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莫靖靜:羅曼史

(2008-12-07 10:19:56) 下一個

  1.滿天都是小星星
  史敏明很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原先她叫做史明,她很喜歡,可是上小學一年級時,班上居然有兩個史明,她被叫做小史明。
  媽媽很不愉快,埋怨父親取名時的敷衍了事,才小學就有同名的,以後中學,大學,會有多少個史明。她們幾個太太搓麻將,每天的點心都要不一樣,不能重複了,何況是名字這樣的大事,於是改名叫史敏明。
  史敏明改名後立刻受到班上另一個史明的取笑,“史敏明,史敏明,哈哈,你的名字好難聽。”
  史敏明於是很憤怒的說:“史明才難聽呢,我的名字不知道多好聽。”但是心裏想,為什麽是我改名,不是這個死胖子史明。
  她於是開始怨恨自己的名字。
  回家很大聲的說:“我不要叫史敏明,我不要叫史敏明。”
  媽媽正在搓麻,口氣很敷衍的說:“那你要叫什麽?”
  史敏明當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是啊,她要叫什麽好呢,“我要叫史小花。”
  這句話說出口,幾個太太的笑聲差點掀翻了麻將桌,其中笑得最東倒西歪的是她的媽媽。
  “史小花,你要叫史小花嗎?”
  叫史小花有什麽錯,至少明天去學校不會被那個胖子史明笑。
  在吃晚飯的時候,媽媽把她要改名叫史小花的事當作笑話說,每個人都哈哈大笑,然後再哈哈大笑。
  哥哥還以一種很怪異的腔調說:“小花,你喜歡叫做小花啊。好吧,從現在起,你就叫小花啦。”
  史敏明再愚蠢也聽得出這是取笑,她真想跳上飯桌,然後把哥哥從椅子上踹下去。
  哥哥卻一點也沒介意她的生氣,還捏她的臉,“小花,你這個名字很好聽啊,哈哈哈。”
  她最討厭哥哥了,不,她最討厭自己的名字了,害她現在這麽可憐,如果有比可憐大賽的話,她一定是第一名。
  第二天去學校,胖子史明沒有再嘲笑她。
  但是班上的小朋友還是會叫她小史明,不過老師糾正說大家要叫她史敏明,還寫在黑板上,叫大家跟著念:“史敏明,史敏明。”
  就好像看圖認字的時候,把蘿卜寫在黑板上,一邊指著蘿卜的圖片一邊念“蘿卜,蘿卜。”
  而且,那個老師的普通話怪怪的,她把史敏明念成死敏敏。於是每個人都叫她死敏敏。
  她更可憐了,大家都怪聲怪調的叫:“史敏明,死敏敏。”
  不再取笑她的名字,是因為來了個轉學的小朋友。
  那個小朋友梳著油光光的中分頭,不過穿了件好漂亮的吊帶短褲,班上的劉莉莉說他長得真帥。
  她覺得他一點也不好看,那麽油光光的頭,好像電視劇裏的壞人。他隻是衣服很好看而已。
  老師介紹他的時候,特別的有笑容,“各位小朋友,這位是羅文起小朋友。羅文起小朋友剛剛從美國轉學過來,大家要多多關心他,幫助他。”
  原來是爺爺說的美國鬼子,怪不得梳了個油光光的壞人頭。
  老師又問:“那位小朋友願意和羅文起小朋友坐啊。”
  劉莉莉很快的站起來說:“老師,我願意。”
  胖子史明轉過頭來對史敏明說:“死敏敏,你看看,劉莉莉多積極,哈哈。”
  哈哈,胖子史明終於不再嘲笑她啦,她真要感謝那個美國鬼子。
  羅文起來了一個星期,全學校的小朋友都知道他們家很有錢,每天有一輛大轎車來接他放學,每天吃營養餐的時候,他家的仆人就提著看起來很好吃的餐點給他吃。那個仆人還說:“這是我們家的營養師為少爺特地調配的。”
  全班的小朋友都知道劉莉莉喜歡羅文起,她隻和他一個人玩,還會送小禮物給他,有時候別人和羅文起說話,她還很不高興。
  史敏明還知道班上還有很多女生很喜歡羅文起,一起回家的時候都會說羅文起怎樣怎樣。
  切,不過就是個美國鬼子嘛。
  羅文起一點兒也不喜歡和別人說話,班上的男生都很討厭他。胖子史明還問史敏明,“死敏敏,你喜歡羅文起還是討厭羅文起。”
  就好像電視裏演的說“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一樣,而且胖子史明的聲音那麽大,全班都聽到了,每個人都豎起耳朵在聽他們講話,史敏明於是很厭惡的對他說:“我很討厭你。”
  胖子史明也很生氣的說:“我也很討厭你。”
  第二天胖子史明趁下課的時候,跑到黑板前麵歪歪扭扭的寫下史敏明的名字,一邊指一邊學老師的腔調:“死敏敏,死敏敏。”
  全班的小朋友都笑起來。
  史敏明衝上去搶黑板擦,史明拿起黑板擦,把手舉的高高的,一邊躲一邊說“死敏敏,死敏敏。”
  史敏明於是很氣憤的踢史明的肚子,史明把板擦往同學中間一丟,還大聲的說:“打死也不給你,死敏敏。”
  胖子史明的板擦丟在了羅文起的頭上,一下子,全班人都安靜下來。
  史敏明捂著嘴巴,哈哈,真是笑死她啦,胖子史明這次還不被班上的女生痛恨死。
  而且,那個美國鬼子油光光的頭上粘了好多粉筆灰,怎麽拍都拍不掉,好好笑。
  羅文起拿起黑板擦,走到講台前麵,把史敏明的名字擦掉,然後說:“你們不許再打架了。”
  史敏明和史明相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了聲:“切。”
  羅文起於是很生氣的瞪了史敏明一眼。
  他為什麽隻瞪她一個人,胖子史明也切了啊,而且聲音比她還大。
  切!
  後來女生們都說:“史敏明,羅文起很討厭你耶。”
  討厭她,哼,她還討厭他呢。
  “劉莉莉說我們都不許和你玩,否則羅文起也會討厭我們的。”
  之後,果然和她玩的女生人數驟減,但是胖子史明的男生緣卻好了很多。哼,不公平。
  期末的時候,老師說要表演跳舞。班上的女生都搶著舉手說:“老師,我要和羅文起跳,我要和羅文起跳。”
  無論編配到誰,其餘的女生便會說:“不好,不好。”
  直到老師說,“那就和死敏敏跳吧。”
  大家才勉強同意,小聲議論說:‘反正羅文起很討厭她啊,隨便啦。”
  哼,真是笑死人了,她寧願和胖子史明跳,也不願意和他跳。
  最後老師怎麽說服她的,她已經不大記得了,她還是和羅文起一起跳了那隻愚蠢的舞.
  滿天都是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
  其實這隻舞,大多是獨自做動作,唱到一閃一閃的時候,手還要一張一開的作出水母的樣子出來。
  羅文起每次跳的時候都皺著眉頭,然後說英語的髒話。
  其實史敏明也覺得那些動作很蠢沒錯,可是她還是做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他看到她高興,就會更生氣,哈哈,她就是要氣死他。
  舞蹈隻有最後幾下是挽著手一起跳的,但是史敏明每次都會把羅文起的皮鞋踩的灰撲撲的,有時還會故意的踹他的小腿肚子。
  她是要報複他啊,是他害得她人緣這麽差的。反正這個美國鬼子隻會用英語罵人,又不敢打她,還不是任由她欺負。
  表演的時候,很多人來看。
  史敏明的媽媽也來看她表演,她在後台巡視了一番然後說:“妹妹,你們班上最可愛的男孩子給你做伴,你真厲害。”
  羅文起看到她媽媽有些怪怪的表情,又用英文罵髒話,史媽媽讚歎的拍拍他的頭:“好讚,連罵人都這麽可愛。”,但是被羅文起很厭惡的躲開了。
  史敏明忍不住切了一下,她罵髒話,媽媽就說你怎麽這個樣子,什麽什麽的,現在美國鬼子一罵,她居然表揚他。
  上台前,老師叫她:“死敏敏,你這次不準踩羅同學的皮鞋,知道嗎?否則我打你的音樂課不及格。”
  哼,氣死她了,連老師都幫他。
  但是她還是很聽話的沒有去踩羅文起,她可不想不及格。
  跳舞的時候,一堆的小朋友在舞台上擠來擠去,手裏做著很像水母的動作,底下的大人們一邊笑一邊看。
  史敏明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勾住了自己的裙子,底下有隻腳伸出來,史敏明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麵撲去,而裙子發出嗤的撕裂聲。
  她砰的一聲摔在地上,裙子完全裂開來了,因為屁股朝上的關係,短褲完全露在外麵。
  台下的笑聲可以用晴天霹靂來形容吧,大晴天的霹靂也沒有這麽響啊。
  史敏明朝身後看,雖然羅文起做出一臉無辜的表情,但是她敢肯定,一定是他。
  音樂仍在繼續,滿天都是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
  真是一首又討厭又蠢的歌。

