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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他鄉照:暮然回首

(2008-12-05 17:07:41) 下一個

  第 1 章
  許墨與葉子政相識於一個飯局,一個跟她本來毫不相幹的飯局。但是命運有時就是這樣,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總會有一些契機促使你與生命中另外一個人的相識,哪怕在開始的時候你全不在意,這個人會對你的人生有著什麽樣的意義,甚至有時候,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從此,一個人的人生也許會就此偏離了軌道,就好像許墨之於葉子政,葉子政之於許墨。
  許墨,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任職於一家金融公司,目前是一家著名金融機構的投資經理的助理,看似一個頗為矚目的位子,那個投資經理在業界名聲也頗為響亮。當初拿到這個OFFER,那也是過五關,斬六將,經過一番血雨腥風的。幾個月下來,許墨知道,所謂助理其實就是打雜。好事輪不到助理,爛攤子就有不少,有時還得幫著經理背點黑鍋。而且成功了永遠沒有自己的份,幹的那些活都是職責所在,不過好在許墨年輕,一腔熱血,心懷高遠,她認為,這一切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為經理,甚至董事經理。那麽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是這麽熬過來的,現在麵對的打壓越多,將來掘起的高度就會越驚人,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她出生書香門弟,父親早逝,,母親也在五年前撒手離她而去,而她兄弟姊妹伶仃,簡單的說,她在這個世界上孤身一人。如果一定要說什麽親人的話,就是還有一個表姨,本來早已沒什麽往來,但因為媽媽年輕時曾受過表姨一家的恩惠,還有一些交往,後來母親辭世,許墨也隻是在節假日會有一些例行問候,當然物質的給予還是不少的,許家有這個條件。
  雖非大富之家,但也還算得殷實。許墨沒有什麽朋友,與同事、同學走得不遠也不近,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有時交朋友也像找愛人一般,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同樣需要看因緣際會。雖然她漂亮,有學識,又不缺錢,可是人人都覺得她可憐,小小年紀父母雙亡,盡管她從來不開口向人訴說什麽,越這樣,同情她的人也就越多,時間久了,也就不以為意了。別人太過同情或好奇,會生成一種負擔,其實大部分的人並非真正出於同情,不過是想有個消遣或者談資,甚至隻是為了在弱者麵前的炫耀。有時候,許墨是很孤苦的,尤其是過年、長假,日夜獨行獨臥,會對著父母遺像發呆良久。但是她會對自己說,許墨,這就是你的生活,你是接受它還是逃避它,你是愉快的過還是翡傷的熬,都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間,那麽,你要選擇什麽樣的生活。許墨一直讓自己正視生活,心懷理想,雖然有時會痛苦,寂寞,哭泣甚至徹夜難眠。可是這一切,隻會讓她更加努力。
  此刻,周末的上午,隔著寫字樓厚厚的玻璃,也能感覺到直射下來的明媚陽光。許墨在辦公室裏例行加班,將一串串枯燥的數據進行核對整理,做成報告,裝訂成冊,周一的會議,領導要用這些數據向客戶展示投資收益,進而說服下一步的追加投資到位。雖然大家都忙,但周末若大的辦公室還是隻得她一個人,這樣的拚命。大家都有時會善意的打趣她,問她這麽努力為了什麽,她隻是笑。別人哪裏知道,其實她什麽都不為,如果不加班,還有什麽可做的呢,有時候努力工作,隻不過因為無事可做。她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女朋友,總得找些事情做,所以寄情於工作。樹立一個理想,隻不過沒有找到更好的可以代替的人或物。如若愛人在懷或有更好去處,誰還耐煩加班。可能許多人是為生計所迫,但許墨無此一憂。
  旁邊工位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實在是不能做到視而不見。許墨伸手接過電話,耳旁立馬哇哇大叫,許墨皺了皺眉把聽筒與耳朵的距離拉開了幾分。
  “許墨,唉呀,就知道你在,幫我把書桌上的那個藍色的A4文件夾給我送來一下吧,很重要的,我在亢龍太子酒軒三層的包間玲瓏閣,一定要快。”
  許墨隻聽得一陣咋咋乎乎,根本沒弄清楚狀況。等那聲音停了,許墨才出聲道:“請問您是哪位。”
  電話那端估計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回應,也給愣住了沒說話,過了一會才會過意來大聲說我是你的同事董嬌君,又把剛才的要求重述了一遍。聽到許墨記下地址後說馬上就送過來便叭的一聲掛了電話。
  許墨拿著電話想了想剛才的事情,看著還拿在手裏的聽筒傳來嘟嘟的聲音微微的笑了。其實對董嬌君完全不熟悉,隻記得有這麽一個同事,今日打電話求助,大概是猜測她可能會加班,完全是碰運氣吧。
  許墨答應得很爽快,舉手之勞而已。雖無深交,但與人方便即是與已方便,這份報告可能對董嬌君很重要,大家討口飯吃,這年頭,賺錢,很不容易。同事之間,何必為難。
  許墨找到那本A4的文件夾,用紙袋裝好,背上那個雙肩包,出門打車到董嬌君所說的地方。大家都很詫異她為什麽要背大書包,她也不解釋,一笑而過。其實什麽原因也沒有,不過是因為那個書包背的東西多,方便,筆記本電腦,書啊,本啊全都可以裝得下,小小的坤包固然好看,可是一手還要再拎個公事包,多麽麻煩。況且,雙肩包有雙肩包的瀟灑。
  董嬌君看見許墨忙不迭的道謝,許墨笑笑遞過文件夾,轉身要走。卻被董嬌君拉住坐下來,她這才發現圍著坐子坐著好幾個人,看樣子都不太像客戶。
  這個地方許墨是第一次來,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進去了才知道別有洞天,地方不大,好在空間闊朗。裝修的很有特色,高高掛起的水晶吊燈,行廊邊的小橋流水,金碧輝煌,卻偏不覺得俗氣,隻讓人覺得奢華。
  “許墨,我同事”董嬌君指著她對那一桌子人介紹,許墨對著那群人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幫人也象征性的點點頭算是招呼。許墨不以為意,對與自己無關的人,她向來不太留意。她扭過頭問董嬌君:“有東西吃嗎?我一會要回公司。”
  董嬌君忙說有,招來服務員要了菜單,讓許墨點。許墨也不看菜單,隻是要了一碗榨菜肉絲麵,還特意強調了要大碗的。
  氣氛有一點悶,沒人說話,大約是為了緩解一下,董嬌君問許墨:“這麽近,你怎麽才來啊?還說等你吃飯呢。”
  “哦,這個地方我沒來過,門臉又不是特別明顯,正當門口停了一輛大車橫在那裏擋了進口,我以為門不在那裏,繞著走了一圈看到服務員才被領進來,所以晚了一點。開那輛車的人應該在脖子上掛個牌,上麵寫四個字,我超有錢,而且牌子要用黃金打製,鑽石鑲字,那樣是個人就都知道他有錢了,也不用開個車橫在門口擋人的道,還耽誤人家生意。”
  她話還沒完,就發現周圍的人臉上隱隱露出了笑意,像是強忍著不趕笑,眼睛還都往一個方向看去,許墨這才注意到這個人,因為在抽煙,麵前煙霧繚繞,看不清表情和長相。而董嬌君又在桌子下麵用力的踢她的腿,弄得她莫名其妙。於是問道:“你幹嘛踹我?”
  董嬌君的臉刷的一下瞬間變得通紅,而在座的幾個人中,有實在忍不住的,終於笑出聲來,其中有一個笑得最狠,連含在口裏的茶都噴了出來,恰好噴在那個抽煙的人身上,隻有那個抽煙的人和許墨沒有笑。
  還好麵來了,董嬌君忙一個勁的要她吃麵。她也懶得問個所以然,隻管埋頭吃起麵來,大約是真的餓了,吃得很香甜,連董嬌君都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昨天就沒吃飯?”
  許墨頭也不抬,不曉得是餓得慌還是這裏的麵做得好,隻管埋頭苦吃。隻是點點頭說:“你怎麽知道?”許墨有時候寧願餓著也不願意出去買或者弄點吃的,但令人驚奇的是,她卻做得一手好飯菜,色香味美,雖然一年也做不了一兩次,但決對讓人食之不忘,隻是吃到的人一隻手都數得出來。這完全取決於天賦或者遺傳,她從沒有學習過或者研究過做飯這門手藝,隻是許墨父親具備廚師專業水平。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走運,繼承了父母親的全部優點,父母的美貌,才華,她全都傳承了下來。隻是父母都早早撒手而去,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董嬌君在旁邊看著她吃,突然伸手拔出許墨胡亂盤著頭發的一支鉛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拿著鉛筆在她眼前晃了幾晃。
  “許墨,你也太隨意了吧,這樣也能被你用來盤頭發。”
  頭發一下散下來,差點弄到碗裏。許墨連忙從她手裏拿過鉛筆重新盤起。
  “哦,順手而已,正好要盤頭發,沒找到東西,剛好有支鉛筆在那裏。”
  其實許墨真的很漂亮。一雙大眼睛透露著和她人很不相稱的倔強,臉又小,更襯得五官鮮明。當初有男同事八卦說許墨是這個城市裏投行裏最漂亮的女員工,雖然很多女同事不以為然,其實心裏還是很服氣的。隻是許墨行事低調,不聲不響,連件鮮豔的衣服都沒有穿過,為人處事又從不出風頭,基本隨大流。但她又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意興闌珊,人雖然在這裏,可是卻不曉得在想什麽,對什麽都漠不關心,雖然她很努力,但卻從不強爭什麽,得失也不過一笑而過。
  吃完飯,散場,董嬌君本想約她繼續逛街。但許墨說要回公司,她也不勉強。隻有那個沒笑的人說正好順道可以捎她一程,她點點頭,也沒有拒絕。到是董嬌君一直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到了門口,許墨才知道董嬌君為什麽踹她,大家為什麽笑,而這個人為什麽不笑了。原來,這個人就是那輛車的主人。許墨有一點點窘,她這才明白古人有雲“貨出口出”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站在車前,不曉得是坐他的車還是不坐,一時拿不定主意。
  那個人也不催促,看著她微窘的模樣,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一會就去用黃金打個牌,用鑽石鑲四個字:我超有錢,掛在脖子上。”
  聽她這樣一說,許墨覺得連脖子都是紅的,火辣辣的。她不明白,其實,她並沒有說錯什麽,為什麽好像做錯事的是她。她覺得沒必要示弱,便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嗯,再記得買個脖套,免得掛不住,那麽沉。”
  對方看她說得一本正經,愣了一下。一扭頭哈哈大笑,打開車門說道:“上車吧,許墨,我是葉子政。”
  這時許墨才認真的打量起這個人來,不是每個人都懂得自嘲。她一直認為,如果一個人低不下去,那肯定也高不起來。
  僅從兩隻眼睛打量的結果看,許墨眼裏的葉子政隻需一個形容詞:狂妄霸氣。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修長,不能用好看這樣的詞來形容。相比於英俊,好看這些詞來說,男人味這樣的形容更合適他一些。
  許墨想,定是生於富貴之家,諸事順利。才有這種少年得誌,凡事不在其眼裏的飛揚跋扈,這種人,什麽都曉得,就是不曉得什麽叫困苦。
  許墨和葉子政就是這樣相識的,許多年後,許墨回想起初見的情景時,覺得真像三流小說的橋段或者偶像劇的情節,除了當事人覺得緣份奇妙之外,其他看客,一定覺得平常之極,俗不可耐。但是真正的生活不是寫小說,也不是演電影,小說和電影起碼都還能被人掌控,讓主角哭就哭,讓主角笑就笑。生活卻要殘酷得多,而且一旦暴發,環境世事迫人,決非人力可為,往往你想哭,最後的結果是偏讓你笑,而你想笑,最後結果是偏讓你哭。
  也許當時的許墨也好,葉子政也罷,不過都隻把這場相遇當做生活中無數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偶爾相遇,然後就此一別,很快就會忘記,好像根本不曾遇見過一樣。那個時候,他們都沒有想到,許墨與葉子政的恩怨不過才剛剛開始。

  第 2 章
  就在許墨快要淡忘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和葉子政又碰麵了。她不曉得這次碰麵留在葉子政的心中是什麽樣的印象,反正對於她,此生都難以忘懷,而她和葉子政的故事,也因此一發不可收拾。
  部門building(團隊建設的聯誼活動)屬於硬性任務,沒有特別原因是必須參加的,美其名曰是加強同事交流,便於更好的了解而推動工作提高工作效率的一種活動。其實也就是在一起吃吃喝喝,要麽是團隊聚餐,要麽就是喝酒K歌。開始都還有一點興趣,但次數久了,像雞肋一般,可是不去又不行,否則一頂不積極加強團隊交流的大帽子扣下來壓死人。許墨雖然覺得了無意趣,可是她不會逆大流而上,反正也無事可做。
  一大群人占著話筒不鬆手,也不管會唱不會唱,拿過來就吼,嘻嘻哈哈,互相埋怨或彼此搶白,你說他跑調,他說你難聽,倒也一派和氣,不亦樂乎。桌子上的吃食早已亂了套,不曉得誰喝了誰的茶,誰用了誰的筷子。包間裏回蕩著同事“光輝歲月”一陣幹吼,許墨實在受不了他們對BEYOND的踐踏,本想離席,但是聚會正是精彩處,領導率先事足,與眾多屬下打成一片,怎能如此退席。隻得借口出去打電話,正好透口氣,尋個清靜。
  她沒什麽目的,隻是裏麵實在吵得不行。便在中間的大堂晃來晃去,東望西看。直到看到那個花蝴蝶一般的身影才留了神,遠遠的看不分明,但的確很像她的表妹關小雅,也就是那個表姨的女兒,表姨家家境平常。這個表妹與她同年,小她幾個月,因為從小就不合契,基本無交流,隻知道這個表妹從小就不喜歡她,看她百般不順眼,也從未給過什麽好臉色,許墨也無所謂,人嘛,就是這樣,合得來就合,合不來就散,千萬不要勉強,免得弄成包袱,大家都難受。現在誰又真的願意遷就討好誰,肯遷就你的,無外乎兩種,要麽對你有所圖,要麽真的愛你,除此之外,誰願意看誰的臉色。
  大約已經喝得不少了,走路都搖遙晃晃的,但臉上還掛著一抹沒有意識的笑。許墨本來不想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選擇的生活,關小雅是成年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也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什麽,即便最後摔個頭破血流,也與他人無關。她又有什麽立場去指責或者幹涉呢。想到這些,已經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正準備轉身離去,又看到一個男人出來把她拉了進去。許墨歎了口氣,跟了上去。她隻希望是自己看錯了,那隻是一個她不認識女人。
  一路跟到一個包間門口,一男一女進去,包間的門合上。許墨不能跟進去,她想了想,隻好佯裝路過,走得極慢,眼睛卻借著光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往裏麵看。這一次肯定沒有錯,就是她關小雅。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坐在她的兩邊,與她劃拳拚酒,關小雅已經完全意識模糊了,那兩個人讓她喝她就喝。這個樣子,許墨不能袖手旁觀,再怎麽樣,關小雅不是路人。屋裏麵還有很多人,男男女女看不分明。
  許墨先敲了敲門,等了兩分鍾,沒有任何回應。她扭了門鎖,直接走進來,本來很吵鬧的包間因為她的忽然闖入而突然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抬起頭來望向她,不曉得這個美麗的女孩子要做什麽。安靜了一小會,馬上有人發出噓聲和叫喊聲。
  “美女,走錯屋子了吧”
  “美女,一起吧。”
  說著還有人伸出手來拉她,許墨不著痕跡避開了,向著周圍看了一眼,說道:“對不起,打擾了,我帶我表妹回家。”說完便拉著關小雅往外走,關小雅還在一種混沌狀態,被突如其來的外力一拉,才回過神來,慢慢的抬起頭看著許墨,搖搖晃晃看了幾眼才分辯出來。推開許墨拉著她的手,很不領情。
  “不要你管,我不回家。”
  周圍的人有的又開始借勢嚷嚷,也有幾個默不作聲,一副看好戲的神態,許墨覺得很坦然,並沒有半分的難堪與鄙夷,隻是用力的拉關小雅,想把她拖出去。關小雅很抗拒,借著酒勁,很有些力氣,拉拉扯扯間,許墨氣喘籲籲,卻沒有一點要放手的意思。
  “她不想走啊,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再說我們的朋友,也不能你說帶走就帶走啊,憑什麽你說她是你表妹就是你表妹,她承認了嗎?”
