女人去。”以為她不知道,他還有其他女人啊。他竟也火了起來,沉著聲道:“你當我是什麽?”一個花花公子啊,還會是什麽啊?她一下子反應出這幾個字,隻是沒有說出口。
  也不理他,冷冷的翻了個人,把背脊對著他。他也翻了身。兩人再不說話,空氣也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她已然下了火,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有其他女人的。吵了架,好象整個人虛脫了一場似的,竟然很累很累。幾乎要快睡著的時候,他又抱住了她,語氣中似乎有一種漫漫不禁的喜悅:“說,你在吃醋!”
  她竟清醒了過來,翻過身:“你才吃醋呢?”他眼睛竟彎彎的,仿佛已快要藏不住那快樂了,如細雨般吻了上來:“就是在吃醋!”她惡狠狠的盯著他:“江修仁,你再說一次看看。”他當然沒有再說一次,因為重心已經轉移了,已經沒有時間跟她做口舌之爭了,隻密密麻麻在她身子一一留下烙印------

  第14章
  端著酒杯,站在角落裏與娉婷聊天。娉婷著了一身品牌紫色晚禮服,明豔照人。就算現在身處角落,還是不時有眼光過來。隔得遠,隻有現場樂隊的伴奏聲偶爾穿過來,悅耳動人,與四周賓主盡歡的環境絲絲入扣。
  “身體恢複的如何了啊?”娉婷淺笑盈盈的問道。她輕啜了一口香檳,笑了笑道:“早好了。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嬌貴。”其實這個病根可能在學校裏就落下了。以前老是趕來趕去,總希望一個小時能抵三個小時用,就算小小的疼痛也是不在意的。此刻倒是覺得不好意思,小小的病,累得娉婷等人三不五十的來探望。
  娉婷望著舞池,竟出神了一會。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孫平華正擁著一身穿淡藍色禮服的女子跳舞,雖隔了一點距離,但容貌舉止皆屬平常。她猛想到娉婷提過的一件事情,心中動了動,抬頭看了娉婷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娉婷回以一苦笑。
  她過了一會兒,方找到話題,開了口:“他有什麽打算?”娉婷落寞的笑了笑:“有什麽打算?有人會嫌棄自己身邊女人多嗎?”她啞然,的確如此。男人到了一定層次,女人對於他們多少有裝飾的作用。是否真的關於情愛,也隻有自己知曉了。
  娉婷轉了話題:“你又作何打算呢?”她呆了呆,半晌,才老實的看著娉婷,誠實是說:“不知道!”她沒有想過以後,很多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預期,所以她已經無法掌控其發展了。也不知道是多心還是無意,娉婷最近幾次都在上麵打轉。
  心裏也清楚,娉婷也是為自己好的。但她真的沒有想過。早知道沒有可能的事情,竟還是放任它發展了下去。結果無論是苦是痛,也隻有自己承受的份了。轉了眼光,看進他正站在一群西裝革屢中,竟有些奇怪,隔著層層的人群,竟能一眼找到他。
  娉婷竟不肯放過她,直直的看著她,帶著詢問,仿佛要知道結果:“子默,你愛上他了?”她一驚,連杯子裏的酒水也略略灑了出來,搖頭道:“娉婷,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高攀他的!”
  娉婷端祥了她半天,幽幽的道:“子默。沒有結果的事情,還不如早點抽身而出。”仿佛是在勸她,也仿佛在勸自己。她心中凜然。娉婷隻人前光鮮而已,對著她,不知道哭過多少次數了。情與愛,到頭來受傷的總是女人。
  姚少喝著酒,看著江修仁道:“想不到,最近定性了不少?不會是想定下來了吧?”他笑了笑,岔開了話題:“這個問題,你還是問孫平華比較合適?”孫平華的事情,在他們的圈子裏是公開的。父母不同意,也就這麽硬頂著。
  姚少看了一眼角落,身著黑色禮服,很是保守的款式,微露雙肩,但卻極婀娜多姿,一舉手,一投足,自成風範的:“竟越看越美的。”江修仁眯了一口酒,臉色微慍,淡淡的道:“沒有感覺!”姚少笑著:“到頭來怕你不舍得?”江修仁沒有說話,隻看著角落。
  不知道她是不是敏感,近日來總覺得他老是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每每她探詢的眼光掃過去的時候,他便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任何事物的發展總離不開一個拋物線,生活中也是。當從頂點滑落,其實,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就如同他與她的一樣。
  星期六,晴。下午陪娉婷掃了一圈的貨,本說好了要一起吃晚飯的。因孫平華來了電話,娉婷便見色忘友的將她扔在一旁了。
  一看時間,還極充裕,便去超市買了菜。想著好久沒有自己煮了。采購了一大袋的東西,興匆匆的回了家,想給他一個驚喜。
  也確實是一個大大的“驚喜”,她打開了鎖,推了門進去。屋內有種淡淡的香水味道,不濃烈,但是存在。說明有女性同胞來訪過。因為她從來沒有搽香水的習慣。
  她的鼻子一向很靈。小時候,隔壁家王伯燒菜,隻要她一推門就能猜出來。父親總是笑著寵溺的刮她的鼻子,說上輩子肯定是條狗,所以這輩子投胎了,還是帶著個狗鼻子。
  看來客人還沒有離開,也或者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因為從她進門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有幾見衣服,應該有男的,有女的,散落在去房間的路途中。心竟然莫名的刺痛起來,她深吸了口氣,將手握緊。這才發現那些包包袋袋原來已經從她的手裏滑落了,連什麽時候她也不知道。隻零落的散在她的腳邊,如同那地板上的一件件衣服,滿目蒼痍。
  她沒有動,隻站在門口的玄關處。時間過的很快,也或許過的很慢,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他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穿了件浴衣,帶著沐浴露的清新味道,她自然知道那種味道,她與他一起在超市選夠的,清涼的薄荷味,因為他喜歡那種味道,說她洗了仿佛帶著雨後彩虹的感覺。慵懶的看著她。隔的好遠,實在太遠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仿佛眼前有一團濃霧,遮著蓋著,渾然看不真切。
  她隻聽得她自己的聲音響起,很好,竟然平靜的聽不出一絲波瀾:“你有客人在家?”原來她也能如此平靜,可能是早知道結果的事情,所以所有的震驚,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他點了點頭,懶散的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竟在此種情況下還是如此的優雅動人,從容不驚。她竟然能夠看得見他點頭,就是看不見他其他的表情。好奇怪!
  她繼續問道:“那麽,現在這個客人在你的房間裏麵?”他還是點了點頭。她閉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了!”穿回了剛脫下了低坡拖鞋,慢慢的打開了門,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從此也走出彼此的生命。現代社會,好聚好散!既然開了頭,也要收好尾。
  沒有說再見,因為沒有再見的可能性,也沒有再見的必要。她按了電梯,反射性的看著數字從上到下不停的跳躍。到了小區門口,攔了好久才攔到一輛的士。以前也是這樣的,她知道的,因為這是城市數一數二的豪華尊貴小區,哪家不是又一,兩輛的車子,的士也繞著開走的。因為沒有生意。
  拉開了車門,轉頭再看了最後一眼,早想過了會是這個結局,隻是不知道會在如此尷尬的情況下結束。其實這種情況也好,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至少應該沒有女的會傻的在那情景裏問為什麽吧?所有的可能性隻歸結成一種,為了結束!
  被單等物品放在洗衣機裏通通洗了一幹二淨,將地板擦了又擦,連角落,縫隙裏也不放過。終於把所能做的一切都做完了,等回頭神來,竟然已經是半夜了。因是秋末,所以已經漸涼了。
  抱著抱枕,縮在門後麵,縮成細細小小的一團,仿佛這樣才能保護自己。忽然覺得好累好累。眼裏一直有東西,撲哧撲哧的掉落下來,一顆一顆,仿佛是斷了線的珍珠,就是不肯停歇。她一摸,臉上皆是濕濕的,原來都是淚。
  娉婷是在兩個星期後與她聯絡上的。約了在她上班附近的咖啡店。一進門,便是叮咚悅耳的鋼琴聲。咖啡店裏永遠是舒適溫馨的,聊天的好去處!
  娉婷已經到了,笑著道:“幫你點了杯藍山。”她笑了笑,表示沒有任何意見。將深色的外套脫去,露出粉紫色的毛衣,坐了下來,與娉婷麵對麵。
  娉婷掃了好幾圈,才道:“比我想象中容光煥發多了!”她還是笑了笑,聽不出這家夥是褒是貶?她最近是瘦了些,下巴也尖了些,據沈小佳的說法是,這個樣子反而更加有種我見猶憐的味道。
  娉婷不停的攪動著杯子裏的咖啡:“沒有再聯係過?”她點了點頭,自然沒有再聯係的可能性。娉婷忽然瞪了她一眼:“你啊,什麽事情也不跟我說的?若不是昨天吃飯的時候-----我還什麽也不知道呢?”昨天吃飯的時候,遇到了江修仁,旁邊坐了個美女,不用多問,按他們的規矩,她也知道是怎麽回事情。能帶出來的,肯定是彼此目前的女伴。
  她頭也沒有抬,百無聊賴的托著下巴,娉婷停頓的地方,她也懂得意思。定是他又攜帶了哪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一起去了。否則娉婷怎麽會知道他與她分手的事情。他們那個圈子分手不用說出口的,暗示一下就可以了。
  因為忙,所以經常很晚才睡。這日,一鑽進被子,已開始迷糊了。電話竟然響了起來。最近單子多,怕老外有事情跟她聯係,忙四下裏摸電話。因響了好一陣子了,怕掛了,沒有看來電顯示,忙按了通話鍵。
  沒有人說話!她忙“HELLO!”一聲,對方還是沒有說話。靜的有些古怪,好像許久以前,她也曾經曆過一般。她拿開了電話,好一會才放到耳邊,對方還是沒有掛斷。她心裏已經很明白是誰了,便“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已經快兩個月了,原來分手並沒有大家想象中可怕。時間還是會按順時針方向走著,不會因為你或者他而停頓一下下。
  竟然了無睡意了。下了床,在微波爐裏熱了杯牛奶。將電腦重新打開,一邊喝牛奶一邊聽一些舒緩的歌曲。
  “All the things you said to me today,
  Change my perspective in every way.
  These things count to mean so much to me,
  Into my faith, you and your baby.
  It′s out there. It′s out there.
  It′s out there. If you want me I′ll be here-----------”
  cranberries的《 dreaming my dream》 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有著變幻倚儷的唱腔,離開了原本浩渺的蒼穹來到人間,它帶著冷漠的美豔,但又說著人身上的變動和永恒,就如同天地間花草,汲取了精靈與傳說的浩渺氣質,溝通了人間和天空的美。
  音樂聲中夾雜著奇怪的節奏,她定了定神,才發現是她的手機在響。她拿起電話,看著屏幕上的顯示,是他的號碼,就算是沒有儲存了他的名字,但那號碼已經熟悉的猶如印入了腦中一樣,竟然還是如此的清楚。
  她看了好久,電話也響了許久,這才按了鍵接聽:“你好!”普普通通的問候語,再無波瀾了。他的聲音低低傳過來:“不問我為什麽嗎?”像是隔了無數的山和水,聽不仔細。
  她笑了出來:“問與不問有區別嗎?”男與女分手了便是分手了,問為什麽,又有什麽意義?問了就能不分嗎?
  他在那頭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兩人就這麽靜靜的。良久,她才回過神:“不好意思,很晚了,我要掛了!”他低低的“噢”了一聲。她蓋了鍵盤,沒有猶豫。

  第15章
  沒有想過會再看見他,而且在邢利鋒工作的公司。約了與邢利鋒一起去吃火鍋,天寒地冷的,吃熱騰騰的火鍋,連人心底也會暖和起來。所以邢利鋒才一提議,她就爽快的點頭答應了。
  最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天氣了,陰沉沉的,沉的連人的心情也壓抑起來。本是約好了,邢利鋒一下班就過來接她的。但臨時有個會議要開,說是老總加開的。反正是下了班了,便打了的士過去,本來約定的地方就靠近他的辦公地點。
  邢利鋒在一家極有名的房地產公司就職,因一畢業就在那裏工作,奮鬥了這麽幾年,已經是小中層,雖是隻是個市場銷售部的副經理,但苦讀成材,沒有任何背景的扶持,能有今時今日一番成就,已是極不易的。
  幾十層的大樓,直入雲霄的。推了門進去,門口的接待小姐已經掛了甜美的笑容站了起來:“您好!”她報了邢利鋒的名字,那接待小姐已溫柔的回道:“趙小姐,您好!邢副經理已經吩咐過了,讓你在十五樓的大廳等他。”
  乘了電梯,上了十五樓,一入眼,便是寬闊的大廳,擺了幾套黑色的真皮沙發,紅木的低茶幾,襯托著米色的大理事,氣派大方。因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所以開了燈,璀璨亮目。
  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旁邊擺了一大堆的時尚雜誌和報紙。她這個人向來與時尚不搭邊,從來按自己喜歡的風格打理。但百無聊懶的,看看雜誌也是能消磨時間的。總比什麽事情也不幹的好。隨手翻著圖片,依稀覺得這件衣服有些熟悉,頓了頓,才想起,這是歐洲一個牌子的秋冬款,他當日在旗艦店幫她買了。後來衣服送來了,她也沒有穿過,隻掛到了衣櫃裏。但還是有點印象,所以覺得莫名的熟悉。
  她後來去過一次他的屋子,無非是將她的衣服整理了一下,他買與她的,他送與她的,本來就極少有穿過的,一件也沒有拿,畢竟從來也沒有屬於過自己。所有的東西中,她最舍不得的就是那鉑金的海豚。很是可愛,雖然不值錢,但終究是那麽多年來,她收到過的唯一一件生日禮物。還是狠了心,擺在所有的首飾一起還給了他。
  想過去同一家店裏再買同樣的一個給自己,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何必牽扯呢?既然分了手,也要幹淨利落的。何必以後每一次看到這個海豚就要想起他呢?無論如何,他終究是與她分享了生命中了一段時光,現在還沒有灑脫到那種程度,可以毫不在乎。人終究是血肉做的,不是鐵,久了,慣了,多少還是有感情的,無論是愛還是其他。
  她將雜誌放下,站了起來。大廳裏掛了幾副抽象畫,線條很簡單,寂寂寥寥的幾筆,像懵懂的學童在塗鴉,卻很大方。仿佛是纏綿的雨絲,一點一滴,繞成一團。四周的空氣很靜,其實自她進來到現在一直都是很靜的,但此刻有些靜的毛骨悚然。
  她猛得轉過了頭,他就這麽直直的站在她身後,隔了短短的一段距離,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他一身黑色的條子西裝,配了條暗紫紅的領帶,很賞心悅目,隻看不清他的臉,他的表情,卻能看見他的一雙眸子,仿佛也略略吃了驚,但已經平複,她沒有細看,其中好象還有其他的東西。
  談笑說話的聲音自通道上傳了過來,他還是直直的看著她,仿佛看不夠。她穿了件黑色的短外套,露出了粉色的毛衣領子,一條緊身的深牛仔褲,套了雙黑色的皮靴。腰上低低的係了一條亮亮的水鑽鏈子,隨著動作,一擺一擺,也一閃一閃,閃爍著猶如是來自天空的星辰。頭發已然由原本的直發,微微燙成了鬃發,略帶點波浪,竟說不出的嫵媚好看。
  他看著她微微的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細細的牙齒,在燈光下仿佛與水鑽一起在閃光,視線卻越過了他,定格在他身後。
  一群人推推攘攘的走了過來,見了他,忙叫道:“總經理!”他恩了一聲,沒有轉過頭,又朝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一眼,便走了出去。原來他是邢利鋒的老板,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其實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她從來沒有去留心他到底是做什麽的。其實她也是抱著遊戲的心態的。這麽結束了,其實也是必然的。
  邢利鋒大步走了過來,不好意思的道:“等久了吧?”她搖了搖頭,思緒還在平複中。邢利鋒後麵的人已經在起哄了:“女朋友啊?”“這麽漂亮!不給介紹一下?”“一起吃飯,一起吃飯!!”
  邢利鋒落落大方的含笑道:“我老鄉-----趙子默!本人是想追,可惜還未成功!”倒是第一次聽到他類似表白的話語。她隻覺得有些尷尬。邢利鋒仿佛也察覺了,笑著道:“你再等我一下下,我去把資料略略整理一下。”她笑著點了點頭。
  邢利鋒作了一個趕的姿勢,把一群同僚通通趕走:“走,走走,看什麽看?快去整理資料,明天一早還要開會呢?小心被老總刮一頓!”