  2.我恨你
  之後就是暑假。
  史敏明的假期是在心懷怨恨中開始的,她決定要報複羅文起。
  哥哥每次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會說:“妹妹,那個小男生很厲害嘛,知道在那麽多人麵前讓你出醜,哈哈。”
  是呀,那個羅文起好陰險。
  哥哥又拍拍她的腦袋,“妹妹,你不要在惹事啦。你鬥不過那個男生的。”
  假期裏有同學打電話給她,胖子史明也有打過來,“死敏敏,你的傷好了沒?哈哈。”
  他仍然在取笑她。
  劉莉莉也打了電話過來,“羅文起約我們同學去他家裏玩,你也一起去吧。”
  史敏明倒是答應的很爽快,她要去看看那個美國鬼子的家裏是什麽樣子的,是不是真的那麽有錢。
  他們家住的那條街叫香樹街,整條街的兩旁種的都是楓樹,有一種很特別的香味。樹葉很密,樹蔭幾乎遮住了陽光。
  劉莉莉指著門牌號給大家看,“香樹街2號,這裏就是羅文起的家啦。”
  門是用很光滑的大理石和雕花的鐵做成的,摸起來冰涼的。
  按了門鈴後,有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傭人過來開門,“是文起少爺的同學吧,跟我進來吧。”
  她的中文說得很奇怪,不象是中國人,但是她長得真漂亮,長長的黑頭發,烏黑的大眼,雪白的膚色。
  羅文起站在大廳裏等他們,班上一個男生問:“羅文起,這個是你們家的菲傭嗎,怎麽皮膚那麽白?”
  “她是越南人。”
  那個傭人送了冰汽水和甜點過來,一邊放下,一邊很溫柔點頭微笑。
  史敏明真有些羨慕羅文起了,她們家請的是周日的傭人,是個四十多歲的歐巴桑,態度差不說,衣服一多,還會抱怨,有時幹脆不洗。
  羅文起招呼他們算是殷勤,幾個女生小聲議論說是因為劉莉莉的關係,他們兩個人現在應該算是男女朋友了哦。
  胖子史明走過來拍史敏明的肩膀,“死敏敏,你怎麽也來啦,我以為你不會來呢。”
  “我為什麽不能來?”真是奇怪,她是很討厭羅文起沒錯,可是沒必要不來吧。
  這個時候,從樓上下來兩個男孩,一個年紀稍大,好像讀初中的樣子,一個手裏還抱住個皮球,隻有四五歲。
  “這是我伯父的孩子,我堂哥,堂弟。”
  他們兩個隻是略略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劉莉莉問羅文起,“你和你的堂哥堂弟不好嗎,他們的臉好臭。”
  羅文起點頭,“對啊,我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喜歡我。”
  他又問大家,“後麵有泳池,要不要去玩?”
  史敏明在回家後對媽媽說起今天的事,媽媽和另幾位太太在大麻將,聽見便說,“你今天去羅家了嗎?”
  其中一位卓太太一邊摸牌一邊說:“是剛從美國回來的那個羅家吧,聽說很有錢呢。”
  許太太撇了撇嘴,“那個羅二先生還好些,羅大不知道多小氣刻薄,有那麽多錢有什麽用。”
  “兩兄弟關係不是很好呢。”許太太打了一張牌出去。
  王太太一邊笑一邊說:“噯,有錢人家裏嘛,是非是要多些。”
  史敏明真搞不懂那幾位太太,就這樣一邊說八卦一邊打麻將,一天就過去了。
  她可不一樣,她的心裏仍然時刻想著報複羅文起。
  現在到他家去了一次,更有幾分恨恨的。
  史敏明至此以後,常常在香樹街遊蕩。
  她也曾經爬到高的山坡上看他家的屋子,看他家的遊泳池,還有刮風的時候被風揚起的雪白的帷幔。
  但是她從來沒有看見羅文起出現,而且有時候還有很凶的警衛問她:“你在這裏幹什麽?這裏可不是你來的地方”
  她隻好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往他家的窗戶玻璃上扔石頭。
  但是她也知道,這對羅文起的生活是沒有任何的影響的,所以她仍然隻好在他家的周圍遊蕩的晃來晃去。
  這似乎成了她這個暑假的樂趣所在,在那麽熱的天氣裏,她還是願意繞著他家的圍牆走一圈,從圍牆剝落的石塊縫裏看裏麵的人在做些什麽,把耳朵貼在牆上,聽他們在說些什麽。
  她沒有找到什麽機會再報複羅文起。
  即使後來上了課,她對他仍然沒有什麽辦法,她再也沒有象以前跳舞的時候那樣近距離的接近羅文起。
  每次她稍微走得近些,想搞些什麽破壞,就會有人過來問她,“死敏敏,你要做什麽。”
  她沒有什麽辦法,隻好放棄。
  羅文起真的和劉莉莉做了男女朋友,這讓很多人難過,這中間包括了胖子史明。
  他原來喜歡劉莉莉。
  他每天傷心纏著史敏明問,“為什麽你們女生都喜歡羅文起那樣的?”
  史敏明很厭惡的說,“我是劉莉莉也不會喜歡你。”
  胖子史明瞪大眼,“死敏敏,連你也喜歡羅文起哦。”
  史敏明拖長聲音,“拜托,誰會喜歡他。”
  之後的小學生涯,她和羅文起再也沒有更深入的接觸,她很懷疑,畢業後,羅文起很快就會忘記誰是史敏明。
  她仍然很喜歡偷偷的在香樹街2號附近遊蕩,她最喜歡是秋天的時候,楓葉全部紅了,一條街完全都是很漂亮的一片紅色。
  許多人知道香樹街秋天時的美麗,還有很多人會來這裏拍照。
  這讓史敏明多少有些不愉快,就好像一件自己發現的寶物不小心被別人看見了一樣。
  哥哥也不齒於去香樹街,他說:“要看楓樹,我就去加拿大,幹什麽要去那條街上。”
  史敏明哈哈大笑的敲他的頭,“可是你去不了加拿大,真是氣死你啦。”
  那天下午,史敏明又找借口出門,走到羅文起家的附近。
  她看見很多人從屋子裏走出來,也有很多人走進去,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手帕擦眼淚,每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整個屋子的周圍彌漫了香燭的味道。
  她把耳朵貼在牆上,聽到了裏麵的哭聲,還有和尚念經的聲音。
  有一輛轎車停了下來,從裏麵下來一個很好看的阿姨。
  她戴了頂很大的黑帽子,一身黑裙,眼睛很大,長得有點像外國人,但是更像羅文起。
  她走了進去,她是誰,裏麵發生了什麽事?
  而她的同學羅文起會怎麽樣?
  她回家後,媽媽問她:“妹妹,你們班上有個男生叫羅文起?”
  史敏明點點頭。
  媽媽拿了張報紙指給她看:“是他嗎?”
  報紙上的羅文起穿了件黑色的小西裝,跪在地上,滿臉的眼淚。
  “妹妹,你們那個同學他爸爸去世了。”
  媽媽說他的爸爸是出車禍過世的,那天的晚飯全家人都在討論羅文起家的事。
  史敏明這時才知道,他的家裏原來是這麽具有話題性的。
  他的媽媽是個有四分之一英國血統的混血兒,長得很漂亮,想必就是今天看到的那個阿姨。但是他的爸爸和媽媽很早就離婚了,媽媽因為離婚的事患了輕度的精神分裂。
  史敏明不是很喜歡這樣談論羅文起家裏的感覺,但是她覺得他那個樣子,原來也是很可憐的。
  她終於在他家的門口見到了羅文起。
  她不是想報複他,不過她是想過來看看他很可憐的樣子。她這個樣子的確是有些壞心腸,不過她真的很想看看。
  她看見他的堂哥不停的把羅文起往外麵推,“你不許住在這裏,你走開。”
  羅文起臉色發白的看著前方,目光有些渙散。
  他的堂弟突然從裏麵衝出來,砰的一聲把羅文起撞在地上,口裏發出大聲哦哦的笑聲,“他跟他媽媽都是神經病。”
  兩個小孩指著羅文起一邊笑一邊說:“神經病!”
  史敏明最討厭這樣的人,自己一副很象神經病的樣子,罵別人是神經病。
  她撿起石頭往那兩個人身上扔,也學他們的口氣說:“神經病。”
  大門砰的關上了,羅文起還是很渙散的站在原處。
  史敏明走過去推他,“喂,喂。”
  他略抬起頭看看她,又低下頭。
  他這麽懶散,那麽接下來她要說些什麽。
  樹蔭密密的遮住了陽光,隻有幾個光斑投影下來照在地麵上,而樹葉又是那樣的紅豔。
  “剛才怎麽不還手打他們?”
  羅文起站直了身體,“史敏明。”
  這是班上的同學第一次那麽正常的念出他的名字,“我真的有精神病,有醫生給我做過檢查。”
  史敏明定定的看著他,他有精神病?
  切!
  “那個醫生騙你啊,你這種人怎麽可能會是精神病。”
  羅文起笑了笑,“你來這裏幹什麽,來拍照嗎?”
  史敏明胡亂的點點頭,“是啊,是啊。”
  “我如果跟他們打架的話,我很快就會被趕出去了。”
  羅文起跟她說這副話的樣子,一點也不象一個小學五年級學生的樣子。
  “趕出去,你要住哪裏?”其實她覺得如果天天受氣的話,還不如搬走呢。
  “大概是跟我媽媽住在一起吧。”他的語氣又懶散起來。
  “就和你媽媽住在一起啊,那還不好。”史敏明露出一副他實在很蠢的樣子。
  羅文起看著她,又笑,“很好吧。”
  他轉身要進去,又回頭說:“史敏明,一年級的時候,跳舞的事你記不記得?”
  “啊?”她怎麽會不記得,這幾乎是她目前為止受過最大的恥辱。
  “是我做的。”他很愉快的說。
  “啊?”他怎麽這麽愉快的說出來了,她以為他會抵死不認的。
  “因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她是不能理解羅文起的想法啦,什麽君子,什麽報仇,什麽十年。
  而且他有些不太願意和他媽媽住在一起呢,真是個怪人。
  同哥哥說的時候,哥哥說:“他媽媽有些精神分裂,病發的時候會打人的。”
  “而且,因為很早就離婚的關係,拿不到遺產,而且還有醫生證明說你們那個同學也有精神病,所以也得不到遺產。”哥哥一邊說一邊拿報紙給她看,“妹妹,你的同學蠻可憐的。”
  他真的很可憐,史敏明想。
  過了幾天,羅文起便沒有去上學了,老師說他要轉學了。據劉莉莉說他要和他的媽媽一起搬走了。
  劉莉莉還提議大家一起去和羅文起道別。
  他們去的時候,羅文起和他的媽媽正一起把東西搬上TAXI。他的伯父和伯母站在一旁,果然和傳言說的那樣,長得很小氣刻薄。
  他的伯父還笑笑的說:“文起,和媽媽好好的過,不要想著回來啦。好好的治病啊。”
  羅文起抬起頭,一雙眼裏滿是恨意,這種露骨的恨意讓在一旁觀看的他們有些發涼,“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3.長大
  念高中的時候,哥哥要去加拿大留學。
  走的時候,她問哥哥,“為什麽去加拿大,去英國或者美國不是更好?”
  哥哥說:“因為那裏地方大,人少,華人卻很多。”
  史敏明多少是有些傷感的,她與哥哥,從小一塊長大,哥哥是她最好的夥伴,可是現在卻要離開了。
  而且,她有種預感,哥哥以後不可能會和她如此的親密了。
  哥哥笑了笑,“妹妹,你記得香樹街嗎?”
  “那個時候我在追一個女孩子,約她去香樹街看楓樹,她說煩死了,每個男生約會我就是去香樹街,你如果有本事的話約我去加拿大看楓樹啊。”
  “沒想到現在真的去了加拿大。”
  哥哥又問她:“妹妹,你以後想做些什麽?”
  她想做些什麽,她最大的願望是好吃好喝好睡,躺在舒服的沙發上,電視的遙控器握在手裏,電視裏沒有煩人的廣告,另一隻手裏有吃不完的零食。
  但是為了避免哥哥笑話她,隻好說,“做個工程師。”
  哥哥拍拍她的頭,“那好好加油。”
  她後來和表妹李曼恬說:“我和我哥說我想要做工程師,噯,工程師。”
  李曼恬笑:“我就直接和他說,我的願望是混吃等死。”
  李曼恬比她小一歲,長得十分漂亮,個性又爽快,交遊廣闊。
  她問史敏明,“今天有個聯誼,你去不去?”
  她已經交過多個男友,對史敏明頗有些不齒,說:“史敏明,你的花樣年華,就快完了。史敏明,你沒救了。”
  與他們聯誼的是群男校學生,李曼恬有些惋惜的說:“怎麽約了一群和尚學生,真是失策。”
  這當中當然也有長得很清秀的,李曼恬推了推史敏明,“讓給你了,那個看起來不錯。”
  史敏明於是很愉快的同他打招呼,“我是史敏明,你呢?”
  那個男孩也微微的笑,“我是gelbort,你好。”
  有人擠過來,大聲的對她說:“死敏敏,你怎麽也來了?”
  說話的是她的小學同學,胖子史明。
  雖然他整個人由正方形變成了長方形,但是她還是輕易的認出他來。
  史敏明暗暗罵了一聲,用手擋住臉,扭頭不去看他,史明卻大聲的笑,“喂,你用手擋住臉,我還是看的見你啊,你真是好笑。”
  這句話一說,所有的人都笑起來。
  史敏明隻好放下手,幹笑,“HI,好久不見啊。”
  史明擠進她和gelbort中間,“是啊,是啊。”
  他又拍拍gelbort的肩膀:“喂,阿gel,這是我的老同學,你坐過去一點。”
  史敏明氣急,推他開來,“你坐到這邊來幹什麽啊。”
  “聯誼啊,今天不是來聯誼的嗎?”
  gelbort早已經走開了,史明笑眯眯的說。
  史敏明壓低聲音,“喂,死胖子,你別壞我的好事好不好,大不了我請你吃飯。”
  史明瞪大眼看著她,“你看上阿gel啦,喂,那可不行。”
  史敏明哼了一聲,“幹你屁事。”
  史明又說:“噯,反正不行啦,我已經跟你說了,你到時候不要後悔。”
  後悔,再跟他坐在一起,她才後悔。
  她站起來,又去找gelbort。
  他們坐在一個很安靜的角落,史敏明對自己說,找個話題,找個話題啊。
  “他們叫你阿gel,很又趣啊。”
  gelbort點點頭,“你也可以這樣叫,我比較習慣。”
  他又看看史敏明,“其實史明的建議是對的,你可不要喜歡我哦。”
  史敏明唔了一下,“什麽意思啊。”
  “我喜歡的是男孩子,這次聯誼是陪朋友來的。”
  史敏明呆了呆,同性戀,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同性戀,可是不是都是些很娘的男人嗎,阿gel一點也不啊。
  為了緩和氣氛,她還是開玩笑說:“真沒想到啊,那你在男校不是爽死了。”
  阿gel笑:“所以,我從來就不明白怎麽這麽多人痛恨男校。”
  史敏明見他自己開起玩笑,又八卦的說:“喂,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呢?”
  阿gel睇了她一眼,“不會搶你的喜好啦。”
  史敏明哼哼哈哈的笑起來。
  這個世界隨時都是充滿驚奇的,誰會想到她今天會認識一個同性戀,而且還與他交換電話,做了朋友。
  回家的時候公車經過香樹街,她在那裏停了下來。
  小學的習慣她仍然保留,她仍然會繞著香樹街2號走一圈,從圍牆的牆縫裏偷看裏麵人的生活。
  或者爬到附近的山坡上,看裏麵的泳池,穿白裙進出的越南女傭,被風揚起的白色帷幔。
  一切與那時沒有兩樣,隻是裏麵的人已經成為她腦海裏的一個故事。
  她已經不大記得羅文起的樣子隻記得他油光光的小分頭,吊帶褲,還有離開時充滿恨意的眼神。
  李曼恬大學的時候出乎大家的意料讀了醫科。
  她對史敏明說:“你能想象一個放浪形骸的美女醫生嗎?肯定很受病人歡迎對不對?”
  史敏明笑:“是沒有見過一個混吃等死的醫生。”
  她們兩個人選擇的是本市的學校,包括大多數同學,朋友也都留在本市。
  李曼恬有時會說沒意思,跟高中沒什麽兩樣,除了追求她的人變多而已。
  她問史敏明,“你那個同學史明和你又在一所大學是不是,我覺得他是想追你哦。”
  史敏明點頭,“不錯,不錯,這個八卦從我入校講到你入校,足足一年,真有可信度。”
  李曼恬哼了一聲,“你總是不信我的話。”
  她忽然又問:“那個阿gel,有沒有男朋友啦?”
  史敏明看著她,陰陽怪氣的笑:“李曼恬,你多久沒交男朋友了,看起來好空虛的樣子。”
  李曼恬切了一聲,“我多空虛也比不過你。”
  不過她又訴苦說,“我現在才發現念醫科的,都是些超人類。怎麽在裏麵發展啊。”
  她長得漂亮,又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漂亮,每天穿的光鮮亮麗的上課,連教授看見她都滿眼放光。
  有一次一個同學說:“李曼恬,你一定不是靠自己的實力上醫科的,對不對?你看起來很沒用耶。”
  她點頭笑的花枝亂顫,“是啊,是啊,我一點都不care什麽實力不實力的,我隻要漂亮跟很紅就好了。”
  她當時真是糊塗,怎麽報了醫科了呢。
  但是也是有好處的,現在她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從某個角度而言,也達成了她的目標。
  大學一年級暑假的時候,教授問她:“李曼恬,我們暑假有個項目,你要不要一起參加?”
  教授旁邊有個助手說:“教授,她看起來什麽都不會的樣子。”
  李曼恬笑:“是啊,教授,我是個花瓶嘛。”
  教授也笑:“你不要開玩笑啦,來,我同你介紹,真是你的學長,姓尹。你們暑假要在一起工作的。”
  李曼恬故作大方的伸手:“學長,真是麻煩你啦。我可真是什麽都不會哦,以後還要你多擔待啦。”
  那個學長微微扭過頭,好像她有病菌似的,匆匆的握了一下手。
  李曼恬稍稍打量了他一下,臉部的輪廓倒是很好看,難得在這裏發現了一個可以入眼的男人。
  她於是故意握緊他的手,“原來學長很帥的嘛,那麽明天見了。”
  他很嫌惡的甩開她的手,李曼恬暗自好笑的道別,出了實驗室的門便笑個不停。
  她最喜歡捉弄那些以為她很蠢的人,她是漂亮沒錯,她是男朋友很多沒錯,可是有誰規定這樣子的人就不可以聰明嗎?
  切!
  史敏明常常和阿gel一起到gay bar去玩。
  有時候也會把史明拉去,史明在那裏很受歡迎,有不少人過來搭訕,還有大膽一些的捏他的臉,大腿。
  史明終於受不了,拉起史敏明往外麵走。
  他出來連連說:“死敏敏,你以後不要來這種地方啦。”
  史敏明看他臉色發白的樣子,笑:“好啊,以後不帶你來啦。”
  史明偏過頭,打量她一下,又搖頭。
  “死敏敏,你知道怎麽樣保養皮膚嗎?”
  史敏明捂著臉,“你什麽意思,我皮膚蠻好的啊。”
  “要多喝水,多休息,不要蒲吧。”
  “就算是劉嘉玲,天天蒲吧,也要有梁朝偉給她買SK2啊。”
  史敏明覺得好笑的停下來笑。
  史明自己也笑起來,走回來叫她:“走吧,不要笑了。”
  史敏明一邊笑一邊說:“你說話的樣子好像胖頭魚,蠻好笑的。”
  史明拍她的頭,“以後不要再去了,知道嗎?”
  李曼恬翌日去實驗室的時候,穿了件很漂亮的短裙。
  實驗室裏隻有她和那個學長,他說教授和其他的組員去購買材料了。
  說話的時候很有些不齒的看了看他的短裙。
  李曼恬心生捉弄之意,故意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學長,我的裙子好不好看?”
  他很是嚴肅的說:“李同學,我們醫學院一般都不會穿那麽短的裙子,請自重。”
  請自重!!
  李曼恬忍住笑,故作委屈的說:“學長,你是覺得我做了什麽壞事嗎?學長?”
  學長有些尷尬的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的裙子很漂亮沒錯,可是。”
  李曼恬看著他,把眼睛瞪的圓圓的:“學長,你不是覺得我除了漂亮就沒有別的好處了嗎?為什麽我扮靚,你還是不滿意呢?”
  “我除了漂亮就沒有優點了,學長你為什麽不能體諒一下我呢?”
  她的那個學長有些自責了,說:“抱歉,李同學,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曼恬滿意的點頭:“是的,學長,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不會怪你的,學長那麽厲害,偶爾犯個小錯誤大家都會原諒的。”
  她開始穿上她的實驗袍,白色的長袍把她的身體完完全全密不透風的遮蓋起來。
  李曼恬重新瞪大她的大眼,“學長,其實我穿上實驗服,裏麵穿什麽都沒關係的是不是。為什麽我們還討論了那麽久呢,真抱歉現在才想起來。”
  她的學長的青筋開始有些微微的凸起,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尷尬引起的。
  做了一會實驗,李曼恬又問:“對不起,學長,我忘記你姓什麽了?真是抱歉,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她的學長有些沒好氣的說:“我姓尹。”
  李曼恬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笑眯眯的說:“是神雕俠侶裏強暴了小龍女的尹誌平的尹嗎?”
  他在做實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李曼恬還在問:“是不是啊?”
  他點頭,冷汗開始冒出。
  李曼恬以可憐的眼神看著他,大聲的說:“學長,你好可憐,原來你真的是神雕俠侶裏強暴了小龍女的尹誌平的尹。”

  4.你是誰
  史敏明傍晚的時候去實驗室找李曼恬。
  看見實驗室門口的台階上蹲坐著一個人。
  穿了件白色的實驗長袍,頭靠在後麵的牆壁上,似在閉目養神。長得算是不錯,可是臉上有許多胡渣,一副落魄的模樣。
  史敏明走過去,他便醒了,站起來問:“你來找誰?”
  史敏明略帶笑臉,“李曼恬,她在嗎?”
  尹祥東皺起眉頭,“李曼恬。”
  他的話音未落,李曼恬已經從實驗室裏跑出來,開門說:“敏明,你來了,進來坐啊。”
  實驗室裏還有不少的組員,李曼恬同大家介紹,“這是我表姐史敏明,在隔壁的大學念物流。”
  尹祥東也從門外進來,說:“李曼恬,你沒事的話可以走了,不要幹擾大家做事。”
  李曼恬也絲毫不客氣,“既然學長都那麽說,那各位我先走了,明天見。”
  回去時史敏明說:“你那個學長對你不是很客氣的樣子。”
  李曼恬哼了一聲,“算啦,不要提他了。你找我什麽事啊。”
  史敏明笑:“我過幾天要去加拿大看我哥哥,暑假可能不能陪你啦,所以邀你一起吃飯,看你有什麽東西要我買的。”
  李曼恬有些惋惜的說:“要去加拿大啊,早知道我就不接這個項目和你一起去了,反正我在裏麵也是打打雜。”
  史敏明哈哈笑了笑,“用心做吧,沒準也會給你個出國遊啊什麽的。”
  史敏明是一個人去的加拿大,一開始與哥哥說好,他來機場接她,可是等了幾個小時,人還未過來。
  史敏明隻好自己搭TAXI去他的學校,再打電話給他,哥哥才匆匆的從校內出來,“抱歉,抱歉,我忘記了。”
  史敏明很有些失望,她與哥哥已經三年沒見,見麵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
  她隻好擠出些笑容,“哥哥最近很忙嗎?”
  哥哥提著她的行李走得飛快,“是啊,我先帶你去住處,晚飯時再來找你啊。”
  他們匆匆忙忙的趕到住的地方,哥哥把鑰匙給她,“我現在很忙,待會來找你。”
  史敏明呆在他有些亂的公寓,不知如何是好。她現在甚至想,早知到跟團旅遊算了,有人照顧,有幹淨的旅館住,閑暇的時候來探望一下他,吃一頓飯,把媽媽交代的東西給他。
  這樣多輕鬆。
  哥哥的晚飯承諾一直到九點仍未實現,他打電話說實驗室仍有功課要做,叫她去樓下的華人餐館吃飯。
  她下樓吃飯的時候,發現有個女人的樣子很是眼熟,眼睛大大,下巴尖尖,又有些象外國人。
  但是想了很久一直都沒有想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她。
  她點了一份麻婆豆腐,,坐在那裏十分安靜十分緩慢的吃飯。
  史敏明忍不住一再的打量她,直到侍者過來添水,對她說:“她是betty,你認識她嗎?”
  betty?
  她笑笑搖頭,想必是她記錯了,又或者這個女人是粵語殘片時期的小明星,她偶爾在深夜的電視裏見過她。
  她亦點了盤麻婆豆腐,吃了幾口,又朝那個女人張望一番。
  她已經吃畢,但仍然很安靜的坐在位置上,也不招手叫侍者買單。
  史敏明快吃完的時候,有個男孩子匆匆的走進來,他站在那個女人的位置旁邊,用中文問侍者,“多少錢?”
  從側麵看上去,男孩子和那個女人有些相象,輪廓很漂亮,下巴有一點尖,頭發稍有些蓬亂,不過他勝在年輕,蓬亂顯得很有個性的樣子。
  史敏明覺得他更眼熟了,尤勝於那個叫betty的女人。
  他走到櫃台那裏付錢,倚在門框上的樣子顯得有些懶散。
  史敏明忽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叫了出來,“羅文起。”
  那個男孩子果然把頭轉了過來,擰著眉毛看著她。
  史敏明滿是驚喜的衝上前去,“你是羅文起,對不對?”
  他是羅文起,betty就是他的那個神經失常的媽媽。
  “我是,你是誰?”他問。
  他不記得她了,如她原先所料,他一定是小學一過完,就忘記了她。
  不過史敏明還是不以為意,誰有這樣的運氣,在異國遇上一個失蹤多年的小學同學。
  “羅文起,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小學同學史敏明。”她幾乎高興的要抓住他的手晃蕩,不過他的臉色並不象她那麽得意。
  他與betty一起出了餐館,史敏明匆匆的付了帳,連忙跟上他,“羅文起,原來你來了加拿大,你住在哪裏,遠不遠啊。”
  他回過頭,有些無奈的攤手,“對不起,我不記得你了,我現在要回去,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
  史敏明愣在原地,他原來一點也不高興見到她嗎?
  即使他們原來很討厭彼此,即使她原來巴望一輩子也不要見到他,可是現在見到她,她還是很高興的,可是他好像不這麽想。
  她隻好卻步,聳聳肩,“好吧,好吧。那麽,byebye。”
  回到哥哥的公寓,發現有他的一通留言,說他今天在實驗室過夜,要她一個人小心。
  史敏明看著滿地的雜誌,沒有洗的衣物,有些泄氣,這就是她在加拿大過的第一天。
  哥哥在第二天的早上回來,叫醒她,兩個人一起到樓下吃早餐。
  史敏明有些抱怨的說:“哥哥,你的功課這麽忙嗎,找不出時間陪我嗎?”
  哥哥點頭,“我在做我的論文,希望教授推薦我去耶魯。”
  史敏明撇了撇嘴,耶魯,彼時他不是說加拿大地方大,人少,華人多,現在他還是要去耶魯。
  不過她立刻又換上笑臉,“那今天有空了嗎,陪我去玩吧,我要去看尼佳拉瀑布。”
  哥哥點頭,“好啊,你難得來一次,而且我的事也快做完了。”
  史敏明想起昨天晚上見到的betty和羅文起,於是問,“你認識有個叫betty的華人嗎,她好像常常來這裏。”
  哥哥疑惑了一下,“betty?有這麽一個人嗎?”
  “是啊,大概四十歲的樣子,眼睛很大,皮膚很白,有些象外國人。”
  哥哥笑,“你知道,我對歐巴桑不怎麽有興趣。”
  恰這時,betty和羅文起走進來,史敏明低下頭,壓低聲音說:“就是那個女人啊,你認識她嗎?”
  哥哥看了看,哦了一聲,“原來你說的是她,她的那個兒子倒是很有名。”
  “念金融的,現在好像就蠻會投資的,有幾家證券所拉攏他呢。”
  史敏明張大嘴,“看不出來啊。”原來他已經這麽厲害了。
  哥哥笑,“你嘴巴張那麽大顯得很蠢的樣子。”
  哥哥上午還有工作,他先行離開去實驗室,決定下午啟程去安達略省觀看尼佳拉瀑布。
  史敏明一邊佯裝喝水,一邊用手擋住臉偷偷打量著羅文起母子。
  他真的不記得她了嗎?當時她被他整的很慘的呢。
  小學的同學沒有一個不記得她的,都會說班上有兩個史明,後來小史明改名叫史敏明,老師喜歡叫她死敏敏。
  每個人都記得啊。
  他發現她在看她,走到她旁邊,“你用手擋住臉幹什麽?”
  史敏明尷尬的放下手,“太陽有點曬啊。”
  她看著他忍不住又說:“羅文起,你真的不記得了嗎?你那個時候把我欺負的很慘耶,到現在跟老師拜年的時候,她還會笑話我那件糗事。”
  為了勾起他的記憶,她還模仿起當時的動作,將手一張一和的做水母狀,“就是那首歌啊,滿天都是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
  “然後你跳舞的時候絆了我一跤,還把裙子弄破了。”
  史敏明看見他的眉毛挑高了些,嘴角牽了牽,“史敏明,你果然還是一樣那麽好笑。你這種人物,有誰可以不記得。”
  史敏明撓撓頭,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反駁。
  他坐下來,“怎麽會在這裏遇見你,真奇怪。”
  史敏明幹笑,“是啊,是啊。”
  眼前的羅文起和記憶裏的相差實在太遠,以前那個是個養尊處優的美國歸國少爺,現在卻一副個性的樣子。
  當然,他當時留的時油光光的小分頭,而現在的頭發卻蠻個性的。
  史敏明想起他當時離開時憤恨的眼神,忍不住問:“那個,羅文起,你”
  她停了約莫一分種,他沒有什麽耐心的看著她,“你要說什麽。”
  “你不是要回去報仇的嗎?”
  多年以來,八卦的她一直在等待這起八點檔大戲結局的時候,現在遇見男主角,當然要問一下了。
  “報仇?”他冷冷的牽牽嘴角,“你電視劇看太多了。”
  他過去拉起betty,“媽媽,吃完了,我們回去吧。”