  許墨循聲望去,看清臉孔,驚得一怔,這不就是那個葉子政嗎?許墨再仔細看了一下其他的一些人,有一兩個正是那天吃飯也在的人,其中有一個還是那個那天笑得特別厲害連茶都噴了出來的那個人。此時,正用著一種漫不經心的看好戲的眼神打量著她。
  “葉先生,看你們的樣子,要女人多得是,何必禍害我表妹呢?我現在一定要帶她走。”說著就拉著關小雅往外走。
  葉子政卻拉過關小雅往懷裏一摟,還在關小雅臉上親了一口,抬起關小雅的下巴噴出一口煙問道:“說,你走不走?”
  許墨看了這麽一會,大致也看出了個明白,這個葉子政隻怕有些來頭,這夥人雖然氣焰囂張,可是葉子政一開口,便都安靜了下來,隻怕都是看他的臉色行事。這些人看不出什麽身份,若說是黑社會,可是裝束,舉止又都不像,若說是公務人員,又有些痞氣。
  關小雅被葉子政這一摟弄得受寵若驚,順勢就往他懷裏靠過去,對著許墨說道:“你從小就漂亮,又有才華,從小到大受人矚目,阿姨叔叔看你如掌上明珠,你知道什麽,憑什麽管我,我不回去。”
  關小雅從小就想出人頭地,不甘於過平淡的日子,借著機會就想往上爬,因為年輕,有些姿色,便削尖了腦袋想結識達官權貴,各色人等,隻想找個機會脫離現在所處的環境。上次表姨還跟她提到了說小雅現在不知道結識了一幫什麽樣的人,隻說小雅跟她說要熬到頭了,讓她等著過好日子呢。如果沒猜錯,大約就是這幫人了。
  許墨胸口起伏得厲害,氣得臉色發白。也不再說什麽,從葉子政懷裏一把把關小雅拉了出來就往門口走。
  葉子政拉住關小雅,臉上浮現出一種頗有興致的意味。漫不經心的說道:“許小姐一定要帶她走,也可以,那讓我親一下,就一下,親完立馬放人。”
  旁邊的一些人全部起哄起來:“親啊,親啊。”隻有那個人還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態,一會看許墨,一會看葉子政。
  許墨的確是氣壞了,不怒,反到笑了。慢慢地走近葉子政,臉湊上去,一點一點的靠近葉子政的臉,周圍起哄的聲間慢慢安靜了下來。誰知,許墨突然揚起手來對著葉子政就甩出一個巴掌,肯定是用了十分的力氣,葉子政的臉有明顯被打過的痕跡。臉上雖然還淡淡的,看不出什麽,但是眼神卻已冷了下來。
  刹那間整個包間全都靜下來了,隻有音樂的伴奏回蕩,所有的眼光都看向許墨和葉子政。而許墨與葉子政就這樣互相對視,誰也不肯示弱。
  關小雅被這一弄,酒醒了大半,連忙開口說:“葉少,對不起,對不起,我姐不是故意的,她不知輕重。”一邊連忙推許墨說:“姐,你快跟葉少道歉,闖大禍了,快點。”關小雅是知道這些人的來頭的,也是真的害怕。
  許墨不理她,拉過關小雅往外走。所有的人都站在那裏,看這個情形,都已經看出來這個女孩子應該和葉子政是認識的,不知道是攔還是不攔,也不敢出聲,隻是看著許墨往外走。
  葉子政這時大力的扳過許墨把她強抵在門上,捏住她的臉,一頭便吻了上去,許墨用力反抗,可是因為手被葉子政的手固牢在牆上,掙紮一點用都沒有,便停在哪裏,葉子政放開許墨的臉抽出手來在許墨身上遊走,漸漸向下,往許墨裙子裏麵探去。許墨動都不動,隻是睜大那雙如墨如星般的眸子看著葉子政。
  旁邊的人還是都在沉默,不敢吭聲,隻有關小雅哭起來求著葉子政。葉子政根本不理她。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許墨的眼睛,他卻慢慢的住了手。雖然他知道此時許墨的身體在他的手下抖個不停,他知道她是怕的,可是對著那雙眼睛透露出來的恨意與漠視,他實在是下不了手,便慢慢從許墨身上站直了身體。
  他走過去拿過一瓶酒,又拿過一個空杯子,將整瓶酒倒進去,指了一指說道:“喝完了,你帶她走。”
  關小雅一聽,忙說到:“葉少,我替我姐喝吧,她酒精過敏,很嚴重。”葉子政連看也不看她,隻是斜睨著許墨。
  許墨看了一下,走過去,端起杯子一口喝完,把杯子一扔,拉著關小雅就走了出去。剛一走出就聽到身後咣鐺一聲什麽砸壞了的聲音。她這時難受得緊,隻想快點離開這裏,對其餘的無暇理會。
  關小雅還在她的身後說:“姐,你膽子也太大了,你知不和道你打得是誰,其實根本沒關係的,他們一直都這樣玩,不見得會怎麽樣。”
  許墨回頭用那雙寒星般的大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關小雅,關小雅本來還想再說下去,被這一瞪,不由得噤了聲,乖乖的跟在後麵走。其實她真的不想走,得到和這般人物打在一塊的機會太不容易了,她努力了好久。可是局麵弄成這樣,關小雅也實在不能視許墨而不顧,其實她也很奇怪,這個表姐與她一向沒什麽交流,見麵不過點頭而以,沒想到竟肯這樣為她拚命。
  許墨拉著她到了大門口,攔了輛車,開了門把關小雅推進去,對司機說了個地址,關上門轉身就走,根本不理會關小雅還在那裏嚷嚷著:姐,姐,你怎麽辦啊。
  她從小就對酒精嚴重過敏,對含有酒精這樣的東西一向敬而遠之,更是滴酒不沾。今天一下子喝這麽多酒更是活了這麽多年從未有過的事情。她胃裏跟火燒一樣,後背癢得要命,她知道,這會背上一定起滿了小紅疙瘩,呼吸也很困難,頭暈目眩。而且想起剛才的事情,才慢慢覺得怕,她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呈這個能。關小雅那麽大的人了,對許墨來說,她可以做的都做了,幹嘛一定要犯這個強。因為實在有點抗不住了,便倚在路旁的一棵樹上,微微有一點風吹過來,她才覺得好受了一些。手機也在剛才的拉扯中不知道丟在哪裏,找是肯定找不回來了,隻能再去買個新的,明天還得趕緊去營業廳補個號,許墨與外界聯係的方式隻有兩種,一種是電話,還有一種是電腦。
  包間裏的葉子政呢,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去較這個勁。這個關小雅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是模糊記得李老三最近好像跟這個女人打得火熱,他們哥幾個,犯得著找女人嗎,大把的女人不知多盼著被他們騷擾呢,再說女人不就那麽回事嗎,他什麽樣的沒見過,模特、明星、白領骨子裏都是一樣的,走得近了,就隻一個目的,綁住,結婚,一勞永逸。許墨要帶走那個什麽關小雅就讓她帶走好了,幹嘛弄得這麽大張其事,也不知道是惱什麽,等許墨一走,他就把一腳把茶幾踢得老遠,瓶瓶罐罐摔了一地。一想到這,他就想到許墨那雙寒星般的眼睛,一眼望過來,連他都不敢正視。
  包間裏的人,被這一鬧,敗了興致,紛紛上來勸他說沒必要跟個女人一般見識,準備換場子繼續HAPPY。可葉子政實在提不起興趣來,說了句帳單記他名下,便開門走了。隻有那個笑得特別厲害的人還是跟著他。喬江川是葉子政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小時候一起被別人欺負過,也欺負過別人,反正好事壞事兩人就沒落過單。他雖不言一發,可一路冷眼看下來,心裏暗暗有點好笑,除了覺得葉子政在處理這件事上太過於小提大作外,隻怕葉子政對那個叫許墨的女孩子是上了心的。而許墨對葉子政,第一次是確實不認識,這第二次也不是刻意拿腔做調。看那個女孩子,和其他的女人,是真的有些不同的。喬江川想到這樣,又在心裏輕歎了口氣,他們這種人,對女人,一輩子最盼望的就是能遇到個不一樣的,最怕的也就是遇到個一不樣的。
  葉子政和喬江川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來,在門口站了一下,準備去取車。喬江川撇臉看到倚著大樹的許墨,她微低著頭,看不清楚臉,一隻手抵著樹幹,一隻手撫著胸口,風吹過來,微微揚起她的頭發,她有一頭極好的頭發,墨黑墨黑的披在肩頭,私下裏,他和葉子政一致認為,中國女人留黑頭發最好看,那些紅的黃的固然洋氣,可是就是不是那個味。
  在喬江川看許墨的同時,葉子政也看到了許墨。他站在那裏遠遠地看著她,喬江川見他不動也不去取車,也不催促。過了好一會,葉子政才向許墨的方向走過去,他站在她旁邊,不知道許墨是因為難受不願意理會,還是因為根本沒發覺旁邊有人,她還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直到葉子政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許墨才扭過頭來,看了兩眼才看清楚是葉子政,她一揚胳膊甩掉葉子政的手,抬起頭來對站在她對麵的葉子政冷冷的說道:“滾。”

  第 3 章
  葉子政看著她,這才發現她的臉紅得厲害,而雙唇泛白,一看就是不太好的樣子。顧不了那麽多,也不理會她的喝斥,拉過她來就要往停車的方向走。許墨不看他亦不理他,勉強站直了,往路邊走,想要攔車回家。又猛一下反應過來,鑰匙、錢包都在同事BUILDING的包間,這個樣子怎麽回得了家。於是深吸了兩口氣,朝歌城裏麵走。
  歌城前麵車來車往,燈火輝煌,葉子政的臉一時明,一時暗,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喬江川也不好插手,就隻站在旁邊看著。終於,葉子政在許墨要進去之前把她拽了出來,快步走到自己的車前把門打開把許墨塞了進去。
  “老實坐好,不能喝呈什麽能。別以為我要對你怎麽著,這件事情怎麽說也算因我而起,我多少得負點責,別傳出去說我一個大老爺們欺負你。”
  許墨大概實在是累級了,坐在車裏靠在座位上微閉著眼,不說話,不動彈,任由葉子政發動了汽車。葉子政見她一點動靜沒有,有些詫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葉子政的手微微有些涼意,按上頭上很舒服。他停了兩下,調轉車頭,踩了一下油門,車子極速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急診醫生是一個五十左右的老頭,帶一副黑框眼鏡,檢查的很仔細,還不時用一種含有深意的眼睛看上他們幾眼,那神情,活當他們是吵架的小夫妻或男女朋友,收了體溫計,問了些情況後,劈頭就說年輕人,不要不曉得輕重,對酒精這麽敏感,還趕喝這麽多酒,不要以為是小事情,弄不好會要命的。給許墨掛了個吊瓶,又給她吃了些抗過敏的藥。葉子政見到燈下沉默的許墨顯得越發的贏弱,臉上看不出喜怒,平靜麵孔,隻有一潭深水似的眼睛泛著寒意,身影在長廊的牆壁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很是單薄,葉子政看著靜靜坐在那裏的許墨,心中突生一種別樣的情素,竟會覺得某處有少許疼痛的感覺。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現象,他極力的不去觸碰這種感覺,以免擴散開來,懶得再去理會。
  許墨一直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不論他是給她找大夫還是給她遞水,隨便他做什麽,就是不理他也不看他,弄得葉子政很氣餒,也有說不出的煩燥,他還保持著給許墨遞水的姿勢,拿著水瓶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等了半天,見許墨沒有任何反應,便順手把水砸在許墨的身邊,再看許墨,卻連眼都沒有眨一下。葉子政看著許墨看了兩分鍾,像是發現了覺得什麽有趣的事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許墨依然還是那個樣子,連眼角餘光都沒有拋一個過來。
  掛完點滴出來,許墨已經覺得好受了很多。她往醫院外麵走,站在門口辯了辯方向,朝右邊走去,走得不快也不慢。葉子政在車旁看著她,站了一會,鑽進車裏發動汽車慢慢的跟在她的後麵,保持著一點距離,不緊不慢,跟了十多分鍾,許墨突然站住,葉子政也就把車停住,但並沒有熄火。許墨轉過身走回來坐進葉子政的車裏。
  葉子政什麽也不問,開了車就往前走,許墨不說話他也不說話,開著車圍著三環繞,繞完了三環又繞四環,終究有些沉不住氣了,便問道:“你家住哪裏?”
  見許墨還是不說話,葉子政想了想,換了副漫不經心的腔調說道:“你不回家那是要去我那了吧。”
  說完便一打方向盤換了個方向駛去,過了幾分鍾,許墨才開了口:“遠大路世紀城小區”。葉子政笑了笑,從後視鏡裏看了看許墨,臉已經沒有剛才紅得那麽邪乎了,人好像也精神了很多。一下子也就覺得心情好了起來,加大油門向世紀城的方向駛去。
  葉子政在車上還給喬江川打了個電話,讓他在世紀城門口等他。等到了地方,許墨一下車就看到那個一直和葉子政在一起的那個人拿著她的書包站在那裏等他們。見了她過去,便把書包遞給她,原來葉子政早就讓喬江川去幫許墨把包拿回來,這下許墨也不用擔心沒有鑰匙進不了家門了,後來發現,連丟掉的手機也在包裏麵,到是讓她微微一怔。
  許墨接過書包就往小區裏麵走,葉子政也沒送,一直站著,直到看不見許墨的身影了才轉身回到自己車裏,喬江川也跟著坐了進來,瞅了瞅葉子政,打趣道:“怎麽了,不跟著進去。”
  葉子政不理他,扭過來掃了他兩眼。
  “回你自己車裏去,我現在要回去睡覺。”
  喬江川對他的態度毫不在意,還接著道:“你現在睡得著嗎你?看你這樣子,對這個女孩子,上心了吧?”