  她還是坐在沙發上,拿了雜誌,心思無半點在上頭的。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再遇到他。畢竟城市這麽大,他與她的圈子也不是隻差這麽一點點,所以還從沒有想過會遇到他。甚至有時候覺得可能這輩子也不可能再碰到了。所以還是會吃驚的。
  而且竟然這麽快,也這麽的突然。他那日晚上沒頭沒腦的打了這麽一個電話過來,她也搞不懂。卻使她整夜輾轉難眠的。本以為很快會忘卻,才發現原來要比想象中的難。
  邢利鋒很快就將資料弄好了,走了過來,道:“子默,我好了。出發吧!”她笑著抬起了頭,拎著包準備出去。
  才剛站起來,隻見他和方才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走進了大廳,隻邢利鋒叫道:“總經理,於經理。”那於經理的人笑著應了一聲,喚住了正三三二二要下班的人:“大家停一下。江總為了犒勞大家的辛苦,晚上請大家吃飯,活動。”頓了頓,將眼光掃到了邢利鋒這裏:“有家屬的可以帶家屬!”
  她有些赫然,除了邢利鋒,沒一個認識的,這麽冒冒然的,總不好意思一起去。且他的存在帶給她過於強大的壓迫感了,她實在不想在與他有什麽牽扯與瓜葛的。可那個於經理已經這麽說了,她若是這麽走了,也實在讓邢利鋒難堪的。思前想後,還是與他們一起出去了。
  邢利鋒也覺得很是尷尬,訕訕的說:“真不好意思了,沒有想到會弄到這個局麵。”其實她心裏是清楚明白的,有人是故意的。但又無法說破,隻好微微笑了笑:“沒有關係。人多也熱鬧些!”
  偏巧天公也不作美,邢利鋒的車子在地下車庫怎麽也發不動。因留下開會的都是地產公司的中高層,人人有車,所以其他同事早已經開了車子走了。這工夫,想打順風車也麻煩了。
  他的銀灰色車子唰的一聲,在他們門前停了下來,搖下了車窗:“怎麽了?”邢利鋒笑著道:“車子正鬧罷工!”他朝他們看了一眼,道:“上車吧,一起過去。”
  邢利鋒替她拉開了後車門。車子在路上行使,因為是高峰時間,所以速度很慢。他的車子裏好象什麽也沒有變動。她以前買的一對蝴蝶型的抱枕還整齊的堆在後車座上,她以前每次一上車,就習慣性的會拿一個,擱在腿上。抱得很緊,他一開始還會笑她:“有人要搶你的枕頭嗎?”
  前排的副駕駛座前還擺著她慣用牌子的紙巾。連車載香水的味道也沒有變化,還是原來的味道,有種極淡檸檬的氣味。但才隔了這麽一段時間,就如同隔了千山萬水,再不如同以前了---------
  車子裏很靜,皆不說話。邢利鋒笑著看著掛著的平安如意,找話題:“這個如意很別致!很漂亮!”她心中一跳,隻聽他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帶著一種磁性,隱約滲透出一絲驕傲和炫耀:“是我女朋友編的!”邢利鋒笑著道:“江總的女朋友手很巧,編的很別致!不像外麵買的那種,千篇一律!”
  他應該說前女朋友,若以往他們的關係算男女朋友的話。那如意是她編的,當時她看沈小佳在學。其實不是很難的編法,但沈小佳總是編不好。看著她編了又拆,拆了又編的一個星期後,她也就會了。用了沈姑娘用剩的材料也編了一個。一直扔在包裏,有一天在坐車子的時候偶爾翻到,便替他掛了上去。
  當時純粹是物盡其用,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但現在聽來,回想當時的情景,卻覺得莫名的傷感。或許自己當時也有那麽一絲絲的期盼,希望郎千歲的。但生活終究是現實的,美夢到頭多半是場空的。
  她抱著抱枕,連味道也沒有變化,仿佛他後來的鶯鶯燕燕沒有在上麵留過痕跡,因為沒有人工香水的氣味。縮在角落裏,緊緊抱著觸手可及的那一份柔軟,仿佛要擁抱多一點的溫暖。鼻子酸酸鹹鹹的,仿佛就要落淚了。既然分了手,就幹幹淨淨,不要留一絲痕跡的,也不要讓人覺得有所留戀和牽扯。他不會稀罕的.他要分手,從來是不會拖泥帶水,藕斷絲連的.江修仁從後視鏡可以清楚的看到她,但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或許也不想讓他看到,隻抱著枕頭。
  窗外車子成隊,她聽得他的聲音響起:“可能要堵一會兒,這裏有薯片,你們可以先充饑一下!”原來他還沒有將她的零食扔掉。她向來吃的蠻多的,但不胖。沈小佳每次都說她像小雞啄米似的,但少食多餐。她每次一下班,肚子就餓的呱呱叫了。
  因為胃不好,所以習慣在每個地方都備了充饑的糧食。他的車子自然也有。專門有個小箱子,堆滿她的貯備。薯片,餅幹是最常規的。原來他還記得。但聽他隨口的客套話,竟如有人拿了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她心裏刻畫般,痛的連呼吸也要停止了。
  原來他什麽都記得。那這一切算什麽呢?記得她喜歡蝴蝶抱枕,記得她當時威脅他:“如果不見了了,要你好看!”。記得她喜歡那牌子的紙巾,因為她喜歡那種觸感,擦上去像母親的手在撫摩。喜歡那味道的香味,很清新怡人,讓人神清氣爽。記得她每每一坐下來,就會喊餓,總喜歡吃零嘴。
  為什麽呢?就如同他那晚打她電話,問她為何沒有問他為什麽一樣?其實是她不敢問!她不能問!有些東西問個清楚仔細明白,無非隻是再多添一道傷口而已。無法回頭的事情?又何必呢?

  第16章
  人不是很多,隻兩桌而已。因去的晚了,邢利鋒連連笑著解釋:“車子拋錨,車子拋錨。”竟然是與他一桌的。
  他遠遠的坐在對麵,隔著圓圓的桌子,很遠又很近。菜一個個上來,很多,色香味俱全的。她了無食欲。就這麽坐著,仿佛也是種煎熬,好象在水裏煮,火裏烤一樣。
  他住的地方的餐桌不大,淡淡的原木色,小小的長方型,經典的歐洲品牌。張阿姨煮的菜不多,三菜一湯,很家常的味道。他與她就麵對麵坐著。
  她基本上是窩在沙發上看片子的時候比較多,也有過那麽幾次,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溜到門口,要嚇他一嚇。第一次,可能是有點愕然的,卻也從容的將西裝遞給了她,接過她手裏的拖鞋。那日,他心情極好,將張阿姨燒的菜掃蕩一空。
  後來,好幾次,她總隱約覺得他是故意在門口用鑰匙轉啊轉的,就是不進來。好象等她去開門似的。她在家也是發呆,所以也有這麽一件事情做做,也覺得不錯。至少覺得自己還可以稍微派上點用場,不是廢人一個。
  因為餐桌小,觸手可及,所以他們吃飯,對麵坐著的時候,他的手會自然而然的伸到她碗裏。其實他很喜歡給她夾菜,無論在家裏還是與他的一群哥們出去的時候。他其實知道她喜歡什麽,所以生病期間,張阿姨煮的菜很是對她胃口的。
  邢利鋒很紳士,也很會照顧人。跟他在一起,覺得很平和,不會去考慮將來的東西,因為未來就在身邊,就在眼前一樣。邢利鋒替她夾了魚,細細的將刺挑出,這才將碟子放到了她麵前。來了好幾對家屬的,旁人也自管自的,沒有留意他們的。但她總有種鋒芒刺臂的感覺,就算不抬頭,也知道是他的目光。
  她朝邢利鋒微微笑了笑,算是感謝。魚肉軟滑細嫩,入口既化。很可口,但卻總是隱隱透著一種苦澀。她的味蕾最近不是很好,看了邢利鋒一眼,隻見他也正看著她,仿佛在征詢是否好吃的意思。她笑著點了點頭,表示不錯。他也回以一笑。他笑的時候,很是爽朗,總是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仿佛帶著春暖花開的味道。
  隻聽“喀嚓”一聲,是玻璃破碎的聲音。隻聽於經理的聲音響起,又慌亂又著急:“江總,你的手---”她心裏撲通一下,抬了頭,直視著他。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將眼光掃向他,包括大廳裏的突然相遇,不在她預期內的那次。
  晶亮透明的歐式高腳杯就碎在他的手中,淋漓破碎,那酒在他麵前的雪白桌麵上暈成一灘,說不出的狼跡。已有一些細小的玻璃刺進了肉裏,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不多,應該傷得不深,但依舊紅的很觸目心驚。他竟神色自若,仿佛傷到的是別人,與他無任何關係。眼光竟看著她,四目相對,隻短短的一秒,或者連一秒也不到的時間。她已經移開了。他眼裏深邃卻似乎有火光閃爍的。一切早與她已無關了,她不必探究。
  服務員拿了紗布,消毒的藥水等東西,替他清理傷口。飯店的經理也匆匆的過了來,殷請恭敬的連連陪不是。眾人也停了下來,紛紛過來問候。
  人擠到了一起,空氣悶悶的,仿佛要喘不過氣來。偶掃了幾眼過去,那紅還是不停,雖然細細小小的幾塊地方,卻讓人心頭發顫的。她隻覺得難熬,跟邢利鋒說了一聲:“我去一下洗手間!”已走了出去,腳步很快,仿佛有人在追趕似的。
  走廊上的空氣還是很悶。其實這麽高檔的地方,自然是中央空調的,任何一處的溫度都是恒溫的,濕度也是控製的。沒有道理會悶的。
  她將冷水撲到了臉上,很冰,很涼,正好適合她,可以清醒些。冬天的水自然是這個樣子的。她抬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很好,很平靜,很從容,很淡漠,一切如常。但怎麽掩蓋,也是騙不了自己的,那初見時的痛楚,那見他受傷時的慌亂------原來她已經動了情了嗎?她呆呆的看著自己,鏡中的自己,一臉的落寞,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她----趙子默。
  略略塗了點保濕乳液,刷了些唇彩,整個人瞬間亮了起來。怪不得都說化妝品是女人最親密的朋友!她吸了幾口氣,扯了扯嘴角,露出恰倒好處的微笑。
  出了門,他竟靠在走廊上。仿佛就在等她。她裝作沒有看見,擦身而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用力的她能感覺到一絲的疼痛,從手腕通過經絡一直傳到了心裏。她低低的道:“放開我!”不想再與他有什麽牽扯了。她不能,她不敢,她也不想!
  四周很靜,靜得可以隱約聽到附近廂房裏傳出的嬉鬧聲。他與她就這麽拉扯在洗手間前。一時半會或許沒有關係,但時間長了定會遇見熟人的。她咬了咬牙,恨恨的道:“江修仁,你給我放手!”他呆了呆,重複了她的話:“放手?”凝視了她好久,方才露出一絲苦笑:“誰能放了我?”
  她冷冷的看著他,心中怒到極點,用盡全力的甩開他的手。他依舊抓的很緊,仿佛這輩子也不要放手似的。她笑了出來,在他眼裏竟有一絲媚惑,仿佛是吸食了鴉片,總也戒不掉。她的聲音冰冷的傳了過來,仿佛外頭呼嘯的北風:“你到底放不放手?”他看著她,定定的:“不放!”
  她點了點頭,決絕的看著他,胸口起伏不定,仿佛極力在壓製。但還是忍無可忍,抬起手臂。“啪”的一聲,他臉上出現了微紅。
  遠處包廂出來的聲音,有人開門而出,依稀還有談話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看了她一眼,緩緩鬆開了手指,放開了她的手腕。她深呼吸,慢慢的,從容的離開。走廊上,有人交叉而過,笑嘻嘻的與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原來是他們包廂的人。
  站在門口攔的士,天寒地冷的,連的士生意也紅火起來。竟然好久也沒有一輛經過。黑色的一輛別克車停了下來。搖下了車窗,原來是於經理。隻見他笑著道:“小邢,上車吧!今天我就當司機,負責把你們送到家。”邢利鋒連連推脫,隻說不好意思。那於經理依舊笑嗬嗬:“沒關係,順路而已。天這麽冷,凍了你沒有關係,凍著女朋友就不好了!”
  拉開車門,他竟然就坐在後座,連邢利鋒也略略吃驚,等在副駕駛座坐下,才客氣的道:“江總,你傷口好些了嗎?”想來是江總手受傷了,無法開車回家。他笑了笑,看了身邊的她一眼,坐得很遠,緊貼著車門:“不礙事!”
  車子裏有淡淡的音樂,是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是誰在敲打我的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漸漸地回升出我的心坎……”輕柔的前奏,在若斷若續中慢慢加強,時光似乎在此時被雕刻。蔡琴的歌就像一杯歲月的美酒,越是久遠,越是香醇。她波瀾不驚、低回委婉的歌聲,是一種被遺忘了的古老語言,有著一種古典的浪漫,一種優雅的感傷。
  她就算躲的遠遠的,還是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獨有的煙草和體味,她很熟悉,應該說有段時間,她很熟悉,熟悉到聞著就可以安然入睡。這麽一恍惚,原來還沒有遺忘。
  窗外霓虹閃爍,她看著那車子如流水,一輛一輛的晃過。很快,也很慢,車子停了下來,她定睛細看,是邢利鋒住的地方。她沒有去過,但經過很多次。邢利鋒笑著跟於經理道了謝,轉過頭跟江修仁說了聲再見。邢利鋒要下車了。接下來一段,不就剩他和她了。她不想麵對他,連這麽坐著也覺得難耐!
  她心中一動,笑著跟於經理道:“謝謝了。我們下車了。”不去看他鐵青的臉色,將車門一甩,心情竟然大好。
  邢利鋒笑著道:“要上去喝杯咖啡嗎?”她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好!”從邢利鋒的談話中,才知道這是他們公司開發的小區,因地段原因,所以中高檔,銷售十分理想。因他是公司員工,所以享受了特別折扣。
  他的屋子位於四樓,麵積不大,但房屋設計很合理。坐了一會兒,向來隻是邢利鋒在說,她聽的份。話題竟然有好幾個是繞著江修仁的,邢利鋒一提起他,便向打開了話匣子,言語間還極是佩服:“你不要看我們江總年紀輕輕,人確實有本事。雖然說是靠了背景,但像他這樣子的高幹子弟多了,基本都是靠著老子混吃混喝的。他現在牽涉的東西可廣了,聽說石油,銀行,資訊都有涉及。很少來我們公司,隻重要事情開會的時候才露幾麵。”她仿佛聽得很仔細,一字不漏的。喝了幾口咖啡,苦苦的,澀到了舌尖,心想今天晚上定是要失眠了。
  打車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可能是因為喝咖啡的緣故,竟然神誌清醒,無一點睡意。找了鑰匙,準備開門。隻聽他的聲音冷冷的傳了過來:“這麽早?”她猛然轉身,他就站在陰暗處,由於光線的原因,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她將鑰匙插進了鎖裏麵,門應聲而開。她進去,想要關上,卻被他一腳擋住了。她本身已經一肚子火了,將門一甩:“江修仁,你到底想怎麽樣?”他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她已經照他所要的劇本演出了,即不哭,又不吵,也不鬧的,他還要她怎麽樣?書上和電視上所說的,所演的花花公子,對玩膩了的情人,不都是不屑一顧的嗎?是書上誘導錯誤,還是電視上演錯了。
   凡是屬於她的一切,由大到小,無論多細微,全都收拾得幹幹淨淨,什麽也沒留下,就好像,她從不曾在他的屋子裏存在過,不曾在他的心上烙下痕跡,不曾有過那些瘋狂激情的夜晚,不曾相濡以沫,親密共眠……
   一切全消失了,任何能讓他想起她的,全消失了,絕了心連記憶也不留下,唯一多出來的,是茶幾上的一把鑰匙,一如她所做的,是要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斷得幹淨。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他真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她了!具體愛上了她什麽呢?何時開始的?他說不出來。一開始,因為她的不在乎,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開始上了心,但也純粹是遊戲罷了。他也以為隻要和她同居了,她就會在他眼中失去魅力的。但他卻似被吸引了一樣,仿佛吃了毒品,益發戒不去了。
  她從不上心的,他隻要一出差,她就會回到自己的窩裏來。這裏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的小宇宙。上回,他剛從深圳出差回來,大老遠的,直接奔了她這裏。因為沒有鑰匙,所以隻能窩在車子裏昏昏欲睡。她沒有主動表示要給他鑰匙,憑他的傲氣,是絕對不不會開口跟她要的。她卻玩到三更半夜,一身煙酒味的回來。更上火的,還是一個男的送回來的,兩人還在車上“情意綿綿”了半天。
  窩了一肚子的火,偏偏她連半聲甜言蜜語也不肯哄他的。他隻發發牢騷,她便冷言冷語的。他向來是別人遷就他的,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的。當場甩門而出。那段時間深圳的工程正好忙亂,他趁此便故意冷落她起來。但她卻從不主動給他電話。
  那日她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開早會,沒有接到。等會議結束,翻了號碼,禁不住欣喜若狂。回了過去,卻是一個不認識的聲音接的電話,說她正在手術中。也管不了工作上的事情了,忙乘了專機回京。
  也有過迷茫的時候,也隻以為自己沒有玩夠。畢竟她與以往在他身邊晃的女人不同,從不要求任何金錢或者物質上的利益。他也就這麽冷眼旁觀,就這麽纏下去,看她究竟要什麽?直到她幫他買了衣服,他那日穿了去與姚少他們聚餐。結果被杜少給潑了點酒,當場就發了飆。弄得一群發小一頭霧水。他這才意識,他竟陷了進去,而且陷的過了頭。

  第17章
  她生氣的時候,眼睛仿佛是浸了水,如水晶般,清亮的要閃光。眉毛微微皺著,一副的不耐煩。他卻笑了出來,仿佛這才是她最真實的一麵,凝視了良久,喃喃道:“我想怎麽樣?”竟是重複了她的話。其實他想怎麽樣,他也不知道。
  他習慣於掌控所有的事情,男女之間也不例外的。向來隻有他了斷的份。那一日,她在車上,冷靜的說結束。他隻是覺得沒麵子罷了,畢竟他當時還未對她產生厭倦,所以她提了結束,反倒激起了他的怒氣。原來他也隻是她的遊戲而已。
  他從來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於是,他回了頭,第一次的回頭,絕無僅有的回了頭,以從未有過的姿態裝作她從未說過分手,若無其事的繼續。
  現在想來,是不是當時已經愛上了她了?究竟什麽時候愛上的呢?他在這段時間裏總是細想,卻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出來。第一次見麵,不,她太普通了,對他這種見慣百花的人來說,實在太過於普通了。清秀如水的長相加上普通保守的穿著,在濃裝淡抹的那群人裏,找也找不到的。
  打麻將那次,他倒覺得略略意外了些。從來沒有碰到過一個女的,會將錢退回給他的。況且那點錢,對於他,連九牛一毛也說不上。
  後來發生了關係,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生澀的可以,可以說從未碰到過技術如此之差的。現在偶然想來,竟有時候會朦朧覺得這是她的初次。但仔細一想,就會覺得啞然與不可能。現在這個社會,性生活,一夜情已經普遍的猶如一日三餐了。
  可能心中第一次悸動是來自她煮給他的第一頓飯。印象中,沒有人這麽為他煮過。從小,都是廚房的廚師師傅煮的,警衛端上來的。那日,坐在她小廳的沙發上,看著CCTV的中國新聞。她的廚房和小廳隻隔了一扇小小的磨砂玻璃門。他依稀能看見她洗洗刷刷的背影,穿了件長長的T恤和一條牛仔及膝褲,清秀的像個大學生,全然不同於他身邊時常圍繞的女人,身型不高,但纖濃有度。
  他才一晃神,她已經將菜做好了。很普通,很普通的菜:一個清蒸小黃魚,一個炒蛋,一個菌菇清湯。但卻魚鮮,蛋嫩,湯美的。他心中禁不住柔和了起來,仿佛小時候,與奶奶一起吃飯。奶奶總會將魚眼夾給他。他胃口竟然極好,吃了個精光。
  就這麽的斷斷續續的牽扯著,仿佛一株藤蔓,柔柔弱弱,隨時可斷的。她從未主動聯係的,仿佛也是可有可無的。他曾經從旁側擊於娉婷,從她那裏知道她從來都不大與男的有什麽牽扯的。況且他去的次數多了,總難免有些東西會放在她那裏,若是有別的情人,也是斷不可能的。
  她冷冷的看著他,兩個多月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在家門口與他相見的。往昔的日子仿佛走馬燈般,不停在眼前掠過。燈光照在他臉上,她這才看清楚,竟也有點憔悴,見慣了他意氣風發、萬眾景仰的樣子,這才發現他臉上的落寞似乎透著一種無能為力。
  兩人僵著不動。仿佛對陣,敵不動,我不動。她微微嘲諷的笑了起來,索性讓出了一條路,大大方方的請他進了來:“江少,若你有話,請一次性講個清楚明白。你很忙,我也不空,沒有必要這麽浪費大家的時間!”