  5.對不起
  史敏明看他有些發怒的跡象,隻好嬉皮笑臉的跑過去拉他,“哎呀,開玩笑嘛,你就當我是十三點好了。”
  她拉著羅文起又坐下來,“你還餓不餓,再吃一點啊,我請你好不好?”
  她刻意的討好算收到成效,羅文起的臉色緩和下來,但還有些不滿:“你真的是一個十三點。”
  史敏明哈的幹笑了一下,“我聽我哥說你過得滿不錯的哦。”
  羅文起點頭,“還好。”
  史敏明不無羨慕的說:“不象我,一看上去,就是混吃等死的模樣。”
  羅文起撇撇嘴,“我與你並不同。”
  似乎又戳到他的痛處了。
  史敏明隻好又轉換話題,“近來喜歡什麽娛樂?”
  “打籃球。”
  史敏明哼哼哈哈的笑,“我就成天看電視,節目有趣又熱鬧,幾十個頻道不停的換來換去。”
  羅文起搖頭笑,“你果然每天看一些沒營養的肥皂劇,史敏明,你真沒內涵。”
  史敏明故意板起臉,學他的模樣,“我與你並不同。”
  她自己先趴在桌子上笑起來,“哎呀,我居然會和你這樣聊天。我原先最厭煩的就是你了。”
  羅文起被她的樣子逗笑,“厭煩我,因為跳舞的事嗎?”
  史敏明搖頭,“因為,你打扮的樣子很土啊。頭發那麽油,還梳個小分頭,哈哈。”
  “就因為這個嗎?”
  “有什麽比長得帥更重要嗎?”史敏明挑起眉,看著他。
  “無論什麽都可以培養,感情也可以培養,壞人也可以把他教好,錢可以去賺,但是如果長得不好看就沒有辦法變得好看。”她洋洋得意的說。
  羅文起有些目瞪口呆的看了她一會,才笑出來,“史敏明,你除了十三點,沒有內涵,還徹底的是個花癡。”
  她的加拿大之行,雖然開始的很不得她的喜歡,但是結束的很讓她滿意。
  她遊曆了加拿大的多處名勝,帶回了許多楓糖,而且還重新與羅文起有了聯係。
  她回來的時候,羅文起亦到機場來送她,祝她一路順風,他還對她說:“我媽媽說你很有趣,要你下次來加拿大再來找我玩。”
  他的媽媽betty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低著頭安靜的看著地麵。
  她會感到她很有趣,這是很大的讚譽吧。
  她和史明說起遇見羅文起的事情,口氣很是自得,“居然讓我遇見他了。”
  史明有些酸溜溜的問:“他一定很帥吧,看你口水流的。”
  史敏明點頭,“是蠻帥的,比他小時候好看多了。”
  史明大聲說:“是不是,是不是,原來你也一直喜歡他。”
  史敏明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很脫線耶。”
  史明摸了摸鼻子,凝視這他,“那你覺得我帥不帥?”
  史敏明哈哈大笑,險些從凳子上摔下來,“你越來越會搞笑了。”
  史明有些惱了,但是還是很認真的看著她,“史敏明,我不是跟你開玩笑。”
  史敏明愣住了,史明口氣從來沒有這麽認真過:“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如果沒有的話,不妨考慮一下我。”
  她很艱難的抬起手,擋住臉,喃喃自語,“我就知道。”
  “我長的這麽漂亮,會惹來麻煩的。”
  史明有些泄氣的說:“當然不是因為你的漂亮才喜歡的。”
  他拽下她的手,“你現在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
  在她的大學第二年的暑假,她第一次看情書,看到美麗的中山美穗在雪地裏伸出修長的雙手,看到陽光下窗簾後麵柏原崇讓人心動的側臉。她叫藤井樹,他也叫藤井樹。
  而在這個暑假快要完結的時候,史明告訴她讓她考慮一下他。
  他叫史明,她曾經也叫史明。
  這不是電影。
  她沒有中山美穗的美麗,他也遠遠沒有柏原崇的讓人心動,他現在仍在減肥,他們住的地方不叫小樽,他們的故事不叫情書。
  她搖頭,“不,史明。”
  李曼恬問她,“你怎麽不喜歡他?你們不是相處的很好?”
  她很有些幸災樂禍,“當時就和你說,他有些喜歡你,你說我八卦,哼哼。”
  史敏明垂下頭,耷拉著眼,“坦白說,我這樣拒絕他,是有些不留情麵,很傷他的心。”
  李曼恬笑,“你以為在演電視劇嗎,等你三年又三年,最後看你投入他人懷抱。”
  她又搡了史敏明一下,“怎麽,覺得他有點胖,不好看嗎?”
  史敏明搖頭,“並不是這樣,假如我跟他拍拖,叫他的名字就好像在叫自己一樣,哦,明。”
  她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光想一下,就受不了啦。”
  李曼恬彎下腰,捂著肚子笑,“哎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因為這個拒絕人的。”
  “如果僅僅這個就讓我覺得我不能接受他的話,那麽除了我不喜歡他之外還有什麽別的可能嗎?”史敏明反問李曼恬。
  李曼恬仍在笑,她拿起她的包,一邊笑一邊出門,“我要走了,順便幫忙替可憐的史明哀悼一下。”
  史敏明隻好去找阿gel,她拿了楓糖給他,“對皮膚很好,又保養身體。”
  阿gel睇了她一眼,“聽說你拒絕史明了,他到處訴苦呢。”
  史敏明搖頭歎氣,“你不要再譴責我了,也不要笑話我了。”
  阿gel聳肩,“說起來,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不是這麽八卦的人。”
  史敏明又歎氣,問他,“最近有什麽好電影看嗎,我們去看電影吧。”
  阿gel看著史敏明歎氣,“敏明,其實你也很辛苦,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了。”
  自從她拒絕了史明以來,每個人都說你為什麽拒絕他雲雲,隻有阿gel一個人說敏明,你好辛苦。
  她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她拽著阿gel的手,“阿gel,你真好,你真好。”
  阿gel拍拍她的頭,“我知道我很好,不必讚我了。去看電影吧。”
  電影的名字叫裏斯本的故事,在葡萄牙的裏斯本,在電影裏麵,那個女孩子唱的歌象天上流下的雪水一般,又幹淨又冰涼,流過心頭,又那麽的傷心。
  阿gel說:“我喜歡的人很喜歡她。”
  這是阿gel第一次對史敏明說起他的感情,在他們那個圈子裏,他的男友很少,又不喜歡一夜情。算是很潔身自好。
  “那他現在在哪裏?”史敏明問。
  阿gel偏頭看著她,“他有女朋友了,敏明,他喜歡的是女孩子。所以我不覺得史明可惜,我們連表白的可能都沒有。”
  史敏明忍不住把臉轉過來,看著大銀幕。
  其實感情才是最奇妙的,我愛你,你愛他,他卻愛上另外的女孩。
  李曼恬實驗室的工作,總算完結。
  臨走的時候,她的學長尹祥東也待她客氣了一些,“李同學,在一年級的組員裏,你是不錯的。”
  李曼恬笑,“學長客氣了,得到你的讚譽可不容易呢。”
  尹祥東略有些尷尬的咳了一下,“是嗎?”
  李曼恬稍靠近了一點,問:“學長那麽靦腆哦,不行呀,這樣怎麽交女朋友。”
  尹祥東臉微微的有些沉,“李同學,你可以走了。”
  李曼恬噯的一聲笑出來,“學長,你不會吧,沒有女朋友嗎?噯,不要擔心嘛,李同學我可以介紹啊。”
  一個學姐出來把李曼恬拉出實驗室,“曼恬,你不要這樣說尹學長。”
  李曼恬扁扁嘴,“為什麽?”
  學姐目有難色的看著她,“他以前的女友把他傷得很嚴重,所以他不大喜歡女孩子,曼恬,他不是針對你。”
  李曼恬切了一聲,被傷害就很了不起嗎,更何況又不是她拋棄了他。
  不過她還是佯裝無辜的說:“真抱歉,學姐,我不知道,那我進去跟他道歉。”
  學姐笑了笑,“都已經這麽說出口了,就算了吧。”
  李曼恬於是揮手道別,“學姐,BYEBYE。”
  雖然是很得意原來尹祥東也被拋棄過,但是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女生,造就了他現在異於常人的個性。
  不過她的暑假已經快過完,想必以後沒有什麽機會在看到尹祥東了吧。
  她不禁有些躊躇起來,她剛才是不應該這麽取笑他的,她見不到他了,但是留給他的卻是尖酸的印象。
  她拍自己的頭,“曼恬,你不該這麽做的,噯,他一定更討厭你了。”
  可是她為什麽又要在乎他的想法,他怎麽看她關她什麽事。
  她又拍拍自己的頭,“曼恬,你真脫線。”
  她一邊跺腳一邊說,“脫線。”

  6.美麗的人
  史敏明和羅文起發郵件,她說,你記得史明嗎?他對我說他喜歡我,問我喜不喜歡他。我拒絕了他,每個人都同情他,說我不知好歹。
  我現在很擔心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你呢,交了女友嗎?
  大學三年級開學後,她看見史明,他蓄了胡須,留長了頭發,看起來有些頹廢的樣子。她過去和他打招呼,“史明,你怎麽樣?”
  史明把頭扭過去,輕聲說:“還好。”
  史敏明隻看見他的喉結輕微的抖動,頭發遮住了半張臉。
  “史明。”她要怎麽辦。
  “敏明,”他仍低著頭,“你不再想見到我了,對不對?”
  “不會。”她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不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史明。”
  他抬起頭,目光輕輕的從她身上滑過,看著她身後的那棵樹,“我最近有些忙,你,你不要找我。”
  他們果然做不了象以前一樣的好友。
  李曼恬很不齒史敏明的想法,“你要知道,男與女之間的關係是很難那麽單純的,你覺得你拒絕了他,他還會和你做朋友嗎?你們又不是小學生啦。”
  史敏明哼了一聲,“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是不會明白我的感受。”
  李曼恬氣得嘟起嘴,“我沒心沒肺,史敏明,你以後有什麽事不要找我。”
  她噠噠的穿著拖鞋就往外麵走,砰的關上門。
  史敏明捂著頭,她又說錯話了,自從拒絕史明之後,她一副老是犯錯的樣子。
  過了約莫一分鍾,門又砰砰的響起,李曼恬雙手叉腰的站在門外,指著拖鞋,“史敏明,你要老娘穿著拖鞋出去麽。”
  李曼恬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稱自己老娘的。
  她自言這麽說話很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又好像在呼喝別人,象極了電視裏的公主,太後。
  她經常說,史敏明,給老娘拿杯水來。
  又會勸誘史敏明,來,跟老娘一起說老娘。
  有一次,兩個人去買衣服,李曼恬穿著新衫在鏡子前麵轉來轉去,“史敏明,老娘穿這件衣服好不好看。”
  說這句話,引來櫃台小姐的竊笑,史敏明尷尬的用手擋住臉,“拜托你,不要在這裏說這種話,好不好?”
  李曼恬哈哈笑,她越長大,越意識到自己的美貌,越多人追捧她,她越是張狂。
  她有美麗,有才智,也有遇見好男孩的運氣,她為什麽不可以得意。
  聽見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姐穿這件衣服真是好看極了。”
  男人誇獎的話她聽得很多,但是這個人說這句話說得特別的誠懇。
  她一邊轉身,一邊笑,“多謝。”
  那個男人她看過為數不多的好看樣子。
  頭發理得很短,但是顯得很清秀的樣子。劍眉星目,下巴有些象歐洲人,笑起來一口白牙。
  身上穿的是parada的外套,手上提了個lv的男式公文袋。
  他看見李曼恬打量他,也一副很樂意的樣子,從袋裏拿出名片,“我叫利伽成。”
  李曼恬有些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看史敏明,她也一副大受震驚的樣子。
  “利伽成?”她拿起名片從上看到下,又打量起他。
  他點頭,“是。”
  利伽成是上過某本時尚雜誌的黃金單身漢。他家裏原先是議員出身,母親是70年代的知名影星,還出過幾張唱片。後來又轉做地產生意,現在和城中的羅家名氣差不多。
  他幼時不喜歡念書,隻高中畢業,就去公司做事。一開始是炒股票,一個月就勁賺四百多萬。
  雖然學曆不高,但是應該是瑕不掩瑜。
  他彬彬有禮的說,“小姐,可以告訴姓名嗎?”
  李曼恬語調有些顫的說:“李曼恬。”
  他點點頭,“可以告訴電話號碼嗎?”
  李曼恬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種有錢的名門公子哥留意到自己。
  她回去的路上一直傻笑不停,“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回到家,電話就鈴鈴的響,那頭的利伽成說,“真是唐突,問你有空吃飯沒有。”
  李曼恬掛下電話,就跳了起來。
  她滿屋的亂跑了一氣,最後倒在床上哈哈笑。
  她立刻敷上麵膜,開始在衣櫃裏挑衣服,在首飾盒裏挑首飾。
  打扮了一個下午,就等著電話鈴聲響起。
  忽然聽見樓下汽車叭叭的響聲,探頭往窗外看,利伽成坐在他的跑車裏朝他招手。
  她幾乎是飛奔下樓,到了一樓腳步又放緩,故意慢慢的走下樓梯。
  緩慢的走到車旁,倚在車窗外,含笑的問他,“我家樓下好像不能停車,怎麽沒有警察來開你的罰單呢?”
  利伽成也同樣的含笑看著她,“你現在想去哪裏呢,小姐?”
  他們一起在河邊的餐廳裏吃螃蟹。
  李曼恬從前也用過這麽一招。有男孩子約她,便來吃螃蟹,並觀察他的吃象,那種奮不顧身的吃法,她一見到便在心裏說你已經OUT了。
  看來利伽成也喜歡試探人。
  他的吃象是很優雅的,不過她的也不差。
  李曼恬保持儀態的吃完兩隻螃蟹,就放下餐具,漱淨口。
  利伽成問:“不再吃了嗎?”
  李曼恬點頭,“好東西不必太多。”
  利伽成果然讚賞的一笑。之後對她明顯的就親近起來,送她回去的態度也頗為殷勤。
  中途路過一家精品店,利伽成停下車,帶她進去。
  “這裏麵的有些是歐洲手工打磨的,很漂亮。”
  李曼恬心想,第一天就要送她禮物,的確有些早,她是否要找個借口推脫呢。
  老板娘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長得算是清秀,身上很多銀質的首飾,看起來像個吉普賽的少女。
  見到利伽成帶著李曼恬進來,似乎愣了一下。
  之後就一言不發的站在李曼恬身後,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利伽成說,“我去洗手間一下。”
  他似乎對這家店很是熟悉,李曼恬心裏暗呼不妙。
  果然那個年輕的老板娘問,“你與利伽成很熟嗎?”
  李曼恬聳聳肩,“才認識。”
  老板娘仍是炯炯的看著她,“我是他的好朋友,我叫曾真。”
  她遞了張名片給她,輕聲的問她,“你喜歡利伽成嗎?”
  李曼恬故作輕鬆的說:“誰知道呢。”她拿著名片的手有一些抖,於是故意問,“我以後來,有打折嗎?”
  曾真冷冷一笑,“你和利伽成來,就有。沒準我還會免費送你呢。”
  李曼恬嗬嗬笑了笑,“原來你這麽大方啊。”
  利伽成終於出來,他並未和曾真打招呼,徑直帶著李曼恬又離開。
  李曼恬上車後又打量了利伽成一番,這位公子果然和一般的男孩不同,招數繁複。
  “你和曾真說過話了嗎?”
  李曼恬點頭,她也不客氣,直接說,“她好像喜歡你呢。”
  利伽成笑,“她對你不禮貌嗎?她是喜歡我沒錯。”
  他偏頭看了看李曼恬,眨了眨眼,“我有很多人喜歡的,你呢,喜歡我嗎?”
  李曼恬哼哼的笑笑,“不知道,沒準喜歡呢。”
  利伽成又笑,白牙露出來,“你如果喜歡我,就要打敗曾真。可不是那麽容易啊。”
  李曼恬看著他的側臉,竟然有些著迷。
  她象被他迷惑了心誌一般,緩緩的說,“我會打敗她的。”
  利伽成摸摸她的頭發,“good girl,我等你的好消息。”
  羅文起和史敏明的通信進行了一段時間。
  史敏明每次都問他有沒有女友。
  他有一次終於說,他的女友是他的同學,混血兒,叫伊紗貝拉。爸爸是白人,媽媽是華人。黑頭發留到腰間,碧綠色的大眼,皮膚很白,說話的時候鼻子會皺起來,看得見上麵小小的雀斑。會多種樂器,大提琴,長笛,法語德語也講的很不錯。
  史敏明感歎說,羅文起,你真是個悶騷的人,你一定很喜歡她對不對。看不出來,你會這樣形容一個女孩子。
  羅文起回信說,我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我想以後也不會這麽喜歡一個人的。
  史敏明有些惆悵起來,是這個樣子的啊,他果然這麽的喜歡她。
  她於是不再問起他的感情生活,隻是問候他,問候betty,間或問他,你會回來嗎,你不要覺得我八卦,你回答我。
  某日羅文起卻寫信來說,史敏明,我失戀了。
  他的伊紗貝拉離開了他。
  他與伊紗貝拉熱戀的時候,去她家門口接她。她的媽媽站在門口,鄙夷的看著他,“伊紗貝拉走了。”
  “伊紗貝拉要溫習。”
  “伊紗貝拉在練大提琴。”
  隻需一次,他已經知道,她媽媽不中意他。可是伊紗貝拉不在乎,她說,“文起,我喜歡你,所以請你原諒我的媽媽。”
  於是他又站在她家的圍牆下,默默的等著她。
  有一次,她的媽媽終於要他進去。裏麵坐的全是一些頗有家產人家的男孩子。
  她媽媽雙手抱在胸前,嘴角鄙夷的牽了牽,“羅同學,人應當要自強,是不是。”
  最後一次,她的媽媽對他說,“聽聞你媽媽是個精神病患者,你也有病史,對不對?”
  伊紗貝拉也站在一旁,以驚奇的目光看著他。
  他再也沒有找過她。
  史敏明問他,你這麽喜歡她,你喜歡他什麽?
  他說,史敏明,我也是個膚淺的人,我喜歡她,也因為她是個美麗的人。