  葉子政像是沒聽見他的話,隻看著前麵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女人,有點意思”
  “想換口味啊,小心噎著你。這麽強的女人,看上了,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我看你還是安穩點吧,就跟羅菲她們那幫女人混吧,省得勞心費力,多簡單。”
  “你以為我是來真格的,玩玩唄,我是誰,我是葉子政,怕過誰,又有哪個女人是我搞不定的,她叫許墨是吧,還不一定誰栽給栽誰呢,會有什麽不同,走著瞧吧。”
  說罷就讓喬江川下去,自已疾馳而去,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許墨回家中開了房門倒頭就睡,連燈都懶得開。第二天一大早模模糊糊的醒來還是頭疼得不行,看看了床頭櫃邊上的鍾爬了起來,洗澡換衣服,背上包出門。一到公司,董嬌君就問她昨天為什麽中途不告而別,而且還是喬家公子親自來給她拿的包,問得許墨一怔。
  “誰是喬家大公子?”許墨這一問也把董嬌君弄得一愣。
  “還有哪個喬家大公子,裝什麽傻啊。明明是他親自給我打的電話,來幫你拿的包。你現在卻問我誰是喬家大公子,什麽意思啊你。”
  許墨想了一想,會過意來,董嬌君大約說的就是那個昨天在她家小區門口給她包一直和葉子政在一起的那個人。不過她確實不知道什麽喬家大公子,李家小少爺。想明白了,也就笑了笑,沒說話,走上工位。
  “哎,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跟他們這幫人混在一起了,你可得小心點,這幫高幹子弟都不是什麽好主,尤其是那個葉子政,這裏麵的水可深著呢,可別做那種不切實際的灰姑娘的春秋大夢。”
  許墨隻顧著往前走,沒理會董嬌君的話。董嬌君見她這副但笑不語的樣子,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本來還想說,又見許墨一點要往下談的興趣都沒有,也就站住沒往下說回自己工位去了。
  許墨雖然沒有發表意見,但董嬌君的話她是聽進去了的。心裏暗暗想了一下,原來是這樣的背景啊,難怪一個個都一副一可一世的樣子,講品味講舉止卻又都帶點匪氣。不過這些都跟她沒有什麽關係,這樣的人,她躲還來不及,更別論還去糾纏呢。不是董嬌君今天問她,昨天的事情她都覺得好像幻覺一般。
  不過對於葉子政,就算以後永無交集,她也一定會記得他。但凡一個女孩子被人這樣協迫奪去了初吻,被人強逼著喝下生命中的第一杯XO,不管那是一個怎樣的人,也不會忘記的吧,所以許墨也許會忘記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她不會忘記葉子政。
  許墨接下來的生活與以往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更加的忙碌。她的業務能力越來越強,做事情任勞任怨,能上能下,交給她的事很讓人放心,所以交給她做的事情越來越多,重要程度也越來越高。那個晚上的事情好像已經發生了很久了,記憶也越來越模糊起來。
  直到那個早上,許墨的生活又開始變得天翻地覆起來。許墨按慣常一樣來上班,可是從出電梯開始,就發現同事都用一種善意的微笑打量她,一副了然於心,又故作神秘的樣子。連前台小姐亦用同樣的表情看她。許墨向自己身上看了看,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好在她沉得住氣,不理會別人的注視,向自己的工位走去。連她自己她嚇了一跳,原來她的工位周圍鋪滿了玫瑰花,各種各樣的玫瑰花,姹紫嫣紅,煞是好看。撇開其他的不說,花真的是好花,朵朵碗口一般大。黃的、紅的、白的、粉的、還有極少見的藍玫瑰和黑玫瑰,圍著她的工位一排排陳列開來。周圍的女同事都用一種羨慕略帶善意的嫉妒表情看著他,而男同事呢則用一種不以為意見怪不怪的表情看著這些花。女同事大概是在暗地裏猜測許墨交了什麽有錢的男朋友,肯這樣討好她,心裏一定是羨慕的。好像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不切實際夢,那就是盼望著英俊富有得到萬千女人仰幕卻隻對自己忠貞不二的王子騎著白馬來接她。而男同事心裏大約是在想那樣的男人真無聊,有必要為追個女孩子這樣顯擺嗎?這哪裏是在追女人,分明就是在顯擺自己有錢嘛。許墨呢,許墨也是那麽想的。
  許墨隻看了一眼,就猜到了這是誰的傑作,她很無奈的笑了一下。如果真心這樣待她,她和所有的女人一樣,盡管嘴上說討厭,但心裏一定會竊喜不已。隻是她太明白了,這樣的嘩眾取寵,決非是為了她,所以這樣的做法隻會讓她覺得幼稚。
  許墨不動聲色的將花分送給周圍的女同事,餘下的花送給前台小姐當作公司用花。自己的桌上一朵也沒有留。同事都向她悄悄打聽誰那麽大方,她隻說是暴發戶,然後一概不予理會。
  就這樣,花一直堅持送了一個月終於停了。許墨來上班還因為沒看到花而微微驚奇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原狀笑了笑,如往常一般開始工作,到是旁邊的同事用別有深意的眼光看她,但見她泰然自若,也就沒在說什麽。
  許墨沒有覺得失望,必竟原本也沒有抱什麽希望。隻是在心裏更加認定了,那樣的人哪有什麽長性的,能堅持一個月已經算很不錯了吧。
  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才有一個穿著端正的人給許墨送來了一個包裝極精美的盒子的,連盒子開關的按扭都是水晶的,許墨打開一看,明晃晃的亮起來,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仔細看過去,原來是一條鑲鑽的手鐲,華美漂亮,許墨不大懂這些,但一些常人都明白的淺顯常識還是有的,這條手鐲工藝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鑽石塊頭那麽大,顏色又淨,肯定不是便宜貨,許墨放在手裏掂量著看了看,想葉子政還真是出手不凡。心裏卻早已打定了主意如何處理。
  誰知過了幾天,許墨又收到了一條亮閃閃的寶石項鏈,這條項鏈掛著一串藍寶石,樣式極精美,一串寶石環繞,隻覺得華貴,毫無俗氣之感。許墨看著歎了口氣,心裏想,葉子政討好女人歡心還真是肯下本錢,相信在他這套攻勢下,基本無往不利吧。許墨同樣依照處理手鐲的方式處理了項鏈。
  持續了幾天,再也沒有動靜了,許墨雖然不動聲色,卻早已下了決心,耐著性子,看葉子政還要耍什麽花樣。她沒有料錯,但千想萬想沒想到的是葉子政居然差人送來一條寵物狗還附帶有血統證書,小小的個頭,長長的毛,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真的很漂亮,又可愛,看著這隻小寵物犬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自自己看個不停,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許墨一向連自己都養不好,哪裏還能養得好它,看它那個樣子,必然也是嬌貴的很,受不得委屈。於是直接送到了動物收容所。反到是動物收容所的人被這隻狗弄得無所適從,一個勁的對許墨說,這可是最名貴的純種英格蘭約克梗,價格不菲,問許墨是不是弄錯了,要不要考慮一下,即便不要,這隻狗交由寵物店出售,亦可賣得高價。許墨毫不為意,堅持交其交給了收容所的工作人員,毫無留戀之意。
  許墨已經有些煩了,這樣沒完沒了,她隻覺得更加生厭。卻不肯主動去找葉子政,她一早想明白,葉子政那種人不理他最好,等他覺得沒意思了,自然會放手,主動去找他,隻會讓他覺得更加有趣,便也就越發來勁。況且,葉子政也應該露麵了,花也送了,財也顯了,主人也該出頭了,許墨想這個人還真是愛顯,一想到這,便又想到他那輛車,和他認識的過程。
  葉子政聽著人說許墨把他送的手鐲、項鏈通通都變賣,然後以葉子政的名義捐給了希望工程,也就是挑了挑眉,沒發表意見。心裏想,是時候會會這個女人了,即然她喜歡玩,那他一定奉陪,隻有玩不起的,哪有不敢玩的。

  第 4 章
  大約又過了一段時間,天氣都開始慢慢轉涼了,秋天就要來了。這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季節,也是許墨覺得這個城市最美的時候,大約跟國慶有關的緣故,滿街擺滿各式各樣的鮮花造型,五顏六色,鮮翠欲滴,真正是讓人賞心悅目,而且氣候適宜,不熱不冷,當真是秋風更比春風好,讓人神清氣爽,若說有什麽不好,就是太短暫,往往感覺好像才剛剛開始,卻就已經結束了,然後是漫長的冬天還有噬虐的沙塵暴,所以每到這個時節,許墨總是盡可能的多看一眼這個城市,多感受一下秋天的美好。隻可惜工作太忙,有時得了空閑,早已過了季節。
  難得今天正常下班,許墨下電梯時還盤算著要不要四處走走,去看看胡同也是好的。一出大樓,就看到葉子政的車,車窗的玻璃放下了一半,可以看到他人坐在裏麵,看到許墨出來,他打開車門走出來倚著車看著許墨。許墨沒有看他,隻是麵無表情的從他的車旁走過去,那個神情就像根本沒看見葉子政一樣,葉子政當然不相信許墨沒有看見他。不過他也沒有追上來,笑了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許墨竭力的不去想那個惡心的葉子政,盡力的維持著原有的好心情,想著要去做點什麽,夕陽餘輝灑在身上,說不出的暖洋洋,天邊雖不是彩霞滿天,但也很漂亮,這樣的好情景,豈可辜負。她還沒走出十米遠,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她的領導,本想掛掉,最後還是很無奈的接起,原來臨時有個大客戶來公司,約上一起吃個飯。許墨很不想去,可是現在哪碗飯都不好吃,況且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啊。於是轉身折返至公司樓下,看見領導已經站在那裏正在和一個人寒暄,待她看清那個人時,許墨隻想轉身就走,可是那個人和領導都已經在笑著看她了。
  領導很客氣對他們兩個人做著介紹,這兩個人也很配合,各自掛起親切得體的微笑彼此招呼。
  “您好,葉先生,能見到您真高興,真沒想到您這麽年輕可以掌控這麽大的公司運作。”
  “許小姐也很年輕啊,見到許小姐真不容易呢,剛剛ADA還在跟我講說我那邊有好幾個數據報告都是你做的,今天可真要好好謝謝許小姐,免得以後這麽生分。”葉子政特別加重生分兩個字的語氣。
  兩個人語氣平和,舉止得體,一旁的領導不知怎麽會覺得波濤暗湧,忙催促著兩個人選飯店,結果就選了寫字樓旁邊的東海,以粵菜海鮮聞名,算是一家有一定名氣的連鎖店,當然價格也很有名氣,隻是這附近的飯店就沒有一家是便宜的,本來來這種地方吃飯基本都是商務宴請或者公款消費,吃得就是排場和價格,一般尋常老百姓,誰到這種地方來吃飯。
  結果吃的是大閘蟹,這種時候,正是吃閘蟹的好時候,端了上來,小格子底下鋪著菊花葉子,上麵的閘蟹蒸得金黃,伴有香氣,看看就讓人直流口水,配著小菜,還有泡了話眉的花雕,喝一點再吃,可以解海鮮的毒氣。許墨有一點為難,她不敢喝酒。看著眼前的小酒盅皺了皺眉,葉子政正好站起來敬領導的酒,坐下時也不知怎麽一倒手,許墨麵前的酒盅就變成空的了,服務員上來給她添茶,還一邊說喝菊花茶吃海鮮亦不會有事。看一旁的葉子政與領導客套,聊著現在的經濟局勢,看也沒有看她。許墨也不想那麽多,拿起筷子就吃起來,這裏的飯菜貴也貴得有道理的,雖然排場誇張,但是細品味道,也還真是不錯。那邊談得歡,她也吃得香,絲毫不理會領導頻頻拋過來的眼色。最後大約實在忍不住了,輕輕一抬胳膊碰了碰許墨,許墨也很會看形式,知道不能太過,便端起空杯對葉子政說道:“葉先生,我敬你一杯,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說完一仰脖子,做出一副剛喝了酒的微皺眉頭的表情,還把酒杯反過倒了一下以示喝完,一旁的領導看得很高興。葉子政也喝完了杯裏的酒,看著許墨說:“許小姐,真是豪氣啊,這樣,我還非得敬你一杯不可了。”說完從服務員手中接過酒往許墨的杯裏斟得滿滿的,然後又往自己的酒杯裏倒滿了,舉起來,直對著許墨的眼睛,臉上掛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許墨也向他站起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端到嘴邊就要喝,誰知葉子政突然伸出來拍了一下許墨的手,整杯酒全灑在許墨的身上,弄得許墨幾乎跳了起來,一旁的服務員也連忙過來幫著許墨擦拭衣物。
  “真對不起,許小姐手上有個東西,我以為是蒼蠅,所以情及之下,就先……”
  許墨沒說話,一旁的領導卻連連說著“沒事沒事,葉先生你也是好意。”
  一旁的服務員卻發了話:“先生,您可能看錯了,包間裏絕對沒有蒼蠅的,我們酒店衛生管理很嚴格。”
  許墨抬頭不屑的看了一眼葉子政頗有玩味的笑便低下頭去繼續擦試衣服。過了兩分鍾開口說:“ADA,你繼續陪葉先生吃飯吧,我得先回去換一下衣服了,葉先生,今天真對不起,我得先走了。”
  葉子政也開了口:“還是我送一下許小姐吧,怎麽說也是我不小心。”然後扭頭又說:“ADA,我們改天在一起吃飯吧,今天掃你的興了,改天再向你陪罪吧。”
  看著他們兩人的ADA一臉不明所以,還對著葉子政笑著說:“沒事,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許墨,你不要客氣,葉先生真紳士啊。”硬生生的把許墨想好的推辭給堵了回去。
  許墨一個人快步走出飯店,葉子政在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許墨一出門伸手就要打車,葉子政卻拉住說:“說了我送你回去的,怎麽也得個道歉的機會不是。”許墨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實在不想搭理他,準備繼續叫車。
  葉子政卻不管這麽多,拖著她就往自己的車那邊走,邊走還邊說:“你的領導就在後麵,你是願意繼續站在這裏跟我吵呢,還是上車乖乖走人。”
  許墨的眼光越過他的肩膀向後看去,果然發現領導正緩緩走出來,於是開了車門坐進去,然後幾乎是狠狠的用盡全身力氣的摔上了車門,引得旁邊的人好一陣側目。葉子政不以為意,很得意的笑著上了駕駛位說:“我這車,這樣是摔不亂的,實在要出氣,可以找塊板磚來拍。”
  許墨氣得胸口起伏不停,抬起頭厭惡的看著葉子政說道:“葉子政,你無聊不無聊,這樣好玩嗎?你沒有幾十歲,也有幾十斤,怎麽淨幹些無賴事?”
  葉子政看著許墨怒極了的表情,又聽她說的那些話,好像覺得十分有趣,哈哈大笑起來:“許墨,沒看出來,你罵人還挺厲害的啊,一個髒字不帶,就讓人無地自容。你就不感謝感謝我,想想今天兩杯酒都是我替你擋的。”
  “是,弄得我一身都是酒,真是謝謝您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怎麽謝,以身相許吧。”說完還看著許墨,許墨看著他臉上那抹壞壞的笑,覺得討厭極了。半晌才說了句:“神經病。”然後大聲的說:“停車,我要下車,停車。”
  葉子政倒是有興致盎然,邊開著車邊說:“別介,咱找個地吃飯去呀,我可沒吃飽,難道你吃飽了。我知道有一地,家常菜做得那個地道。”
  許墨不理他,用腳踢他的駕駛位說:“我要下車,停車,停車。”踢得越來越凶,葉子政坐在駕駛位上,人還搖晃了一下。
  這樣駛了一段,葉子政猛的一刹車,在路邊停下,因為太急,許墨坐在後座位,沒係安全帶,狠狠的碰在了駕駛位後背上,正好碰到頭,許墨疼得真咧嘴,眼淚在眼眶裏真轉,葉子政卻看著她哈哈大笑,還伸手要幫她揉。許墨這會連看都沒看他,躲開他的手,打開車門離去,車門也沒關。葉子政看著許墨漸漸走遠的背影,收起笑容,點了根煙抽起來。
  過了一會,葉子政拿出手機拔了個電話說道:“喂,江川,讓你問得李老三的事怎麽樣了?”
  “嗯,大概清楚了,和你想得差不多。”電話那邊的喬江川似乎停頓了一會,才接著又說道:“子政,這事跟咱們又沒關係,咱們就別管了。難不成你還真為了那個女孩子出這個頭啊。值得嗎?”
  這邊的葉子政靜靜聽著沒說話,過了好一會,才說:“江川,我有分寸的。出頭不至於,但是提前露個消息,賣個順水人情還是可能的。”
  “嗯,你自己看著辦,李老三和咱們不是一路人。子政,你這次要玩真的?你應該清楚,咱們這種人,看起來風光,可是很多事情也是注定的,由不得自己。你可別犯傻。”喬江川是葉子政的發小,最鐵的哥們,兩個人有什麽說什麽,情誼非同一般。所以很多話別人不敢跟葉子政說,也隻有他敢。
  葉子政沒說話,聽見喬江川慢慢變了語氣,才說道:“想什麽呢,怎麽可能,我也不過就是貪個新鮮,過了這個勁也就算了。你別他媽的搞得兒女情長似的。在哪呢,找個地吃飯吧,我正餓著呢。”
  “行啊,我也沒吃呢,要叫別人不,還是就咱倆,你想吃什麽?”
  “就咱倆吧,地方你看著辦,吃來吃去不就那些地方。”
  電話裏兩個人約了地方便掛了電話。葉子政還在車裏坐著,又拿出一根煙,點燃,並沒有抽,隻是拿在手裏,看著那紅色的小火光,慢慢的飄散開一縷青煙,一點一點的快燃盡了,葉子政才掐了煙,扔在車裏。然後開車換了個方向飛馳而去。
  許墨回到家中,洗了澡看著衣服的髒漬,想起晚上的事情就覺得氣惱,本來好好的心情,就被這個葉子政給破壞了,她覺得她和這個葉子政一定八字犯衝,以後最好永遠不要有什麽交集,每次碰見他都沒有什麽好事。其實她下車離去的時候,原以為葉子政會追上來的,結果卻沒有,她的心裏還是有些微微的失落,其實也不應該說是失落,但總有一點點怪怪的。
  這種心情隻是讓許墨更加氣惱不已,但她不願意去琢磨氣惱背後的心情。
  許墨躺在床上翻書看,她一直喜歡看書,從小父母親又支持她這個興趣,因此她看得書雜而多,隻是很多書都是以前看的,工作以後反到看得少了,有一天偶爾看了一本舊書,居然有全新的體會,大約是以前看那些書時年紀小,未能懂得其中意思,也不過看得就是文字。因此,她現在有空經常搜出一些舊書來看。最近正在看《小王子》,一篇短短的小童話,可是這次看卻讓她感受頗多,有時看著看著會掉下淚來,覺得心酸不已。
  本來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之際還是被手機鈴聲喚醒。她的手機按公司規定必須二十四小時開機,因為總公司在國外,有時半夜被叫起到公司開電話會議也是常有的事情。她連眼睛都沒睜,對著電話含糊的說你好。電話那邊隻是嗬嗬的笑著,
  “還以為你會氣得回不了家了,原來已經回來了,沒事了,掛了。”那邊的電話便叭一聲掛了電話。
  許墨被這電話攪得睡意全無,看著來電號碼又不是自己認識的電話號碼,想了一想才明白,大概是葉子政,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覺得他簡直陰魂不散,連她睡個覺也不讓她睡安穩,大約是氣極了,躺在床上,把手機扔得老遠,睜著眼睛看著屋頂,過了一會,才恨恨的吼出六個字:“葉子政,王八蛋。”

  第 5 章
  不知道董嬌君怎麽知道昨天許墨和葉子政一起吃了飯,一大早就神秘兮兮的跑過來問情況。
  “你昨天和葉子政一起吃的飯?”