  他看了她一眼,進了門。屋內沒有什麽大不同。但他還是注意到了,他平時扔在茶幾上的財經雜誌的位置已經清空了。以往門口擺著的----他的拖鞋,也已經找不到了。那雙拖鞋他記得,他素來是不記這種事情的,是藍色的,猶如晴空萬裏下的海浪。她的,與他是配對的,卻是粉黃色的,有兩隻彩色的蝴蝶。她總是鍾情於蝴蝶,莫名的喜歡,仿佛已經成了嗜好。
  他能說什麽呢?求她原諒。他心裏清楚明白,她有她的自尊,她有她的傲氣,絕不比他少一點點。若她是個物質女人,早已對他百般要求,萬般溫柔了。
  曾經看到過一則類似笑話的故事,久遠的可以了,但不知道怎麽的,此刻在腦中竟然異常清晰:有三個人要被關進了監獄三年,監獄長給他們三個人一人一個要求。美國人愛抽雪茄,要了三箱雪茄。法國人最浪漫,要了一個美麗的女子相伴。而猶太人說,他要一部與外界溝通的電話。
  三年後,第一個衝出來的是美國人,嘴裏鼻孔裏塞滿了雪茄,大喊道:“給我火,給我火!”原來他忘記了要火了。接著出來的是個法國人。隻見他手裏抱著一個小孩子,美麗女子手裏牽著一個小孩子,肚子裏還懷著第三個。最後出來的是猶太人,他緊緊的握著監獄長的手說:“這三年來我每天與外界聯係,我的生意不但沒有停頓,反而增長了200%。為了表示感謝,我送你一輛勞施萊斯!”
  當時隻一笑而過了。這才明白,原來什麽樣的抉擇決定了什麽樣的生活。今天的生活是由過去的選擇決定的,而今天的選擇將決定每個人的未來。
  他與她的這個結果,是他決定的。他曾經也考慮過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但他惟獨算漏了他的感情。清楚明白的知道那日她會早回來,因為是他安排孫平華布了局,雖然是瞞著於娉婷。看她如何應對。究竟是要鬧還是要吵?
  畢竟以他們當時的關係,她也算有資格問他一句為什麽的。但無論她是吵還是鬧,他終究是選擇結束的。因為他不想在繼續在乎下去了,仿佛是一個無底的洞,他都看不清以後的路了,仿佛在太空艙裏,失去了重心,慌亂到不知所以。
  但她沒有,甚至連吃驚也隻表現了一下下。如此的平靜,仿佛她就是個局外人,隻是在看戲罷了。戲落幕了,觀眾也就離場了。
  因為覺得自己太過於在乎她了,仿佛就像海洛因般上了癮頭。他向來可以控製任何事情,他相信這次也不例外。他相信她對於他就如同以往的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所以在他發覺自己太過於在乎後,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卻後悔了,後悔的可以了。
  但那日看著她平靜的離去,他的心竟說不出的不舍。那背影還是很婀娜纖細,他曾經觸摸過每一個線條,熟悉的仿佛能勾勒出來。以至於午夜夢回,輾轉難眠時,第一個閃現的就是她的背影。他竟會有種心痛的感覺。
  每當拿起電話,也會順手按出她的號碼。但他堅信他能戒掉她這個癮頭的。畢竟還沒有他不能的事情。所以堅持再堅持。等到了堅持不住,就告訴自己,去關心一下前女朋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試問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是找你最親近的人作出氣桶,還是找普通人做出氣桶呢?相信沒有一個人會找普通人的。
  他看著她進入了臥室,一分鍾的功夫,或者一分鍾也不到。她搬了一個紙箱出來,放在地上。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看著他道:“這是你的東西。本想扔掉的,但是太值錢了,不好意思扔。你若是沒有事情的話,時間不早了,一並帶走吧。”等於下了逐客令,他不是不懂。但語氣還是如此的平靜。他真的看不出來,她是否對他有過一點點的感情?
  他看著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她瞥開了頭,不想與他四目相對。那箱子裏麵是他的物品。在那一段痛苦的令人痙攣的日子裏,她曾經一遍一遍的撫摩過,冷靜過後,像處理自己以往心情般處理這些東西。將它們整整齊齊的,毫無表情的放進箱子裏,推進床底下。不願意再看它們一眼。心猶如大風過後的湖麵,對照之下的寧靜,雖然顯得呆滯,麻木,漠然,但還是走了出來。
  夜,很深了。愈深愈靜,一如心情。門外是黑黝黝的一片。他這麽一走,也就真的走出她的生命了。雖然沒有想過有什麽結果,但心還是會酸會苦會痛!
  他看著她,微微抬起的臉上透著決然。原來他真的失去她了!他不能!絕不能!他緩緩的與她擦肩,猛得一把抱住了她。隔者厚厚的毛衣,他的手竟然還能分辨出她的瘦弱,那腰纖細的不堪一握。
  不待她驚呼出聲,已低頭吻住了她。他的氣息淡淡的,依稀雜著煙草的味道,有一絲的嗆味。唇齒之間的纏綿依熟悉的讓人發暈,仿佛就如同以往的時光,一刹那間的恍惚,他與她,從未分開過。風,帶著冰冷,從尖尖的樹梢掃過。她猛得清醒了過來,他把她當什麽了?她用力咬他的唇,他微微吃痛,卻並不放開,緊緊的擁著她。
  她死命推著,咬著,他卻越發抱得緊。連呼吸也紊亂了起來。那麽急促,令她生了一種慌亂。他就這麽強取豪奪,令人無法抗拒。直到她呼吸窘迫,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方才放開了她。
  她細細喘著氣,手腳竟無一點力氣。他低低的看著她,臉上盡是狂亂。她怒火中燒,揚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隻聽“啪”的一聲清脆聲響,他的臉上慢慢浮出了指痕。她這次是用盡了全力,他竟沒有閃躲,隻靜靜的看著她。
  她心中苦澀一片,連嘴裏也好象吃了黃連一般,盡是苦味。指尖如此的冰冷,卻能感覺到他臉上發燙的溫度。她竟然在一個晚上打了他兩個耳光!!他與她,到底是怎麽了??

  第18章
  上午十點半,正是忙碌時刻。一花店女孩子,紮了個馬尾,穿了件純白的T-恤,捧了一大束藍玫瑰過來。沈小佳抬了頭,雙手拿著資料,還不忘調笑她:“子默,你的花到了!”
  已經連續幾個星期了,每日裏花束不斷的,辦公室都快成了花店。所以現在公司隻要有人看到捧花的進來,都知道是送給她的。15朵的數字,還是不變。沈小佳幫忙查過花語,說是表示對不起。
  對不起雖然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是對於他與她卻是千斤的重。靜下心來,憑心而論,她其實並不覺得他有什麽對不起她的,畢竟兩人沒有任何的承諾,也沒有任何的約束。若是戀人,遇到他與她的情況,是可以抓狂,可以哭吵,甚至可以無理取鬧,最底線至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問個為什麽?
  但他們不是。他與她之間,說穿隻是單純的一夜情發展的同居關係。並沒有牽扯到承諾與永遠。雙方都有各自發展的權利和空間。其實他若是麵對麵,跟她說:“我們結束了!”也就結束了!所以無論他選擇了何種方式,隻是為了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畫個句號而已。
  感情之戰到了最後,攻城掠地已不算是什麽真正結局了。主要是看當事人後不後悔,若真能做到不悔,也總算是對自己有個交代了。她回首他與她的路,原來都已經堆積了灰塵,久了,也隻不過是她記憶裏的一段花開。
  沈小佳不是一直安慰她:“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把舊的換了,怎麽展望新時代呢?”誠然是逗她笑的,但也是極對的。她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考慮母親的建議,認認真真的規劃未來了。人畢竟要現實些的。
  邢利鋒好象也察覺她的心情低落,所以電話來的勤,也約的勤。人寂寞的時候,真的是需要人陪的,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也好。
  兩人去了火鍋店,點了一大堆的食物,扔在濃湯裏。托著下巴,看著湯不停的冒著泡泡,煙霧纏繞,緩緩升起,襯托著店裏的氣氛,整個人也被熏的暖和了起來。
  貢丸,羊肉,菠菜等不停在湯裏翻滾,瞧著也讓人垂涎欲滴,才一會工夫,已然熟了。她好久沒有這麽好的食欲了,抓起筷子,笑迎迎的看著邢利鋒:“開動!”活像有人跟她搶一樣,朝著目標連連進攻。
  吃到一半,邢利鋒喝了一口酒,盯著她看了半天,忽而,語氣認真的道:“子默,要不我們交往看看?”剛剛咬在嘴裏的半個貢丸,仿佛燙得嚇人,吐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吞了下去,抬起頭,愕然的看著他:“什麽?”
  邢利鋒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做我女朋友吧!”眼中誠意十足。原來他到底還是說了。他一直約她吃飯,但從沒有表示過那個意思。今天竟然這麽直白的說了出來,跟他的性格倒是挺符合的,直來直去!
  她放下筷子,托著頭,斜著眼端詳了他半天,笑嘻嘻的道:“我考慮一下!”邢利鋒其實真的是個不錯的人選,畢竟是老家在一起,彼此也算知根知底。而且也是國內數一數二大學畢業,工作不錯,又長得一表人才。聯係了這麽長的時間,風度也是極好的。可惜總少了點戀人的感覺,那種心顫的味道。兩人長處,她就覺得跟鄰家大哥哥一樣,輕鬆自然的。但話說回來,靠感覺也不能過長遠的一輩子!
  邢利鋒笑著道:“不正經!”看著她眯著眼睛在呷湯,因為有些燙,不時的吐著舌頭,像個孩子,頑皮可愛的。他繼續道:“有我這個男朋友不錯的,你想想看:第一,就等於有了個免費的司機,上下班接送。第二,等於有了免費的跑腿,女朋友有什麽事情,我肯定披星帶月的跑前跑後的。第三,等於有了免費的勞力,以後你有什麽搬的抬的,舍我其誰。第四,有了免費的廚師。第五,有了免費的洗碗機--------”
  她忍俊不禁,竟當眾哈哈的笑了起來:“聽起來真的不錯哦!”原來他還有風趣這個優點。他也笑著,舉起酒杯,伸了過來,與她的酒杯碰撞了一下:“考慮一下吧!像我這種男人,現在是打著燈籠也不一定也找到的!”她依舊淺笑盈盈:“我可沒有也想象中的那麽好。事先申明,我是個很自私自利的人哦!”
  他笑了出來:“你這麽回答,是否表示讚同我的提議?”她歪著頭看著他,沉吟了半晌,忽然,嫣然一笑,燦爛如花:“OK!成交!”忽爾,又朝他眨眨眼睛:“到時候可不能說我詐騙你哦!”
  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多了,邢利鋒將車子停到了她樓下,下車替她開了車門。北風呼嘯的,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意。她整個人縮在大衣裏,微微抬著頭看著他:“上來嗎?”他還從未到過她住的地方。既然答應他做那男女朋友了,也應該大大方方的交往。
  他低頭,笑著道:“怎麽,這麽爽快的邀我上去,是不是家裏電燈壞了,水管堵了?知道男朋友的好處了吧!”他笑的時候,當真是好看的,露出潔白如玉的一口好牙齒。想到一則牙膏廣告:“牙好,身體就好!”嗬嗬,還是極幽默的!
  回到了屋子,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開電視,按到一個綜藝台,有一群藝人在上麵,插科打諢,熱熱鬧鬧的。住的地方小,也有好處,就是一開電視,屋子裏各個角落都可以聽到,少去了一絲寂寞的惆悵。
  將外套脫了扔在沙發上,三步並作二步的去洗澡。熱水從蓮蓬頭上嘩嘩的流下來,衝在臉上,身上,說不出的清爽。沐浴露的香味是淺淺的茉莉花味,既然分了,就要與過去的一切徹底做個了斷。
  朦朧中依稀聽到有門鈴的聲音,雜在電視機嘈雜的嬉鬧聲,似有若無的。已經這麽晚了,應該沒有人找她的。她不甚在意,依舊慢慢的用泡沫擦洗。穿了件睡衣出來,用幹毛巾擦頭發。
  進了客廳,這才發覺,熟悉的門鈴竟然真的在響。似乎一直沒有停過。她走到門口,心裏竟然撲通作響,問道:“誰啊?”這麽晚的!心裏頭模模糊糊有張臉浮上來,其實知道是誰的。隻聽見他的聲音預期的響了起來,似乎有點不耐煩:“是我!快點開門”
  她自然是不能夠開門的。就這麽僵持在門裏門外的。他就這麽不停的在按門鈴。向來頗為悅耳的鈴聲,現在聽來就像幾十分貝的噪音,頭痛欲裂的。她歎了口氣,將電視關掉,走回到門邊,柔柔的,幽幽的道:“江修仁,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們結束了,何必要弄到這種地步呢?好聚好散不好嗎?”