  7.爭奪
  李曼恬開始拒絕別的男孩的約會。
  她一門心思的投入了與曾真爭奪利伽成的戰爭中。
  她打聽到,那個曾真,並不是有錢人家的女孩子。就背景而言,她們相差無幾,而外貌,她是絕對占了上風的。
  消息是阿gel告訴她的。當時一說,李曼恬就笑,“那個曾真,憑什麽和我爭。”
  阿gel有些冷淡的牽牽嘴角,“曼恬,曾真從前也是從別的女孩兒手裏搶過利伽成的。”
  李曼恬哦了聲,“是嗎,那她有什麽過人之處嗎?”
  阿gel隻是淡淡的笑,“曼恬,我隻能和你說,公子哥的話你不要信的太多。”
  李曼恬有些惱,“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她主動的約會利伽成,看電影,遊車河,到山上看星星,在河邊放煙花,絞盡腦汁的想方法。
  感覺每約會一次,就被他迷惑的更深。
  但是也有清醒的時候,彼時就問,“你好像很享受我們兩個爭奪你的樣子。”
  利伽成隻拍拍她的頭,“曼恬,我是喜歡你多些的。”
  李曼恬又問,“從前喜歡過她吧?喜歡她什麽?”
  利伽成將手放在腦後,“她很體貼,又溫柔。彼時是真的很喜歡她,現在仍是。”
  李曼恬有些氣血上衝,“那怎麽又追求我。”
  利伽成笑,“你與她不同,曼恬,你熱情又張揚。”
  李曼恬有些結舌,看著利伽成。
  她開始了解阿gel話裏的用意,這個利伽成明顯的是兩個都想要。
  但是,她似乎中了某個魔咒一般,明明知道不能再這樣,可是還是義無反顧的往前走。
  利伽成誇獎曾真皮膚白,自己便去做美白,誇獎曾真做菜美味,自己的手燙了幾個泡,也要做成一道菜,誇獎曾真的拉丁舞跳的很好,自己便去學國標。
  她的心思已經完全的投入進去了,她開始自我安慰起來,曼恬,你總有贏的時候,贏了曾真,你便得到了利伽成。
  教授也找過她,“李曼恬,你最近怎麽回事,成績下降的極快,你平常不是這樣的。”
  那頭電話鈴一響,李曼恬即刻起身,“對不起,教授,我現在有約,我們下次再說。”
  在從教室奔向校門口的時候,她想,這個時候曾真在做什麽。也是在和她比較,然後模仿她,揣摩她的心思嗎?
  事情的轉機是母親的病。
  毫無預期的大病了一場,讓她和父親兩個人忙的焦頭爛額。父親那邊還有工作,多數的事情是交給她做。
  負責母親病情的醫生她也認得,是一年級時做項目認識的尹祥東。
  她隻問母親的病情,他睇了她一眼,說,“你也是醫學院的學生,怎麽先前這麽明顯的病兆都看不出來。”
  “隻差幾個小時,就救不了了。”
  李曼恬流了一身的汗。
  她這段時間哪裏留意過母親,她自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尹祥東帶她去病房,“一些事項可以交代你一下,你就可以自己照顧你媽媽。”
  他讓她為母親打點滴,李曼恬拿起針,手竟不由的抖起來。勉強插進血管裏,感覺母親的手緊緊的握了一下,吃痛的唉了一聲。
  尹祥東在一邊冷冷的說,“原來,你連打針都不會了。”
  李曼恬下意識的想反駁,但是嘴扁了扁,說,“學長,我們出去說,我媽媽有些累了。”
  尹祥東站在病房門口,雙手抱在胸前,“原先我聽教授說你這段時間玩的極其離譜,我並不相信。現在終於見識到了。李曼恬,你這樣怎麽去做一個合格的醫生。”
  李曼恬低下頭,語調有些央求,“學長,我隻求你好好醫治我媽媽。”
  於是什麽利伽成,什麽曾真都拋在腦後。每天醫院,學校兩頭奔波。
  母親甫醒過來,嘴很刁。11月的時候說想吃西瓜和荔枝。
  李曼恬麵有難色的支吾了一下,母親便有些難過,說,“算了,算了。”
  尹祥東在一旁拍她的肩膀,“我知道有家水果店有賣,我帶你過去。”
  李曼恬如今對他再客氣不過,連忙道謝。
  路上她問尹祥東,“學長,我一年級的時候,你還在學校做項目,怎麽現在就做到主治醫生一級了。”
  尹祥東一臉驚奇的看著她,“原來你不知道嗎,我原本就在醫院裏工作,那個項目是學校和醫院一起做的。”
  李曼恬驚呼了一聲,“那怎麽沒有人告訴我,我一點都不知道。我以為你念研究所呢。”
  尹祥東自嘲的笑笑,“所有人都曉得你討厭我,所以懶得和你說吧。”
  李曼恬支支吾吾的說,“那個,學長,我從前那樣,真是抱歉。”
  尹祥東點頭,“那個時候,教授和我說,你很有天賦。但是前段時間,他同我說,現在的李曼恬不知所謂。”
  李曼恬尷尬的笑。
  尹祥東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李曼恬,你以後是醫生,責任是十分重大的。不要對你學習工作那麽馬虎。你要做一個好的醫生,才不會辜負那麽多人對你的期望。”
  她之所以到無趣的醫學院,不也是為了做一個好的醫生嗎?
  李曼恬,你忘記了嗎?
  她很久沒有再打電話給利伽成,日子反而清靜充實起來。
  某日利伽成的車停在校門口,待她出現,便叭叭的按喇叭。
  他的風度仍是極佳的,“許久不見到你了,出了什麽事嗎?”
  李曼恬略略看了他一下,他頸上戴的鏈子她原先在曾真的精品店裏看過。
  她淡定的說,“我覺得我要退出了,我輸給曾真了。”
  利伽成很是意外,“曼恬,我說過,我喜歡你多一些的。”
  李曼恬瞅著他,“請你相信我並不是故意耍些手段,我真的覺得我必須退出了。我沒有那種毅力。”
  利伽成拉住他的手,“曼恬,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們在一起過得多愉快。”
  李曼恬笑,“好吧,是我的錯。我現在並不想這麽下去了。”
  利伽成見無法挽回,忍不住歎氣。
  李曼恬問,“你真的很喜歡別人爭奪你,對不對?”
  利伽成笑,“隻是種習慣,我喜歡二選一。”
  他感歎的說:“不過,主動開口對我說要離開我的,曼恬,你是第一個。”
  李曼恬仍然有些得意的牽了牽嘴角,或者她真的要慶幸自己可以離開利伽成。
  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感情一件事。她有自己的夢想,她不是隻可以和另一個女人爭奪男人。
  史敏明畢業的時候,許多人來觀禮。連許久不見的史明也套著學士服跑過來,給她送花,和她拍照。
  還接到羅文起寄來的禮物,是萬寶路50年代的古董鋼筆。
  這件拉風的禮物立即引來李曼恬的不滿,“史敏明,你的畢業禮這麽拉風,那老娘畢業的時候怎麽辦。”
  史敏明哈哈笑,“你就讓我風光一次吧。”
  之後是自己一個人坐公車回去的,李曼恬和阿gel去gay bar玩,她說有些乏累,想回去休息。
  她今天畢業,兩天後,就要在航運公司工作了。
  在香樹街的時候她下車,打算從這裏步行回家。
  楓樹還是青色的葉子,但也有種獨特的味道。
  突然聽見有人叫,“喂,史敏明。”
  她轉過頭,看見羅文起站在楓樹的下麵,手裏拉了兩個大大的行李箱,他的旁邊是一身黑裙的betty。
  他的頭發仍然有些亂蓬蓬的,下巴還有些鐵青的胡渣,穿了件皺巴巴的T-SHIRT。
  他問,“你怎麽在這裏。”
  史敏明反問,“我怎麽不能在這裏。”
  她上下的打量他,“你怎麽回來,也不說一句啊。”
  羅文起撓撓頭,“剛下飛機,打算安頓好再找你的。”
  史敏明哼哼的笑,“怎麽,一下飛機就來這裏。你是很想報仇的,對不對?”
  羅文起已經習慣她有些十三點的口無遮攔,說,“隻是來看看。我原來也是住這裏的。”
  終於他又拖起行李,拉著betty,“媽媽,我們走吧。”
  史敏明追上去問,“喂,你有地方住嗎?”
  羅文起點頭,“我在這裏找了工作,公司安排了住所。”
  史敏明略停了一下,又追上去問,“那betty呢,她有地方住嗎?和你擠一個小宿舍嗎?”
  羅文起頭也不回,“我的小宿舍很大。”
  betty卻開口說了話,“敏明,歡迎你來玩。”
  她這句話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史敏明隻知道在原地胡亂點頭,“好啊,好啊。”
  羅文起看到她的蠢樣子,又拖起行李,拉著betty走。
  史敏明連忙又追了上去,“喂。”
  羅文起停下來,沒好氣的問,“你又怎樣?”
  史敏明訥訥的說,“謝謝你的禮物,我收到了,很高興。”
  羅文起站在原地說,“你還有什麽話,一起說完吧。”
  史敏明嗬嗬的訕笑,“沒有啦,以後有空找我玩,就這樣啦。BYEBYE。”
  betty伸手揮動,“BYEBYE。”
  羅文起拉下她的手,“媽媽,你不要學那個十三點的傻樣子。”

  8.喜歡你
  羅文起終於在一個星期之後打了電話給她,“見個麵吧。”他們約在廣場見麵。
  她下了班以後就匆匆趕過去。
  羅文起已經先到了,站在某個百貨公司的樓下,穿的十分正式,西服革履。他的頭發剪短了些,刮得很幹淨得鬢角和下巴。
  如她所料,他現在十分的好看。
  站在那裏,就引來很多人的目光。
  史敏明感覺自己得心跳有些加速,但是她立刻鎮靜下來。
  她過去,站在他的身邊,“來很久了嗎?”
  羅文起搖頭,“我剛下班。”
  她撫了撫肚子,“我也是,不如先吃飯吧。”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那裏有家肯德基,去那裏吧。”
  羅文起揚起眉,“你現在還吃那種東西嗎?”
  她隻好笑,“肚子實在餓,你姑且忍耐一次吧。”
  她真是肚子餓了,餐點一上,吃得飛快。
  而羅文起隻是象征的吃了個漢堡。
  她嘴裏塞的滿滿的問他,“你不是沒吃嗎?都不餓的嗎?”
  他搖頭,“不是很餓。而且,我並不喜歡吃這樣的食物。”
  他又睇著她,看她的吃象,一邊搖頭一邊歎氣,“史敏明,你的神經結構果然有異於常人。”
  她才不管他的嘲笑,吃飽喝足就很滿足的癱在椅子上。
  羅文起又說,“你這個樣子,那個男人敢要你。”
  史敏明噯的一聲笑出來,“隻是吃飯而已,犯得著詛咒我的婚姻嗎?”
  他搖頭,“我認識的女孩子裏,你是第一個這麽肆無忌憚的。”
  窗外的車燈很快速的滑過,史敏明想忽然被點醒一般的問,“伊紗貝拉也不這樣嗎?”
  他的神色凝重起來,但還是搖頭,“她是個美好的女孩子,很斯文。”
  史敏明感覺有種酸酸的東西在胃裏開始發酵,酸的氣味衝起,到達鼻尖。
  但是她還是佯裝鎮定的看了看窗外,又把目光輕輕的放在他身上,“你,還是很喜歡她,是吧?”
  他笑,“你真的越來越八卦了,現在這麽問有什麽意思。”
  史敏明低聲的喃喃自語,“原來,還是喜歡的。”
  羅文起沒有在意她在說些什麽,問她,“吃飽了嗎?我們走吧。”
  出了店門,史敏明即刻又回複了鎮定,她問,“你過得還好吧?工作順利嗎。”
  他的樣子很隨意但是也很自信,“很不錯。”
  史敏明連呼受不了,“你怎麽一副青年才俊,少年得誌的樣子。”
  他隻是笑,又說,“見過麵了,我要走了。”
  史敏明半開玩笑的說,“你都不跟我客套一下,說些要送我回家的話嗎?”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送你,你對這裏應該比我熟悉很多,不必了吧。”
  史敏明略有些尷尬,咳了一下,說,“那,byebye。”
  公車上放的歌曲是很流行的一首歌。
  歌的名字她已經忘記了,那個男聲唱的撕心裂肺一般的難過。
  羅文起好像從來不聽流行樂,他說他與伊紗貝拉兩人都喜歡杜普蕾,而她要上網查閱後才知道誰是杜普蕾。
  她每天一副懶散的樣子,打算就這樣庸庸碌碌的過完自己的一生。而他已經決定,一定要靠自己的實力出人頭地。他說在夢裏似乎都見得到伊紗貝拉的媽媽鄙夷的牽著嘴角,說,“羅同學,人應當要自強,是不是。”
  她沒有什麽理想,她的最初的願望和最終的夢想不過是舒服的吃喝玩樂。
  他並不是這樣,他有許多東西要追求。
  史敏明越想越有些心灰意懶,或者,在他的眼裏,她果然是個不入流的人物吧。
  她竟有些難過起來,不想回家。
  在路的中途,就下了車。在街上胡亂的遊蕩了一番。
  竟然走到了阿gel常去的那家gay bar.
  阿gel倚在吧台的邊緣,手裏拿了杯藍色的酒。
  她有氣無力的走到他的旁邊,“HI。”
  阿gel疑惑的問她,“你怎麽一副失戀的樣子。”
  史敏明苦笑,“我隻是有一些失意而已,沒有失戀那麽嚴重。”
  有在這裏認識的幾個朋友過來問她,“敏明,怎麽,工作煩惱嗎?”
  她一再的搖頭,她為什麽失意,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她朝阿gel招手,“gel,陪我出去走走吧。”
  阿gel騎著他的電單車帶著她,“想去哪裏?”
  史敏明想了想,“去香樹街吧。你一定沒有晚上去過那裏,對不對。”
  阿gel的單車速度很快,風呼呼的從耳邊滑過。
  史敏明坐在後架上,摟住他的腰,大聲說,“gel,你覺得我很一無是處嗎。”
  他的語調很堅定,“不是,你很有自己的一套。”
  史敏明摟緊了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
  透過薄薄的襯衫,感覺到阿gel的體溫,也感覺到他由於緊張而微微的顫抖。
  他們在半路停了一下車,買了兩隻冰淇淋。
  阿gel一手扶住單車,一手拿著冰淇淋,吃象很奇怪,史敏明見到,便哈哈的笑。
  她的冰淇淋吃的很快,便由她騎單車,他坐在後架上。
  史敏明騎得十分得吃力,聽到自己得呼吸呼呼的作響,強過了風聲。耳邊隻有自己的呼吸。
  她用力的蹬著車輪,汗慢慢的從發際流下來。
  她心裏在想,是,她是一無是處,那又怎樣。
  她可能一輩子都是個庸碌的人,那又怎樣。
  她的品位不高,喜歡看肥皂劇,喜歡聽流行樂,那又怎樣。
  她現在仍然不知道杜普蕾有什麽精彩之處,她不會拉大提琴,她隻會說中文和英文,她長得不是那麽好看,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
  阿gel的冰淇淋已經吃完,在後架拍她的背,“敏明,我來吧。你好像蠻吃力的樣子。”
  史敏明指著前方,“到了,是不是。不用換了,讓我騎到那兒吧。”
  終於停在了第一棵楓樹下。
  史敏明躍下車,在路燈下,指著楓樹給他看,“你看,晚上來看,跟白天不一樣吧。”
  他搖頭,“我很少來這裏,除了秋天的時候。”
  史敏明走在他的前麵,聽到這句話,轉過身,問,“那你覺得秋天時怎麽樣?”
  阿gel睇著她,又將目光調開,“有一部越南的電影,叫戀戀三季,你看過嗎?”
  “電影的結尾,那個穿著白裙的越南少女站在鳳凰花盛開的街道上,仰起頭。那個時候,我就想起了這條街。”
  史敏明驚呼起來,“你相信嗎,我真的在這裏見到過穿白裙的越南女孩。”
  她拽住他的手,朝香樹街2號跑過去。她帶去看圍牆石塊中間的縫隙,讓他把耳朵貼在牆上,問他,“聽得見裏麵的聲音嗎?”
  問完自己又笑,“這是我小時候很大的一個樂趣,你相信嗎?我有一個暑假每天都要來這裏。”
  一邊說一邊坐在圍牆跟下,“我現在都這麽大了啊。”
  阿gel也坐下,坐在她的旁邊。
  她突然問,“gel,你從來沒有喜歡過女孩麽?”
  阿gel略停頓了一下,“我喜歡的第一個人,便是個男人。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我與一般人是不太一樣的。”
  “從那以後,就沒有試著喜歡女孩子嗎?”她有些刨根問底。
  他搖頭,“大家都知道我的性向,與我接觸的都是圈內的人。女孩們也不會喜歡我。”
  史敏明笑,“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確是想要和你做男女朋友的。”
  阿gel含笑看著她,“我知道。你那個時候好像很饑渴的模樣。”
  史敏明哈哈的笑起來,“是嗎?我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他看她的側臉,被晚風揚起的頭發,“今天怎麽心情不好了。”
  史敏明歎氣,看著夜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在見過羅文起後,就莫名其妙的難過起來。她有些在意他對伊紗貝拉的難以忘懷,在意他的沒有送她回家。
  但是,她最在意的是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
  “如果我很在意一個人仍然喜歡他的前女友,那麽我是喜歡他的,對不對?”
  她終於說,“我想,我是喜歡他了。”
  “他從前就住在這裏,在這個圍牆的裏麵。”
  阿gel感覺自己的心震了一下,手也不由的有些顫抖,他抿了抿發幹的雙唇“你喜歡上他了嗎?”
  史敏明有些喪氣的說,“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他覺得我很不入流。”
  “不過,算了,讓他去喜歡他喜歡的女孩子,讓我自己喜歡他好了。”
  阿gel仍是一副很受震驚的樣子,“如果很在意他喜歡別人的話,那麽自己就是喜歡他的嗎?”
  史敏明點頭,她拍著他的頭,“怎麽,你也有這樣的感覺,你也喜歡上一個人了,對不對?”
  阿gel捂著臉,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怎麽會,怎麽會。”
  史敏明湊到他的跟前,“gel,你怎麽了?”
  阿gel看著她就在近前的臉,烏黑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溫熱的呼吸吞吐在他的臉頰,被晚風吹得紅紅的嘴唇。
  他閉上眼,說,“沒什麽,我們回去吧。”
  他怎麽會喜歡上敏明,他隻是關心她,欣賞她,他對她的感情從來沒有超越。他是個gay,他怎麽會喜歡上女孩子。
  但是感覺強烈的襲來,喜歡她似乎就是那麽一瞬就發生的事情。
  他在意她喜歡另外的男孩,他很在意。
  但是,他不能告訴她。
  敏明,就讓你去喜歡你喜歡的男孩,讓我自己喜歡你。