  “嗯,還有ADA,商務宴請,什麽故事也沒有,你想知道什麽?”
  董嬌君一臉不置信的直直看著她,許墨說這些話時,手還在繼續打電腦,停都沒停一下,也沒有扭頭看一眼董嬌君。
  “喬大公子還跟我打聽了你N多消息,問他為什麽打聽,他也不說,隻是笑,他和葉子政關係最好,如果他對你無意,那就是幫葉子政打聽的了。你老實說,前段時間,那些花花草草是不是葉子政送的?”
  “我不知道誰送的,是不是葉子政你怎麽不去問他?知道結果了順便告訴我。”
  董嬌君白了她一眼,沒有好氣的說道:“你要是不想和這些人沾邊呢,就一直這個態度,葉子政碰幾回釘子,也就完了。要是想和這些人拉點關係呢,就收起現在的麵孔,討點好處就是了,這些人雖沒幾個有真心,但是出手還是大方的。尤其是葉子政,這幫人裏麵就屬他們家背景深,實權派。”
  許墨沒有發表意見,還是在做手裏的事情,直到董嬌君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她才不露痕跡的問了一句:“你和喬江川?”
  董嬌君一怔,著實沒想到許墨會問這個。停了一停,說:“我們關係很簡單,有一次我參加一個金融界精英聚會,認識了喬江川,那時候隻是以為他年輕有錢,管著一個大公司,便想辦法將他發展成我們組的客戶,認識以後,慢慢才知道他的背景的,不過我跟他也隻是走得近,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過是想讓他多介紹些大客戶給我,多掙點錢而以。後來有一些交往,也就慢慢知道了他們這個圈子裏麵的一點事情。這幫人以前流行找模特,後來又流行找明星,也有和精英層次的女人交往,但如果和精英層次的女人交往,除了那種關係外,一般也還合夥做點事情,你也應該想得到,這些人有些事情不好直接出麵。”
  許墨默默的聽著,董嬌君說完就走了。許墨看著董嬌君的背影走了幾分鍾的神,然後又低下頭來繼續做事情。
  葉子政當然還會再約許墨,隻是他這次約得很嚴肅。而且隻有一個電話,匆匆就說了幾句:“你表妹有件麻煩事,是大麻煩,如果你不想她出事的話,最好跟我見個麵。我晚上八點鍾在北京飯店的咖啡廳等你。”說完便掛了,許墨本來還要往下問,她拿不準葉子政道底是什麽意思。本能的反應是不想去,上次她已經管得夠多了,不想再管了。而且誰知道葉子政是不是故意拿她表妹說事。
  下班以後,許墨故意在公司處理了一件不怎麽重要的事情,心裏還在為去不去掙紮,最後終於咬咬牙,下定決心還去這麽一次。這件事情以後,不管怎麽樣,以後地都不在管關小雅的事。
  北京飯店的咖啡廳布置得很美,室內水景旁有一個小樂隊在演奏,鋼琴伴著大提琴,還有流水聲,讓人覺得很放鬆,周圍有三三兩兩的低聲細語在交談。許墨進去的時候,葉子政已經在那裏等她了,侍應生領著她到葉子政桌子前,低下腰身輕聲問她要什麽,許墨沒有看餐牌,隻說要一杯純淨水。她今天穿了淡藍色的及膝裙,外頭套了一件風衣,腰身收得恰到好外,頭發散下來,襯得身材越發修長,白膚紅唇。一旁有不少老外微笑的打量她。葉子政亦看著她笑。
  “到底是什麽事情,說吧。”許墨直奔主題。
  “今天好漂亮啊,是不是因為見我的緣故?”葉子政不理她的發問,說著不相幹的話。
  許墨見這樣,意欲站起來要走。隻見葉子政臉色一變,扯開了襯衫領口說道:“知道振源集團嗎?”
  許墨點點頭,她在金融機構工作,對國內這些大集團當然是很熟悉的。振源是近年來崛起於北方,橫跨煤電、礦業、房地產、工程建設、等多項產業。屬於赫赫有名的國有企業,但時她不知道振源集團與關小雅有什麽關係,許墨看著他,等待他繼續往下說。
  “目前振源集團已經完成改製,由國有企業變成私有企業。”
  許墨聽得一驚,本來端著杯子的手也停住了,驚訝的看著葉子政:“怎麽可能?這麽大的股權轉移,是通過哪家銀行完成的轉改,我怎麽一點沒有聽過,我們公司也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葉子政笑了笑,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說:“這些你就別管了,我這麽跟你說,振源集團已經被一家民營公司通過兩年的運作收購了90%的股份,也就是說振源集團現在是這家民營公司旗下的一家公司。而你的表妹關小雅就是這家民營企業的法人。”
  許墨被這席話弄得心驚膽顫,關小雅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這樣的事情如果未經國家相關部門的允許,屬於非法侵占國有資產,是很嚴重的罪名,很顯然關小雅沒有這樣的能力去運作這樣的事情,可是法人是她,那出了事情,在法律上,關小雅就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像振源集團這樣的規模,決不是小事情。
  許墨覺得口渴,大大的喝了一口水,看著葉子政等他繼續說。
  “目前這個事情已經被上麵某些部門察覺了,正在進行秘密調查,並且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如果你表妹不想進去的話,你勸她最好現在離李老三他們遠點,越遠越好。否則,她可就玩大了。”
  許墨沒有說話,盯著葉子政問道:“你為什麽會告訴我這樣的事情,告訴我這些,也是有風險的吧?”
  葉子政笑了笑反問道:“你說呢,總之我不是為了關小雅。”
  許墨想了一想又說道:“可是我也不見得會領你這個人情,我和我表妹從小無深交,兩家來往也不多,上次不過我實在看不過去了,才想到我媽年輕時因為家裏的關係在那場運動中受迫害曾受過我表姨的收留,才管了一管,她是大人了,做的是什麽樣的事情她應該很清楚,她自己應該學會對自己的事情負責。”
  葉子政挑了挑眉毛,不以為意。過了一會才看著許墨說道:“消息我是跟你說了,至於你要怎麽辦,我管不著。”
  許墨沒說話,暗暗的看了一眼葉子政,白色的休閑襯衫,灰色的休閑褲。很簡單的裝扮,不過看上去也很好看,因為自信,所以整個人顯得很有氣勢。她心裏想,葉子政這個人雖然討厭,其實倒不難看,當然也不是濃眉大眼的英俊。
  “看夠了沒有,找地吃飯去吧。”
  許墨的臉又紅到脖子上去了,假裝喝水低下頭去。然後抬起頭假裝沒事的說道:“不吃飯,我要回去了。”
  葉子政當時想,這年頭還真有女孩子會臉紅。不禁又想起第一次見麵,說他車的事,那個臉紅的啊,明明是一個簡單的女孩子,偏偏有那麽強的脾氣,怎麽都不肯示弱。而他,總是讓她臉紅,在以後的許多年裏,他總還記得這抹紅,慢慢的就成了他心頭的朱砂。
  葉子政聽她這麽說,也不勉強,結了帳和她一起走了出去,這一次許墨沒有拒絕葉子政送她回家,而且還在下車的時候很客氣的跟他說了聲“謝謝”
  許墨一回到家連衣服都沒換就開始在網上查振源集團的新聞報道,她發現,振源集團在過去的兩年間高層更迭非常平凡,而且有好幾次增資注入的消息,可是股價卻很平穩,並沒有太大變化,按正常注資操作規律來說,這是不正常的表現,一般增資注入,都會代動股價上漲,而再查那些高層變更的人員介紹,卻沒有任何資曆和經驗。幾乎在網上沒有查到任何振源整改和向國家相關部門報批得到批準的消息。許墨把葉子政說的話再想了想,很快明白了。
  有人利用增資的方式稀釋振源的股份,然後通過換購員工持股的方法逐步持有振源的股份,慢慢的將大部分股票集中在增資公司手中,這樣操做,其實就是變向通過低價收購了振源集團。而振源集團屬於國有資產,凡是涉及到資產重組都需報批,可是目前並沒有這樣的消息顯示此次操作是在相關部門的授權下進行的。
  許墨沒來得及多想,立刻打電話給關小雅,要她出來與她見麵。關小雅那邊很吵,音樂聲、說話聲、一片喧囂,許墨說得很大聲。關小雅好像很不想與許墨見麵,但聽許墨的語氣那麽堅決,便答應了。
  許墨遠遠就看見了花枝招展的關小雅,走近了,才發現關小雅全身都是名牌,連包包都是PARDA的。從上到下,可以帶的地方,都帶著首飾,連許墨這樣的外行也能看得出不是假的。她整個人也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派頭,一見許墨就說買了新房子準備花多少錢裝修之類的。許墨看著眼前的關小雅,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這樣的人,怎能不被人利用呢?
  不理會關小雅的吹噓與炫耀,說到:“你是不是讓人用你的名義開了一個公司?”
  關小雅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許墨會問這樣,半天才回過神來點點頭。
  “你怎麽知道的?是啊,要不我現在哪能過得這麽舒坦。”
  “如果你不想惹上牢獄之災的話,我勸你最好還是把這個授權收回來,現在已經有相關部門在查你們這個事情了,別到時候讓人拿你當頂罪的。”
  關小雅聽到這個臉色一變瞬即又恢複平常,說到:“不可能,幹這事的人都是有能耐的人,而且上麵有人,查也查不出個什麽,況且所有的操做都是合法的。”
  “也許程序上都是合法的,但是沒有拿到國家相關部門的批文,那麽這整個操做就是不合法的。你別傻了,離那幫人遠點。踏踏實實和表姨他們過日子。那些人要真的是合法,何必要用你的名字做法人呢。”
  關小雅一愣,回口道:“那隻是因為做這事的人不方便出麵,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見不得我好啊。許墨,我和你不一樣,你從小家庭環境優越,讀得書又多,長得又漂亮,工作體麵,你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自然可以高高在上,我呢,從小就得幹活貼補家裏,我並不比你笨,可是為什麽我就不能過好日子呢?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啊,如果我像你一樣,我也可以清高”說到最後,關小雅的眼裏似是泛出淚花。
  許墨歎了一口氣道:“事情我是告訴你了,聽不聽得進去隨便你。”說完轉頭要走,又扭過頭來說:“關小雅,不論你信不信,我寧願用你所說的我擁有的一切換我父母雙全,一家人粗茶淡飯,過最普通的生活。”說完才轉身離開,留下一臉驚愕的關小雅。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很平靜,葉子政沒有和許墨聯係過,關小雅也沒有和許墨聯係過。隻有許墨時常關注振源集團的消息,可是一切與平時並沒有什麽不同,直到有一天下午,有一個同事突然叫起來:“振源集團被某私營企業惡意收購,非法侵占國有資產。”許墨聽得一驚,上網查相關訊息,果然各財經版頭條均在報道這個事件,並且指出,通過一係列的相關調查,已經查出該私營企業的幕後操作人員,並列出了一係列追究的責任人人名,許墨仔細看了一下,沒有關小雅,她才舒了一口氣。報道說得很隱晦,民營企業籌集幾十億收購資金應該可能,與合作夥伴聯手配合亦屬正常,但能用如此曲折驚險的路徑,以如此優厚回報吞下振源卻是太難了!這是個人人想做,而又不可能實現的夢! 這一係列操作的背後到底是有怎麽樣的事實真相。
  許墨知道這決不是一起簡單的收購案,在這個操做裏麵如果沒有權力的參與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隻是事實能否會被公布,真正的操作人能否得到懲治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許墨接到了關小雅道謝的電話,言辭很肯切,說因為抽身得早,雖然被相關部門請去做了調查,但因為沒有直接參與,所以沒有什麽大責任。並且為自己那天的言行道了歉,許墨什麽都沒有說,聽她說完靜靜的收了線。然後本能的想到了葉子政,其實這一切都是葉子政透露給她的,否則她何德何能,能知道如此秘密的事情。她拿著電話發呆,最後終於拿出手機輸了一條短信:謝謝!卻在是否發送是按了否,她把電話擱在一旁,拿過一個報告,想了想,又拿起手機,重新輸了短信,發了出去。葉子政隻用手機給許墨打過兩次電話,許墨並沒有刻意去記,但是卻牢牢記住了這個號碼。
  發出的短信遲遲沒有回應,許墨端著杯水,靜靜的看著手機,可是手機隻是安靜的躺在那裏,沒有任何反應。

  第 6 章
  葉子政一直沒有回許墨的信息,許墨雖然有點納悶,但礙於麵子,又不好直接過問,便一直存在心裏,過了幾天,也就將這件事情擱在一邊了。其實讓許墨更加納悶的是葉子政也一直沒有找過她。她想,董嬌君說的是對的,他碰幾回釘子,也就完了。雖說她覺得葉子政煩,可是突然這麽一下子悄無聲息了,許墨心裏又有點淡淡的失落,她很不願意承認這種失落,隻當是自己這段時間工作量減少,太閑了,所以想東想西的緣故。
  其實追許墨的男孩子一直不少,從上高中有男生悄悄遞紙條開始,再到後來上大學,直至現在工作了。其中不乏優秀的精英人士,也有一些客戶對許墨頗為留心,總是借故約會她。隻要她肯表個態,肯為她付出真心的護花使者是有的。隻是她一向淡然,對誰都說不上太冷也說不上太熱,好似一杯溫開水,有同事背後說她捂不熱、煮不熟、炒不爛。總是一副凡事不太上心的樣子,不管你怎麽樣,她總是不鹹不淡,慢慢地,那些人也就冷了下來。許墨明白,現在這個社會,誰願意去花時間去做一件沒有回報的事情,何況愛情早就不是生活的全部。現在誰在談戀愛之前,不是先計算得失付出,隻要有一點不劃算,都不願意投入。人人都盼著被別人愛,卻不願去愛別人。許墨潛意識裏總盼望著那種兩心相許,執子之手,與子白頭的愛,無關其他,隻有愛,就好比她的父親母親。小時候,父親在燈下寫東西,媽媽在一旁看書,有時兩個人會很有默契的一抬頭彼此會心一笑,然後低下頭各自幹各自的,那種美好,讓許墨懷念至今。還記得父親在彌留之際拉著母親的手,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能一直拽著母親的手,而母親也緊握著父親的手,什麽都不說,隻是看著父親笑,笑著笑著就滴下了眼淚。父親走後,母親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每年有幾個日子如她們的結婚周年日、父親生日,母親自己的生日,過年過節,母親必會去到父親墓前去陪父親說話。她親眼見過母親曾寫過長長的信燒給父親。母親年輕的時候很漂亮,因為成分不好,下鄉時被分到最偏遠的地方,父親是母親的同學,自告奮勇的申請到母親下鄉的地方,那幾年裏,父親一直默默的陪在母親身邊護著她,重的活他幫著母親做,有人意圖對母親不軌,他向別人揮拳頭,那個時代,對一個人好,就是盡可能給對方吃得好一些,父母親總是省下彼此的飯菜留給對方,如果有一點好吃的,一定會留給對方,有一個西紅柿,為了留給彼此,放得爛掉,也不舍得吃一口。許墨向往這樣的愛情。有的人肯為討好女人而一擲千金卻不肯付出半點真心,許墨不稀罕這樣的討好,這樣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錢。
  再見葉子政的時候是在許墨家小區的門口,天氣已經很有些涼意了,天也黑得早了很多。剛一開始,許墨並沒有認出那是葉子政,她隻是以為是小區的住戶在等家裏人,或者是某個訪客在等主人的迎接。本來,就算不認得葉子政,也應該認得他的車,可是那天他開的不是他那輛招人的車,而是開了一輛豐田的SUV。許墨下了出租車,拉緊外套,低著頭與葉子政擦身而過。
  “許墨”直到葉子政叫她,她才知道,那是葉子政。
  許墨被叫得一愣,轉過身來,一看是葉子政,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然有一絲絲驚喜,隻是麵上還淡淡的,微有些驚奇。
  “葉子政?”大概還有難以置信,還帶著詢問的口氣。
  葉子政手裏夾著根煙,慢慢的向許墨走過來看著她。
  “你在這裏幹嘛?”許墨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便找出一些話來說。可是葉子政好像沒聽見一樣,還隻看著她。
  許墨悄悄往後退了一步,退到暗處,她實在是被他這樣盯得渾身不自在,便悄悄的避了鋒芒。
  “你到底說不說話,不說話我走了啊。”許墨說完做勢轉身就要走。
  葉子政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吸了一口煙說道:“陪我坐會吧,就一會。”許墨很不適應這樣的葉子政,每次見他不是飛揚跋扈,就是不可一世,現在這樣整個人低下去的樣子讓許墨的心不由自主的變得柔軟起來,也變得無所適從起來。雖然許墨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走開,兩個人隔著兩米的距離站著,葉子政站在那裏抽煙,許墨站在那裏看他抽煙,兩個人都不說話。晚上的風有些涼,而許墨一向畏寒,幾陣風吹過,許墨身體因為冷,有些發抖。但是她沒有離開,還是站在那裏。葉子政掐滅了一根煙,將煙頭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許墨身上,許墨先是不要,還在那裏推推桑桑。
  “我不是為你脫的,別的女人我一樣也這麽做,你也不用裝模做樣的推來推去。”葉子政恢複了一貫的油腔滑調。
  許墨聽他這樣一說,瞪了他一眼,便穿在了身上。
  “你怎麽每天都這麽晚才回來?”