  他沒有回音,也沒有再按門鈴。四周的一切都靜了下來。他應該回去了。按他的傲氣,本不應該這麽糾纏不休的。良久,她慢慢的打開了門。他竟依然還在,就這麽直直的站在門口,臉上依稀有種痛苦,仿佛有蟲子在啃交,渾身苦痛難耐的。
  她吃了一驚,忙要關門。但他的速度更快,已經伸手擋住了,差點被卡住了手。她終究無法再關上門了。她轉身就走,匆忙的想跑進臥室。可才跨了幾步,已被他攔腰抱起。她拚命捶他:“江修仁,你給我放手!”他哪裏會放手,徑直走進了臥室。
  才一恍惚,人已經被他扔在了床上,背後抵著柔軟的被子,綿密的觸感。他已經俯了上來,四周都是他的味道,那麽的濃烈,熏得人都要暈了。
  吻如同狂風過後的暴雨,劈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她不停的掙紮,想要躲過。可她到底抵不過他的蠻力,她躲到哪裏,他就落到哪裏。她本就隻穿了件普通的睡衣,掙紮間,他已經解開了好幾個扣子,手早已經熟練的伸了進去,四處遊走。他的手很冰,滑過她馨熱的肌膚,硬生生的帶出了酥麻。
  她幾乎已經感覺大勢已去,渾身軟了下來,任他肆意妄為。心裏頭覺得又火又委屈,終究是克製不住,淚唰唰的落了下來。他聽到她的哽咽聲,猛得全身一震,氣喘籲籲的放開了她,撐在她的上方,滿臉的歉意,卻又隱隱帶著喜悅。
  他的手輕輕的撫了上去,那麽的溫柔,細細的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滴。可是越擦,她落的越凶。仿佛積累了千年的雨水,泛濫成災,就這麽撲哧撲哧的落著。
  他急了起來,求饒的道:“默默,不要哭了!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了。不要哭!”他忙亂的抓起她的手,用力的往他臉上甩。她隻覺得委屈,淚水淅瀝嘩啦的落下。
  他又吻了上來,綿綿密密的用舌尖吻去她的淚水,到了嘴裏,鹹鹹澀澀的。緊緊的擁著她,任她的眼淚濡濕了他的襯衫。頭俯在她的耳邊,嗅著她頭發散著的清香,心中總算有了些踏實感:“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
  好一會,她的抽咽才緩下來。他低低的道:“默默,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對不起,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麽求人。但也無怨的,誰叫是他活該。她不說話,呼吸緩和了起來。他也不敢再造次了,隻抱著她,也覺得是種得之不易的幸福。
  她掙紮著要起來,他不肯放。她輕的微的道:“我要洗臉。”聲音由於哭的緣故,所以沙沙的,啞啞的。他這才放開了她。
  洗了臉出來,整個人清爽了不少。她倒了杯水,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這才回了臥室。他還躺著,仿佛過去那麽多的日子裏一樣,理所應當般。
  她坐在沙發上,盡量離床遠遠的,看著他:“江修仁,我們談一談!”他懶懶的笑了笑,抓了個靠枕塞在腦後,胡子渣全部冒了出來,顯得很狼狽,很憔悴,好象極累,眼皮也閉了起來。她垂下了眼簾,緩緩的道:“我們不要這個樣子下去了。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你會有另外一個情人替補我的位置,很快會把我忘記的。”他本已經快睡著了,床上都是她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微帶了點香,仿佛春天裏的風,暖暖的拂過來,帶著青草的香甜。但她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入耳中,一下子已經了無睡意了,睜開了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她。但她不知道。
  “而且我也會有新男朋友的。我也是個普通人,所以會跟普通的每一個人一樣,會再談戀愛,會結婚,會生孩子。而你不同,所以就算我們現在不分手,以後也會分手的。不是嗎?隻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他直直的看著她,聽著她一字一句的講著,想象那個畫麵,心竟然會抽痛起來。那麽的痛,那麽的難受,幾乎要無法呼吸了。
  他知道她是鐵了心了要跟他分手的。他每天送花,發短信給她,求她原諒,因為怕她生氣,不敢輕易去找她。每日裏,像個傻子,呆呆的在樓下,坐在車子裏,看她的燈光亮起又滅掉,周而複始,不停的循環。
  今天看到了邢利鋒將她送了回來。其實他看到過好幾次了。但這次是特別的,看著他們在車子裏說說笑笑,下了車,邢利鋒還親吻了她的額頭,這才放她回了房間。看著她的燈亮起來,這才開車離去的。
  她既然肯讓邢利鋒親她的額頭,也表示他們要發展了。雖然他與她是從很開放的情況下開始的,但他一直知道她骨子裏其實是保守的。她平時最大的限度就是穿幾件露手臂的衣服,從不袒胸露背的,就連他家裏的睡衣也是最保守的長T-恤樣式,從頭裹到腳的。
  他竟然呆在了車子裏,連煙燒痛了手指也沒有了感覺。心亂得就跟糨糊一樣。等回了神過來,就不顧一切的衝上了樓。
  他慢慢從床上站了起來,蹲到她的麵前,抱著她的腰。頭靠在她的腿上,喃喃的,如囈語的道:“默默,你不要這個樣子!你原諒我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她感覺有冰冷的東西滑落在她的衣服上,很快便暈開了,濕濕碌碌的一小團,緊貼著肌膚,仿佛要醞出疼痛來。
  她的心也莫名的抽痛起來,好痛,好痛。那麽多的日子,終究是成了過往。自畢業後,每日裏上下班,朝九晚五的。總是想到一位作家的一段話:暮色裏歸來,看到有人當街親熱,看多了,竟也視若無睹了起來。但每次看到一對人手牽著提著一把青菜一條魚從菜場走出來,一顆心就忍不住惻惻地痛了起來,一蔬一飯裏的天長地久原來是如此的一味永難言啊!相擁的一對也許今晚就分手了,但一鼎一鎪裏卻有其朝朝暮暮的恩情啊!
  鼻子好酸,眼中仿佛又有東西要掉落下來,她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淚啊?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咬了咬牙,方能說出來:“不!我不能原諒你!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一字一頓,竟然很清晰,清晰的她都快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第19章
  原來她也是可以如此的,如此的決然與平靜。她的心已經麻木的,自他背對著她,默默的離去後,幾乎已經沒有感覺了。痛到了極致,原來就是麻木。
  她縮在被子裏,依稀還有他剛剛遺留的味道,淺淡的煙草,仿佛舊式香爐裏的暗香,似有若無的,隱約隔著銅器的鏤空處飄過來,那麽的清晰,竟要灼痛她的鼻和臉了。淚,不期然的,還是潸然而下。她連伸手去擦的力氣也沒有了,肆意的縱橫,要流,就流個夠吧。她好想要原諒他,但原諒了又能如何呢?以後的故事,隻是不停的重複而已!
  星期天的早上,起了個大早,洗好臉,刷好牙。打了電話給邢利鋒,還在睡夢中,所以口齒有些迷糊:“喂?”她笑了出來,清爽的道:“懶豬,起床了!”他這才清醒了幾分,打了個哈欠:“怎麽這麽早?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她看了一下時鍾,正好在九點的位置,太陽仿佛剛從雲層裏穿出來,薄薄淡淡的,就像是裝飾品,一點暖意也沒有的。對於冷風呼嘯的冬天,這個時間的確是早了點,但她不管,反正現在她是他的女朋友,擁有這個特權的:“起床了啦!今天中午我們去吃麥當勞去!”以前打工的時候,看見情侶三三兩兩來吃飯,心裏覺得很羨慕。想著以後談戀愛,也要這麽肆無忌憚的牽著手去吃。青春路上哭過笑過,但是千萬不能錯過!
  邢利鋒在那頭笑了出來,隔著電話,她竟有幾秒鍾的迷糊,仿佛以前他的聲音般,有點磁性的沙啞:“就這事情啊!小意思!女朋友的話當然要聽得!”她笑著:“當然!”原來有個男朋友還是好的。他又打了個哈欠:“好的!你先吃點早餐。我再過一個小時去接你!”
  微波爐裏熱了熱牛奶,喝了幾口,溫溫順了喉嚨而下,整個人也熱了起來。摸著杯子上的蝴蝶,凹凸有質的紋路,很清楚,一絲一絡,像刻出來般。小時候真的是愛死蝴蝶了,那牙刷杯子摔破了之後,好幾天沒有刷牙。想想覺得童年真的很好,怪不得大家都不想長大,長大了就有了那麽的煩惱!
  挑了件紫紅色的大衣,不長,隻略略過臀部。腰上有一根寬寬的同色同料的腰帶。配了黑色的毛衣和長褲。她的衣服,深色係的很多。所以每次娉婷看見她,老是會笑她:“拜托,現在流行粉色係!”她向來不是流行的料,反應太遲鈍了。
  因是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方式出去約會。所以特地刷了亮亮的粉色唇彩。頭發就不打理了,任它蓬蓬的披在肩頭。鏡子裏一照,人已經精神了許多。所謂的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略略一打扮,還是流光溢彩的!那頭發還是沈小佳死活拖著她去弄的,說是從頭開始。
  因還未到吃飯時間,麥當勞裏人還是不多。他們挑了個靠街的位置,外頭軟紅十丈,人來車往,隔著透明的玻璃,上演著名利匆匆,他與她,仿佛隻是個看戲人。
  她在他麵前,向來沒有想到過形象兩個字。拿起雞翅就啃了起來,邢利鋒笑著道:“怎麽想著來吃麥當勞啊?”順手把可樂遞給了她。她吸了滿滿一口,咕咚咽下,這才有空抬起頭:“想吃唄!”
  邢利鋒側頭想了一下,好象也找不到話反駁,笑了出來:“那你晚上想吃什麽?”她嫣然而笑,其實也沒有想好,又用吸管吸了一大口可樂,搖了搖頭。他心情似乎不錯,哈哈大笑。
  看好電影,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一路上,兩人還在討論電影的內容,斯皮爾*博格不愧是個鬼才+天才的導演,信手撚來,便是一部精彩絕倫的大片。
  他見她到來,已從暗處走了出來。也無那日憔悴的模樣了,隻好像瘦了一些。那日他背著她站起來,走了之後,彼此再也沒有聯係過。忽然之間,他就這麽真的站在她麵前了,她竟恍惚了起來,有點不真實的感覺,仿佛覺得不可能!
  他定定的看著她,麵無表情:“我們談一談!”竟然聽不出是什麽心情,仿佛很是寧靜。不知為何,琢磨著他看她的眼神,不覺得是種放棄的目光,心裏有些慌亂,總是覺得這種平靜有些不尋常,好象隻是暴風雨前的安靜而已。
  她點了點:“好。你說!”她也不打算開門了,也沒有那個必要。反正是談話,隻要能說清楚就好了,又何必在乎地方呢?
  他笑了笑:“玩得開心嗎?”隻是那笑意沒有到達眼睛,冷冷,竟說出的陰森。她隻看著他, 沒有說話。她竟然有幾絲晃神,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的這一麵,就仿佛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他繼續笑著,眼也眯了起來:“我們討論一個問題?你說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放棄多少?他的底線在哪裏?”她不解的看著他,不懂他的意思。他依舊隱在半明半暗裏,樓道的燈光隻透過餘光,略略的照到個影子,隱晦不清。仿佛很多年前,她在家鄉看到過的月亮,極小極彎的一輪,淡然的暗青色,懸在半空當中,終究是太細了,使足了氣力,也沒有多少光亮可以灑落下來,目所能及的地方,便有明有暗,看不通透的。
  他還是笑著,無比從容的望著她:“比如說,你所謂的男朋友能為你放棄多少?工作?良好的前途等等?”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不入流的威脅話也可以如此輕易的從他的嘴裏流瀉而出。她也從未想過他竟然是這種人,無恥到這種地步,她連想都沒有想,“啪”的一聲,一巴掌已經甩了上去:“你卑鄙------“竟然一下子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詞!
  他摸了摸左臉,嘴角溢著一絲不為人知苦笑,盯著她道:“你說我想怎麽樣?”她仰著頭,雙目直直盯著他,幾乎快要冒火了,死命握緊拳頭,依稀能感覺到指甲掐入肉裏的絲絲痛意,這才能抑製再一次打他的衝動:“不可能!你做夢去吧!”
  隻聽得有住戶“啪”得的一聲拉開了窗子,叫道:“這麽晚了喊什麽喊?你們明天不上班,別人還要上班的呀!有點公德心,好嗎?”
  她竟怔忪了起來,仿佛好夢裏經曆過一般。他與她也是在這裏爭吵,多少帶了點賭氣後的性子。過後,便是良辰美景,悱惻纏綿。然而如今,終於已是到限了,再沒有了將來。想起一句作家講過的話: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但是,他沒有想到,現在所有的地方都有人走過了,太多的路,也就等於沒有了路----------因為路已經走到了絕處。
  她不知幾次想到過那天晚上的畫麵,推測他話裏的意思,是真是假。偶爾在與邢利鋒通電話時,旁敲側擊的,想探聽是否有什麽動靜。但是沒有任何痕跡!
  她捧著茶杯,看著熱氣蒸騰,還在想他的話。沈小佳伸了五指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又晃去晃來的,她竟然沒有半點反應的。沈小佳這才推了她一把:“搞什麽呢?才下午三點,你竟然會發呆?”
  她被她一嚇,水也晃了出來,佯裝怒道:“你幹嗎?”沈小佳不放過她:“現在還沒有到春天,拜托你不要這個樣子!”竟然拐著彎子在罵她思春。她扔了一文件過去:“皮癢了,是不是?”沈小佳嗬嗬的接住,放到她桌上:“那你告訴我在想什麽?我就饒了你這回?”
  她白了沈小佳一眼,笑了出來:“想著怎麽剝你的皮?”沈小佳打趣道:“狼心狗肺的的東西,把我皮剝了,也不夠你一天吃喝的。怎麽就這麽黑心啊,想當初,你生病的時候,我可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在照顧你哦!”
  她眉開眼笑了起來,討饒道:“是,是,是!我狼心狗肺!好了吧!”沈小佳這才饒過了她:“算了,看你誠心認錯的份上!”
  才喝了一口水,沈小佳又湊了過來:“晚上一起去逛街吧!”好久沒有逛街了,這段時間也空。邢利鋒卻是極忙,都快兩個星期沒有見過麵了。她倒也是可有可無的。他忙,她也樂得一個人。其實細想,也覺得自己這個所謂的女朋友,當的半點也不稱職。當年那個人的時候,她牽掛反倒更多一些。或許是他三不五時的出現在她身邊,多了,也就習慣了。
  人空閑了,就會胡思亂想。她甩了一下頭,笑著應承了沈小佳:“好!”去了時代晃了一圈,也沒有特別想買的東西。倒是沈小佳收獲頗豐的。幾個小時下來,已經有許多戰利品在手了。快過年了,應該要犒勞一下自己的。
  上了計程車,心想著兩天沒有給邢利鋒打電話。索性撥了過去,響了好久才接,隻聽他壓低的聲音傳過來:“子默,什麽事情?”“沒什麽,你還在忙啊?”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
  他低低的恩了一聲:“晚飯還沒吃呢!”她笑道:“這麽賣命幹嗎?我給你買過來吧。”反正過去順路。況且每次都是他這個男朋友在出力,也該是她這個所謂的女朋友表示一下的時候了。他應了一聲,仿佛很忙,道:“你到十五樓等我。”
  過了好久,她都快要迷糊起來了。這才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說話聲漸漸靠近了過來。邢利鋒跑了過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笑著道:“等久了嗎?”她搖了搖頭:“沒有,我才到了一會兒!”摸了摸外賣的盒子,已經冷掉了。笑著抬頭:“可以下班了嗎?我們去吃唰羊肉去!外麵好冷哦!”一轉頭,竟然看到他,那笑就這麽垂在了嘴角,竟再也無力扯起了。

  第20章
  她的笑容凝在了嘴角,僅短短的一眼,轉回頭望著邢利鋒:“我們走吧!”邢利鋒點了點頭,說:“你再等一下,我把剛剛開會的資料略微整理整理!馬上來!”她笑著,微微點了點頭,目送著他搭了電梯上去。
  感覺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逐漸遠去,她心跳總算平穩了點。呆呆的站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望著茶幾上冷卻掉的外賣盒子,看著總覺著礙眼。索性拿了起來,走出去準備扔掉。才走出門口,隻見他還站在電梯口,旁邊已無一人。
  她當作沒有看見,仿佛他就是棵盆栽或者其他,擦身而過,連眸光也沒有移到他身上。自然也沒有察覺到,擦身那一刹那,電光石火間,他的手指動了動,仿佛想抓住她的手。但終究還是沒有,還是頹然放棄了!
  與邢利鋒去吃了涮羊肉。她點好了菜,放下了菜單,抬頭,隻見邢利鋒好象有些沉悶,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心裏咯噔了一下,卻還是笑盈盈地道:“怎麽了?是不是不喜歡吃涮羊肉啊?”他這才笑了笑,還是不如平時爽朗:“當然不是!我不要太喜歡哦!”
  她撅著嘴,享受女朋友的特權,佯怒道:“那怎麽一副吃毒藥的樣子?我要生氣了!”他嗬嗬笑了起來:“好了,不要生氣嗎!”說話間,服務生已經端了東西過來。一會兒才道:“我最近可能會比較忙,你這個女朋友不會怪我沒有時間陪你吧!”
  她正將蔬菜放進火鍋,聽了他的話,筷子竟一鬆,“咚”的兩聲已經掉了下去,滾燙的水濺了幾滴開來。有一滴正落在手背上,灼得肌膚隱隱作痛。但她連呼痛也忘記了,耳邊竟是江修仁的話:“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放棄多少?他的底線在哪裏?”