  9.除此之外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羅文起,她會怎麽形容。
  雖然早在加拿大的時候就知道他有些不一般,但是看到報紙上大大的金融奇才這幾個字,史敏明的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現在還在接待室裏接電話,偶爾有一張物流走勢的表格給她做,而他已經是金融奇才了。
  明明兩個人是小學同學,明明還是有些聯係的朋友,現在,他似乎有些遙不可及。
  他們真的不是同一種人。
  她去過他的家裏一次。
  他的公寓並不十分新,但是算是很寬敞,照光極好,在窗台上,擺了一盆鶴望蘭。
  betty穿了件家居服,坐在鶴望蘭的旁邊,看著窗外。
  她好像入定了一般,看著窗外。
  史敏明於是四處打量了一下,這間公寓裏的東西並不多。
  沙發,電視機,在飯廳裏有一張方桌,冰箱,連碗筷盤碟也十分的少。
  而他的房間裏隻有一個像是折疊的衣櫃,一張很普通的木質單人床,藍白的床單,枕頭薄被疊的很整齊。
  連書桌都沒有。
  她不禁喃喃自語起來,“我的天,那在哪裏辦公啊。”
  “在飯桌上。”他忽然在她的身後探出腦袋,“東西很少對不對?”
  史敏明嚇了一跳,看著他,隻好訕訕的笑,“是啊,是啊。”
  她覺得東西實在少,連帶顯得整個空間無趣起來,隻好打開電視,“有部電視劇可以看一看,我昨天沒看完,今天應該有重播。”
  可是換來換去隻有一個台,播的是新聞。
  史敏明不能忍受的丟掉遙控器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你賺那麽多錢幹什麽,你不是什麽金融奇才嗎,窮到沒錢裝有線電視?”
  他卻說,“生活這樣就可以了。不必要求太高。”
  史敏明真不能理解,“那你賺錢做什麽,錢是用來花的啊,用來享受的啊。”
  他淡淡的笑了笑,“那隻是你的想法。我現在賺的錢是為了以後賺更多的錢。”
  史敏明搖頭,“我真的不理解。”
  他攤手,“我並不要求你理解我,我們不是一種人。”
  史敏明沒有再說什麽,她自知沒有什麽影響力可以改變羅文起的世界觀。
  正如她不理解他一般,他可能也不理解她吧。
  他們也偶爾會一起喝酒。
  羅文起實實在在的沒什麽朋友,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出來他很孤單。
  史敏明問他,“你不多交幾個朋友?這樣喝酒也多幾個伴,或許還可以湊一桌打麻將。”
  羅文起睇著她,“史敏明,我教你一件事,工作的夥伴,你千萬不要和朋友混淆。”
  史敏明撇嘴,“那好吧,你等著孤獨終老吧。”
  有一次他們在一家酒吧喝酒,有一群混混砸破玻璃窗戶進來搗亂收保護費,他們把門口封住,不讓人出去,叫每一個人把身上的錢拿出來。
  史敏明隻聽到旁邊一片的尖叫,羅文起拉起她的手往安全些的牆角跑。
  他把她推的背部緊緊的貼著牆壁,人擋在她的前麵,趁喘氣的時候問,“你沒事吧,害怕嗎?”
  史敏明用力的推開他的背,“你的背壓住了我的臉啦。”
  他連連抱歉,轉過身,麵對著她。
  兩個人依然靠得很近,聽得到對方急促的呼吸,史敏明感覺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隔著襯衫,急急的心跳,有些迷惑她心誌的很淡的古龍水的味道,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撫過她的發頂。
  她不禁在心裏暗暗感謝今晚的事故,讓他們如此的靠近。
  錢最後還是被搶走。
  兩個人隻好步行回去,史敏明試探的問,“你不送我回去嗎?”
  他想了想說,“還是送吧,你一個人有些危險。”
  史敏明抿嘴笑,跟在他的身後。
  他在前頭走得飛快,說,“你膽子很大啊,都沒見你害怕。”
  史敏明幾乎是小跑的跟上他,“喂,你慢一點啊。”
  他回頭看看她,有些尷尬的撓頭,放慢了速度。
  “對不起,我習慣走這麽快。”
  史敏明忍不住有些揶揄的說,“難道,你從前約會也走得這麽快?”
  他遲疑了一下,像是在回憶從前的過往,“我們,一直是拉著手的。”
  史敏明恨不得想咬自己的舌頭一口,她為什麽偏偏要提及他從前的約會。
  但是她仍然很不由自主的酸溜溜的說,“喂,你真的很喜歡她,對不對。”
  他轉過頭笑,“是吧,如果不是她的媽媽的話。”
  他的笑容在這一刻是十分真實而甜蜜的,他是在回憶從前的美好時光吧。
  史敏明感覺腦袋嗡的一聲,她早已知道事實,但是現在聽到他說這麽一句話和第一次聽見時又是不同。
  她口氣有些不穩的說,“那你還不忘記她,說不定她也找了新的男友。”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不需要你來勸我。”他的口氣是近乎嚴厲的。
  史敏明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深呼吸了幾口,抬起頭時,臉上已經笑容。
  “對不起,你知道,我向來是這個樣子的。”
  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到底,不幹你的事。”
  史敏明笑得有些勉強,“那麽,你不會再喜歡別的女孩了嗎,你不是打算留在本市嗎?”
  他倚在旁邊的圍牆上,看著路燈,“你覺得呢,我一開始是想有那麽一天回加拿大與她再在一起的,可是你說的也對,說不定她找了新的男友呢。”
  史敏明有些負氣的說,“你那麽喜歡她,當初何必回來,你在那裏不是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他為什麽要回來,他如果不回來,她就不會喜歡他,她就不會因為得不到他而難過。
  “你不是猜到了嗎,我是回來報仇的。我離開的時候說過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史敏明的異樣,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似乎也在隨著路燈的一明一暗而起伏上下。
  他的伊紗貝拉,烏黑的長發,碧綠的象湖水一般的大眼睛,鼻子上麵小小的雀斑。
  他的伊紗貝拉,手柔軟而溫暖,聲音溫柔,性格那麽的羞怯溫順。
  “隻希望,伊紗貝拉沒有忘記我,仍然想念著我。”
  這個時候,對他說她喜歡他,似乎是件可笑至極的事。再問他有沒有愛上別的人的可能似乎也同樣可笑。
  他說的對,他真的很喜歡伊紗貝拉,從前沒有那麽喜歡過一個人,以後也不會那麽喜歡一個人。
  可是,羅文起,你又知不知道,我也是很喜歡你,那麽的喜歡你。
  他們好像是沒有什麽可能了。
  史敏明很頹唐的想,她沒有什麽力氣再說些什麽。
  她真希望她的家快些的到達,之後她便和他說再見,之後她不再見他。
  她幾乎要掉下淚來。
  不,她現在就不想見到他。
  “羅文起,你回去吧,我不要你送了。”
  他看了看她突然垮下來的臉,“怎麽了,突然不舒服的樣子。”
  史敏明別扭的扭轉臉,“叫你回去,你快點走。”
  他忽然用手壓住她的頭,“你在發什麽神經,到這裏還叫我不要送?”
  他湊近了一點,“喂,不是真的被剛才那群人嚇壞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咽回去,擠了個笑容出來,“不是,但是,你真的可以回去了。你放心,這裏我很熟。”
  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後點頭,“說的也是,你應該沒什麽問題的。”
  於是,他揮手跟她說再見。
  史敏明一個人慢慢的走回去,她不明白這個世界這麽大,為什麽她偏偏遇見了他,喜歡上了他。
  可是,羅文起,如果你隻是需要一個朋友,那麽我們就隻是朋友。
  我會努力不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我並不希望你為我而煩惱。
  除此之外,非常遺憾,你的心我還是打不開。
  say goodnight晚安
  謝謝你陪我一整個夜晚
  close your eyes,be quiet
  我明白你有自己的不安
  很多來不及我不曾看見
  我隻遇見你的現在
  不管你接受或離開
  i hope to stay for a while
  除此之外要你明白
  你的笑我真是喜歡看
  於是我一次又一次等待
  其實都還算愉快
  除此之外非常遺憾
  你的心我還是打不開
  and if you need somebody
  我確定我會在
  不會走開
  so goodbye晚安
  舍不得看你覺得不自在
  it’s alright,i’m fine
  看起來這故事會寫不完
  很多差一點你沒有發現
  你隻認識我的現在
  不管你留下或走開
  i’m gonna stay for a while
  除此之外我要你明白
  你的笑我真是喜歡看
  於是我一次又一次等待
  其實都還算愉快
  除此之外非常遺憾
  你的心我還是打不開
  and if you need somebody
  我確定我會在
  除此之外我還在等待
  你的心將為我敞開
  but if you need somebody
  你知道我會
  不會走開
  詞:阿怪

  10.忽然之間
  史敏明覺得自己的生活其實和過去沒什麽不同。
  她是個不會把秘密掛在嘴邊的人,也不喜歡和人討論自己的感情生活。
  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喜歡羅文起,而羅文起喜歡的不是她。
  她亦不是個喜歡流淚的人,可以微笑的時候,她就一定會微笑,可以忘記的時候,她就一定會忘記。
  照常的上班,下班,看電視,唱K,看電影,喝酒,實在無聊的時候會加入媽媽的牌搭子打幾盤麻將。
  有一天大清早,突然有人按門鈴。
  她去開門,看見羅文起一身運動衫,球鞋,帶了個白色的網球帽,身後停了一輛山地車“敏明,我們去郊遊吧。”
  史敏明吃驚的睜大雙眼,“你怎麽來了?”
  從那晚以後,她再也沒找過他,也沒有期望過有那麽一天他會站在她家的門口。
  “去郊遊啊,今天天氣好像不錯的樣子。”他心情頗好,笑容可掬。
  “今天外麵足足有35度,去郊遊,”她那句脫線還未說出口,羅文起就推她,“去換衫,沒見過你這麽懶骨的人。”
  她晃晃腦袋,仍杵在門口,“不去,太熱啦,我好容易有個周末休息。”
  但是他氣力大,推得她直往屋內退,“你聽話些,換好衣服,帶你去個好地方。”
  史敏明急得甩手,“天氣這麽熱,太陽這麽曬,不知道要擦幾瓶防曬油。”
  但是她還是換上短袖T-shirt,中筒褲,也找出來一個白色的網球帽,嘟起嘴,咕咕噥噥的說,“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美白。”
  他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她發小脾氣。
  直到她自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我的山地車在車庫裏,我們過去拿吧。”
  出門的時候,時間尚早。太陽還沒有升起來。
  兩旁的道路是密密的法國梧桐,枝葉粗大濃密,在清晨騎著單車經過,格外的陰涼。
  史敏明看著悠閑的騎著單車的他,忍不住問,“喂,你怎麽會突然來找我郊遊?”
  他仍然一副享受清晨的模樣,“想來就來了唄,找你出來玩,要什麽借口嗎?還是要先與你預約。”
  史敏明停下車,“羅文起,你這是什麽口氣,我不去了。”
  羅文起撓撓頭,“你在生什麽氣,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史敏明仍然板著臉,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他隻好拱起手求饒說,“我的大小姐,我好容易今天放假,你就權當陪陪我好嗎?”
  他放軟語氣說,“我在這裏,就隻有你這麽一個朋友,你都不陪我一下嗎?”
  史敏明忍不住啐了一聲,“你這種人,活該這麽孤苦終老。”
  羅文起知道她氣已經消了,便拉她,“走吧,走吧,待會太陽就升起來了。”
  史敏明此時的心態可以說是有些急躁的,她知道自己拿他完全沒有辦法。
  他為什麽不問問她,這麽久為什麽不去找他,這樣的話,即使是說客套話,他為什麽都不說呢。
  他的心情是頗好的,臉上一直帶著笑意。
  還破天荒的誇獎她,“喂,你也算蠻高的啦,坐在單車上能把腳放落地麵。”
  史敏明挑眉睇了他一眼,“羅文起,你今天是不是脫線了,還是你中了一千萬的彩票。”
  他哦了一聲,“我看起來很高興嗎?”
  他執意的不肯說明原因,她又何必究根問底。
  過了一下,他又笑眯眯的問,“你最近忙些什麽,看什麽電視劇呢?”
  史敏明暗自納悶,疑惑的看看他,“你連我看什麽電視劇都問,你說你算不算脫線。”
  她倒不是很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高興。
  他的高興,無非是他終於報仇成功,把刻薄的伯父趕出羅家的公司,或者他終於和伊紗貝拉有情人成眷屬。
  以他目前的實力,報仇成功是不可能,餘下隻有伊紗貝拉了。
  她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和她又怎麽了。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他們騎得漸漸有些遠了,已經離開了市區,偶爾可以看得到零星的農田,黃澄澄的還沒有收割,綠油油的剛剛播種。
  路旁的樹木也開始有些稀稀拉拉起來,都是些不知名的樹木,根莖粗大,露在泥土外,上麵長滿了青苔。
  她開始覺得熱,流汗,也開始有些難耐的問,“羅文起,我們去那裏?”
  他隻是停下來問,“累了嗎,我們休息一下吧。”
  史敏明停下單車,找了一棵高大的樹木,坐下來,“你到底要去那裏,還遠不遠?”
  他從包裏拿出水,遞給她,“去一個好地方。”
  史敏明瞪了他一眼,賭氣的推開水,“我不喝水,這麽熱,我要吃冰棍。”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也忍不住捂著臉笑,“噯,我怎麽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羅文起先是一愣,之後笑著拉開她的手,“你不要以為捂著臉,我就不會嘲笑你了。”
  史敏明從地上爬起來,“得啦,你要去什麽地方,我跟你去,不再抱怨,行不行。”
  之後便已經是郊外了。
  一片片得農田菜地,裸露的黑色的泥土,蟬的鳴叫聲格外的大,偶爾會有一隻小麻雀從樹上撲拉拉的飛下,躍入田中。馬路不寬,吸入鼻裏的是泥土特有的味道。
  路旁隱隱可以看到稀少的院落。
  史敏明覺得實在太熱,感覺整個人都快焚燒了一般,她的腳已經麻木了,隻會機械的踩著車輪,抹的防曬油一點用也沒有,皮膚又熱又幹,嘴唇也幹的有些發粘。
  但是剛剛才說不會抱怨之類的話,她不會違背自己許下的承諾。
  羅文起卻開始安慰她,“快了,馬上就到了,多忍耐一下。”
  史敏明苦笑,“真希望可以下雨,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預言會這麽快實現,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的半個小時,下起了雨。
  羅文起在雨中把單車騎得飛快,雨滴打在他的身上啪啪作響,“史敏明,你可以去當預言家了。”
  雨勢很大,頭發衣服立刻濕透,粘噠噠的貼在皮膚上。
  剛剛流了一身汗的史敏明,猛然被冰涼的雨水一淋,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羅文起回頭看了她一眼,嘩啦啦的雨擋在他和她之間,他的麵目竟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聲音卻蓋過了雨聲,“就到了,那裏有地方可以躲雨,快些。”
  路已經十分難走了,他們似乎在上山,但是在雨裏,看到的都有些迷迷蒙蒙,隻知道樹木又多起來,並且十分的密,一開始還有些樺樹,鬆樹,到後麵一片片的都是竹子。
  在雨裏,這些竹子稱不上漂亮,烏壓壓的,被雨一打沙沙的作響。
  羅文起在一間小廟宇處停下來,招手叫史敏明也進去。
  但是那間廟實在有些小,兩個人站進去,便覺得再也容不下人了。
  史敏明一邊擰衣物上的水,一邊仰頭看外麵的雨勢。
  有風吹過來,她覺得渾身一涼,打了一個哆嗦。
  羅文起不知道從那裏找出條毛巾,遞給她“擦一下你的頭發吧。”
  他又自言自語的說,“是暴雨吧,很快就會停了。”
  史敏明並不想讓他看出來自己在打哆嗦,所以坐在牆角,環抱著雙膝問,“來這裏做什麽,不會帶我來拜菩薩吧。”
  羅文起果然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隻是探頭往外看,“等雨停了,帶你去後麵看看,你一定會驚訝的。”
  雨似乎永遠也下不完,史敏明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看著羅文起。
  她心裏其實有些高興的。
  這算隻有他們兩個人的經曆吧,也許他日後會與伊紗貝拉說起今天,某日,我與史敏明出去,天氣熱,但是途中下起大雨,我們在一間小廟裏躲雨,廟很小,隻站得下我們二人。
  伊紗貝拉聽到這樣的話,會不會萌生妒忌。
  他與她,隻要這麽近,隻要有這麽樣的經曆,她已經滿意了。
  感覺雨真的下了很久,她似乎睡了一覺。
  迷迷糊糊的時候,羅文起搖她,“敏明,雨停了,出太陽了。我們出去吧。”
  她睜開眼,看見羅文起彎下腰,俯下身看她,整個人籠罩在雨後陽光裏,象鍍了一層金邊,而他的麵目卻在黑暗裏,史敏明有種想觸摸他的衝動。但是她很快的隱忍下來,笑,“終於停了嗎,我都睡了一覺了呢。”
  外麵的泥土地濕漉漉的,還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水坑。
  她不知道,這種地方會有什麽樣的驚訝。
  他們沿廟宇後的小路往上走了一會,就聽了細細的嘩嘩的水聲。
  他們確實是在上山,雨後的山林翠綠美好,連空氣都是清新芬芳的,彌漫了雨水和樹木的清香。
  水聲漸漸的明晰起來,史敏明歡笑了一下,“是瀑布,是不是。”
  果真是瀑布。
  水從高處落在下麵的水潭裏,轟轟作響,走得近些,水霧迎麵襲來。
  史敏明又驚訝又歡喜,“羅文起,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她脫掉鞋子,把腳伸入水潭中。
  “哇”她打了個冷戰,但是張大嘴巴哈哈笑,“怎麽會這麽涼快。”
  羅文起蹲坐在她的旁邊,十分自得的說,“是吧,就說是個好地方。”
  他朝著他笑,水光映在他的臉上,眼睛分外明亮“史敏明,你今天陪我來,我真是高興。”
  史敏明噯了一句,咯咯的笑,“你忽然感慨個什麽勁。”
  他學她的樣子笑了幾聲,“我就是這麽感慨的一個人。”
  他舒了一下身,說,“史敏明,過幾天伊紗貝拉會來,到時候見個麵吧。”