  許墨聽得一愣,他怎麽知道自己每天都這麽晚才回來的。想要開口問,不知道為什麽,卻沒有問,隻是順著說道:“你以為人人都是大少爺啊,不用幹活的。我一個打工的,老板說九點鍾得交數據分析,我就不敢拖到九點過一分。那麽多事情要做,回來的當然會晚了。”
  “很辛苦嗎?”
  “還好了,工作吧,就是這樣的,早就習慣了,有的時候也會很愉快。”
  “你很討厭我?”
  “反正不喜歡你。”
  “為什麽?”
  “這還用問為什麽嗎?哪有人會喜歡強迫要自己親……”許墨隻說到一半就臉紅了,沒再往下說下去。
  葉子政笑著看她,心想,她的臉又紅了。
  “親什麽?”葉子政好似沒明白的繼續問。
  許墨白了他一眼,雖然沒說話,但也沒有掉頭就走。
  “我送你的東西你都不喜歡嗎?”
  “那哪是送給我的啊,純粹是像我顯擺的吧,我可要不起。”許墨很不屑的說道。
  葉子政倒是沒反駁,用手一撐,坐到車上,又點了一根煙。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啊,你們女人不就是吃這一套嗎?不是做的方法不對,而是價碼還不夠重。”葉子政也很不屑的說道。
  “那隻是你的看法,你總這樣想,就算不是也被你想成是了。”
  “都他媽的一回事,想當年,我也是一純潔的大好青年,我也有一腔宏願要憑自己的力量做一番事業的理想,你知道嗎?有些事情,你不去找它,它也會找你。有些人會絞盡腦汁的討好你,也會想方設法的弄個套讓你鑽。讓你跟他站在一起。”
  許墨覺得葉子政今天好像不太一樣,朝他走近了些,隻見他低著頭,悶聲不響的一口接一口的抽煙,煙霧後麵的臉既像是滿不在乎,又像是一臉不屑。不禁輕輕問道:“你有事?”
  葉子政一愣,瞬即恢複常態,笑了笑。
  “沒事。”
  許墨不說話,隻打量著他。葉子政停了一會,又說到:“我上大學那會,也就是差不多十年前,還不像現在這樣,歌廳啊,俱樂部都還很少,就有人請我去洗浴中心玩。那時隻覺得好玩,什麽都沒多想,隻有一次,和一幫朋友去唱歌,當時那個領班特橫,不記得因為什麽事情吵起來了,居然來了幾個人把我們去的一幫人全給關起來了,說是讓我們好好想想。關了幾個小時,那時候我們這麽六個人,隻有一個有手機,還是偷偷拿得他老爸的。被弄得沒辦法了,我就拿這手機給我爸老部下打了個電話。不到一個小時,居然來一個連隊的武警把那地給封了。後來那老板親自來給我們道歉,當著我們的麵把那領班給狠揍了一頓。我從那時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都他媽的欺軟怕硬。”
  許墨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她雖然工作時間不長,但也好歹也混了幾天社會。不會對這些事情覺得驚訝或震驚,但是她還是沒法做到一笑而過,對於一些事情比如振源集團事件還是會覺得憤怒與憂傷。
  葉子政看著沉默的許墨,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想跟她說這些話。
  “跟我有關係的女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各取所需,逢場作戲,你把它看成交易也可以。可是我也動過真心,大學畢業那會,認識一個女孩子,一副不識人間煙火的樣子,當然也非常漂亮,那會我對她真是掏心掏肺啊,小說上電視上說的那些傻事我基本全幹過,你想不到吧。甚至我當時都想好了,要我家裏不同意她的話,我就脫離家庭,找個工作,跟她結婚,生個孩子,過平常日子。可是真沒想到,畢業的時候,她居然為了分配一個好點的工作,和一個局長的兒子搞到一塊,而且很快就上了床,我跟她談了一年多的戀愛,連親都沒親過她。後來她知道我的身份後,對我聲淚俱下,使盡萬般手段,可是我卻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就連她站在我麵前脫光衣服我都提不起一點興趣。慢慢的,經曆的多了,也就那麽回事了。鄙視我吧。”
  許墨不知道葉子政還有這樣的故事,她實在不能想象葉子政對一個女人放下身段的樣子,想想那一定很滑稽,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不是的,我隻是沒法想象你低下腰身去討好一個女孩子的樣子,決對沒有半點別的意思。相反,我對那樣的你還挺好奇。”許墨連忙擺手解釋.
  葉子政聽她這麽一說,也笑了笑,把手裏的煙嘴彈出老遠。
  “你吃飯了嗎?一起吃飯去吧,站著說了這半天的話。”
  許墨站著猶豫著要不要答應,葉子政也沒有催,站在那裏等她回答。許墨想了想還是點點頭說好,便打開車門上了車。
  這個時候的交通很好,葉子政的車卻開得並不快,但是很穩。許墨躺在桌椅上,幾乎都快要盹著時,葉子政叫醒她讓她下車。
  真沒想這個點了居然還有飯店人聲鼎沸,車來車往。覺得好奇,四下打量了起來,真是燈為通明,高高挑起的大堂,訓練有素的服務員,精致的菜肴,來吃飯的人都是衣冠楚楚,人模人樣,還有一兩個物眼熟,看仔細了,才知道那不是當紅明星某某某嗎?她拉連忙讓葉子政看,誰知葉子政看了一眼,一臉的不屑。這個地方的小點心做得極好,許墨服務的是國際知名公司,有時也會陪大客戶吃飯,也是見了些世麵的,可是今天這頓飯,也不曉得是餓了還是其他原因,是真的從沒吃過的美味。
  葉子政看她埋首苦吃,手忙腳亂,不知道吃哪個好的樣子,皺了皺眉說:“每次跟你一起吃飯,就沒見你秀氣過,你怎麽胃口就那麽好。”
  許墨咽下一口湯說道:“牙好唄,吃嘛嘛香。”說完忙低下去又開始吃。
  葉子政一怔,哈哈笑起來,看她嘴邊有菜漬,不禁拿了紙巾伸過手來想幫她擦。許墨對著葉子政突然伸過來的手一怔,看他將手落在自己嘴角邊,不好意思的將頭一偏,伸手拿過葉子政手裏的紙巾說到:“謝謝,謝謝,我自己來。”葉子政也不勉強,隻是挑了挑眉,許墨發現葉子政好像特別喜歡做這個動作。而葉子政心裏正在默念著一、二、果然不到三,許墨對於他暖昧的擦試行為就紅了臉。看許墨微紅的臉,葉子政終於大笑起來,絲毫不顧周圍他人的側目。許墨因這一笑而更不好意思起來,臉越發的紅了。許墨覺得自己身上還有他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氣息,煙味混著一種許墨不知道的氣息。
  從那次以後,許墨對葉子政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不過她還是認為他也不過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隻是不再那麽彼此針對了,內心裏麵對葉子政稍微有了一點點好奇,隻是每次這種想法一冒出來時,許墨就理智的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抱著某種不切實際的羅漫蒂克幻想,硬生生的將剛剛燃起的火苗消滅在燎原之前。
  葉子政從那以後,偶爾也會約許墨一起吃個飯,許墨要是沒什麽事也會應約。隻是葉子政約許墨的時間很不固定。葉子政有時隔很長才約一次,有時也會隻隔三五天約一次,還有些時候吃到一半就走了,有時約好了到吃飯時又改變主意,所以真正約在一起見麵的時間少之又少。隻是每次吃飯的地方味道都讓許墨難忘,許墨開玩笑說,這樣嘴巴很容易吃得刁起來,以後吃盒飯就越發排斥了。每次吃飯也就他們兩人,許墨還很奇怪,他們這幫人不是最喜歡呼朋喚友,成群結隊嗎。葉子政每次都是基本看著她吃,自己吃得並不多,許墨吃得那麽香甜,他也就不說話一直看著她笑。

  第 7 章
  對於葉子政的反反複複,許墨倒也無所謂,反正不外乎吃喝玩樂,況且,真正在一起的時候是極少的,而且許墨也沒有什麽朋友,她的生活單調,而葉子政擅長吃喝玩樂。所以許墨並不排斥,平心而論,光從玩樂的角度去說,也不是不愉快的。雖然碰麵不多,可是每一次都有新鮮好玩的許墨平時沒機會了解的娛樂。許墨再怎麽少年老成,也還是個年青姑娘,年青人特有的對新鮮事物的好奇都是有的。所以盡管次數很少,但每次都讓許墨印象深刻。
  有一次葉子政帶她去看一個時裝發布SHOW,這是許墨第一次親身參加這樣的場合,以往看這些都是在電視裏,正好中國國際服裝周,有很多發布秀,葉子政帶她看了其中一個最著名的品牌的發布會,那真是燈紅酒綠,衣香鬢影,一片流光溢彩。許墨第一次見這樣的情景,看到了許多平時生活中見不到明星,名流啊,還看到了自己的大老板,她的級別是沒有什麽機會與大老板交流的。突如其來的新鮮場所,讓她新奇得不得了,一會拉著葉子政說:“你看,那個誰,其實也沒有雜誌上說的那麽漂亮啊。”再一轉頭,又拉著那個葉子政說:“看看看,那不是誰誰誰,她到是比電視上年輕。”葉子政偶爾也會順著她的眼光看一看,但大部分的時間還是隻看著她笑,葉子政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許墨,再煩躁的心也會變得安靜下來。其實,葉子政很想跟許墨說她自己就很漂亮,隻是她自己不在意而以,也不像有些女人自恃有幾分姿色就很拿自己當盤菜的樣子。她那樣的喜怒於顏色,那樣的新清自然,哪是那些在紅塵裏打滾的女人所能比擬的。葉子政覺得許墨太過於美好,美好的讓他不敢去觸碰。
  許墨還在一旁左顧右盼,葉子政拉著她坐下,說道:“好了,別現眼了,要開始了。”許墨瞪了他兩眼,靜了下來,撇撇嘴坐下來。聽音樂響起,一個個倩麗的身影魚貫而出,看得許墨眼花繚亂,時不時的湊過頭去低聲對葉子政說:“哇,這件衣服真好看,那條裙子也好漂亮,唉呀,名牌貨還真的是不一樣哦。”葉子政不搭理她,見她這麽興起,有時他也會嗯一聲,然後會說:“你安靜點吧,哪有像你這樣看秀的,你是劉姥姥啊?”許墨聞言說了句有什麽了不起到真是安靜了下來。葉子政過了一會才說了一句:“你喜歡的話,我買下來送給你。”
  許墨一怔,連忙擺手道:“不要,不要,看看就可以了。”
  葉子政見她這麽一副好像活怕衣服燙手似的樣子,笑了一下。過了半晌才說:“也是,這些衣服就算再好看穿你身上也就那個樣了,別毀了人家的牌子。你有台上的那些人好看嗎?”
  許墨被她這麽一說,一扭過頭來:“你以為我是對自己沒信心啊,那些人,我許墨化了狀決對比她們好看,不化狀的她們也決對沒有不化狀的許墨好看。那些衣服看看也就罷了,平時上班過日子,誰穿那種衣服啊,穿上了連路都沒法走了。”葉子政一看她這個樣子,又想起那個晚上抬頭一臉倔強的許墨,想了想,她這句話說的倒是真的,許墨的確要比台上那些扭捏作態的女子好看。嘴裏卻說道:“是,沒見過看走秀穿成你這樣的。”
  許墨低下頭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的確是隨意了些。可是葉子政並沒有說是什麽事情,隻是在她家樓下打了個電話把她叫了下來,她也不知道什麽事情,就隨便套了件衣服出門了,誰知道是要看走秀。聽葉子政這麽說再看看周圍,好像是有點不搭調,再看看旁邊的葉子政,一件略帶休閑的西服,穿了襯衫,沒係領帶,不是特別正式但也不顯得隨意。兩個人一安靜下來,許墨就覺得怪怪的,有時和葉子政兩個人時,一旦靜了下來,許墨就會覺得怪怪的,而且還會有有點緊張,所以她總是會找一些話題,哪怕有時隻是兩個人拌嘴,插科打諢,那也好過兩個人靜靜相對。
  “唉,有特權就是不一樣啊,看走秀坐位置都是嘉賓席,難道你還真懂服裝不成。”
  “你沒聽說過嗎?再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對於吃喝玩樂都是行家,這個你就不懂了吧。”
  “我當然不懂了,我又不是紈絝子弟。”
  “別一副酸掉牙的口氣,紈絝子弟也有紈絝子弟的難處。”
  許墨不以為然的哧了一聲道:“能有什麽難處啊,那你又有什麽難處啊。”
  葉子政沒說話,拿了根煙,一看周圍,又把煙放了回去。
  “真是不一樣的啊,我也不一定比你差啊,不過出身不同而已,想想再怎麽努力有時也抵不上你們這些人說句話,真讓人氣餒。哼,你的難處,就是想著怎麽花錢吧?為賦詩詞強說愁啊。”
  葉子政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扭過頭來看她,眼神異樣柔和。甚至還伸出手來摸了摸許墨的頭,許墨沒料到,也沒有躲開,被葉子政那樣的眼神一看,臉又紅了。葉子政看著她一點一點變紅的臉,心中有某處地方好像漸漸被打開了一樣。
  那次分手後,許墨與葉子政過了很久都沒有聯係,中間還過了一個新年,自從父母親辭世後,許墨每年過新年都是一個人過,本來關小雅極力邀請她到她們家去過新年,許墨覺得別人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況且她一去,都不自在,自己一個人也習慣了。平時工作這麽忙,也好休息一下。過年的時候,葉子政也打過一個電話,初一晚上的大半夜打過來的,許墨睡得正香,接了電話直想破口大罵。葉子政也沒說什麽,隨意說了兩句就掛了,而且旁邊吵得要命,一群的鶯鶯燕燕,弄得許墨莫名其妙,隻是躺下去再也睡不著。
  許墨的生活慢慢又回複到以前的軌道。工作還是忙,不過比起剛工作那陣已經好一些了,做得熟了,也上了手,有了一定的資源,她一直在申請斯坦福的MBA,做她們這一行,資曆、學曆都是極重要的,你要去投資別人,首先要自己的麵子夠光才行。她一直想做一個優秀的投資經理,她少年時看過一個關於投行傑出女性的報道,當時被深深吸引,找了很多關於這個行業的故事來看,後來也立誌要做到和她們一樣,許墨一直都在努力。
  周末許墨在家上網查閱關於斯坦福MBA的申請事項,突然接到董嬌君的電話,讓她馬上去長安俱東部的會所,而且一定要去,有很重要的事情,又不肯說明白。沒待許墨表態就把電話掛了。
  等許墨到那裏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這家俱樂部是最負盛名的俱樂部之一。而且裏麵的所有設施隻對會員開放,能成為會員非富即貴,其實這樣的地方更像社交的場合,就如某個圈子一樣,裏麵的服務再好也就那樣,最主要的功能是證明身份,然後豐富人脈。
  其實貴也不是貴得沒有道理的,裏麵的服務人員的確不同一般,從上到下個個禮貌周到,許墨走到董嬌君說的房間時,才知道裏麵已經有好些人了,大家一見她,先是一愣,接著都嘻嘻一笑看著葉子政,葉子政正在和一名美女喝交杯。如果不是董嬌君這時走上前來拉住她的話,她一定以為是自己走錯了房間。到時那個喬江川特別熱情的招呼她,問這問那問了許多,葉子政隻是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和那個美女喝交杯。許墨在那裏,站不是,坐也不是,隻覺得尷尬。便拉過董嬌君悄悄的問道:“你搞什麽鬼?叫我來這裏幹嘛?”