  她掩飾的笑了笑,用勺子挑了出來,專注的聽邢利鋒的話:“公司今年在深圳有幾個大項目,上海那邊也有一個。聽於經理的意思,可能會調派我去。也可能不會,畢竟這邊也有項目,都經我手的。”其實是明升暗降,調派令一出來,公司裏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在動作了嗎?當真是無恥到了極點!透過氤氳的熱氣,看著邢利鋒,總覺得他在說話的時候有種模糊的落寞,應該有些不如意。忽然間,覺得自己也是很卑鄙的,為了忘記他,所以開始一段新戀情。但是在這段戀情中,她並沒有付出,甚至沒有用多少心思。而邢利鋒卻因為沾惹了她,所以-----
  邢利鋒是學土木建築的,以他的條件,靠他的本事,無論到哪裏也是不用愁工作問題的。但是工作不一定和報酬以及發揮才能成正比的。若是因為她得罪了江修仁,那麽他這幾年在這邊所打的基礎全都白費了,甚至有可能更糟糕。畢竟圈子就這麽點大小!
  他願意為她放棄是一回事情。她願意讓他為她放棄又是一回事情!江修仁的話冷冷的響在耳邊。店裏空調極暖和,火鍋熱氣騰騰,但她卻百轉千折,手足冰冷。隔著騰騰霧氣,忽然明白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隻有他說不想繼續了,這場遊戲才算真正落幕!
  回到了,抱著抱枕,窩在沙發裏,整個人縮成很小很小的一團。覺得好冷,好累。仿佛是一個人用完了最後一絲力氣,掙紮著在海裏求生存。可是滿眼望去,都是海浪咆哮,茫茫一片,不知哪裏是盡頭。
  真的好冷,其實臥室裏的空調已經被她調到了最高度。她向來怕冷,隻要北風一起,整個人早已經裹得密不透風了。到了冬天,總是手冰腳冰的。但這種冷卻與以往不同,那是從心底翻出來的,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
  屋內很暗,也很靜,隔著窗子能依稀望見對麵人家的燈火,溫溫的橘黃色,仿佛舊式腳爐裏的碳火,微微的暗紅,看著不起眼,卻閃著暖氣。也好象老家廳裏的那盞落地台燈,也是這種光亮。
  她伸手摸出了包裏的電話,解了鎖定鍵,手指慢慢的一個一個的按著數字,他的號碼竟然還是如此熟悉,雖然已經在手機裏刪除掉了,但是腦中卻還沒有。那是他的專線,除了一群發小,沒有多少人知道。
  仿佛是因為手冷的緣故,已經有點僵了,很久,才把號碼全部輸進去,她靜靜的望著屏幕上的數字,隻要一按通話鍵,就是另一個天地了。吸了好幾口氣,她閉了一下眼睛,這才用力的按了下去。電話通了,響起了特定的音樂聲,還是他與她一起設定的,輕柔緩和,若是以往,一向覺得是很動聽的。
  他的聲音傳了過來:“默默?”有點沙啞,也帶了點不可置信,仿佛很不確定,又有種漫漫不禁的喜悅。她將電話微微移開耳畔,不想多聽他的聲音:“江修仁,你贏了!”他似乎錯楞了一會兒,這才有聲音,有些冷澀:“好!給你一個星期,解決你的爛攤子!”
  她將電話扔得遠遠的。什麽叫她的爛攤子?但是,她好累,沒有一絲力氣去爭辯了。什麽都好?她沒有辦法拒絕!她不能著邢利鋒因為她而落得慘淡收場。邢利鋒現在已經小有成就,若是這麽被硬生生打到了最底下,怕是恢複鬥誌也需要一段時間的,更何況要從頭來過!就算有文憑,有本事,有能力,八麵玲瓏又如何,整個京城不知道站了多少千裏良駒,有哪幾匹能碰到伯樂,得到真正發展的呢?又有多少是懷才不遇,鬱鬱而終的呢?
  憑江修仁的本事,他若是刻意刁難,邢利鋒絕對沒有一絲抵抗力。電視裏演的多了,隨便一份文件就可以叫人死無葬身之地的。就算不牽扯到男女情愛,她還是打心裏把他當作鄰家哥哥的。這裏山好,水好,一切都好,但再怎麽好,也比不過家鄉好,家鄉的人好!
  因是年底,客人這邊也空了起來,所以手頭訂單不是很多。今年雖然她身體不好,請了幾個月的假,但完成的總額還是不錯的,竟能超過王大頭給的目標。所以在老板和部門正副經理開會時,還特地點了她的名字,表示讚賞。
  她可不敢擔這個虛名,純粹是運氣好而已。誰能想到平日裏隻下一點點量的小客人,今年會下這麽多單子。前幾年這個燙手山芋還在業務員手裏頭丟來扔去的,後來到了她手裏。她當時也無所謂,空了就發發E-MAIL,與對方聊聊情況,提供點新產品,或者給他報報價格。一開始,估計那個客人也在起步階段,單量又小又少。她還是當大客人般操作了起來,兢兢業業的,與他們合作的也還順暢。今年就一下子下了好多個大單子,弄得其他人員眼紅心跳的。
  做進出口跟平時一般工作總有些不一樣。基本上工資獎金都與業務量掛上鉤的。所以意味著她今年的年終還是收獲頗豐的。
  沈小佳就吵嚷著讓她請客。她反正已經被老總全公司表揚了,這個時候也沒有機會說不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答應了。
  或許由於心情關係,很少這麽放縱開懷了,喝了好幾杯的酒,回到家,已經醉熏熏了。腳步趔趄的拿了睡衣,迷糊的洗了澡,這才窩進了被窩。真是舒服,她歎了口氣,抱著個枕頭,就迷蒙了起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隻聽得電話鈴聲不停在響,真是吵死了。她伸出手,摸了好久也沒有摸到手機。索性放棄了,將被子一蒙,繼續睡覺。但是有人就是不肯放過她,繼續催魂似的打她電話。
  她實在睡不下去了,將被子一掀,按了電源,將燈光打開。總算在客廳裏找到了皮包,電話還在響,她不用看號碼,也知道是他:“什麽事情?”看了時間,已經一點多了。他仿佛也喝醉了,有些口吃不清:“快開門!”
  她輕手輕腳的溜到門邊,將耳朵貼在門上,好象也沒有什麽聲音。隻聽他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快點,否則我敲門了!”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開了門,她已經是這棟樓裏最擾民的一個了,而且每次都是拜他所賜。
  記得真是清楚,今天剛好是第八天!她不去理她,徑直進了被子,睡她的回籠覺。他直接去了浴室,一會兒已經出來了。傍邊的床位凹了下去,原來他已經躺在她邊上。她一下子竟然一點睡意也沒有了,第一反應竟然是坐了起來。
  他似乎頗為疲累,胡子渣青青的冒出了尖尖角,眼睛微微睜開,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仿佛極為滿足。馬上已經閉了起來,隻一下下的工夫,竟已經睡著了。她輕輕的移動身子,移得遠遠的,靠著床沿,隻要不摔下去就好。
  到後來竟然睡著了,裹了條毛毯在沙發上睡著的結果自然是重感冒。她到現在幾乎還能感受到他那天起床的怒氣,若不是她還是個病號,怕是要把給殺了。她連看也不想看他,感冒就感冒了,咳嗽就咳嗽了,都是她的事情,與他半點不相幹。
  她窩在床上,看著陌生的臥室。接下來,她就要住在這裏了嗎?這幾天,兩人相對無言。他說話,她不理他。慢慢就演變成兩人都不說話了。
  這裏不是他原來的居住的高層房子,是幢小別墅。麵積不是很龐大,裝潢布置倒是符合他的品位,簡單明了又清爽的。不錯是很漂亮,就是沒有人氣,就跟他前麵的房子一樣,隨時隨地都可以上裝修雜誌的。
  為什麽沒有去原來的房子呢?她沒有問,也沒有必要。現在他是老大,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她能有什麽意見?
  睡了一個下午了,估算了一下時間,他應該要回來了。張阿姨的飯菜估計已經做好了。沒想到他還挺念舊的,把張阿姨請到了這裏來。看了一下四周,她的蝴蝶造型的所有東西基本上也全部搬古來了。
  正揣測間,聽得門把轉動的聲音。她忙閉了眼睛,繼續裝睡。隻聽見他的腳步聲慢慢的走了進來。原來她還在睡覺。他微微笑了笑,但笑容馬上隱了下去,隱約帶了說不出的苦澀。她睡得很是香甜,本來小小的臉蛋,最近益發瘦了起來,連下巴也尖了起來。
  他有時候也實在想不通,世界上這麽多的人,這麽多的女人,為什麽他會遇上她?不早不晚的,他會對她上了心!若是早些年,還在風花雪月的年紀,她這種姿色,定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但偏偏是遇上了,不早不晚,就在這個時候,就在他心裏。

  第21章
  他現在的表現簡直像個居家男人,每日裏準時上下班。以前就算是同居,但大都是晚上極晚回來的,他自有圈子活動。但現在對她甚至有種曲意討好的味道,就算她每日裏冰著臉不理他,他也會有辦法待在身邊。有時候,僅僅是她在書房裏上網,他就在杯子裏倒好水,放在她手邊,一聲不響地在旁邊玩遊戲。也或者是她窩在沙發上看書,他就占據著另一角看資料。安靜,卻也有種說不出的親昵。
  隔了一個多月,她才有鼓足勇氣,打了個電話給邢利鋒。約了地方碰個麵。她當時與他表明不合適後,他也很灑脫,還親自送她回了家。可能是掩飾的好,也仿佛是早已經知道是這種結果了一樣,很平靜。但她總是有種隱隱的內疚。
  她因下班攔車子的關係,遲到了。推了門進去,遠遠的看到他坐在角落裏。雖然從來沒有真正牽涉到男女情愛,但總覺得有些尷尬。才走進,隻見邢利鋒已經看到她了,笑著舉手招呼她。
  “幫你點了壺抹香奶茶。”“謝謝!”她坐了下來,看著他道:“最近怎麽樣?”他還是很直爽的模樣,仿佛過去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就這個樣子啊!公司的事情還是挺忙的,我考慮過一段時間,估計年後調去上海的分公司!”
  “哦!為什麽?”她微微皺起了眉頭,江修仁還沒有收手嗎?邢利鋒笑了笑:“上海也不會比這裏差,且我過去的話,會全權負責那一塊,可能比在京裏要有發展!”聽於經理今天與他的意思,明確要把他調到上海作地區經理,那樣的話等於升職。而不是前一段時間內部傳的要把他調到深圳做銷售這一塊。頓了頓,方又道:“況且,上海離家裏比這裏近多了,回去的話也方便照顧父母。畢竟他們年紀也不小了。”她點了點頭。
  或許他離開京城,往上海發展也不錯。看他神清氣爽的樣子,一點也無那日火鍋店愁緒滿腹的情況,心裏總算放心了不少。見他侃侃而談的,無一點尷尬的,她也輕鬆了起來:“其實上海很好,若有機會,我也想回那裏發展。”
  正說話間,她的電話響了起來,從包裏取出一看,屏幕上不停的跳躍:“江修仁來電”。她按了接聽鍵,他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在哪裏?”現在越來越喜歡管她的行蹤了。她看了邢利鋒一眼,低聲道:“跟朋友一起吃飯!”“男的,女的?”他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意思。她心裏不知為何,竟有點怒氣上了起來,冷冷的道:“與你何幹!”“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抬頭見邢利鋒正看著她,訕訕的笑了笑:“怎麽不吃菜?”邢利鋒微微呷了口酒,放了酒杯,道:“你們怎麽樣了?”她愕然,猛得抬了頭,吃驚的看著他。邢利鋒溫和的笑著,像一個大哥哥,笑容裏隻有包容,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其實我早已經知道了!你和江總-------”
  她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一切,無論怎麽解釋,隻怕他以後再也不把她當朋友了。她急道:“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個樣子的!我和他隻是-------隻是------”他不會是以為她為了錢或者是其他而與他分手的吧?但就算是那樣的想法,她現在也沒有辦法解釋清楚了。
  邢利鋒看著她,輕輕道:“子默,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她不解。他依舊緩緩的道:“不要把我想象的那麽好。其實我也隻是覺得我到了這個年紀,應該有個家庭了。身邊所有女孩子中,就你和我最談得來,且我們又是老鄉,無形中就比別人多一份好感和親切感。我並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在大學裏,也有過轟轟烈烈,不顧一切的時候,也會為一個女孩子在她宿舍樓下彈一夜的吉他,為她和別人打架,在圖書館幫她占座位,每天幫她買早飯-------”
  原來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經曆過的,就跟她在大學裏看到的一樣。可是那樣的形象,離他現在的樣子,真的差的很遠。她靜靜聽著。
  邢利鋒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我以為會跟她一輩子走下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我畢業後,拚命地工作,別人五點下班,我基本做到七,八點。別人星期六,星期天休息,我就跑我們公司的工地,了解資料。為了能早點在這裏買套房子,早點與她結婚生孩子,有個自己的家。你看現在這麽多的人在京城,但他們是屬於沒有根的人,就像浮萍,在飄,沒有家所以沒有根。無論我再苦再累,也覺得甘之如飴。因為有她在我身邊,我覺得做什麽都是值得的----------”語氣漸漸苦澀了起來,他停了下來。
  仰頭將杯子裏的酒全部喝掉,朝她笑了笑,竟然充滿了落寞,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麽的爽朗與開心的。她也就以為他就是那個樣子的。他慢慢的說了下去:“後來的某一天,我發現她變了。其實她一直在變,可是到了那一天,那一個點,我才發現她變了,跟我吵鬧,說我不陪她。你知道我有多麽想陪她,看電影,吃飯,做一切情人們做的事情。可是我與她也要生活啊,我不能總是浪漫著過日子,而不顧我們的將來。我跟她解釋,她不聽。接下來,每天都是吵,小吵,中吵,到大吵----我以為等我有了一點點的小成就,她就會明白我的。”
  他嘲諷的笑了笑:“可是沒有,因為她沒有等到那一天。她覺得投資在我這個剛出社會的人身上,太不值得了。半年後,她與她們公司的部門經理結了婚!”她望著窗外,燈光閃爍,原來真的是每一盞燈光裏都有一個故事。她也沒有安慰邢利鋒,因為不知道如何安慰,也因為不能安慰,這已經成了他人生經曆的一部分,是苦,是痛,是愛,是恨,是喜,都是構成了他的過去。
  “後來,我就再不想談戀愛了。每天苦幹實幹,別人做八個小時,我做十個,十二個,甚至十四個小時。就這樣,年複一年的到了現在。終於有一天,我看到別人成雙成對的時候,才恍然,原來我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了,我也應該結婚生孩子了。人不能永遠為自己活著,我還有父母。就算我再不想結婚,我也應該為他們兩個老人考慮。他們辛苦了一輩子,現在要享享清福,含飴弄孫了。所以我開始相親,你自然也是其中一個-------就算認識你之後,我也和別人相過親,而且不止一個----”
  她看著他,笑了笑,沒有任何的受傷,隻是覺得他像大哥哥的感覺越發強烈了。原來他受過傷,隻是覺得抱歉。其實邢利鋒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誰能嫁給他,必定會很幸福。婚姻也並不一定要有轟轟烈烈的愛情,因為再強烈的感情,經過時間的雕琢,經過薑醋鹽米茶的侵蝕,也會慢慢消退,直到變成溫溫潤潤的清泉,滋潤了家庭中的每一個人。
  邢利鋒將煙頭掐滅掉:“這麽多人當中,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最舒服,也最合適。老家在一起,父母也可以照應。而且你是個好女孩子。子默,現在女孩子是多的,全世界一半人口,都是女孩子,但是好女孩子已經很稀少了。但你就是!你心地善良,生活認真,腳踏實地----”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他把她誇得隻有天上有地上無的。邢利鋒也笑了:“我是說實話。所以我跟你說我們在一起試試。我知道你也在努力,努力跟我談戀愛,努力試著能不能一起生活。可是那一天,就是江總開會請我們吃飯那一天,我才知道---------”
  她看著他,不明白他知道什麽,怎麽知道的。邢利鋒道:“那天我們上了他的車子,他車上有兩個蝴蝶的抱枕,有你慣用的紙巾,有你愛吃的薯片和零食-------一開始我沒有注意,我從來沒有把你和他聯係在一起過。直到後來,我到了你屋子,一進門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空氣裏浮著的香味,那一個個蝴蝶造型的靠枕,竟是那樣的熟悉。那天,我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才猛然想到,原來江總的車子裏就是這個味道的香水味,這個風格的布置。就想到江總的最近幾次失態,他從未在我們麵前失態過,但每次你都在場--------我這才恍然,原來他說的女朋友,原來是你---------子默!”
  她略略的歎了口氣:“對不起,我應該跟你說清楚的。我當時已經跟他分手了。”邢利鋒笑了笑:“子默,我們今天又不是來算帳的。我也沒有跟你說過我的過去,你也沒有必要跟我解釋。況且,現在這個社會,誰沒有過去呢?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把我當成大哥,做不成情侶,至少可以做朋友!”