  11.慢慢來
  自從母親病後,李曼恬的感情生活收斂了不少。
  許多人都問,曼恬,你是不是找到了真命天子了,也不帶出來看看。
  她努力讀書,侍奉父母,大家倒覺得奇怪了,李曼恬不無好笑的想。
  她的學長尹祥東仍然有些看不起她。
  他說,李同學,真搞不懂你當初想些什麽,你這種人並不適合做醫生。
  她撇嘴,睨著他,學著他的語調,尹學長,那你說我適合做些什麽。
  尹祥東抿緊嘴唇,有些凶惡的瞪著她,你不要和我拿腔拿調。
  他們也曾經平和的相處了一小段日子,可是隨著尹祥東日益惡劣的語氣和李曼恬母親病情的好轉而告終。
  但是她也沒有自視過高,認為尹祥東對她有什麽不同。
  他待稍稍漂亮些的女孩就板著一張臉,眼裏似有仇恨的光。
  看起來真像以前受過漂亮女孩的淩虐,現在仍有陰影。
  李曼恬曾經忍住笑,嚴肅的勸他去看心理醫生,並不留情麵的說他的心理有問題。
  她當時裝作一副惋惜的樣子,拔高嗓門說,“學長,你這個樣子還做得了醫生嗎?不要為難自己了。”
  尹祥東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說,“李曼恬,你以後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她落在他的手上?
  就算她落在他的手上,他能怎麽樣,論手段,他難道比得過她麽?
  但是醫院裏得護士好像很吃他的那一套。
  其中有那麽一個嬌滴滴的小護士,紮條馬尾巴,人長得可愛又水靈,但一見到尹祥東,頭立刻低下,漲得連耳根都通紅。
  母親在打點滴的閑暇時,對那個馬尾巴說,“小護士,你是不是喜歡尹醫生啊。”
  那個馬尾巴小護士神色慌張又惶恐,結結巴巴的說,“您不要亂說,給尹醫生聽見了,多不好。”
  母親倒是很樂在其中,還揶揄她,“喲,這又有什麽關係,不要怕,我來替你問問尹醫生的意思,好不好?”
  李曼恬在旁邊偷笑得臉在隱隱抽動。
  那個馬尾巴仍然害羞,“呀,您不要說啦,不要說啦。”
  她端著托盤快快離去。
  母親還在端詳她的身影,以滿意的口氣說,“這個女孩子純潔,尹醫生應該會喜歡。”
  李曼恬巴望著天下大亂,鼓勵母親,“媽,您看,多好的機會,撮合一下吧。”
  翌日,母親果然活絡起來。
  連連問,尹醫生,你有沒有女朋友,或是,尹醫生,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要不然就說,尹醫生,身邊有沒有中意點的女孩兒。
  李曼恬看見他的嘴角在難堪的抽動,拳頭握的死緊,但是還是禮貌的回答,我現在還不考慮,勞您費心了。
  哈哈,真是笑死她了。
  她也不掩飾,哼哼的笑了出來。
  尹祥東瞪圓了雙眼,說,“學妹,我們出去談一下。”
  他一出門,就拽住她的衣領,“李曼恬,又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是嫌我不夠亂嗎?你有暑假,我可沒有,沒你那麽多閑工夫。”
  李曼恬也不生氣,笑嘻嘻的,“我媽隻是好意,你何必這麽動氣。你喜歡哪個女孩子,我幫你一把也好啊。”
  他揪著她的衣領,“我警告你,別給我惹事。”
  李曼恬哼哼笑,“尹醫生,我媽可是認真的跟你說媒,醫院裏有個小護士,可喜歡你了。”
  她貼近了一點,神秘兮兮的說,“這麽吧,你把我的領子放開,我告訴你誰愛慕你,好不好。”
  她半張著眼,似誘惑的說,“那個女孩,又可愛,又水靈。你一定喜歡。”
  尹祥東看著她的模樣,有那麽一瞬的空白,他的手不由的鬆開。
  這個女孩,不僅僅又可愛,又水靈,她貼近他,吐氣如蘭,她是那麽的讓人心動。
  可是他不能再喜歡漂亮女孩了。
  他正了正臉色,“沒時間和你瞎鬧。”
  李曼恬看著他快速離開的身影,噗哧的笑了出來。
  在母親病愈後,李曼恬打定主意不和尹祥東再有什麽瓜葛。
  母親連連罵她,你真是過河拆橋,你這個沒情沒意的東西。
  到上TAXI回家的時候還在絮叨,尹醫生待我們那麽好,你怎麽可以這樣雲雲。
  司機透過後視鏡也在用怪異的餘光打量她。
  李曼恬覺得受不了,就說,“要不然,過節的時候,你送一籃雞蛋給他好了。”
  送雞蛋,這是老派人的感謝做法,母親亦是個老派人,聽了很是讚許,點頭,她即刻就扳起手指算日子,算什麽時候過節。
  李曼恬惡毒的提供意見,“媽,你重陽節送過去吧。”
  母親卻也不是老糊塗,瞪了瞪她,“你胡說八道什麽。”
  她忽然眼睛一亮,“曼恬,過不了多久就是七夕了,那天我們去送雞蛋,順便再撮合一下他跟那個小護士。”
  李曼恬大叫,“什麽我們,是你去送啦。”
  母親似乎沒有聽見,依然美滋滋的算著日子,“哎呀,恰恰是一個星期,七天呢。”
  李曼恬最近幾日很有些頹唐。
  七夕到了,竟然沒有男孩約她,隻有一個史敏明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去看電影。
  多沒勁,她跟她去看電影,萬一看到一個恐怖片什麽的,想找個肩膀靠一下裝一裝嬌弱都不行,她們兩個人麵無表情的看完,沒準出來的時候還會討論這部恐怖片拍的真搞笑之類。
  她斷然拒絕。
  她絞盡腦汁的想,怎麽就沒有男孩約她了。
  她,李曼恬,好歹也算是醫學院的一朵奇葩。
  史敏明又打電話來,問她那天去不去逛街。
  她火冒三丈,“史敏明,我跟你逛個什麽勁。我那天要跟男孩約會。”
  史敏明在那邊笑的厲害,“你還不知道吧,你媽跟每一個打電話給你的人嚴厲的耳提麵命,七夕不準約你。曼恬,我是在搭救你。你卻這麽不領情。”
  怪不得媽媽不讓她接電話,怪不得她沒有接到一個約會電話,怪不得沒有人找她。
  她一定要她去送什麽狗屁雞蛋。
  天曉得,這個主意還是自己想出來的。
  她是個孝順的女兒。
  母親每做出痛心的樣子說她不聽話的時候,她的頭皮就開始發麻。
  所以七夕的時候,她很蠢的提了一大籃的雞蛋,跟著她的媽媽,擠公車,又步行十分鍾,到了尹祥東的宿舍。
  她站在門口,甩著酸痛的手,“提的老娘手痛死了。”
  母親一心一意的按門鈴,沒有聽得很清楚她的話,倒是突然開門的尹祥東聽得真實。
  他年紀輕,耳朵尖,聽見她這麽說,看著她皺了皺眉。
  但看到她媽媽,便換上客氣的嘴臉,“您怎麽來了?”
  “給您送雞蛋來了,多些您的照顧。”母親真是感謝他,說得又誠懇又動容。
  於是邀她們進去坐。
  他的宿舍很幹淨,東西擺放的也很整齊。
  母親卻睜著眼說瞎話,“尹醫生,你一個男人住,房間難免會亂,有沒有想過找一個女孩子來幫一下。”
  李曼恬又在笑。
  她當著母親的麵略有些收斂,沒有笑出聲音。
  尹祥東搖頭,“我一個人住的很習慣,有女孩子來,反而難受。”
  母親仍不死心,“找個女孩幫你做一做飯也好,免得老是在醫院的食堂吃飯。”
  他仍然搖頭。
  母親難免有些訕訕起來。
  李曼恬在一邊說,“尹學長,介紹個女孩給你做女朋友,你要不要。”
  她說得直接,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尹祥東感覺自己的頭腦又有片刻的空白,望著她的眼睛。
  李曼恬很受不了他那副蠢樣子,翻了個白眼,“你要不要吧,要還是不要,一句話。”
  尹祥東即刻回複了正常,他有些不齒自己的恍惚,但是還是和顏悅色對李曼恬的媽媽說,“真的不需要了。多謝您這麽關心我。”
  隨後又客套了一番,便告辭。
  李曼恬快步的走到門口,發現母親還在和尹祥東告別。
  她難耐的看看手表,現在快九點鍾,如果她趕的快些,沒準可以趕上某一處的PARTY。
  尹祥東注意到她的不耐,便說,“那就這樣了,再見啦。”
  尹祥東從前的確交過一個漂亮的女友。彼時也是某個學校的校花,身段婀娜,笑容明媚。
  他當時不知道多喜歡她,覺得什麽事都可以為她做,什麽東西都可以給她。
  不過那個女孩,並不聰明,對待感情態度又曖昧,搖擺不定,性格也不爽快,有些拖泥帶水。
  那時覺得,漂亮的女孩有些小缺憾是應該的,對她百般忍耐。
  有那麽一次,兩個男孩約她吃飯,她都應允了,當時還拖著他的手問,“我去赴誰的約好呢。”
  尹祥東一聽。臉即刻沉下來,問,“你都是我的女友了,怎麽還去和別人約會。”
  她就有些怯懦的笑,“這沒有什麽吧。”
  尹祥東一聽更是火大,轉身就走。
  而她還是去赴約。
  尹祥東覺得她就是個軟弱的人,怯懦的腳踏幾條船。
  她並不是有心,尹祥東當時這麽想,這隻是她性格的缺憾造成。
  所以他勉強的忍耐,他會教導她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結果她有一天和他說她要打胎,問他有沒有相識的醫生。
  她居然懷了孩子,而他和她從來沒有發生過關係。
  他怒不可遏的大聲說,“你怎麽可以這樣。”
  她的麵容卻平靜,“你知道我是個什麽人,我習慣有這麽多的男孩。”
  他不知道。
  所以到今天他仍然嫌惡她,連帶嫌惡所有的漂亮女孩。
  搖擺不定,拖泥帶水,習慣有這麽多的男孩。