  董嬌君不停的向她道歉,說著理由。
  “喬大公子跟我打賭,如果我能把你叫到這裏來,他就介紹我跟神州世紀的老總認識,你也知道,我們不是一直想拿下神州世紀的審計業務嗎?”
  “不是我們想,是你想吧。就這樣,你就把我出賣了?”
  董嬌君隻管一個勁的道歉,許了許墨這個那個的,許墨看她那個樣子也隻好笑了。隻是心裏還隻嘀咕,喬江川叫她來幹嘛。隻聽喬江川說道:“葉少,既然許墨許小姐到了,你是不是準備切蛋糕了?”
  許墨聽得一愣,才知道原來今天是葉子政的生日,眼睛向他那邊看過去,葉子政本來在看許墨,見她朝自己看過來卻反倒把眼睛看向了別處。倒是葉子政身邊的美女也就是剛剛和他喝交杯的美女一直不太善意的看著自己。
  葉子政雖然沒說好,卻也走到那個大大的蛋糕前麵,服務員已經插好蠟燭了,正在用火柴挨個兒點燃。
  喬江川卻在一旁說道:“許墨,你來得匆忙,沒準備禮物吧,這樣吧,你就親一下子政,香吻一個,就當是送他的生日禮物吧。”他剛一說完,周圍就一片附和聲,一聲高過一聲,葉子政也不說話,隻是看著她,許墨的臉已經紅得透了,她實在沒料到喬江川會來這麽一手,一下子不曉得怎麽應付,還是葉子政替她解了圍。
  “你們這幫東西,吃完了蛋糕都趕緊給我滾蛋,別鬧得沒了邊。”說完便示意服務員關燈。
  許墨看到右邊的角落有架鋼琴,靈機一動,便走了過去,服務員剛一關了燈,許墨就彈起了那首俗得不能再俗了的生日快樂,那群人聽這琴聲也慢慢的安靜了下來,隻扭頭過來看著坐在那裏彈鋼琴的許墨,葉子政也看了過去,後來葉子政每到生日那天就想起這天的許墨,微垂著頭,黑黑的長發散在兩邊,長長的裙子蓋過腳麵落在地上,真的很美麗。這群人也跟著許墨的琴聲對著葉子政唱起了祝你生日快樂,祝葉子政生日快樂,直到琴聲停了下來,許墨走過來也對葉子政輕輕的說了一聲:“葉子政,祝你生日快樂。”在燭光映照下,許墨的眼睛顯得越發的黑亮與清澈,葉子政極力抑製住心中那抹柔軟,對著許墨笑了笑,一口氣吹熄了蠟燭。
  果然分完了蛋糕,大家鬧了一小會,就各自告辭了,喬江川還順道帶走了葉子政身邊的那位美女,許墨本來要和董嬌君一起走,可是董嬌君卻笑意盈盈的說還有事把她一個人給丟下了。
  結果,又隻剩下了她和葉子政,她站在那裏還隻覺得怪怪的,搜腸刮肚的想找些話題說,可是他們實在是太久沒見過麵了,平時生活環境又完全不一樣,再怎麽努力也找不出一些話題來。許墨隻好傻傻站在那裏,不曉是走還是留。
  “走吧,我送你回家吧。”葉子政看著她那副樣子,終於開了口。
  許墨點點頭說好,便取過外套與他一同走了出來,雖然說是春天了,其實晚上還是有點涼。葉子政握著方向盤,眼睛緊緊看著前麵的路,一句話也沒有說,許墨又找不出話來說,隻想著快點到家,卻又盼著時間再過得慢一點或者路再長一點。
  可是這段路並沒有變得更長也沒有變得更短,到了許墨家小區的門口,許墨說了謝謝,又說了一聲生日快樂,打開車門,正要下車。葉子政卻一把拉住她,許墨心裏一驚,回過頭來看住他。葉子政拉她的手稍一用力把許墨拉到了他的懷裏,隻聽他輕輕說道:“許墨,我想拿回我的生日禮物。”說完便一頭吻了下來,吻得理所當然,嘴裏還有煙草的氣息,許墨驚得睜大了眼睛看著葉子政,緊閉著雙唇。葉子政很有耐心,開始隻是試探,接是是慢慢的挑逗,打開許墨的雙唇,便深深吮吸起來,葉子政吻得深沉而陶醉。
  許墨完全沒有料到,全身肌肉發緊,變得僵硬起來。那一刹那,她一點主意都沒有,她想迎合他,可是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推開他。就在許墨還在猶豫要不要推開葉子政的時候,葉子政已經停止了,隻是與她對視,兩隻眼睛發出灼灼的光芒,一片澄明。

  第 8 章
  許墨還不待葉子政開口說話,連忙打開車門說了再見便匆匆走了。葉子政坐在車裏看著許墨的背影也沒有追。許墨不曉得自己是怎麽進的家門,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滾燙,好似快化了一般。不置信的還摸了摸了自己的雙唇,這不是葉子政第一次吻她。上次在KTV那次,葉子政當著很多人的麵吻過她,行為甚至比這次更為過分。當時許墨隻覺得害怕,還有厭惡。那麽這一次呢,許墨卻並不覺得討厭,甚至還覺得有一絲絲竊喜。
  晚上許墨在床上翻來覆去,眼前反複出現葉子政吻她時的景象,她想了又想,不能睡去。最後,她又想到了她與葉子政,兩個幾乎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不能否認,許墨對葉子政是動心的,是喜歡的,在許墨二十四年的生命裏,第一次出現了這種悸動的情緒,她不是會輕易動心的人,也不是會輕易去愛的人。但是她是真的動了心的,她甚至有衝動要與葉子政在一起,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可是這麽多年,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這樣的情愫。如若不是葉子政,許墨會很高興,會勇敢的去接受,會用自己的真心去回報。可是他是葉子政,而葉子政並不是尋常人家的兒女,就算兩情相悅,要結婚又是何其困難,就算他的家庭肯認可他,可是對於葉子政那樣的人來說,愛情肯定不是全部,他的生活中,一定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也許葉子政是真心待她,但那又怎麽樣呢,她想要的,葉子政不一定給得了。如果葉子政不能給她想要的,那麽又還何必去做這樣的妄念呢,許墨想了又想,第一次有了跟父母過世時一樣的難過。因為葉子政,許墨有了人生中許多的第一次。
  過了幾天,葉子政給她打電話,要約她吃飯,她拿著電話沒說話,隻是將電話握在手裏,隱隱的似乎要將那薄薄的手機捏出了水來。她知道,她這一說出來,她和葉子政從此就真的成了路人了。而那頭的葉子政也不催促,隻是安靜的耐心的等待。
  終於,許墨說道:“葉子政,我和你就這樣吧,以後還是少見麵吧。”許墨說得很快,說完就飛快的掛了電話。然後走回工位,慢慢坐下來,覺得要把話說出來並不是那麽難。隻是她覺得累,從未有過的累。
  “許墨,你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被同事這麽一叫,她才回過神來,連忙說沒事沒事。
  許墨那天又加班到很晚,從出租車下來的時候,她特意裝作不經意的看了看周圍,希望可以看到葉子政的車。可是小區一片漆墨,隻有,道路兩旁的路燈將周圍事物的陰影拉得長長的投了下來。許墨想,這不正是她所盼望的嗎?為什麽她會覺得失望甚至難過呢?
  許墨想自己應該找一個誌同道合,可以結合的人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愛情這種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遇上了,若是時間不對或者地點不對,也是惘然,就像她和葉子政。
  日子按著許墨的計劃一天一天的過,她以為自己會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慢慢忘記葉子政,但是忘記一個讓自己牽掛的人是很難的,記憶不但沒有淡去,思念卻日勝一日。有時她會故意去找董嬌君,其實並沒有什麽事情,就是想從她那裏聽到一些關於葉子政的消息。表麵還是那樣一副淡淡的樣子,隻要聽到葉子政三個字就會豎起耳朵。倒是董嬌君問起了她和葉子政的關係。
  “你和葉子政道底怎麽樣了?那次他生日後也沒見你們聯係,喬大公子上次還問起你呢,說到你和葉子政,隻是歎氣。”
  “什麽怎麽樣啊?我和他能有什麽事,你還說,上次不是你,我可能去嗎?我能跟這種人扯上什麽關係?”許墨還是那樣平常語氣,心裏又想到了那天的那個吻,連麵孔都覺得有點熱起來,趕緊借故走開了。
  以前葉子政天天在她麵前晃的時候不覺得,這麽一走了,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想念。偶爾想起與葉子政初識的情景,她還會不經意的笑。但是那又能怎樣呢,她和他終歸不是一路人,為免以後糾纏不休,萬劫不複,不如現在不要開始。
  有天晚上加班加得特別晚,正好董嬌君也因為一個案子加班加得很晚,便約了一起吃飯,吃飯的地點選在去過一次的亢龍,董嬌君說工作這麽辛苦為了什麽呀,不吃得好一點怎麽對得起自己,再說反正加班吃飯報銷,加上這個地方離公司又近,許墨也沒什麽反對意見,一想這個地方還是她和葉子政認識的地方呢。
  她們兩個人找了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許墨的意思是隨便點點什麽吃了就完了,可是董嬌君不肯依,拿著餐牌研究半天,終於點了三個菜,兩個人對坐著聊一些沒所謂的八卦。隻見董嬌君往後看去,一臉帶笑的站了起來:“葉少,喬公子。”
  許墨正準備扭頭過去看董嬌君看的什麽,一聽她這麽一叫,整個人驚得一顫,她極力穩住自己不要露出什麽情緒來。
  “咦,董小姐,許小姐也在,真是巧啊,不如一起吧,兩位女士有沒有意見。”喬江川笑嘻嘻的邊問邊讓服務員拖椅子加餐具坐了下來,葉子政沒說話,隻是隨著喬江川也坐了下來,正好挨著許墨。
  董嬌君正巴不得呢,一個勁的說求之不得呢。許墨也站起來對他們兩個笑了笑說沒問題。因為加了兩個人,又重新點菜什麽的弄了一翻。
  “子政,喝什麽酒?”喬江川拿著餐牌盯著葉子政問。
  “不喝了,天天喝的難受,喝點別的吧。”喬江川一愣,又看看許墨說:“對對,況且許小姐對酒精過敏,咱們改喝鮮榨果汁吧。”
  許墨還是坐著,沒有動,心裏卻是很不平靜的,在想葉子政不喝酒是不是因為她呢,轉念一想,是因為她還是不因為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到頭來,不也就這樣嗎?
  隻有喬江川和董嬌君一直在說話,許墨微笑的看他們兩個人從美伊關係說到蝴蝶效應,相談甚歡。葉子政在一旁抽著煙,臉上還是一副懶懶的表情,一隻手擺弄著打火機。
  忽然葉子政的手機響了,於是便接了一個電話,也不知道說的什麽,就嗯嗯的,許墨想這還不知道是在敷衍的哪一顆芳心呢。一轉頭卻發現他換了一部新手機,心裏想,上次那個手機不是剛換的最新款嗎?真是有錢人,換手機跟玩似的。
  董嬌君也看見了,就拿過葉子政放在一旁的手機說:“葉少,又換了新手機啊,真漂亮。”
  葉子政還是嗯了一聲,說:“你喜歡,送給你。”董嬌君笑笑拒絕了。
  “上次子政不知道接了什麽電話,接完電話就把手機給摔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誰要跟他置氣,我很多年沒見他發過這樣的脾氣了。”喬江川像是不經意的說道,還看了看許墨。
  許墨假裝沒看到,隻低下頭去吃菜,對著這一滿桌子菜,許墨突然覺得好飽。
  “要不吃完飯,咱們再找地玩玩去吧。這麽早,回去怎麽睡得著。”
  “不了,明天一上班就要開會,下次吧。”許墨生怕董嬌君應承了下來,連忙在她開口之前搶先說道。對於一旁的董嬌君直拿不滿的眼神看她呢,她隻當沒看到。
  好不容易一頓飯終於吃到散場,最後還是決定由喬江川送董嬌君走,葉子政送她走。她本來還想說打車回去就好,不用麻煩他,又怕這樣刻意反而不自然,也就沒有拒絕。
  兩個人在車上都沒說話,葉子政不知道放了一張什麽CD,英文的,聲音清亮,很好聽。他車的音箱又好,更加悅耳動聽。
  許墨坐在後座上低著頭,她怕一抬頭正好從車裏的後視鏡與葉子政對個正著。葉子政呢,隻管看前方的路,看得十分的專心。
  到了小區門口,許墨照例說再見下車。
  “說會話吧。”葉子政的語調平常,聽不出喜怒。許墨怔在那裏,不知道是該留還該走。
  “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許墨倚著車門站住,雖然沒說話,但也並沒有走開,葉子政也開了車門走了出來,挨著她站在一旁,點了根煙。
  “其實你這麽做的是對的,跟我這樣的人有什麽好。整個一個不學無術,要不是仗著家裏那點底子,什麽都不是。難怪你看不上我。”葉子政像說別人一般,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並不是刻意諷刺或者鄙夷。
  許墨聽他這樣一說,慌了手腳,忙說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我們倆差得那麽遠,不合適”說完停了一下,連忙又補了一句:“是我不合適你。”
  葉子政無所謂的笑了一笑了,把手裏的打火機翻來翻去道:“都一樣。”
  兩個人都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坐著。過了一會,葉子政才說道:“其實我也不想招你的,可是有些事情就是不受控製,有時特別想見你,聽聽你聲音也是好的,我也不是沒對人動過真心,可像對你的那種心情卻沒有過。好幾次,我都跟自己說以後不再見你了,可是見完一次又一次,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奇怪有一次約好了吃飯,到了去的時候我又不去了,還有一次,吃到一半我忽然就一聲不吭的走了,其實,那是我在跟自己做鬥爭,不要再見你。我去找了很多女人,可是那樣也隻會更想你。”
  許墨安靜的聽著,心裏卻百轉千回,像開了鍋的水,一片沸騰。聽著葉子政繼續說。
  “說真心話,開始對你也沒太上心,就覺得你有點意思。我就想看你能繃到什麽時候,女人嘛,愛浪漫的,就送送花,陪著度度假,曬曬太陽,吃吃燭光晚餐。愛錢的,那就更好辦了,直接就是房子、車子、首飾。也隻有你,又不浪漫,又不愛錢,出盡百寶,也難博你一笑,那陣子,被你打擊的,有時睡覺的時候,我都會問問自己,這是葉子政嗎?後來看你,也不像是裝的,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時候就對你上了心,也許剛一見你的時候就開始了,你用鉛筆盤著頭發,一本正經的說我的車,後來再見你,抬起頭,一臉的倔強,抬得高高的,直接對上我的眼睛。還有看你彈鋼琴的樣子,美好的不像真的一樣。”
  “你是個好姑娘,我不該去招你。我這樣的人,很盼望能遇到一個與眾不同的,那樣也算沒白活。可心裏又特怕遇到個與眾不同的,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自己可以掌控的。得到一些,總要付出一些。遇到了你,我知道你是與眾不同的。真沒想到我自己還真碰上了,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我確實想去試試。”
  “你做得很對,斷了我的念想,免得將來誤了你。所以你說我們倆就這麽算了,我也就沒有再來找你。找了又能怎麽樣,無非多糾纏幾天而已。你這麽年輕,有大好前程,沒必要跟我這樣的人糾纏不清。”
  許墨靜靜的聽著,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若換作其他什麽人,她大可以置之不理,裝傻充愣。可是看這個樣子的葉子政,麵對他這麽坦白的告白,她覺得自己不能那樣做,真的不能。
  過了好久,許墨才開口說道:“又有誰真的能夠完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她頓了一頓又說道:“葉子政,我相信你現在對我的感情是真的。我相信你,真的。”
  葉子政隻覺得這句話直接熨燙到他的心裏麵去了。不由自由的抱住了許墨,他的情緒有一點激動。忽然說到:“相信我,我不是沒有勇氣的人,我也是個男人,我也一樣願意為心愛的人去奮鬥,雖然有家裏的關係辦起事情來的確要方便很多,可是,不論什麽事情,一樣需要眼光、才華,毅力還有堅持。我並不是要放棄你,隻是現在的我確實……”葉子政說到這突然停住了口,隻是歎了一口氣道:“許墨,為什麽我遇見你這樣的遲。”
  許墨沒太聽明白葉子政的話,隻是直覺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可是葉子政忽然緊緊的用力的抱了抱她,抱得許墨覺得都硌到他的肋骨了,讓她覺得疼。然後葉子政猛的一鬆開她,打開車門坐到駕駛位,發動汽車,很快的駛出許墨的視線。

  第 9 章
  葉子政走以後,許墨在那裏站了很久。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就那樣一直站著,也不覺得累,偶爾有晚歸的人也會扭過頭來看她幾眼,門口的保安也一直在打量她,甚至有一個沉不住氣的還從門亭裏走出來圍著她走了兩圈,許墨好像都不知道一樣。就那樣的站著,也不覺得累,又過了很久,有一個保安又走過對她說道:“小姐,回去吧,電梯要停了。”
  許墨聞言一怔,看了看表,快十二點了,是啊,電梯要停了,要回去了。才邁開步子往小區裏麵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還站在那裏的保安說道:“謝謝你啊。”
  進了家門,許墨才覺得腿酸得不行,便向沙發上靠了過去。正對上客廳牆上掛著的鍾,正好十二點,許墨想,又是新的一天了。盯著那鍾出神,看著那秒針一下一下的轉圈圈,原來,時間就是這樣一下一下的過去了,每過去的一秒都隻有一次,永遠也找不回來了。坐了一會,她又想,新的一天開始了,新生活要開始了。她站起來,進衛生間洗臉刷牙,拿過漱口的杯子接了一杯水,抬起頭來正好對頭著鏡子裏的自已,許墨伸手摸了摸,原來一臉的淚。許墨喝了一口水含在嘴裏,低下頭刷牙,隻見有大滴大滴的淚落了下來,落在雪白的搪瓷柱盆上,摔成一瓣一瓣的花。許墨不理,隻管自顧自的刷牙洗臉,收拾幹淨,又走回房裏換了睡衣,重重的跌落在床上。她以為自己會失眠,可是卻睡得極好,一覺到天明,連夢都沒有。