  她笑了笑,點著頭道:“大哥!”邢利鋒道:“嗬嗬,不錯。跑了個老婆,賺了個妹子回來,也是劃算的。”她被他逗笑了起來。感覺真好,不知道多久沒有這麽開懷的笑過了。
  半晌,邢利鋒看著她道:“子默,你的打算呢?”她笑容止住了,低低的道:“我沒有打算!”邢利鋒的目光炯炯,不肯放過她:“不要騙我了,你愛他!”她手中的杯子竟咣鐺一聲,從手裏掉了下來,茶水濺濕了桌布,她衣服也沒有幸免,濕漉漉一大片。已有服務生走了過來,客氣的問道:“小姐,要去洗手間擦擦衣服嗎?”
  她僵硬的,本能的搖了搖頭,朝服務生笑了笑。邢利鋒語氣緩和了下來:“子默,你這麽實心眼,若是你不愛他,怎麽會跟他糾纏在一起呢?”她怔忪著,沒有說話,她的表現就這麽明顯嗎?
  邢利鋒:“子默,我不知道你們到了什麽階段。但你可以嚐試一下,努力一下。如果你問我,我有沒有後悔沒有抓住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可以告訴你,我嚐試過去求她,甚至跪下來求她,不要離開我。但是她決然而然的棄我而去。所以今時今日,我絕不會後悔,因為我努力過。雖然我們努力的結果並不一定如我們所預期的,但是我們今天努力了,他日就不會追悔莫及!”
  她迷茫,路在何方呢?她一直跌跌撞撞,躲躲閃閃,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他了。因為知道愛上他,沒有結果,沒有將來,隻有自己痛苦而已。但她卻是實實在在愛上了。天大地大,人山人海,但這中間,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誰人能知道明天的事情?可能以後中國普選了,一人一票讓你當選做國家主席呢?但你不嚐試,不努力,絕對是輸!”
  她迷迷糊糊的回了屋子,很暗,一點光線也沒有。她推門而進,連開燈的心情也沒有,慢慢的走上樓去。他不在,也好,她可以安靜的想很多事情。
  後來竟然給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是大天亮了。一轉身,他就在旁邊,心一下子暖和了起來。腦中竟然百轉千回,都是邢利鋒的話:“不要以為自己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她王子心中的灰姑娘!”
  她沒有把握!她不知道他!一直覺得他與她的遊戲是場戰爭,這麽糾纏無非是要分出勝負,分出他的勝利和她的失敗而已。而一向以來,男人和女人的戰爭,多數是以女方失敗而告終的。記得有位作家說過,男人比我們女人善戰,他們從小就砌航空模型和戰機模型,所以女人是鬥不過他們的。她時常在想,若是她和他以往所交往的女人一樣,喜歡他送的禮物,刷他的卡以滿足自己的物質需要,是否這一切早就結束了呢?因為沒有假如,所以她也沒有答案!
  他的手機叮叮的響起了鈴聲,和他在一起久了,也知道他的一些習慣。他若是在早上設置了鈴聲,必然要早起,也說明這天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她念頭一轉。他已經有蘇醒的動作了,手已經習慣的伸到手機處,一把將按掉鬧鍾。
  她知道他接下來的動作,必定是要掀被而起了。她轉過了身,一把抱住了他。他仿佛吃了一驚,慢慢的,極小心的轉了過來。她沒有看他的眼,因為一看的話,就沒有進行的勇氣了。她慢慢的湊了過去,輕輕的吻住了他的嘴唇。她沒有看到,他眼裏竟是訝異,下一刻,便充滿了狂喜。
  她自搬過來後,從不讓他碰她。已有一個多月了,他每日裏躺在她身邊,不敢稍舉妄動的,就怕她再生氣。她今天竟會如此主動,她與他之間,雖然已經熟悉到了極點,但是她從來沒有主動過。
  很快,他就已經化被動為主動了,他不介意她的笨拙,可以下次嚐試,但今天他已經等不及了-----過了好久,電話丁冬丁冬一直在響,但是沒有人管它。她推了推他,似叫喚更像是呻吟:“電話---”他吻住了她的嘴,模糊的道:“不要去管它!”
  電話如同催命符一樣,她氣息不穩的躺在床上,連伸手的力氣也沒有了,懊糟的道:“你電話,吵死人了!”有著幾絲歡後的嬌媚婉轉,似嘖怒又似撒嬌。他這才伸手,在地板上摸到電話:“喂?”電話那頭說了好長一段話,他隻恩恩了幾聲,轉頭看了她一眼,晨色春深,一片無力,道:“今天我不過去了,你跟他們解釋一下,改天再約!無論什麽事情,今天不要打擾我!”
  她全身無力,正平複著氣息。他又湊了過來,鼻間竟是他的味道。她已經累極了,討饒道:“我好困哦!”他低低的吻了上來,好象羽毛拂過,又輕有柔,卻帶著酥麻的情欲。裏頭春意盎然------靜聽,窗外一片北風呼嘯,正值冬天。

  第22章
  冬天的午後,太陽像微微發光的盤子,掛在空中,有那麽幾絲淡淡光線,但沒有什麽強度,懶懶散散的照著。
  室內氣候適宜,熏得人的心也慵懶起來,窩在被子裏,動也不想動。他還睡著,仿佛一個小孩子,毫無一絲防備。她很少這麽細細看他,濃密的眉毛,俊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英俊清秀。那一雙緊閉著的眸子,有時候的光是攝人的,但多數是溫柔的。
  她輕輕的將被子掀開,躡手躡腳的穿好了衣服。轉頭,隻見他已經醒了,半躺著,饒有興致的笑著,正在看她穿衣。雖然她的身體,他早已熟悉過不知多少遍了,但她還是臉一紅,佯作生氣的瞪了他一眼:“不許看啦!”他笑著,聲音有些睡後的沙啞。
  她不去理他,徑直下了樓去。兩人生活原來就是如此,不必刻意去迎合,也不必故意的冷漠。隻是這樣,做著真實的自己。其實一年還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天還是二十四的小時,但是分分秒秒卻已經不同了,仿佛是酒,越來越香醇,一進門,就能聞到那味道,淡而不寡,卻不濃烈。
  今天是星期六,她不上班,他也就順理成章的待在家裏,仿佛是個跟屁蟲。她微微笑了出來。已經是快傍晚了,夕陽無力的探頭探腦,隻為在人間多停留幾秒。晚上張阿姨不在,是她關照不用過來的。她喜歡偶爾自己煮,看著他津津有味的將飯菜吃個精光,也是種另類的幸福。
  她其實是個笨蛋,一直縮在自己的殼裏,不願意正眼看看外麵的世界。直到邢利鋒將她敲醒。她才恍然。人生的路上,哭過,痛過,愛過,恨過,笑過,也是一種完整。她現在愛他,就是愛他。天涯海角,就這麽一個人!
  所以她要勇敢些,她並不自卑,因為生命中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自己戲劇裏的主角。隻是覺得不可能,所以不願意付出。現在卻有了不同感觸。愛一個人可以多久?沒有人會回答。其實她不知道,每一個人也都不知道。或許明天,也可能後天,她就不愛了。誰能說得準呢??
  就像有人說過的,遊走在我們身邊的人,也許都隻在等候一種領悟,等候適當的時光相遇。時間對了,地點對了,你便會愛上他。但是幸好,你們今生還是遇上了。
  他下樓,隻見廚房裏開了燈,黃黃的燈光,泛著一圈圈的漣漪,仿佛可以溫暖人的心靈。香氣四處散著,像是來自食物,卻又不全然。他慢慢吸了一口氣,仿佛淡淡的,有好似極濃,很是香甜。能讓心浮氣躁的心靈沉靜下來。她就有這種魔力,好象帶著縷縷花香,讓他不由自己。
  他輕輕拉開了移門,她沒有發覺,輕輕的哼著歌,軟軟的曲調,有些熟悉,但卻聽不清。他走近了些,她還是沒有發覺,他這才發現她唱的竟然是〈多銳咪〉,美國音樂劇〈音樂之聲〉裏的其中一首曲子,是修女瑪麗亞教特拉普男爵的小孩子唱的,極活潑可愛的一首歌。他很小的時候就看了這個片子,所以印象很深很深。但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唱這麽童真的歌曲,心底有一處仿佛被人輕輕的在撫摩,隻覺得一片柔軟。
  他輕輕的從後麵摟住她的腰,還是細細的,隨時可以折斷一樣。俯在她肩頭,低低的道:“煮什麽?”情人間的語言從來都是纏綿悱惻的,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兩個字。她被他的氣息弄癢了,用手肘推了推他:“走開啦!”不用說他也知道,她在煮魚湯。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她很喜歡魚湯,雖然煮的不多,但他的感覺很強烈。湯會煮成濃濃的奶白色,微微散著白白的熱氣,鮮滑無比。他相信一個人會在自己生日時煮來慰勞自己的,必定是有不尋常意義的。
  他抱得更緊了些,就是不放。她無可奈何,柔柔的央求道:“好嗎?等我弄好了,就可以吃飯了!”他現在最最抵擋不了的,就是她的糖衣炮彈,隻要她軟軟的,撒嬌似的跟他說話,他的千裏城牆,馬上就會毀於一旦了。
  吃飯的時候,她想起一事,問道:“上次我生病時的魚湯,是你煮的?”他愕然了一下,竟有點臉紅,不理她,隻顧吃。她橫了他一眼,嘴角卻盡是笑意:“不說我也知道,定是張阿姨煮的!”他忙不迭的邀功:“我也有動手啊,但是我不會啊,所以----所以張阿姨在旁邊教我啊----”在她的目光裏,他聲音越來越低。
  她喝了一口湯,沉吟了半晌:“算了,看在你老實招供的份上,今天的碗,你負責洗幹淨。記得多刷幾遍哦!”他“哦”一聲,埋頭吃飯,不敢抗議。
  娉婷某一次過來,看到他在廚房裏,竟啞然了半天。兩人窩在書房裏,她才壓抑不住的咯咯直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也會有今天!”
  多日不見,兩人皆神采飛揚了些。但這有什麽不好,總比每日愁眉不展強啊!娉婷喝了好一會咖啡,才吐了一句:“我見過孫平華父母了!”她抬了頭看她,神色如常,應該不是壞事情。娉婷笑了笑:“對我很是客氣,太過於客氣的客氣。”這不是句好話。若是客氣,第一次見麵是應當的,但是若是見兒子的女朋友,這過於客氣的客氣就是變相的拒絕!
  娉婷繼續道:“他母親,我在電視上也看過,優雅可親的。但是,子默,電視其實是騙人的。也或許對某些人他們才會表現他們的優雅。”回想那日的情景,娉婷曆曆在目,坐的離她很遠,淡淡的笑著跟她說:“於小姐難得來一次,就多坐一會。畢竟我們這裏也難進來,我就提過意見,警衛過於嚴了些--------來,來,來喝口茶。這可是杭州的龍井,一年才那麽一點,這可是特製特供的!”地上鋪著大紅的藏毯,一梭一緯都是手工做的,價值不菲。那一朵朵的花,紅的讓人耀目。
  娉婷沒有問她,兩人是如何又在一起的。她也沒有加以解釋。過程終究是有些不精彩的。但看著娉婷了然的眼神,或許她也有過類似的痛苦掙紮。人生原來也是如此的殊途同歸,每個人都有可能在重複別人的故事,但每個故事都有它自身的新意。
  上流社會的婚姻,基本上就是頂級奢華包裝下的一場場交易。差別隻在於交易得好還是交易的壞,如此而已。但是基本上男人還是同意這種交易的,畢竟有時候關係到雙方家族的合作或者勢力分配。
  而現代社會,男人,哪一個不希望娶妻娶賢?至於愛情,欲望,在外頭找別的女人就可以了,妻子的功能可不是拿來滿足愛情和欲望用的。一般聰明的男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娉婷的路遙遙無期。為何不轉身離去呢?因為愛?因為承諾嗎?若是愛,必然是已經深入骨髓,無法自己了。若是承諾?又究竟是什麽樣的承諾有如此大的魅力呢?
  她看著娉婷捧著咖啡杯子,優雅的喝著,嘴角是薄薄的笑意。竟有一種羨慕。孫平華能為了娉婷頂著父母的壓力,而不趨於常規,已算另類了。隻為這個,他已值得娉婷去愛,去珍惜了。至少他們真正愛過!在現在,在這個時刻!
  回了家,母親的嘮叨就跟著來了。在廚房裏幫她打下手,正好遂了母親的願。一再的追問,是否有男朋友了?說是鄰居誰誰的女兒結婚了,發了喜糖過來;誰誰的兒子娶了老婆,孩子已經三個月大了。她隻聽著,最後究竟是什麽也沒有說。左顧而言它,扯著話題跑。
  那日他將她送到機場,進關時,擁抱著在耳邊道:“記得想我!”她嫣然而笑。這幾日電話也是不斷的。母親估計已經看好了苗頭,所以來套口風的。
  正胡思亂想間,他的電話已經過了來。劈頭就問:“什麽時候回來?”每通電話都會有這幾個字的,她早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是今天好像有點不同,語氣有些疲倦。
  “還要三四天吧!”難得回來一躺,哪裏舍得早回去,巴不得多一天再多一點的。雖然是有些想他,但畢竟回來的機會太少了。“早點回來,好嗎?”很少這麽跟她說話,她更加覺得不對勁了。
  “怎麽了?”她的語氣不自覺的透著關切。他沉默了好久,才道:“你快點回來就是了!”“可是,我想多陪陪我媽-----”她輕輕的道,每年也隻有這個時候能聚聚。
  他還是不說話,好半天才開了口:“想你了,好想你-------”他的聲音慢慢的透過手機傳了過來,溫柔纏綿。在以後的日子裏,她才發現這是他第一次清楚跟她表白。那一刻,心裏卻是潮濕的,三年多了,那麽多的朝朝暮暮,終於換來了他這句話。卻有漲滿了甜蜜,仿佛是粽子裏的豆沙餡,太滿了,太足了,不自覺的流溢出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她竟然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半夜裏朦朧中醒來,看著手裏依舊還握著手機。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竟然還是顯示通話中。她吃了一驚,忙“喂”了一聲。隻聽他的聲音,沙沙傳了過來:“默默!”他那邊肯定是有什麽事情,否則他絕不會如此失常的。
  “怎麽了?你不舒服嗎?生病了嗎?”她急了起來。“默默,你快回來------你快點回來就是了—”說話沒有重心,她越發急了:“江修仁,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你不說,我就要掛了!”他在那頭隻是沉默,好久,好久,他才極慢極慢的道:“我媽病了,醫生說是癌------------”
  他從來沒有在她麵前如此黯然過。雖然隔著電話,他也沒有說話,但她卻能明白的感受到他的難過。她終究是放不下他,第二天就回了京。晚上,他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緊緊抱著她,仿佛下一秒她就將離他而去了。
  他低低的跟她講起了他媽媽,這也是他第一次跟她講起他的家庭,在如此的氛圍下。她一直以為她不會那麽深入,與他的家庭有什麽糾纏。但卻沒有想到,這天之後,她還是牽扯進去了。
  “我媽媽跟我爸從小是在一個大院裏長大的,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我媽很溫柔,但我爸卻相反,脾氣暴躁又倔強。但差異這麽大的兩個人卻自由戀愛了。我爺爺和姥爺本身就戰友,兩人自然點頭同意了。從小到大,我有什麽調皮搗蛋的事情,我媽總護著我。我爸可不,他下氣手來,就跟打敵人一樣,毫不留情。我媽是我和我爸之間的橋梁,若不是她,我跟我爸早八百年就鬧翻了。”
  “記得考斯坦福那次,家裏就跟鬧革命似的。我爸老早就幫我弄好了讀什麽學校。可我就不,別人都說我們這種人是靠了父母,我就要憑自己本事讀。就偷偷的去考了斯坦福,還拿到了獎學金。我爸死活不同意我去,我就跟他杠上了,兩天不吃飯。我媽媽心疼的直掉眼淚,就叫警衛偷偷的給我送飯。又去請了我姥爺出麵,這才把這件事情給緩和了下來。”
  他抱著她,一直說一直說,直到睡著!眼底的黑眼圈,莫名的泄露他的疲憊和心情。她可以體會他。她也曾經經曆過,隻是當時她的歲數還小,還沒有了解,卻已經接觸達到了死亡。生了癌這種病,就等於上了絞刑架。多年前父親就說過,連周總理也看不好的病,普通人怎麽會看得好。雖然科技進步巨大,但對於這個病魔,目前卻仍是束手無策。

  第23章
  他開了車子過來接她,她上了車,一路開著。他表情平靜,一麵開車一麵問她:“吃什麽?”知道這段時間他心情不好,所以她也盡量遷就他:“你決定好了!”他沒有答話,車子在細雪紛飛中一路行使著。兩人靜默無言。
  她心裏明白,了解,但不知道如何回答。轉了頭,與他四目相對:“你想我如何回答?”他笑了笑,但笑意沒有到達眼底眉梢,隻微微扯上了一個弧度:“我希望你做而不是說!”他既然無所謂,她又何必拘泥呢?就算是朋友的母親,探視一下也無妨的。
  她解了保險帶,推門下了車,轉過身,他也已經出了車門。電梯一層層的上去,偶爾發出的“叮咚”聲竟讓人站立難安。她捏緊了放在大衣口袋裏的右手,指尖所碰觸的掌心之處,竟一片滑膩。跨出了電梯,是專用病區。一條幽靜的走廊,本是極寬的,隻現在兩邊都擺滿了鮮花。
  他在前麵走著,隻離她兩步的距離。偶爾回過頭看她一眼,也就轉過了頭去。隻幾步的路程,她隻覺得像是走了幾萬裏長一樣。一個護士小姐交身而過,笑著跟他打招呼:“江先生,你來了啊?”