  12.蕩漾
  史敏明終於見到了伊紗貝拉。
  在她與李曼恬常去的那家餐館,她和李曼恬還有阿gel三個人互相勸酒,取笑揶揄對方的時候。
  先注意到的是李曼恬,她推推史敏明,“你看,那邊那個女孩真是漂亮極了。”
  史敏明當時沒有回頭,還在開李曼恬的玩笑,“比你漂亮嗎?看你雙眼放光的樣子。”
  阿gel扭頭看了一下,也感歎了一下,“是很漂亮。”
  她這才笑嘻嘻的轉頭看,隻見到一個女孩兒,皮膚雪白,光滑潔淨,在燈光下似有一層柔和的光芒。頭發烏黑,隻是隨意的披散下來,便象水波一般,讓人心神蕩漾。她的眼睛是碧綠的,遠遠的看有些迷蒙,讓她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憐愛。鼻子小小翹翹,說話時微微皺起,十分的嬌俏。
  身段修長,隻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李曼恬已經在感慨,“從沒見過那麽漂亮的人,跟她一比,我簡直就是庸脂俗粉。”
  她又問阿gel,“這麽個尤物在你麵前,施主可願還俗。”
  阿gel隻是笑,“她是漂亮。”他有意無意的看看史敏明,而史敏明已經張大嘴巴,愣在當場。
  她是伊紗貝拉,不必誰來介紹了。
  羅文起說得對,她是個再美好不過的女孩子。
  果然,頃刻之後羅文起便從洗手間的方向出來,坐在她的身旁。
  李曼恬並未見過羅文起,還在大呼小叫,“那個男孩也不錯,很帥呢。”
  史敏明低聲的有些頹唐的說,“那是我的小學同學。”
  李曼恬抓住她的手,“敏明,你認識這種人物,怎麽都不告訴我。”
  史敏明瞟了她一眼,說,“告訴你怎麽啦,反正你又得不到他。”
  李曼恬切了一聲,“你不要看不起我,如果我卯足了勁,沒準他會棄那個尤物而不顧。”
  史敏明嘿嘿的笑,“你很有自己的見地。”
  此刻,無論是誰,站在他們中間,也分不開他們。
  李曼恬做不到,她自己也做不到。
  史敏明心灰意懶的不願意打招呼,繼續喝酒。
  李曼恬則說,“敏明,你怎麽不過去打個招呼,或者他們願意過來一起坐呢。”
  史敏明一邊笑一邊歎氣,“你放過我吧。他們不願見到我。”
  李曼恬啐了一口,“你真沒勁。”
  吃畢飯,李曼恬說要回學校,還有功課要做。
  阿gel就說,“敏明,走吧,帶你出去走走。”
  史敏明走出餐館又回頭看了看,這時候的羅文起笑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
  她禁不住歎了一口氣。
  阿gel問她,“敏明,你的工作怎樣,順利嗎?”他的語氣十分的平淡,眼神溫柔而寧靜。
  “就那樣。”史敏明撇撇嘴,“不鹹不淡,我就這個水平了。”
  阿gel笑,“一開始總會和自己的預想相差一點。”
  史敏明咕噥說,“相差蠻大一點啦。”
  她自己又安慰自己,“噯,反正我都不是那種不滿足的人。”
  阿gel帶笑的看著她,“有特別想做過什麽事吧,你從來就沒有理想嗎?”
  史敏明嘿嘿笑,站在原地回憶她的小時候,她的確沒有什麽遠大誌向。
  她反問阿gel,“你呢?以前希望自己做什麽?”
  他聳肩,“就是現在做的嘍,我算是幸運。”
  他現在在一家汽車公司做設計助理,他協助的設計師是個德國人,好像很喜歡阿gel處事嚴謹細心的脾氣。
  因此,工作是算愉快的。
  史敏明又說,“gel,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你為什麽隻喜歡別人稱呼你的英文名呢?”
  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有預料到史敏明會這麽問。
  “小時候不喜歡自己的中文名。”他聳聳肩。
  史敏明笑,“原來你也不喜歡你的中文名字,我終於找到知音啦。”
  她從前並未向阿GEL提及她幼時與史明同名的事情,她與他認識之初沒有講,在史明向她表白她苦惱的時候她也沒有說,而現在說起小時候的事情,真的恍如隔世。
  “有時候,我覺得如果我的身邊坐的是你的話,我可以不停的說話。”史敏明如是說,“連這麽古老的事情都可以做話題。”
  阿gel隻是默默的看著她,然後微微側臉笑。
  他的眉眼十分清秀,笑起來,眼睛有些眯起,讓人不由的愉悅起來。
  “敏明,如果你真喜歡一個人的話,你就要讓他知道,你是多麽認真的喜歡他。”他的臉仍然微微側著,神色誠懇,“從前我有個朋友,喜歡上一個異性戀的男孩子,他有一次站在那個男孩的樓下等他,等了二十二個小時,隻為了想見他一麵。”
  “後來那個男孩子說,我真的被你感動,真不知道還有你這麽認真誠懇的人。”
  史敏明暗自想,二十二個小時,要她站在羅文起的樓下,要她死了算了。
  就算她等了二十二個小時,讓羅文起看見了她,他也隻會莫名其妙的問她,“史敏明,你這個十三點,一直傻站在我家樓下幹什麽。”
  gel的朋友是個常情的人,恰好他喜歡的也是個常情的人。
  過了幾天,羅文起打電話給她,“史敏明,你想不想見伊紗貝拉,我們約個時間吧。”
  史敏明很想推脫,但此時說些推辭的話,要不然就是矯情,要不然顯得沒有氣度。
  她模糊的唔了一聲。
  羅文起似在問伊紗貝拉商議什麽時候見麵,說的是英文,聽得不是很真切。
  史敏明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羅文起,約你的女友,今晚我們一起去喝酒唱K。”
  她有什麽好尷尬的,她有什麽好害怕的。
  他要快樂,就給他快樂。
  加拿大甚少KTV,伊紗貝拉又推說自己甚少聽流行樂,她拿起話唱的有些怯怯,唱了一句,就掩嘴笑,斷斷續續的又接著唱。
  史敏明不一樣,客氣的請伊紗貝拉,羅文起各唱完一首,自己啪啪的按下點歌鍵,十幾首,一點空隙也不留給他們,然後張狂的說,“沒告訴你們,我是個麥霸。”
  她此刻想,上帝終究是公平的,給伊紗貝拉美麗的樣貌,可沒有給她唱KTV的實力。
  她拿起麥克風,一邊唱,一邊自己搖頭晃腦的自得其樂。
  羅文起低下頭伏在伊紗貝拉耳邊說些什麽,說完伊紗貝拉看著史敏明抿嘴笑。
  史敏明微閉上眼,越唱越投入。
  羅文起在一旁大聲說,“史敏明,我們可不是來聽你唱歌的。”
  史敏明不理他,全情的盯著屏幕,全情的唱。
  伊紗貝拉笑眯眯的拉了一下羅文起,“她唱的不錯,聽一下又有什麽關係。”
  史敏明聽了這句話,忽然又有些頹唐。
  她莫名其妙的唱什麽?她在不滿什麽?
  她放下話筒,“不唱了,給你們唱吧。”
  散得很早,她跟他們在一起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於是她直接說,“羅文起,我是個俗人,我七點吃晚飯,八點唱K,唱的盡興之後還要去喝一杯,要不然七點吃飯,八點就坐在電視前麵看八點檔,跟你們的興趣一點不搭。”
  她有個好處,鬱悶的時候說話依然笑容滿麵,冠冕堂皇。
  羅文起聽完,隻是笑,“早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一個人。今天隻是讓你見見伊紗貝拉,你很想走是不是,那你走吧。”
  伊紗貝拉也揮手,說:“再見,敏明。”
  她篤定主意,無論羅文起以後要她做什麽,她都不會象之前那麽順從了。
  他要見她,就要客客氣氣的說,“史敏明,你有沒有空,可以約你出來一下嗎?”
  不能象他從前那樣,一個電話,隻說,“見個麵吧。”
  她跟他原本就不是同一種人,她何苦遷就他。
  但是,當羅文起在電話的那頭說,“史敏明,你來我家,馬上。”
  她下意識的答應,“好。”
  她真有些看不起自己。
  迅速的搭車去他的公寓,心裏想,他要她去做什麽,難道是幫忙搬伊紗貝拉的行李。
  他的公寓,大門打開。betty倚在門框處,看見史敏明,眼光閃爍了一下,嘴巴扁了扁。
  羅文起站在那盆鶴望蘭的旁邊,臉色極其難看,而伊紗貝拉坐在沙發上,還在低低的啜泣。
  她的啜泣的聲音十分的哀傷婉轉,肩膀微微的聳動,一下一下的吸氣聲。
  他們像是吵過架,他們吵架幹她什麽事,叫她過來幹什麽。
  羅文起見到她,朝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牽動,象是想對她說些什麽,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
  他對伊紗貝拉說,“你是不是覺得,除了你,就沒有人會喜歡我了。”
  他的聲音平靜而冷淡,但是史敏明一聽,心卻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來。
  羅文起目光轉向她,“史敏明,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的聲音一下子好像抽空了一般,旋在空中,一點一點的盤旋而下,從模糊到清晰,最終好像貼在她的耳根處一般,話語傳來,“史敏明,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而他,仍站在鶴望蘭的旁邊,目光輕輕的漂向她,又離開她。
  史敏明,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是不是覺得,除了你,就沒有人會喜歡我了。
  她的喉口發幹,像有什麽堵在那裏,想吐卻吐不出來。
  沒有什麽東西,史敏明。她反複的告訴自己,但是看著羅文起和伊紗貝拉,眼前忽然模糊起來,鼻子微微發酸。
  史敏明,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是喜歡你。”她緩慢而艱難的說,頭偏轉,看著門外,betty的目光對上她,史敏明看見betty的眼裏淚水慢慢的流下來。
  伊紗貝拉停下啜泣,睜大哭腫的眼睛,“你真喜歡他。”
  “是,我是喜歡他。”
  為什麽這個時候,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所有人都可以流淚,她不可以。
  那天晚上,她唱的最後一首歌,她唱的最投入的一首歌,叫做蕩漾。
  我不想阻檔你在我心蕩漾,
  如果連遺憾我都不會欣賞,
  不是對誰都如此糾纏隻可惜你無緣分享。

  13.一句
  伊紗貝拉拖著她的行李離開了。
  她一開始還哽咽的說她如何一人從加拿大過來見羅文起,又說betty病情發作,如何大力的朝她的胸口打了一拳。
  她的眼神漂向史敏明,說,是女孩子,都會接受不了的,她真是有病的。
  她又看著羅文起,眼淚盈盈,說,文起,我不是不喜歡你,你把betty送去精神病院好不好,她會害了你的。
  羅文起從腕上褪下表,“這是你給我的表,還給你,伊紗貝拉,你走吧。”
  伊紗貝拉頓然無語,木然的接表。
  這期間隻聽到她用力的吸氣聲,皮箱磕磕碰碰的聲音,輪子滑過門檻的時候,咯嗒的響了一下。
  沒有人說話,伊紗貝拉的長發垂下,遮住了小小的臉,默默的出門。
  過了一會兒,史敏明終於開口說,“我也走了。”
  她直視羅文起的眼睛,事到如今,她也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
  他反倒有些訥訥,手撥弄著鶴望蘭的葉子。
  “史敏明,我無意這麽點破你的心思。”
  史敏明笑,她自己怎麽會蠢到以為誰都不知道她喜歡羅文起,她不該忘記羅文起有多醒目。
  “羅文起,”她仍然直直的看著他,“那麽,你喜歡我嗎?”
  他有些難以做答的為難,慢慢的低下頭,手指仍在觸動著那株鶴望蘭。
  “很難回答嗎?”她不知道自己怎麽還笑得出來。
  “你隻要回答我,喜歡,或是不喜歡。隻要一句話。”
  隻要一句話,可是他沒有說出口。
  他不喜歡說謊,他從來講的句句真言。
  所以,他是不喜歡她的。
  “羅文起,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請你不要傷害我。”她的語氣沒有自己預期的那麽激動,她很平靜的說,“我雖然不是你那種人,但是請你不要傷害我。”
  他說得也很緩慢,“我不是有意。”
  他仍然不和她說對不起。
  史敏明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羅文起,我們不要再見麵了。你就當作沒有認識我。”
  她亦是默默的離開。
  走到門口,betty拉了一下她的手,大眼裏滿是不舍,她對betty笑,“byebye,betty。”
  史敏明走到自己家的門口,掏出鑰匙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媽媽打開門看見她在哭,嚇了一大跳,連連問她,“妹妹,你怎麽啦,誰欺負你了。”
  她伏在媽媽的肩頭,喃喃的說,“媽媽,我好難過,媽媽。”
  她邊哭邊咳,喉口裏好像仍然有東西一般,可是怎麽咳也不出來。
  她隻好大力的呼吸,大聲的哭,“媽媽,我好難過,我要怎麽辦。”
  媽媽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妹妹,不要怕,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不要怕。”
  她不害怕,她隻是很難過。
  她的心髒像是被一雙大力的手揪著不放,讓她心口疼痛,呼吸困難。
  她隻是難過。
  半夜起來,腦袋裏一片空白,打開電視看深夜劇場。
  電影很熱鬧,名字叫唐伯虎點秋香。
  這是部老片子,但是真的好笑。
  躺在床上,一邊笑,一邊又慢慢的睡著。
  翌日去上班,精神不算太差。同事正在講她的糗事,“昨天,我去男朋友家見家長,坐下來才幾分鍾,忽然好想尿尿。我於是擺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禮貌道歉,問解決地點,然後一步三搖的去廁所。”
  “尿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又很想放屁。當時想忍一忍吧,但是越忍越想放,在尿完的時候,放了個很響的屁。”
  同事一臉鬱卒的樣子,“當時真想讓抽水馬桶把我給衝走算了。”
  一個同事笑,“然後呢,你出來怎麽辦。”
  “能怎麽辦,當時一出廁所我就想,好啦,人生還不就是這樣了。”同事自己說的笑起來,“噯,我都沒有這麽丟臉過。”
  另外一個同事說,“你這還不是最丟臉的,我大學畢業的時候去參加研究所的考試。考試的一開始,我就很想尿尿,於是我舉手問老師,問他可不可以上廁所,他搖頭說規定不可以上廁所的,除非你放棄考試。我當然不願意放棄了,但是又憋的難受,於是又問,那我可以就地解決嗎,那個老師居然點頭。於是我就尿在身上啦。噯,當時就想,還不就是這樣。”
  史敏明一聽,也在笑,好啦,人生還不就是這樣了。
  她的人生還不是依然是這樣。
  她跟羅文起沒有太多的回憶,他對她說的話太少。
  她真的是一廂情願的喜歡他。
  她對他最深刻的記憶,是幼時滿懷恨意的眼神,以及在雨天的小廟宇裏,他伸手遞條毛巾給她。他彎下腰看她的時候,身影籠罩在陽光裏,象鍍了層薄薄的金光。
  而現在,她再也見不到了。
  小時候,油光光得小分頭,漂亮的小吊帶褲,和她一起跳的那隻舞。
  在加拿大時,他亂蓬蓬的頭發,懶散的倚在餐館的櫃台付帳,好笑的罵她十三點。
  回國後,頭發剪得整齊,西服革履,簡短的說,史敏明,見個麵吧,回憶伊紗貝拉時甜蜜而真實的笑容。
  他問她,“史敏明,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的手指觸動著鶴望蘭,緩慢的說,“我不是有意。”
  這一切,有如在她的眼前。
  她仍然喜歡他。
  媽媽怕她仍不愉快,特地打電話要李曼恬過來陪她。
  李曼恬附在她耳邊問,“敏明,你是不是失戀了,你媽說你從來沒這麽哭過。”
  史敏明點頭,“是,我是失戀。”
  李曼恬瞪大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你怎麽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史敏明點頭,“今天心情好些,心境平和。”她打開電視,“昨晚看了唐伯虎點秋香,覺得真是好笑,不知道有沒有重播,再看一遍也是可以的。”
  李曼恬怪聲怪調的叫起來,“你失戀怎麽這個德行,shopping也好,打麻將也好,瘋狂工作也好,失魂落魄都可以,這才是發泄,史敏明,你居然半夜看唐伯虎,你沒救了。”
  史敏明啐她,“你才沒救。”
  李曼恬哼哼笑,“你敢說老娘沒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史敏明不是很習慣李曼恬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的感覺。
  她一度皺著眉頭說,“你這個樣子,看起來比我還憂心。”
  李曼恬嘿嘿笑,“敏明,我與你感同身受。”
  史敏明指著手臂上的寒毛,“你看看,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曼恬,我沒有關係。”
  她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你這個樣子,我反而更不自在。”
  李曼恬瞪大眼,“看看,你就是這個口氣,你象極了電視裏那種最想不開的女人。”
  史敏明終於去換衣服,提手袋,“好吧,好吧。曼恬,我們去shopping。”
  李曼恬還在咕咕噥噥,“你應當更怨恨點的說,曼恬,我們去買瓶SK2,漂亮得氣死那些男人。”
  史敏明嘿嘿笑,“好罷,好罷,我們氣死男人。”
  史敏明自己快被氣死了。
  昨天買的麵霜,她搽了竟然過敏,半邊臉上起滿了紅疹。
  雖然有搽遮瑕膏,但是去公司的時候,連門僮都問她,“史小姐,你的臉怎麽了。”
  她很是懊惱的捂著臉,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下班的時候,也拖拖拉拉的走在最後,一個人坐電梯。
  晚飯是自己一個人吃的。
  在餐廳裏居然看見了羅文起,他亦是一個人。
  他朝她看了幾眼,又自己吃飯。
  史敏明捂著半邊臉,暗暗的想,千萬不要看我的臉。
  直到他走過來,坐在她的身邊,拉下她的手:“隻是一點紅疹,這麽緊張做什麽。”
  史敏明偏偏頭,真想當作不認識他。
  他看著她,笑了一下,“吃完飯,帶你去看個相熟的皮膚醫生。”
  史敏明咳了一下,“我與你卻不相熟。”
  他卻說,“我認得位醫生,開了藥膏,明天就可以退紅疹。”
  史敏明端起盤子,站起身來,“我都不認得你,你幹嘛這麽熱心熱腸。”
  羅文起也站起來,拉住她,“史敏明,對不起。”
  史敏明幹脆放下盤子結帳。
  她不是故意拿喬,也不是要他難堪,她並不想原諒他。
  雖然她仍然是喜歡他的。
  兩人依然是一前一後的走在街上。
  史敏明走在前麵,羅文起跟在後麵,有段時間的沉默。
  終於他走上前,站在她的麵前,“史敏明,你不要生氣了,不能原諒我嗎?”
  他的臉在路燈的照耀下輪廓明晰,鬢角刮的青青的。
  她看著他,禁不住有些闌珊起來,她斜靠在路燈的燈柱上,說,“羅文起,你要我原諒你,然後要我做什麽,要我仍然跟你做朋友嗎?”
  她湊近了一點,仔細的打量他,“你覺得,我們還能跟從前一樣嗎?”
  他仍然靜默的看著她,說:“很抱歉那天我沒有說對不起。”
  他的眼睛象湖水一般,倒映出她自己的樣子。
  “我從來沒有說過對不起,所以那時說不出口,請原諒我。”
  史敏明的鼻子有些發酸,偏轉頭看來來往往的車子,一閃而過的車燈,在兩人的臉上極快的掠過。
  “我帶你去看醫生,你的臉上真的有些不好看。”他緩緩的說,“其他的之後再說吧。”