  不管怎麽樣,日子是要過的,所有的一切,都已在昨夜結束。許墨如往常一般上班,認真工作,與老板開會,細致妥貼,還是那個不問世事,埋首做事,寧靜淡然的許墨。身邊依然不乏男生環繞,有時許墨也會對某個邀約很認真的思考,最後卻都是推辭,寧願與數據或者報告為伍,每天美版開盤,會有一些同事身纏電話線,恨不得多生出幾隻手來。有時也會留到半夜與美國總部開會,她現在隻是個小員工,這種場合,不過例行出席,也沒有什麽她發言的份。
  今天終於把MBA的申請遞了出去,她做了很久的準備工作,雖然斯坦福每年隻錄取三百六十個左右的學生,可是她努力了這麽久,這麽用功,她想不要讓她失望才好。那是她喜歡的學校,加州的陽光那麽好,斯坦福的MBA與哈佛的MBA是全球最好的商學院,她沒有去過,但是她看過那裏四平八穩,紅磚白瓦的教學樓的圖片,這些讓她對此充滿向往。其實許墨的心裏還是沒有底,不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這個世界有那麽多的人與她一樣努力,也許比她更努力,有時也要講一點運氣,而且,斯坦福就算進去了,也並非就高枕無憂了,非常高的淘汰率也是斯坦福大學MBA專業聞名世界的原因之一。想到這些,她心裏還是有一些擔憂,其實如果申請其他學校的MBA也許沒這麽大的難度,可是許墨從來都不是肯將就的人,與其委委屈屈的將就,還不如幹脆不要。她想,總有一些東西是她自己可以把握的吧,總有一些東西是她努力就可以得到吧。
  工作,學校的事情讓許墨越來越忙碌,她有時覺得還沒做兩件事,天怎麽就黑了。一個白天的工作下來,她很努力地讓自己的睡覺,可是每次隻睡那麽一小會她就醒了,然後再也睡不著,於是她幹脆爬起來看英文,有時會看英文DVD至天明,然後第二天又生龍活虎,除了有時候,她覺得心會隱隱作痛外,其餘的一切,都很好,好的沒有話說,好的一切都心隨所願。
  這一陣子,和董嬌君也淡了很多,有好多次不管她如何的對許墨邀約,如何的出盡百寶,許墨都不再赴她的約,甚至連交談也變得屈指可數,每次碰上一定要談點什麽,也無外乎是現在流行什麽樣式的衣衫,或者哪個品牌的保養品真的不錯之類的,隻要董嬌君一提到葉子政或者與葉子政相關的事或人,許墨立馬找借口掉頭走人。漸漸地,董嬌君也看出些門道,也極少再對她提葉子政的事情。
  其實她很想跟許墨說,現在喬江川約她吃飯時候極多,而且每次必有葉子政在場,表情還是淡淡的,可是隻要一聽到許墨兩個字,再怎麽不動聲色,董嬌君也看得出來是留了心的。而喬江川也會有意無意的引她說起很多關於許墨的事情,隻是每次不論好壞,葉子政的臉上也看不出個喜怒。
  有一次許墨做數據分析時,做錯了一個數字,得罪了重要合作夥伴,領導領著她親自登門道歉還沒有平了對方的怒氣,指著她好一番訓斥。許墨低著頭,隻一個勁的陪小心,最後也沒有做罷,這件事情許墨在公司的ERP係統裏麵被點名批評。董嬌君有一次當著葉子政的麵不經意的提了兩句這個事情。第二天許墨還接到那邊人的親自道歉,也沒有具體說什麽,隻說是他們自己的錯,讓許墨受寵惹驚,不知所措。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有一次許墨發現這兩天交通好了很多,不禁詫異是怎麽回事,便和出租車的師傅聊起來,聊完了才知道原來馬上要開重要會議,限製交通。許墨想,難怪這麽順暢呢,她還暗自嘲笑自己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麽大的事情,她居然毫不關心。其實也是,天天那麽多的事情,小老百姓哪有時間精力去琢磨那些。再怎麽樣的政策,怎麽樣的改革,日子還是日子。不過交通好了這麽多還是不錯的。
  第二天一上班,董嬌君急匆匆的來找她,拉過她走到一邊就問:“葉子政家的事情,你知道沒?”
  許墨一怔,不知道她說的什麽,本來聽葉子政三個字想避開,可是看她的表情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沒忍住問了句:“什麽事。”
  “唉呀,你不知道啊,我說呢,你怎麽跟沒事人似的。你沒聽說嗎?葉子政的老爸可能有麻煩”
  “麻煩,什麽麻煩?”許墨皺皺眉問道
  “他們這些人能有什麽麻煩,不過就是上台下台唄。”董嬌君看了一臉疑惑的許墨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自從葉子政爺爺、姥爺退下來後他們家最大的就是他爸爸,你想,他爸爸要是退下來的話,會怎麽樣。”
  “會怎麽樣,他爸爸為什麽要退?”
  董嬌君實在有些不能理解許墨到底是單純還是蠢,瞪了她一眼說道:“具體怎麽回事誰也不知道,我也是聽說的,不過如果葉子政他爸爸真要退下來的話,那葉子政可就再也不能跟以前相提並論了。”
  董嬌君說完就走了,許墨還站在那裏發愣,她把董嬌君說的話又想了一遍,大概明白了,大概就是,葉子政的爸爸可能會被退下來,而一旦退下來,葉子政也就不再是什麽葉少了。想明白了,許墨心裏一驚。想到,那葉子政知道嗎?他現在怎麽樣啊?再想到葉子政那副飛揚跋扈的樣子,她不能想像平常的葉子政會是什麽樣的。她沒來由的心裏一陣陣發緊,隻想要去看看他,看到他以後可以做什麽,能做什麽,她卻沒有想,隻是想看看他。
  葉子政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向喬江川看了一眼,說道:“老爺子的事,你多少知道一點了吧。”
  喬江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嗯,聽我們家老爺子說了。咱們都是一樣的。”說完向葉子政看過去,葉子政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
  “子政,咱們也算是做過人上人的吧,好吃的、好玩的、大房子,好汽車,大美女,咱也是沒什麽沒見過的吧,尤其是你,隻有想不到的,沒有要不到的。”
  葉子政聽他這麽一說,笑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話,卻看著煙頭上那點紅色的火光發起了呆。
  “怎麽了,又在想那許墨。許墨是不錯,可是咱們這種人,談什麽愛情呀,再說,女人嘛,不都一樣。你要真喜歡,就去追了來,咱哥們還能拿一個女人沒撤。”
  葉子政還是沒說話,隻是不禁又想起了許墨,上次實在忍不住了,開車到她公司門口,隔得遠遠的看了一眼,看她從公司裏走出來,站在路邊,等車,一連打了三輛車都沒上去,也沒見她不耐煩,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
  “咱們雖說也不是沒本事,可是能把事情弄得這麽自在,人人都肯給我們幾分麵子,女人都愛往我們身上蹭,說什麽講心不講人,都他媽的狗屁,還不是都是看上咱哥們手裏的錢,或者咱哥們能給辦成事。現在的人,都是一副勢利眼,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咱倆的笑話呢,你別看這兩天還好,都還看著呢,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要真成了那樣,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騎到我們頭上。”
  葉子政掐滅了煙,也端起一杯酒與喬江川碰了一下說道:“老爺子的事不是還沒定嗎?誰知道會怎麽樣,怎麽就說起這些話來了。”
  “子政,我們也是輕狂過的,那會不知天地厚,年少得誌,也幹了些事情的,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咱們倒黴呢。你是知道的,咱們要是一直這樣還好,一旦落難,那還不給讓人狠狠給治一把。”
  葉子政聽了沒說話,一仰脖子喝完了杯子裏的酒。
  “這事也不一定成定局,再看看吧,高興的也別高興的太早。”
  喬江川一聽這話,隻拿兩個眼睛看著葉子政。看了一會,突然說道:“怎麽這一陣不見你找許墨了,就讓我約著董嬌君吃飯,誰不知道你是想知道許墨的消息。既然這麽喜歡,幹嘛不直接去找她,這樣也不像你葉子政的風格啊。”
  “找她了又能怎麽樣,她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一個好姑娘,何必去招她呢。”說著又點了根煙。
  喬江川聽他這麽一說,歎了口氣,過了半天才問道:“那個李安琪,你同意了?真的決定了?”
  葉子政沒說話,隻是喝完了杯子裏麵的酒,拍了拍了喬江川的肩說了句我先走了,便開了包間的門走了出去,隻留下一個人坐在那裏好像還沒想明白過來的喬江川。
  喬江川一個人又倒了酒,低下頭吃起來,看他那個樣子,好似吃得津津有味。
  許墨今天上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接水時溢出杯子散了一地也不知道,還是同事提醒得她,打印時,橫版偏打成了縱版。好還容易挨到下班,許墨回到家裏,做什麽事情都做不下去,本來決定了要打算好好做一頓飯的,可是居然連切菜都切不仔細,要怎麽做,更是一點主意都沒有,她想,自己真是太久不做飯了。
  翻了一會英語字典,一個字沒看進去,把手機拿在手裏翻來覆去。最後實在忍不住,拔了個電話。
  “喂,你誰。”電話那頭的喬江川極不耐煩,大聲的嚷嚷。
  許墨沉默了一下,還沒想好要不要說話。
  “說話啊”喬江川好像心情不怎麽樣,對著電話大聲吼著。
  許墨想了想,又把電話掛斷了。喬江川罵了一句,也把電話掛了。
  許墨把手機扔得老遠,進衛生間洗澡準備睡覺。剛一進臥室,又走了出來,在客廳找她的手機,剛剛隨手一扔,不知道扔在哪裏,好不容易在沙發的墊子下麵找到,拿了出來,又把剛剛那個電話拔了一遍。
  “你他媽到底是誰?”喬江川一看又是剛剛那個電話,氣不打一處來。
  “我是許墨”
  喬江川先是一怔,愣了一下,忙說道:“許墨,你是許墨?”還是很質疑的口氣
  “嗯,我是許墨。”
  “你給我打電話幹嘛,你要打就給葉子政打啊。”
  “我聽說了一點事情”許墨猶豫了一下,才又慢慢問道:“他現在好嗎?”
  “你問這個幹嘛,他好不好你關心嗎?”喬江川好似要替朋友出氣一般,賭氣說道。
  許墨不理他,又問了一句:“他好嗎?”
  喬江川歎了一口氣說:“這樣的事情,能好到那裏去。”
  許墨一聽,心裏不知道的覺得十分難受,問到:“他現在在哪裏?”
  喬江川沒說話,許墨又急急的說道:“他現在在哪裏?”然後加重語氣又說道:“喬江川,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
  喬江川歎了一口氣,說出一個地址。許墨說了聲謝謝,便掛了電話。許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樣的或者什麽都沒想。拿過包,鎖了門,一口氣奔到樓下,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對師傅說去哪哪。還一個勁的跟師傅說,師傅,我有很著急的事情,麻煩您開點。

  第 10 章
  其實這段路並不遠,許墨卻覺得這是她走過的最漫長的路。她一直焦急的看著前方,終於到了那個地方,她連師傅找錢都等不及,直接奔到最頂層,大力的按那個房子的門鈴。葉子政剛洗完澡,來開門的時候還特別納悶,他這個地方連他家裏人都不知道,這麽晚了,會有誰會跑來,隻以為是喬江川,可事先也沒打電話。
  等他看到滿臉關切的許墨時,明顯的驚住了,葉子政完全沒有想到會是許墨。不過也隻一瞬就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你怎麽來了?”他沒有邀請她進屋,但也沒關門,也沒有問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隻是轉身往裏麵走,許墨跟在他後麵走進來。
  葉子政剛洗完澡,頭發還在滴水,光著上身,露出一塊塊的肌肉,背對著許墨,在茶幾上找了盒煙,抽出一根點燃了,沒說話。許墨也不說話,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葉子政抽了一口煙,拿過煙灰缸,轉過身來漫不經心的問:“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許墨還是不說話,隻看他抽著煙,看他把煙灰缸拿起又放下,看他把打火機拿在手裏扔過來扔過去,看他用抽煙掩示激動的心情。
  葉子政見許墨一直不說話,又換上那副懶懶的笑,吐了一口煙道:“男人的房間,女人不要隨便進,沒有人教過你嗎?這麽晚了,何況進的還是我這種人的房間。”
  說完笑容一收,拿過沙發上一件襯衫套上,又拿了車鑰匙,拉了一下許墨道:“走,我送你回去吧。”
  許墨站在那裏沒有動,連手裏的包都沒有放下。葉子政見沒有拉動她,也站在那裏。許墨忽然伸手拿過葉子政嘴裏的煙掐滅了,又用手輕輕扳過葉子政側過的頭,輕輕地說道:“葉子政不會因為家庭變故就不再是葉子政,葉子政也不會因為沒有權勢金錢就不再是葉子政。我真高興我喜歡你,我喜歡是因為葉子政是你,而不是因為你是葉子政。”
  許墨用雙手捧住葉子政的臉,看著他的眼睛說:“子政,你看看我,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說完,許墨惦起腳來親吻葉子政。葉子政抱著許墨,心中似火一般,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關於愛情,他早就斷了念想,那個東西,太過玄乎,悲天愴地,要死要活,不如實實在在的東西現實。可是,若能讓此刻永恒,葉子政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許墨吻得沉醉而用力,這是她第一次去吻一個人,她什麽都不懂,但是她吻得一心一意。葉子政慢慢的抱住她,他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但是葉子政不想推開,也不能推開,真的不能,他想,以後就算是萬丈深淵,此刻他也不想放手,很多年以後,許墨想,就算事情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在那天奔向葉子政。葉子政呢,他想事情不論怎樣重複輪回,他都不會推開許墨,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美好,無論怎樣,他都不想再放手。
  這是一個綿長的吻,許墨第一次相信,原來親吻真的是甜的,年少的時候看到這樣的形容,一直隻覺得那隻是文人美好的臆想。現在,她真的相信,吻是甜的。許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她把手伸到葉子政的衣服裏,從上到下的遊走,她知道,這樣意味著什麽,可是她不想停手,她隻想用自己給予葉子政最大的希望。所以盡管紅透了臉頰,也不敢去看葉子政的眼睛,她也不想住手。
  葉子政捉住許墨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許墨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發出光來,為愛獻身的許墨異常的漂亮,整個人露出一種聖潔的光彩。葉子政將她打橫抱起的時候,心情很複雜,甚至十分的厭惡自己。他不知道許墨會不會後悔,可是這樣的美好的愛,就算要讓他此生背負一世憎恨,他也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他要留住她,永遠留住她。許墨還隻兩隻手抓著葉子政的衣襟,心裏忽生出一種害怕,原來和自己相害的人結合也會令人害怕。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沒有什麽技巧方式,隻有愛人之間最原始的欲望與最契合的水乳交融。葉子政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麽叫做兩情相悅,這種愛的本能隻更加突顯出葉子政以往的空虛與寂寞。他終於知道了,什麽叫愛。許墨在甜蜜的刺痛中因為愛而蛻變,在窗外灑進的月光下,許墨捧著葉子政的臉深深將他印在心裏,許墨說,她要記住葉子政的臉,許墨知道,她的人生,無論如何,都將不在空白,她在最好的時光,用盡所有去愛過她最想愛的人。愛人結合的心靈滿足超越了性愛本身所帶來的快感,什麽叫天長地久,我們並不知道,愛情是否永恒,我們也不敢說誓言承諾,所以我們不得不去適應,適應多一個人在心裏駐足的感覺,適應多一份牽掛在腦海裏盤桓的激蕩,適應多更多的吻與安穩,與朝聖般的皺紋。
  許墨醒來的時候,葉子政正站在臥室裏的陽台上接電話,聽不清在說什麽,他的一隻手一直在揮著什麽,手指還夾著一根煙,大約太用力的緣故,煙頭上的灰隨著他的手一起揚了起來,掛了電話,葉子政站在那裏沒有動,一直看著前方,直到手裏的煙燃到盡頭燒到手才覺察出來,於是扔了煙頭,轉過身向許墨走來。
  許墨看著葉子政那個樣子想,他心裏一定很難受,這麽大的事情,對整個葉家都是若大的打擊,她基本上已經猜出誰是葉子政的父親,她對於這些完全不懂,想幫葉子政既無能為力也無從下手,但是許墨也知道這是一個功利的社會,這樣的人家一旦失勢比起平常人家隻怕更不如。見葉子政轉過身來,她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情,連忙閉上眼睛裝做還沒醒來的樣子。
  葉子政悄悄的走近她,看著許墨美麗安靜的臉,又想起昨晚那些激情,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伸手撫在她的臉上。這個美麗的、倔強的、執著的忠於內心的女孩子在他最失意的時候,踏著一天的星光奔到他的懷裏,將自己最珍貴最美好的東西連同一顆最純真的心全都付與了他,可是他,他真的能好好珍惜她嗎?