  到了一病房門口,總算停了下來。他回過了頭,拉著她的手:“來,默默。”門裏門外,隔著兩個世界。她有一絲的猶豫,也有些怕怕的感覺。門輕輕的被他推開了,她終究還是跟他走了進去。
  他母親半躺在床上,正戴了眼鏡在看書,頭發往後梳著,露出光潔的額頭,比電視上好看多了,眉秀,鼻挺的,很典雅。氣色很好,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個重病的人。見了他,慈愛的微微笑了出來:“總算來了---”聲音很溫柔。看到了他拉著的她,話才頓了下來,但隨即朝她笑了笑。不知道為何,她心竟然略略放了下來。
  他陪著她坐在沙發上,跟他母親聊天:“外麵在下雪!”他母親道:“大嗎?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以後是碰到這種天氣,不用過來。這裏有專家,有醫生,有護士,又有看護,個個都比你派用場。”他笑了,討饒:“是,是,是,兒子最沒用了。”她隻是陪著,也插不上嘴,也就這麽坐著。
  看得出來,母子兩人感情很好。他母親道:“你去讓人倒壺茶來。子默,你要牛奶還是飲料?”“沒有關係。茶就可以了!”他應了一聲,出去了。
  她心裏清楚,想來是他母親有意要支開他。隻聽他母親道:“那別墅你們還住的慣嗎?”她愕然,抬了頭,隻見他母親笑意盈盈,正看著她。微微笑了笑,才回了話:“還好!”“他這脾氣,你受得了嗎?”她隻委婉的笑著,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母親接著道:“他的脾氣跟他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倔得不行。以前他父親不準他去國外念書,覺得國內並不比國外差的。他就偏是要去。瞞著我們偷偷的考了學校。他爸知道之後,火得當場把煙灰缸砸了過去,還好隻砸在他肩膀上。命了警衛將他關在屋子裏,不準出去。他就抗議,不吃飯,半點也不肯妥協的。”她不由的笑了起來,可以想象她說的樣子。
  坐了好一會,他母親一再的趕他回去。出了醫院,他心情頗為愉快,上了車,饒有興趣的道:“我媽跟你說什麽呢?”她看著車外,道:“沒什麽啊!”才說了幾句,他就進來了。看到一家餐廳,肚子已經餓得前腹貼後腹了:“我們還要不要吃飯啊?”他笑了出來:“要,誰說不要啊!”
  日子飛快。久了,他總算開始忙碌起來了,免不了的出差還是去了,但盡量能不去的就推掉了。但每日裏,與他母親通電話的還是保持著。她也沒有多詢問病情,隻知道現在還在化療階段,有時候關心隻在心間就足夠了,又何必一定要溢於言表呢?
  進了房間,他正與母親通電話:“媽,你是知道我脾氣的。我現在什麽都可以依爸,但就這件事情,絕對沒得商量。”好象有什麽大事情,說的斬釘截鐵的。他抬了頭,見她進來,止了原來的話題:“好了,不多說了。我明天再去看你。你多吃點東西,醫生說你胃口最近很差------”
  她拿了衣服,進了浴室洗澡。穿了件睡衣出來,隻見他靠在沙發上,一臉的疲憊。她推了推他,想讓他去沙發睡去。他拉住了她的手,一扯,她已經跌到了他懷裏。他緊緊的抱著她,指間發絲纏繞,他的頭隔在她的肩上,無力感在身體裏蔓延,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他無法做到的事。低低的道:“為什麽會這個樣子?”
  四周都充斥著他的味道。他這麽的無助。一直以來,他如此的意氣風發,如此的順利。何曾這麽無力過?她心中酸酸的,隻任他緊緊箍著。
  這天,他母親派了人過來找她。一路上她縱然是無所謂,心裏也還是七上八下的。電視裏有好多這種鏡頭,男方父母不同意女主,派人來找女主,給她一筆錢,讓她遠走高飛-----天哪,不會出現這種橋段吧!那也太低俗了吧!
  那人恭敬的將門拉開,請她進去。屋內還是擺滿了鮮花,各種品種,有步如花海的感覺。唯一不協調的就是花香中雜帶著的藥水味道,處處提醒著人們,這裏是醫院。
  “劉秘書,幫我砌壺茶來!”很快,剛剛接她過來的那個西裝筆挺的劉秘書,已端了上來。放在茶幾上,又拿起茶壺,倒好了兩杯,分別擺在她們麵前,這才退了出去。
  他母親端起了茶杯:“來,喝一口看看。”她依言喝了一口,是挺苦的。他母親繼續道:“我活了一輩子,回過頭來想想,其實談戀愛與婚姻,跟泡茶也是差不多的。有時候會苦澀,有時候會甜蜜,日子久了也會淡而無味。”
  她見他母親的茶杯空了,忙拿起差壺倒滿。他母親接了過去,喝了幾口,看著她道:“他現在呢?人倒是定性了不少。事業做的也還可以。雖然別人說都是靠著他父親,但憑良心說,隻白白擔了虛名罷了,他父親這個脾氣是絕不會去幫他的,每次見著了,不訓他一頓已經很好了。”
  她也插不上嘴,隻坐著當個聽眾。“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兩年多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他身邊待這麽久過。若你以為我沒有一點點封建門第思想,那是假的。隻是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做的無非是想讓他開心罷了。況且按他的性子,要強按著他這頭牛吃草,估計比黃河倒流還要難的!我生了這場病,也想通了,世事無常,不過短短幾十年,隻要修仁認定你,我也不會反對!”
  “那你呢?你對修仁是什麽看法呢?你愛他嗎?”這是個母親在問他兒子的女人嗎?她沉吟了半晌,吸了口氣,抬了頭,坦然的看著他母親,目光清澈純淨:“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現在愛他,想和他在一起。我會愛他到我不能愛他的那天為止!”
  這已經足夠了,不是嗎?若是一個人能隨口說出一輩子,一生一世,反倒都是假的,虛偽的。誰能知道以後的事情。但是跟著自己的心意,愛到環境改變的那天,不能再愛的那天,也已經足夠了。環境改變,有可能是一段時間,幾年光陰,也有可能是一輩子,直到自己死去。
  他母親笑了,雖然秘書將她的各種情況調查的很仔細,很詳盡。但她發現,其實不用,隻要看到這個女孩子的眼睛,就會很清楚明白,她是怎麽一個人。有著一中清澈如水,毫無造作的眼睛的人,必定擁有一顆純淨的心靈。或許物質貧乏,但內心一定有不同之處。否則自己這個老公口中的不肖子怎麽會為她駐足停步,流連至今,甚至還一頭陷了進去呢?
  但想到他這個倔強的老公,她歎了口氣。每次罵兒子是頭蠻牛,其實不知道他兒子的這個牛脾氣完全是遺傳他的。

  第24章
  她提了保溫瓶去看江母。前一次,與他一起來的時候,幾位醫生正巧也在,談起了化療後,江母胃口一直不好。他也不知道是有心還無意的說:“默默很會熬湯,下回讓她給你熬點帶過來。”她傻傻的站在旁邊,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輕推了門進去,房內有人在談話,是兩個女聲,隔著一扇虛掩著的門,還是聽得很清楚的。她覺得不妥,正想退出來。江母的聲音卻傳了過來:“修仁的意思,我是懂的。我已經跟他談過了,想讓他和趙小姐分手,按他的脾氣,是不可能的。”她的身子定了定,一下子竟忘了出門。
  “修仁從來也沒把這當回事情。否則也不會這麽野了。好不容易跟現在的趙小姐在一起,性子總算是定了點。我瞧著也放心了點。但他父親這裏怕是不能同意的,他那觀念又不是一時半會的,怎麽可能改得過來。嗨,又要天翻地覆了---”
  “姐夫那邊估計沒有什麽商量餘地。更何況這事是他老爺子在的時候給定的娃娃親,兩家又是老戰友-----你是最了解的,姐夫這個人向來最重視承諾了------”
  江母輕“恩”了一聲:“俗話說無仇不成父子,放在他們兩個身上,真是在貼切不過了。這幾年,我看宋家這邊對修仁不聞不問的,還以為修仁太過放縱,他們也不滿意。我就這麽一個兒子,隻要他覺得好,我也就順著他好了。況且宋玲玲這幾年也一直在國外啊----總以為就這樣會不了了之的。哪裏知道我這一病,他們也過來走動了,卻是提起了這件事情。”
  “宋玲玲我倒是見過一麵的,上次跟政協喬夫人一起喝茶。遠遠的看到一個很時髦的女的。我也沒有認出來,倒是喬夫人認識,就這麽說起。剛從美國回來,讀了好幾年的書---”
  她靜靜的站著,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好一會,才打了個冷顫,原來她從頭到尾隻是個第三者而已。他老早就有未婚妻了!卻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何必要跟她提呢?她算他的是什麽啊?不是很好嗎?門當戶對,都高幹子弟。她應該恭喜他的。
  屋外在飄著雨加雪,風呼呼吹著,大衣的下擺不停的甩動。她嗬了一口氣,瞬間化作白白的一團。春天還沒有來嗎?怎麽還這麽冷?這個城市其實沒有什麽好的,冬天來得早,春天來的晚,風沙不斷的。還不若家鄉的小城,小橋流水人家,又四季如春,風景怡人。
  車子“嗖”的一個急刹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她似乎還是沒有感覺,還在慢慢的移動。他“啪”的推開車門,下了車。怒道:“你瘋了?不知道下雪啊?”她這才像反應過來一樣,抬起了頭,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是你啊?”
  連裏頭的毛衣也濕了,他停了手,忙發動車子。抱著她上了樓,扔在浴室裏,開了熱水。一會兒,浴室裏已經蒸汽繚繞了。
  他看了一會,覺得有點不對頭。但有找不出很明顯的地方。隻除了在雪裏走路。他想問個明白,但見她神色似乎很是疲倦,也就不想過於追問了。索性也去洗了澡。
  出了門來,她已經睡下了。他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手,應該有點溫度。到了樓下的書房,找到了備用的藥箱,拿了兩顆藥。
  回了房間,她還在睡著,呼吸均勻,竟然已經熟睡了。一頭烏黑的頭發散散的落在雪白的枕頭上,襯的臉色也玲瓏剔透的,因發燒的關係,微微泛著紅暈。他俯下身,她身上有著沐浴後清清的香味,很好聞。其實他身應該也是這個味道的,但在她身上聞起來就格外心弛神蕩。
  浴袍因翻動的關係,帶子已經微微鬆開了。沿著脖子滑下去,依稀能看到起伏的曲線,他口幹舌燥了起來。忙移開目光,輕輕推了推她:“默默,吃藥了!”她恩了一聲,卻轉了個身,繼續睡。
  他啞然,不能縱容她,索性放下水杯和藥,將她抱了起來:“乖啦,快吃藥,否則你明天肯定要生病。”她咕噥了一下,推開他的手,喃喃道:“默默不要吃藥。”她以為她在做夢,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父親總是這麽哄她吃藥的。好希望自己在夢裏,永遠在無憂無慮的童年,可以仗著年少,肆意的享受父母的寵愛。
  他拍了拍她的臉,執意要將她弄醒:“起來,默默。一定要吃藥。”她總算是醒了,迷蒙的睜開眼睛看著他。他笑了笑:“總算醒了!來,把藥吃了。”她聽話的張開嘴,將他遞過來的藥含在嘴裏,又喝了一口溫水,將藥咽了下去。
  他滿意的將她放倒,掖了掖被子,柔聲道:“快睡吧。”做好一件工程的滿足感也不過如此。她卻睜著眼,看著他。他本是想看一下文件,轉過頭,她還是在看他。笑了起來:“今天真的有點怪!”見她這麽依賴他,不知道怎麽的,心情竟然很好。
  她的頭埋在他懷裏,依稀可以聽見他緩緩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他的味道充斥著四周。她心裏酸了起來。原來還是到了盡頭,所有的路都是有盡頭的。
  他感覺到她的不安分,小手在下麵不停遊走。他吸了口氣,湊到她耳邊:“你不想睡是不是?”她沒有回答,隻是轉過頭,封住了他的嘴巴,舌頭軟軟的伸進了他嘴裏,與他追逐嬉戲。他遲疑了一秒鍾,馬上主動了起來。
  手很快就解開了她身上的袍子,撫上了細嫩的皮膚,製造一波又一波的火熱。他的唇也在不知不覺中滑到了她胸前,流連再三。“啊……”難耐的呻吟從她嘴裏偷偷地逸出,在安靜的、幽暗的房間裏回蕩。他的動作越來越火熱起來,像是要在喘息間逼出她嬌媚柔膩的呻吟----------
  她起床時已經很晚了,他已經出去了。在床頭留了張小紙條:起床後記得吃早餐,吃藥!!心裏泛起熟悉的酸楚。她搖了搖頭,慢慢的起身。
  洗了澡,穿了衣服,下了樓。這才發現張阿姨已經到了。見了她下來,忙跑了過來:“怎麽下來了。江先生說你生病了,讓我今天過來。”星期六和星期天,張阿姨是不用過來的。她坐了下來:“沒事,就有點感冒。”
  張阿姨忙端了一碗白粥,幾碟小菜過來:“江先生讓我準備點清淡的。你先吃一點。還有藥,先生囑咐我一定要看著你吃。”原來他也知道她最怕吃藥了,向來能賴就賴,能拖就拖的。
  她其實已經很餓了,昨天一個晚上沒有吃東西,又從公車上下來走了一大段的路。所以一連喝了兩碗的粥。又將張阿姨拿來的藥全部吃了。
  剛放下碗,他電話已經過來了,心有靈犀似的:“好些了嗎?”她低低恩了一聲。他又道:“多休息一下。我下午回來。”她又恩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她猛得將玻璃窗移開,寒冷的北風嘩嘩的吹了進來,打在臉上,隱隱生疼,卻不止冷在臉上,仿佛連心扉也打顫了起來。雖然是冷,冷的刺骨,但整個人卻異常的清醒。

  第25章
  “知道宋玲玲嗎?”她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冬日的午後,在氣氛好,情調佳的咖啡店,望著人來車往,聽著悠揚悅耳的現場鋼琴獨奏,真是一種享受。
  娉婷優雅的飲了一口,這才放下杯子道:“不要跟我說是最近從美國回來的宋玲玲?此人最近在社交圈風頭很勁!有文憑有背景又有美貌,不引起轟動怎麽行呢?”一連在好幾個SHOW場和PARTY看到過她。京城說大很大,說小也就這麽一個圈子。
  娉婷忽然止住了話頭。她隨著娉婷的眼神看過去,隻見有一位極亮眼的美女,嫵媚的大波浪,一身Chanel的行頭,腳踩著靴子,正朝著她們這個方向走過來。估計是來找朋友的,瞥見了娉婷,微微笑了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她愕然了一下,忙朝宋玲玲的方向望去,正有一排裝飾擋著,隻模糊的看見一個背影,身型高挑,說不出的婀娜多姿。“真的?”娉婷白了她一眼:“什麽蒸的煮的?如假包換的。我和她在社交場合碰到過幾次了。”
  她笑的更加燦爛的起來:“她是江修仁如假包換的未婚妻!也就是所謂的我的情敵!”娉婷嚇了一嚇,轉過頭,朝宋玲玲剛剛去方向又看了幾眼:“她??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呢?”她反倒平靜。娉婷被她問的呆了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從來沒有聽平華提過啊?若是有這回事情的話,他們這個圈子怎麽會不知道呢?”她不以為意:“是真的。我是聽他母親說的,還是他爺爺給定下的-----”將醫院裏的事情從頭到尾描述了個大概。
  “那你準備怎麽辦?”她能怎麽辦呢???隻苦笑:“想不到到最後我隻是個第三者??”娉婷雖然與孫平華膠著不下,但到底是先來為到。畢竟孫平華父母介紹的晚,隻能委屈當個第三。但他們的情況卻正好相反,無論他與宋玲玲如何,她出現的時間總歸是遲了的。宋玲玲如此的出眾,單單背景一項已將她甩得老遠了。這場戰役,還沒有開打,已見輸贏了。
  躡手躡腳的從後麵抱住了她,道:“煮什麽?”她手上還在忙,頭也沒回:“筍三絲!”他笑了出來,心裏像吃了蜜糖般,到處泛著甜意:“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個?”“是嗎?我不知道你喜歡啊?早知道就不煮了!”她難得耍壞。其實是他母親偷偷告訴她的,說他如何如何喜歡吃筍三絲。還教她做的方法,她也隻不過想實踐一下而已。