  14.嚐試
  去看的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見羅文起帶她過來,問,“是你的女友嗎?”
  史敏明開口說,“不是。”
  那個醫生顯然訝異了一下,看著羅文起尷尬的笑。
  看完醫生,史敏明堅持要獨自回家,羅文起在她身邊默默的走,然後說:“敏明,從小到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這樣。”
  史敏明愣了一下,想到從前史明對她表白時,她也是這麽對他說,史明,你是我的好朋友。
  她彼時真的舍不得史明,而今,說話的人,是不是也是真的舍不得她。
  羅文起見她停在原處,又走回來,站在她的麵前,低下頭,看著她,“敏明,原諒我好不好。”
  史敏明有些躲避的閃開眼神,“羅文起,你不要這樣。”
  他輕聲而短促的歎了一口氣,氣息似乎滑過了她的耳膜,她不由的又瑟縮了一下。
  雖然醫生有些八卦,但是開的藥膏果然很有用,第二天臉上的紅疹消了大半。
  而她和羅文起卻沒有回複以前的樣子,她懶得開口,他們於是再也沒有什麽話。
  他們象從前他未回國前一般,偶爾的通郵件,不談及感情,隻問他與betty的狀況好不好。
  史敏明暗暗想,敏明,這樣的結局對於你們是最好的了,是不是。
  她之後有一次和阿gel吃飯的時候說,“其實,我真搞不懂我自己,我喜歡他什麽。”
  阿gel就說,“就是喜歡他吧。”
  她挑眉笑了笑,“老實說,gel,如果你喜歡女孩的話,沒準他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呢。”
  阿gel的頭腦空白了幾秒,又慢慢的浮現了她的臉,他聽見她說,“可惜,你不喜歡我啊。”
  他所有的話似乎都悶在了胸口,壓迫著他的心髒,讓他的心一下一下隱隱的抽痛。
  他是喜歡她的。
  就連這麽一句話,他也說不出口。
  他跟自己說,gel,說出來會怎麽樣呢,或者她以為你逗她歡喜,或者,她不再與你那麽的要好。
  gel,如果要她選擇的話,她依然會選擇那個讓她難過,讓她哭泣的男孩。
  而你,隻可以在她的身邊,伸手扶住她,告訴她,敏明,不要難過。
  gel,你不可以讓她難過,你也不可以讓她快樂。
  再見到羅文起是在劉莉莉的葬禮上。那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彼時劉莉莉是他們小學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大學畢業後做了記者,便是電視台最漂亮的女記者。
  去高山做實地采訪的時候,山體滑坡,連人帶機器一起滾落山穀,在送去醫院的路途上,就過世了。
  葬禮的時候已經是很冷的冬天,前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山上的雪積得厚厚的,踏上去咯吱的響。
  劉莉莉墓地也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的相片在雪地裏格外的清晰,恬淡的微笑。有許多的人站在她的墓前便默默的擦眼淚。
  史敏明站在默哀的人群裏,從人們肩膀和肩膀之間,看見了劉莉莉墓碑上的相片,回憶在電視裏見過的她英姿勃發的樣子,感覺似乎在前一天還看過她報道的新聞,彼時還感歎說她怎麽這麽的漂亮能幹,感歎上天的不公。
  她問自己,“敏明,你相信她不在了嗎?”
  她寧願相信自己念書的時候看過的言情小說,每個美麗的女孩出了事故,就是穿越了時空,到了某個遙遠的時空,找到了一個愛她的男人。
  站在她旁邊的男孩說,“以後我們一定要快樂一些,離開的時候才不會後悔。”
  她自己低聲的說,“敏明,要愛惜自己。敏明,不要不快樂。”
  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就看見一團的白煙升起,敏明,不要不快樂。
  她亦看見羅文起站在一旁默哀。他穿了件黑色的西裝,神色肅穆,她看他的時候,他也抬眼,望著她。
  在交錯的那一霎那,敏明,你想說什麽,而你呢,羅文起。
  她參加完葬禮後,站在公車站牌處等車。他將車停在跟前,“史敏明,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車上放的是一首sophie zelmani的歌。
  那個稚氣的女聲唱著憂傷的歌曲,而窗外是白雪覆蓋下的山坡。
  從窗戶的玻璃上,可以很清晰的看見他的側臉,而哈一口氣,側臉的倒影就不見了。
  她忽然說,“羅文起,你還喜歡伊紗貝拉嗎?”
  他抬起眼,看著她。
  “如果還是那麽喜歡她的話,去喜歡她,找她回來,那麽我也可以死心塌地的去喜歡別人。”
  他輕輕的搖頭,說,“史敏明,你這個傻瓜。”
  她默默的看著他,她可以等待他對他說他多喜歡伊紗貝拉,然後徹底的淡忘他,去喜歡另外的男孩子。
  但是隻感到車子劇烈的撞擊了一下,碰的一聲,周圍立刻昏暗起來,sophie zelmani的歌仍然在唱,她話音未落,而他們的車子撞進了深深的雪堆裏。
  她感覺到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史敏明,你有沒有事。”
  他的手指有些冰涼,但是此刻握住她,卻是讓她感覺無比心安的。
  她有些嚇住了,訥訥的問他,“我有沒有死掉。”
  他把車燈打開,看看她的樣子,笑,“還沒有,你這個傻瓜的命很大。”
  往旁邊撞了幾下門,可是都沒有辦法撞開,他安慰她說,“要待會了,雪融化就可以出去了。”
  他又問她,“你怕不怕?”
  史敏明的心情已經平複,於是搖頭,“不怕,我們可以等雪融化。”
  她睇了一眼他,嘿嘿的笑,“真想不到,會跟你這樣的在一起。”
  羅文起也微微牽動嘴角,微微的笑,“是啊,沒想到。”
  史敏明此時已經不是很想探聽他喜歡誰了,仿佛唱片的跳針咯嗒的一下跳到了下一格,一下子換了一首歌。
  她隻知道,剛才昏暗的那一刹那,她在想,敏明,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你為什麽不讓自己好過一點。
  她說,“羅文起,你有沒有看過中文的愛情小說。一個漂亮的女孩出了事故,她就是穿越時空。”
  “一個女孩受到傷害,她一定要三五七八年後,才去原諒,然後感歎他們浪費了青春裏最美妙的日子。”
  她輕輕的笑,“我原本就是打算這樣,記恨你十幾年。”
  “不過,現在想起來,真的沒有什麽意思了,是不是。”
  “羅文起,你是不是很想我原諒你?”由於車燈並不明亮,她笑起來的時候,有些微的陰影投射在她的臉上,但是一雙眼睛卻分外的黑白分明,嘴角邊的笑紋也清晰可見。
  “你唱我們小時候唱過的那首歌來聽下,或者我會考慮一下。”
  羅文起有半秒鍾的停頓,呆在那裏。
  之後他笑,推她的肩膀,“史敏明,你這個十三點,想的什麽辦法。”
  史敏明咳了一下,正色說,“你唱不唱哦,如果現在不唱的話,以後可能就不會有這麽容易了。”
  他尷尬的張了張口,又閉上嘴,看著史敏明含笑看他的樣子,不禁笑出來,“我很久沒有唱過歌了,你饒了我罷。”
  史敏明聳聳肩,不置可否的笑。
  羅文起終於歎氣,開口唱他們小學時唱過的那首歌,他們一起跳了那支舞,她踩了他很多次,而在台上,他把她的裙子勾破。
  她小學的假期都徘徊在他家的圍牆外,從牆角裏窺探,希望可以知道他的生活。
  她從來就不曾忘記他,而很幸運,他也記起來她是誰。
  滿天都是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
  “羅文起,其實我小時候很喜歡你們家的房子,你住的那條街,你知不知道。”她笑笑的說,“那時真希望象你一樣,做那麽有派頭的小孩子。”
  他看著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在微微的笑,說,“史敏明,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與你一起去郊遊,路上下了很大的雨,之後你還在那間廟裏睡著了。”
  史敏明啊了一聲,有些尷尬的抿嘴笑,“你也記得。”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頭,“當時我就想,怎麽會有這麽沒心沒肺的人,這麽象十三點,而我為什麽又會和你做朋友。”
  史敏明靠在座位上嘿嘿笑,“我也真是估摸不到。”
  他也學她的樣子,靠在座位上,問她,“敏明,你沒有戀愛過,是不是?”
  史敏明偏偏頭,此刻她仍然有些尷尬,隻好撥弄綁在身上得安全帶。
  “如果,你跟一個人分開了,那就是分開了。”
  “所以,不要在去想我喜不喜歡伊紗貝拉了。”
  史敏明瞪大眼看著他,自己的心又砰砰的跳起來,耳根也有些發熱,而手指卻在微微的顫抖。
  他已經與伊紗貝拉分開,所以。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聽見他說,“所以,敏明,如果還喜歡我的話,讓我們試一下好嗎?”

  15.可愛女人
  史敏明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直到雪融化,打開車門,被冷風吹的打了一個冷戰,又打著哆嗦的鑽回車裏。
  她來來回回的搓手,哈氣,“好冷,好冷。”
  但是,她也已經知道,這不是夢境。
  這是真的。
  可是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什麽兩樣。
  他打電話來的時候,依然言簡意賅,“敏明,出來見個麵吧。”
  他依然從不吃快餐,並揶揄她的吃相。
  他們的五天工作日隻偶爾得空見個麵,喝幾杯。
  他不齒她的電視肥皂劇,她還是不懂他的古典樂。
  他依舊做他的金融奇才,珍惜時間,節約金錢,
  而她依舊做她的物流計劃表,逛街,蒲吧。
  他們依然不是同一種人。
  史敏明還是不敢拉他的手,他們依然不是親密的。
  史敏明覺得自己是應該主動的,她實在想象不來羅文起追求她的模樣。
  她努力說服他,讓他陪她逛街,告訴他自己最喜歡吃的糖果,陪她去泡酒吧,一起喝酒,喝得半醉半醒的時候,嘻嘻哈哈的說些胡話,然後兩個人一起坐公車回家,冬天的冷風透過車窗吹進衣領,酒立刻就醒了。
  他送她到門口,然後說,“史敏明,多喝些水。還有,下次不許再喝酒了。”
  她隻是倚在門框處,半垂著頭,一邊笑一邊咕咕噥噥的說:“下次我們去另一家啊。”
  他搖頭,“你沒救了你。”
  他們有一次一起去看電影,是文藝片。
  電影很無聊,看了十幾分鍾,她便開始打瞌睡。
  羅文起在旁邊推她,“不要在這裏睡覺啊。”
  史敏明卻鼓起雙頰說,“我喜歡看槍戰片,我們換一家影院好不好。”
  電影的燈光忽閃忽閃的投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看起來有些紅撲撲的,羅文起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臉頰,“史敏明,你這個家夥,居然喜歡看槍戰片。”
  過農曆新年的時候,史敏明的家人忽然決定一起去加拿大看哥哥。
  去得很突然,媽媽隻和姨媽粗略的說了幾句,而她,連行李都收拾的匆忙,誰都沒有說。
  她的哥哥還是在加拿大念博士,沒有去成耶魯,他很是扼腕。
  母親和父親很久沒有見到哥哥,每天陪著他,史敏明於是自己一個人背著相機遊來蕩去。
  她實在覺得沒意思的時候,跑去看藝術展。
  坐在藝術館的長凳上,調相機的焦距,對準來來往往的人群。
  忽然在相機裏看到了伊紗貝拉。
  她低低的呀了一聲,抬起頭,看見伊紗貝拉也在定定的看著她。
  她們對視約莫有一分鍾,終於伊紗貝拉把頭別了過去。
  史敏明亦覺得尷尬,又背起相機回去。
  在哥哥宿舍的樓下,聽見有人叫她,“史敏明。”
  她回轉頭,羅文起站在不遠處,圍著厚厚的圍巾,呼吸一接觸到寒冷的空氣,變成了白煙。
  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是他卻一步一步的走近,走到她的麵前,“你過來,為什麽不說一下呢。”
  史敏明結結巴巴的說,“來得很匆忙,我都是臨時才知道的。”
  他伸手按住她的腦袋,“我還以為你這個傻家夥出了什麽事故。”
  “後來去找李曼恬,她媽媽告訴我你們來了加拿大。”
  史敏明哇的一聲叫出來,“所以你就來了,對不對。”
  他看著她笑,搖頭,“不是,我是過來參加同學的婚禮的。恰巧你也在啊。”
  史敏明有些忐忑的問,“那麽,見到了伊紗貝拉嗎?”
  他還是微微的笑,點頭,“見到了,她還是很漂亮。”
  他低下頭,與她平視,慢慢的說,“不過,敏明,我說過的,分開了就是分開了,沒有辦法再在一起了。”
  史敏明也慢慢的呼了一口氣,眼睛微微的眯起來,“那,我爸媽在上麵,你要不要去見他們。”
  他皺了一下眉,“現在嗎,回去見不好嗎?”
  他還是上了樓。
  但是心情卻是有些忐忑的。
  他還記得伊紗貝拉的媽媽是怎樣的一個人,而史敏明的父母呢,是否也會勸他要自重。
  推開門的時候,裏麵的人愣了一下。
  介紹完了之後,很尷尬的坐下,聽到史敏明的媽媽問,“喂,那個,你會不會打麻將,我們現在三缺一呢。”
  回國後,史敏明也去他的公寓。
  不過她去他家裏的時候,實在無聊。
  沒電視,沒有影碟機,連雜誌都沒有。
  她於是自己帶零食,帶時尚雜誌去看。她拿她的低卡路裏的薯片,問他,“羅文起,你如果連零食也不吃的話,你的人生沒什麽樂趣了。”
  betty笑嘻嘻的拿了一塊,發在嘴中,吃得喀嚓喀嚓響,又拿起她的雜誌,看得雙眼放光。
  羅文起在一旁搖頭,“史敏明,你看看,你把我媽媽也教化成那副樣子了。”
  史敏明雙手一攤,笑嘻嘻的“我們誌趣相投。”
  她來回都想不透,他到底會熱愛什麽。
  他不愛流行娛樂,也不愛球類,不喜歡逛街,她有一次問他,“你是不是很熱愛你的工作,願意奉獻你所有的熱忱。”
  他冷冷的笑,“脫線。”
  直到有一次電視新聞裏播國際象棋賽的時候,史敏明才看見他眼裏有亮光閃了下。
  她翌日帶了一副國際象棋給他,“送給你啊,喜不喜歡。”
  他有些訝異,但又有些好笑的問,“你送給我,那你告訴我,誰陪我下棋。”
  史敏明愣在當場,張大嘴巴看著他。
  是啊,誰陪他下棋,他不邀人來家裏玩,難道出去喝酒的時候,帶副國際象棋出去。
  他看著她,眼裏滿是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敏明,看起來,你要學著下國際象棋了。”
  史敏明嘿嘿的幹笑,“羅文起,我明天帶副麻將來,在找個牌搭子,四個人一桌,比下棋愉快多了。”
  於是開始同他下棋。
  她並不聰明,學習的熱忱不高,擺明了一副我在打混的樣子。
  可是他的脾氣耐心極好,和顏悅色的說,“敏明,耐心點,這與麻將差的並不遠。”
  史敏明到了後來就噓他,“切。”她此時真後悔自己送了副棋給他。
  有時下棋的時候,史敏明為了分散羅文起的注意力,便與他聊天。
  說“那盆鶴望蘭很好看,你買的嗎?”
  羅文起停頓了一下,抬眼輕輕的看她,又低下頭走棋,“那是原來我爸爸在世時種的。”
  史敏明哇的一聲叫出來,“養了這麽久了,十幾二十年了哦。”
  羅文起放下棋子,一邊看她一邊搖頭,“這是原來的那株繁殖下來的,史敏明。”
  史敏明嘿嘿的笑,“下棋,下棋。”
  於是埋頭走棋,很快便輸了。
  她扁扁嘴,有些無趣的收拾棋盤。
  羅文起走到她的身邊,蹲坐下來,與她平視。
  “史敏明,看來看去,你還真不算是個漂亮女孩。”
  史敏明打著哈哈,“真是這樣的啊。”
  他湊近了點,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不過,敏明,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女孩子。”
  他的手指微涼,眼神裏稍稍有些溫柔笑意,呼吸裏有些薄荷的清涼味道,吞吐在她的臉上,讓她眼睛有些澀澀的,似有淚水要流下來。
  “敏明,”他的唇貼著她的額頭,幾乎是呢喃的說,“真的感謝你在我的身邊。”
  這才開始。
  牽手逛街,看電影,吃同一罐爆米花,吃同樣口味的糖果,穿同樣款式的衣服,同一個牌子的鞋子。
  史敏明覺得這是她人生裏最美好的日子。
  雖然平淡但是親密。
  他們的愛好或者有不同,但是亦有相同。
  他們的抱負理想或者有高低,但是亦有交錯。
  沒有哪兩個人生下來,就是為了配合另一個人的。
  直到他們某一日乘車到了香樹街。
  羅文起走到他原來的家的圍牆外,看著雕花的鐵門,大理石上的名牌,觸摸上去堅硬而冰涼。
  他倚在牆邊,冬季的風把他的頭發吹的亂亂的,圍巾也被風一下一下的卷起放下。
  “我原先以為總有一天,我會搬回來的。所以努力工作投資賺錢,可是現在看起來還是沒有辦法的啊。”他語調懶散的說。
  史敏明站在他的身邊,不知道應該開口說些什麽。
  她不是一直八卦的希望看到他報仇嗎,十幾年的恩怨,數不清的家產,象一部演了許久卻不結束的電視劇,她等待著他的大結局。
  可是現在她說不出口。
  心底有個聲音說,敏明,他有他的大抱負,而你,卻甘願這麽過下去。
  他微微的笑,“我以前覺得,這個裏麵有最好的房子,最溫柔的女仆,進去後會得到最美麗的女孩。”
  “那麽,那麽”她不禁有些訥訥,“你要不要回去。”
  他走近了一些,捧起她被風吹紅的臉,“我已經活得這麽快樂了,已經有了最好的女孩了,敏明,我是不是應該跟快樂些,忘記它呢。”
  史敏明點頭,“你知不知道,我們認識多久了,十六年了哦,楊過跟小龍女也不過是十六年嘛,所以,羅文起,我真算是很常情的一個人啦,是不是。“
  羅文起好笑又好氣的說,“史敏明,是楊過等了小龍女十六年,你跟他比,差得很遠呢。”
  他們原來也有十六年呢,他微微的笑,在心裏這麽想。  16.你的羅曼史
  李曼恬很有些不齒自己。
  她不是個美女麽,她不是個聰明人麽,可是為什麽臨到畢業的時候,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
  開畢業化妝舞會的時候,她很有些憤懣。
  什麽妝也不化,什麽怪異的衣服也不穿,她恨恨的說,“我倒是要看看,今天晚上到底是誰會來約會我李曼恬。”
  舞會開到一半,依然沒有人來約她。
  有個相熟的女友怯怯的說,“曼恬,你這麽漂亮,又這麽聰明,又這麽高傲,我是男人,也不敢過來。”
  李曼恬哼了一聲,幹脆坐下來喝東西。
  看著來來回回穿梭在舞會裏的全是些王子,公主,吸血鬼,巫婆打扮的男女,自己覺得好笑,趴在桌子上笑。
  直到有人拉她起來。
  是個男人,手溫熱,手指很長,臉上帶了張麵具,眼睛是分外熟悉的。
  但是,她真的想不起,他是誰。
  他壓低自己的聲音,說,“李曼恬,你怎麽會是一個人。”
  曼恬皺著眉,他的聲音也是這樣的熟悉。
  他們跳了一支舞,他便放開她,“曼恬,祝你今天快樂。”
  他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李曼恬竟然有些口幹舌燥起來,“你,你是。”
  他微笑,麵具後的眼睛眯起,“曼恬,再見。”
  李曼恬看著他離開,仍然還在想,他是誰。
  而,曼恬,你知不知道,你的羅曼史,才剛剛開始。  17.後記
  這篇羅曼史是暑假的時候開始寫的。
  那個時候,聽到孟庭葦結婚的消息,結婚對象是她的初中同學,報紙上說他們結識了十六年,是塵世裏的楊過與小龍女。
  坦白說,我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孟庭葦,直到發現她很象中山美穗。
  看到新聞的時候,我在想,原來這個世界上,還真的很多青梅竹馬的。
  而過後不久,我喜歡的男孩子告訴我,他要出國了。
  想起來,我們也是青梅竹馬。
  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
  我初中的時候便認識他,他那時見我無聊,介紹我看陸小鳳,於是到現在,我無聊的時候,還是會看陸小鳳。
  後來,我哥同我說,靖靜,你千萬不可以喜歡他。你喜歡他的話,我跟他之間就不是單純的朋友了。
  我訝異,但是還是答應。
  彼時我覺得不喜歡他是容易的事,隻要催眠自己,告訴自己他有多討厭就可以了。
  但是,長大了就知道,那是沒有什麽用的。
  喜歡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所以隻好不讓誰知道我喜歡他。
  有一次,他半真半假的說,靖靜,我真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都隻好笑,說,是不是真的啊。
  他也笑,最後沒有了下文。
  而現在,他要出國了。
  寫文的途中,有那麽一段時間,我不喜歡羅文起,決定把結局寫成史敏明和阿gel。
  可是沒有寫,因為,我也相信,傷害你的人也是能夠帶給你歡樂的人。
  而文章裏很多的情節,都是在我的身邊發生過的。
  最近我的一個好朋友去勘探的時候,墜落山穀,我好友的弟弟甫拿到錄取通知書便出了車禍。
  這才讓我覺得要珍惜生命,要愛惜自己,要快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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