  他的手用力箍緊了,預期的聽到她的吸氣聲,這才惡狠狠的道:“再說一次看看!”她笑了出來,求饒著道:“好了,我不敢了。要燒焦了----”他這才輕輕鬆開了些。
  吃飯的時候,兩人麵對麵坐著,他食欲很好,將筍三絲吃了個精光。還跟她講了個關於他爺爺的故事:“我爺爺最喜歡吃這個筍三絲了。當年我奶奶最拿手的就是這個,可是那個年代,他們總是處於分離的狀態。所以每次我爺爺回來,我奶奶每頓總是要炒這個菜,新鮮的筍過了季節就沒有了。奶奶就把它們挖出來,把它們曬成筍幹,一年一年的放著------”
  原來還有這麽一個故事。兩人窩在書房角落的大沙發裏,水晶幾上放著兩杯清茶,淡淡冒著白煙,暖暖的,空氣中好象若有似無的帶了一絲香甜。
  他繼續道:“在我印象中,其實我爺爺是個脾氣很大的人,但我奶奶從不和爺爺去頂嘴。總是默默的做著事情,每當我爺爺發脾氣的時候,她就悄悄的走開一會兒。等我爺爺氣消了再回來。我記憶裏從來沒有見過我奶奶和我爺爺臉紅脖子粗的時候。我姑姑也老是在我奶奶麵前嘀咕,說不能這麽讓著我爺爺。可我奶奶總是說沒有關係,就讓著他好了,都讓了一輩子了。我有時候想起,總覺得奶奶也許習慣了忍讓,習慣了去接納。對她來說,最苦的日子,我爺爺參軍的時候,生死未卜了這麽多年都熬過來了。現在爺爺在她身邊,日夜陪伴著她,這麽點小小的事情,她怎麽會耐不過來呢?更也許在奶奶的心裏並沒有覺得有多少委屈的吧,她總是等爺爺氣消了,又笑咪咪的圍了上去。”
  她找了個舒服的,頭枕在他腿上,抱了個柔軟的小枕頭,還是蝴蝶,明亮的色調,溫暖和舒適。他的手纏繞著她的發絲,五指成梳,有一下沒一下的幫她梳著:“後來有一年,奶奶生病了,病的很重。醫生說快不行了,爺爺在醫院裏對醫生發了好大一場脾氣,我爸我媽我姑姑誰也攔不住。但這之後我卻再也沒有看他發過脾氣。他天天陪著奶奶,給她弄吃的,每天讓廚師變著花樣做。也不讓人亂動奶奶,天天自己親自照顧著。而且這麽一照顧,就照顧了五年。這長長的又短短的五年裏,爺爺也從一個健康的人變的憔悴,變的蒼老,直到把自己也變成了病人。”
  “我當時還很小,一直想不通,為什麽爺爺的脾氣一下子變好了呢?對奶奶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呢?每天端著碗在奶奶床前喂她吃飯,哄她喝藥,逗她開心------連對我也沒有那麽好!”他聲音慢慢的低了下來,隻凝視著她。
  緩緩的俯下頭,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再接著道:“後來奶奶的病終於拖到了無法再拖的時候,爺爺整日整夜的陪在奶奶身邊,拉著她的手。憑我姑姑和我媽怎麽勸,他就是不肯放開。他就這麽陪著我奶奶一直到了最後一刻---------”他聲音很低,就如同囈語般,帶著一種哽咽。她微微抬了頭,隻見他的頭轉向一側,仿佛不想讓她看見。但她依稀覺得他眼中有東西在閃爍。
  她沉默了一下,拉了拉他的衣服,低低的問道:“後來呢?”他的手輕輕的伸了過來,很大,很暖和。與她十指緊扣,又緩緩的拉起了她的手,放到嘴邊,細細吻了吻:“後來------後來不到半年,我爺爺也過世了。他走的很安詳,很愉快-----”
  想起蘇芮的一首歌《牽手》:因為愛著你的愛 ,因為夢著你的夢 ,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 ,幸福著你的幸福 ,因為路過你的路 ,因為苦過你的苦 ,所以快樂著你的快樂 ,追逐著你的追逐 ,因為誓言不敢聽 ,因為承諾不敢信 ,所以放心著你的沉默 ,去說服明天的命運 ,沒有風雨躲的過 ,沒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牽你的手 ,不去想該不該回也許牽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許有了伴的路 ,今生還要更忙碌 ,所以牽了手得手 ,來生還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沒有歲月可回頭---------------”
  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跟她說宋玲玲的事情,她不想主動開口,隻能等著。每日裏有點患得患失的。反觀沈小佳,眉飛色舞的,一臉的精神。可見與男朋友正如漆似膠呢!她還是沒能和六部的席經理湊成一對,倒與以前的老同學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所以說有的事情沒個準,緣分到了就是到了。緣分不到,幹瞪眼也沒有用。
  她笑了笑:“還好啊!”“要不要去逛街?”春裝已經大麵積上市了,已經到了新的換季時候,娉婷向來喜歡購物。她沉吟了一下:“恩,好的!”約好了見麵的地方,這才掛了電話。
  又打了個電話給江修仁,告訴他今天不回家吃飯了。他在那頭磨了好久,知道她與娉婷出去購物,這才同意:“好吧。好了,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你。”剛要掛,他又道:“我上次幫你辦的卡在身邊沒有?記得多買點!”他上次幫她辦了幾張副卡,她也從來沒有用過,也不記得放在哪裏了。聽他問起,忙恩恩了幾聲,才掛了電話。
  陪了娉婷這樣的美人過去,名店裏的小姐服務相對熱情多了。不像她以前逛的樣子,因為看打扮也不像會買她們那裏東西的。一群店員圍著娉婷打轉。一個鍾頭下來,娉婷已經有許多戰利品了。
  那宋小姐道:“拿來給我看看!”聲音頗為動聽,隻覺得帶了一絲高傲。幾個店員忙取了好幾件衣服過去。子默正坐著翻雜誌,一時眸光轉了過去,不禁有些詫異,竟然是宋玲玲。
  隻見她拿著衣服比劃了一下,有點滿意,轉頭問店員:“就這個顏色嗎?”店員笑著道:“還有一個嫩黃色。春季的顏色比較鮮豔些。” 宋玲玲看了看衣服,道:“幫我把這件包起來好了!”
  正說話間,娉婷換好衣服出了來:“子默,怎麽樣?”一身閃亮的高腰連身裙,顯得身材凹凸有致,既高貴又漂亮的。她點了點頭,如實的道:“好看!”娉婷笑了出來:“每件都說我穿了好看。我今天破產就唯你是問!”她笑了出來:“說你好看也有罪啊!真難伺候!”
  娉婷拿著一件綠色的裙子遞了過來:“去,試試這件!你皮膚白,穿綠色又好看又性感!”性感這兩個字應該與她是絕緣的吧。她搖了搖頭。娉婷卻不肯放過她,推推攘攘的將她弄進了試衣間。
  她看了一下設計,中袖的高腰裙,蕾絲滾邊,簡單複古。她穿好,檢查了拉練等地方,這才推了門出去。娉婷眼睛一亮,道:“我眼光不錯吧,就知道你穿這件好看!”有個店員也圍了過來:“是啊。這位小姐穿了真好看。”
  她朝鏡子裏看了一下,不愧是品牌服飾,簡簡單單的裙子,穿起來竟然很有味道。隻聽宋小姐的聲音響起:“那位小姐穿的衣服還有嗎?”有一店員回道:“沒有了,宋小姐。整個京裏就一件。上海的旗艦店也有一件。”
  宋玲玲恩了一聲,沒有說話。那店員是個經驗豐富的人,一看穿衣服的那個人,全身上下沒什麽名牌的,心知不是買這牌子的料。便走了過來,道:“這位小姐,是否要買?如果不買的話,宋小姐要試一下!”雖然言語還算客氣,但那意思店裏哪個不明白。
  那店員依舊笑著:“於小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於娉婷自然是她們這裏的客人,所以那店員也認識。但宋玲玲雖然來了沒幾次,每次都是大手筆,她們自然懂得逢迎。
  趙子默拉了拉娉婷,意思她不要說了。其實覺得也平常,何必跟店員臉紅脖子粗的。雖然這件衣服是挺好看的,但那價錢也是要人好看的。何必為了賭氣,花那個冤枉錢呢??
  娉婷不依,正要說話。隻聽江修仁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衣服不錯!”兩人吃了一驚,轉過頭,隻見他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了店裏,正靠在玻璃柱子上看著她。
  他走了過來,打量了好幾眼,笑著道:“眼光不錯。這件衣服很配你!”她看他一臉的笑意,但卻知道他有絲火了,怕是在旁邊看了好久了。忙道:“我不大喜歡這件,我去換衣服!”
  他替她攏了攏頭發,低低的道:“我喜歡!”擁著她,朝那店員冷冷的道:“把你們這裏所有最新款的衣服,最小碼的,每個顏色都給我包起來!”

  第26章
  後來她回憶起那日在品牌旗艦店裏的情景,除了那個罪魁禍首,其餘皆處於震驚狀態。這中間自然包括宋玲玲。
  感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也不可能轉讓。所以她無愧於心。隻是在那種場合,三個人這個樣子的糾結,還是讓人徒生尷尬的。娉婷隻給了她一句話:“子默,有這麽一個人若是這麽對我,也值了!”
  倒是有人先下手為強。宋玲玲找了上來。開門見山的道:“原來就是你!”她笑了笑,算是回應。其實她對宋玲玲印象不壞,所有女人想要擁有的都有了,難免會有些傲氣的。況且,那日在店裏,她自始至終也沒有怎麽樣,無非是問了一下店員有沒有那件衣服而已。純粹是店員自作主張,狐假虎威罷了。
  “我是江修仁的未婚妻!”宋玲玲靜靜的看著她,有些防備的講道,卻沒有如期的看到趙子默驚訝的神情。反倒自己訝異了起來:“你已經知道了嗎?”子默喝了一口伯爵紅茶,依舊笑著,道:“是的。”
  “你今天來不會是想給我一張支票,讓我離開他吧?”電視和小說裏基本上都是這種情節的。宋玲玲頓了頓,有些想笑的樣子:“若是我真的準備這樣,你怎麽辦?”突然覺得這個女的,並不如自己原來想象的那樣,怪不得會在江修仁身邊這麽久,並且目前也還沒有分手的跡象。
  “那就看你的票麵金額了?”她還是笑著:“隻是怕你出不起那個數字!”或許有些東西對於某些人是有價格的,再貴也是有底線的。但對她卻不同,他隻要一天沒有跟她分手,那麽對她來說就是無價的。若是他放手了,那麽對她來說,是一分不值了。
  宋玲玲喝了幾口咖啡,笑著道:“要讓你失望了,我並沒有你所說的打算。畢竟你會算計的話,應該會知道你留在他身邊的好處遠遠多於我能付的。”子默不解了,那她今天來找她是為了什麽?就請她喝茶,與她聊天嗎??
  宋玲玲繼續道:“我隻是來提醒你一下而已。你和他是不可能的。江伯伯絕不會同意的。就算真的修成所謂的正果,結了婚,最終還是會以離婚收場的。我們的圈子和你的圈子不同,從小生長的環境也不同,就算真的在一起,以後的摩擦還是不斷。我們這個圈子裏也有類似像你這樣的例子,但就我所知,沒有幾個人能幸福的。表麵風光和實際的落差是很大的。我若是你,還不如找一個相同環境的人。”
  不可否認,宋玲玲的話的確是有道理的。跟她以前的想法很接近。但她現在卻也轉變了,就如邢利鋒所說的,沒有嚐試過,怎麽知道不可能呢?嚐試了,失敗了,也就無悔了!
  她看著宋玲玲,誠懇的道:“謝謝你。你今天能和我這麽說,可見你是個不錯的人。”就算宋玲玲是來示威的,但至少也光明磊落,不失風度。
  “隻是我們都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不是嗎??就算是門當戶對,最後離婚的人,也比比皆是。”若她與他是場未知的賭局,她也已經下注,無法反悔了。
  宋玲玲笑了笑:“隻希望你們的山盟海誓,此誌不渝不要變成他日陳跡!”那笑容沒有嘲笑也沒有其他成分,就單單隻是笑而已。她隻是覺得宋玲玲並不如外表給人的感覺那般高傲,若不是時間,場合,遇到的方式不對,兩人或許還可以成為朋友。
  他與她並不沒有所謂的海誓山盟,此誌不渝。隻是這種也不必為外人知道。就算她對天發誓,他與她之間連“我愛你“三個字,都沒有相互講過。但誰人會信??
  “你會願意為了長輩之間的約定跟他結婚嗎?”她也看著宋玲玲。覺得像她這樣子的女生,絕不會甘心聽從父母的安排的。
  “我願意是一件事情。我不願意,又是另一件事情!”宋玲玲挑著精致的眉毛道。她了解的笑了笑,原來她隻是不願意做敗者而已。或許宋玲玲氣憤的,隻不過是江修仁先表示不要她罷了。但無論情況如何,她都已經決定了:“我也一樣!看來我們彼此達成共識!你願意繼續長輩之間的約定是你的事情。我和他的事情,則是我們的是事情。”
  若有一天,他與她緣分盡了,無法再繼續了。那也是他與她的事情。也或許有一天,他愛上了宋玲玲,願意與她結婚,也是他與她之間的事情。無需要對第三者解釋,無需要第三者明白!生命裏有很多東西也許終其一生,我們都無法擁有,然而沒有就沒有,我們也不會覺得有任何的遺憾。有一些東西擁有過了,卻最終失去,是會有遺憾的。但隻要在失去以前,自己努力過了,奮鬥過了,就算有遺憾,相信也會心甘如飴的。
  宋玲玲的車才剛走,他就到了,過來接她。天空下著雨,淅瀝的滴落在地上,仿佛有隻可愛的小手在彈奏動人的樂曲。
  他一邊開車,一邊轉頭看她:“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這麽開心!”她笑了笑,沒有回答。一直以為自己會退縮,就如同烏龜般,一遇到事情會縮回龜殼裏去,盲目的保護自己。卻不知道,原來她也已經深陷了,如同動物本能,學會了保護自己的領地。
  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惡作劇般轉過頭,看著他道:“我今天和宋玲玲一起喝茶!”他呆了呆,方向盤一打,已經在路邊“唰”的停了下來。
  空氣裏足足有一分鍾的靜謐。他這才開了口,有些惴惴不安的道:“她跟你說了什麽嗎?”她朝她眨了眨眼睛:“恩。說了,說了很多。”
  他有些慌亂,忙抓住了她的手,不自覺的用了力,竟讓她覺得很疼:“你不要去聽她的。我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溫柔的看著他,心裏湧著一點一滴的波濤,泛著甜意,迅速蔓延到了全身,緩緩的,安心的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這才吐了口氣,眼裏有說不出的東西,猛得一把將她抱住,低低的道:“我原來是準備解決好才告訴你的。”她也低低的“恩”了一聲,什麽都不重要,他在她身邊,實實在在,真真切切,才是重點。
  他的聲音慢慢的響起:“我爺爺以前跟他爺爺是戰友,有一次,我爺爺受了傷,差點不行了,是她爺爺背著,一步一步從戰場上逃出來的。後來成了家,我爺爺開玩笑說若是大家生的是一男一女的話,就讓他們結婚。後來我爺爺生了我爸爸,他爺爺生了她爸爸,結果當然是沒有辦法結婚的。就說等我們的孫子輩再做親家好了!”
  “就這麽一直過來了,兩家也一直當笑話說。後來在動亂年代,我爺爺,奶奶被下放了,我父親也被打成了右派。因為他們家爺爺去世的早,所以沒有事情。兩家也就不再聯絡了。一直到了我爺爺平反,這才又有所聯係。一直以為是說笑的,結果他父母---------”
  她輕輕的湊了過去,用嘴吻上了他的唇。軟軟的,帶著他攝人的氣息。他亦不甘示弱,很快反客為主。她與他相比,在此方麵,自然是地下與天上的差別。隻要他願意,他能有無數種的手段。
  直到雙方都快要窒息了,他這才戀戀不舍的結束了這個吻。她也才反應過來,兩人剛剛是在車子裏。好在外麵雨點不斷,行人都來去匆匆,就算有人看到,也隻一瞥而過。
  人行道上有一對白發蒼蒼的老人,男的撐著一把普通的黑色雨傘,手牽著手,慢慢的走著,偶爾回頭相視一笑。雨點,人群,車輛,世間一切好象均與他們無關。
  她眼中有莫名的濕意。仿佛心有靈犀般,他轉過頭,抓住了她的手,很小,很柔軟的一團,與她十指相扣:“我們以後也會如此!”原來他可以看透她的心,到達她的內心深處,知道她想什麽,知道她要什麽。這已經足夠了,不是嗎?天長地久,又有什麽關係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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