  許墨被他的手蹭得有點癢,於是便閉著眼睛笑了起來。葉子政也跟著笑了起來,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你還疼不疼?”
  果然許墨的臉馬上通紅起來,拉過被子蓋住臉。葉子政拉下遮住了許墨臉的被子,摟住她的背將她抱起來說道:“起床了,總賴在床上要做什麽呢?”他的語氣曖昧,眼光又別有深意,許墨連忙摟著他的脖子坐了起來,可是一見自己身上不著寸縷,又連忙把被子拉了起來,葉子政看著許默這不勝嬌羞的模樣,心也變得柔軟起來。便輕輕的摟她過來抱進懷裏,用下巴輕輕的蹭她的頭。
  許墨覺得非常安心,從來沒有過的安心,覺得這樣倚著他,好像一生一世一樣,歲月靜好說的意思,大約也就是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吧。許墨輕輕掙脫葉子政的懷抱,抬起頭來望著葉子政的眼睛輕輕的說:“子政,我現在有你了,又有親人了。自從爸爸媽媽去世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有親人這麽好,真好,我現在有你了,有親人了。”
  葉子政聽得心裏一緊,隻覺得一陣生疼,人不自由的輕顫了一下。避開許墨的眼光,把她又緊緊摟了一下。
  許墨洗完澡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昨天被扯壞了,扣子也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隻好穿葉子政的衣服,許墨個子不小,但是瘦,穿葉子政的大T恤,正好可以在膝蓋上一點,隻是太寬,晃晃蕩蕩的,頭發散了一肩,像個大孩子一般。
  葉子政開車送許墨回家,提議出去吃飯,許墨笑笑說做給他吃,葉子政一愣,不置信的問:“你,會做飯?”許墨笑著點點頭,葉子政還是不太相信,隻是打量著她。許墨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看看還有什麽,發現做個兩菜一湯還是夠的,不用出去買了。
  許墨在廚房裏切菜,葉子政這才四處轉著,打量起這個家來,許墨住的房子很大,三房一廳,裝修簡潔大方,有一個大大的書房,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一個空著的主臥間應該是許墨父母生前居住的房間,許墨住的房間要比那個房間小一些,向陽,光線很好,床旁邊有一張筆記本電腦桌,房間裏麵沒有梳狀台之類的東西,正對著床的那麵牆掛滿了許墨的照片,從小到大的照片,有黑白、有彩色的,葉子政仔仔細細的一張一張看過來,才看到還有許墨百日時候的照片,那個時候的許墨胖乎乎的笑得眼睛彎彎的像新月,身上的肉疊起來折成一道一道的棱,葉子政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張照片,笑了起來。又看了許墨小學、中學、大學的照片,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許墨,但是不論怎麽樣的許墨,都一樣漂亮。
  葉子政慢慢踱到廚房,看到已經做好兩個菜了,許墨正在攪雞蛋準備打湯,許墨這次是用了支筷子把那頭長發給盤了起來,有一些短發沒有盤上,低頭時散在臉側,襯著許墨寧靜的臉說不出來的柔美。葉子政輕輕的走上去從背後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許墨的脖頸間,他第一次明白了,為什麽人人都想要個家。
  葉子政看著那兩個賣相很好的菜的,皺了皺眉頭猶疑著要不要下筷子,說實話,他很懷疑那菜做熟了沒,許墨對自己的手藝從沒有懷疑過,笑看著葉子政。葉子政放了一小口在嘴裏嚐了嚐,立刻舒展了眉頭,大大的挾了一筷子吃起來,邊吃還邊用不相信的眼光看許墨問道:“真是你做的?”許墨點了點頭才說到:“好吃吧,我這是天生的,有些事情不講天分是不行的。也可能是遺傳我爸的,我的確沒學過,高二暑假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爸已經不在了,媽媽下班沒回來,我試著做了做,居然很不錯,後來試了幾次,就知道自己確實是有這個才能了,不過除了我媽媽,你是第一個吃到我做的飯的人哦。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好不好?”
  葉子政沒說話,一口一口把幾個盤子裏的菜吃得精光。
  晚上,葉子政沒有走,留在許墨那裏,摟著許墨隻看著她,沒說話。許墨也不問他,隻隨手拿了一本書隨便翻。
  “怎麽不問問我我爸的事情?”良久,葉子政才輕輕說道。
  許墨放下書,輕輕的撫著葉子政胸說道:“問什麽呢,怎麽問,我本來就不清楚,問了也幫不上忙,反讓你不自在。”
  葉子政握住許墨的手掰著她的手指,過了一會才說到:“我們家的底子是我爺爺和姥爺打下的,想必你也知道都是誰,他們那會是用命拚出來的,也沒想到後來能成那麽大的事,後來,就一直培養我爸,我爸也很爭氣,一路都很順利。可是越往高處走,變數也就越大,其實所有的團體都有派係之爭,互相打壓是常有的事,這些你能明白嗎?”
  許墨點點頭到:“我們公司也有這樣的情況。”
  葉子政繼續說道:“我以前剛出來自己做的時候,做過一些事情,被人挖出來了,本來是小事情,沒什麽要緊,沒想到卻被人拿出來做文章,可大可小,如果能夠達成一致呢,就什麽事都沒有,如果達不成一致呢,就非常麻煩,如果我爸下來了,那我們老葉家幾代人打下的底子也就完了。”
  許墨還是沒說話,隻是安靜的聽葉子政繼續說。
  “有的時候,即便達成了一致,也得有一些相互約束和互相牽製,這種時候,往往是最古老的辦法最管用。”
  葉子政望著許墨亮閃閃的眼睛,抬起頭來,向前看去,正對上一牆麵許墨的照片說道:“小墨,這些你都明白嗎?”
  許墨隻覺得葉子政有事,但是沒太多想,隻問道:“這些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葉子政沒回答她的話,隻是對著她的照片發呆,過了半天才說:“我是葉家人,你說有關係沒關係。”
  許墨沒在說話,隻往葉子政的懷裏靠了過去。葉子政抱住她,慢慢的又覆在她的身上,輕輕的一路吻下來……

  第 11 章
  葉子政從那天開始一直住在許墨家,還特地新配了一把鑰匙,收拾了衣服拿過來,有時會回來的很晚,但每晚都會回來,有時許墨會在燈下看書等他,有時卻捧著一本書已經睡著了,盡管葉子政極輕極輕的抽著許墨手裏的書,她還是會醒,知道一定是葉子政,連眼睛都不睜開,隻管閉著眼睛笑,再繼續睡。有時,葉子政說餓,她就起來給他做吃的,這段時間,冰箱裏從來沒有那麽充實過。而葉子政,幾乎每天都在家裏吃飯,以往日日尋歡,夜夜笙歌,也不過是因為寂寞,一個人無從適從,隻得呼朋喚友,管他虛情還是假意,起碼熱熱鬧鬧,累了就可睡去。而現在,他不一樣,總會一盞燈光在等他,在那裏,他總能安靜下來,找到一直以來他所盼望的寧靜。
  有時早上葉子政送許墨上班,碰到鄰居,也會很客氣的招呼。有相熟的鄰居阿姨問許墨是不是結婚了,許墨臉一紅沒說話,葉子政也不否認,很有禮貌與其寒暄。溫馨而又平靜,像平常人家的日子一般。兩個人都盡量的呆在家裏,最近葉子政的電話很多,有時葉子政看了號碼也不說話,會走開去接,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但每次葉子政接完都會摟著許墨出神,許墨總覺得他有事。後來看報紙,也聽董嬌君說起過,葉家老爺子本事大的很,這次不僅沒事,好像權力更大了。許墨對這些既不懂也不關心,隻覺得葉家沒事就好了。她隻是奇怪,也沒見葉子政多麽高興。
  “這陣子沒怎麽見你出來?和許墨在一起?”這些事情也就隻有喬江川和葉子政說一說,兩個人這樣的關係,說什麽都不唐突,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嗯”
  “這眼看著你結婚的日子就到了,你打算怎麽辦,許默知道嗎?”
  葉子政隻覺得心煩意亂,他和李安琪的婚事是最近才定下來的,其實要是以往,葉子政也不是一定非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可是這次老爺子失勢,李家雖然與葉家不同派係,但是願意合作,並且可以相互依賴,但是既然要合作,肯定得有一些誠意與牽製,所有的牽製與誠意都不如結成兒女親家來得實際簡單,況且,李安琪一直鍾情葉子政,隻是葉子政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的。而且要挾老爺子的事大部分都跟葉子政有關係,他也不能放任不管,和李安琪的婚事定下來有一段時間了,隻不過最近才慢慢對外說起來。也是因為這個,葉子政一直沒有去找許墨,直到許墨那天來找他。他知道自己應該推開她,可是他真的不想,人的一生沒有多少機會可以因為愛而愛。
  “她不知道,你說我怎麽跟她講?怎麽開得了這個口,說我情非得已,說我其實隻愛她一個,讓她原諒我,繼續留在我的身邊?她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總不能一直這麽瞞下去,那也瞞不住啊。早晚不都還得讓她知道了”喬江川理解葉子政的感受,可是同樣,他也無能力。
  “我跟李安琪結婚隻有很少的人知道,而且也就是拿個證,兩家人還有一些確實交情不淺的人一起吃個飯,知道的人應該很少,礙於影響,也不會傳播,先不要讓她知道,我再想想。你千萬不要讓那個董嬌君知道我要結婚的事。”
  “嗯,那你真的就準備這樣了?”
  “不這樣能怎樣,我不能隻享葉家的福,不替葉家做點事吧。老爺子那麽一把年紀了,上上下下撐著也不容易。”葉子政又開始抽煙。有的時候,葉子政同樣無奈,同樣絕望。
  “我有時候真他媽的覺得我自己就是一個混蛋,為什麽要姓葉,為什麽我沒有許墨一樣的勇氣。”葉子政隻覺得心突突的悶。
  “有些事情你也隻是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一旦坐上了某個位子,你就隻能極力的去維持,不能掉了下來。這樣,你所擁有的才能保得住,否則一失去就全都失去了,你還記得你大學的那檔子事不?那個女的,就為了分配個好點的工作,立馬就踹了你跟了別人,後來知道你是誰以後,又是如何一副態度。”
  “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再坐一會。”葉子政不想再往下說,便讓喬江川走。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裏抽煙,坐了很久很久,才拿起車鑰匙出門。
  回到許墨家,他先洗了個澡才進了房間,不想讓許墨聞到他一身的煙酒味。許墨還在燈下看書,見他進來,才抬起頭來對著他伸出了手,葉子政拉住她的手走過去輕輕坐下。
  “以後太晚了,你就先睡,別等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不回來,我睡不著啊,總想著你。”
  葉子政隻覺得心裏發緊,左手慢慢的攥成拳頭。
  “小墨,你有沒有什麽願望,告訴我,我幫你實現。”葉子政慢慢的將眼睛落在了許墨的臉上。
  許墨想了一想,看著葉子政問道:“你指什麽願望?”
  葉子政輕輕的邊撫她的頭發邊道:“就是你最想要什麽,比如你想開公司做老板啊,比如想要什麽收藏啊?”
  許墨笑了一笑,頭輕輕一偏,偏到葉子政的懷裏才說道:“我就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其他的沒有了。還有想讓爸爸媽媽都回到我身邊來,但這都是做不到的。”許墨想起前幾天收到的斯坦福的錄取通知書,本來以前還有這麽一個願望的,可是如今有了他,其他的一些,她都可以放下。
  葉子政的指甲深深陷到掌心裏,他極力克製自己內心的悸動,做出一副平常的樣子摟緊了許墨,眼光看向臥室的窗口說:“好,我們永遠在一起。”那個時候的葉子政發誓,不論怎麽樣,他都要許墨留在他的身邊,一定要留在他的身邊。
  “小墨,我這幾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時間比較短,我們就去香港吧。”
  許墨有一點驚訝,葉子政怎麽會突然提起要帶她出去玩。便從葉子政懷裏掙脫出來看著他說道:“咦,你怎麽會決定突然帶我出去玩,說,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
  葉子政心裏一驚,他明知道許墨什麽也不知道,不過就是開個玩笑,但是沒有來由的,還是覺得一陣緊張甚至害怕。於是借著好的話說了下去:“那我要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怎麽辦?”
  許墨一下子變得正色起來,坐起了身子慢慢道:“那我就離開你,走得遠遠的,讓你永遠也找不到我。”
  葉子政看著她的樣子,隻覺得心跳得快起來。一把抱過她緊緊拽住她,好似真的怕她走了似的,慢慢才開口道:“胡說什麽,瞎想什麽,說得沒邊了吧,就是想帶你出去玩,我最近有時間,還愣被你想出這麽亂七八糟的事情來,真是好人難做啊。”
  “你是好人,誰知道你打得什麽如意算盤。”許墨隻假裝斜睨了一眼葉子政。
  葉子政順勢往許墨撲過去,咬著她的耳朵輕輕道:“打的就是你的算盤。”
  在香港的那幾天是許墨人生之中最開心的日子,葉子政十分寵溺她,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在大明山上看夜景,跟遊艇出海,半夜起來看星星,甚至可以看得清星座的樣子,在海洋公園逗海豚,到最好的餐廳吃最正宗的世界各地美食。
  有時一擲千金,有時不花一文,逛遍所有的名勝,既享受免費的露天音樂會,也會到夜總會請全場喝酒,然後跳舞至天明。
  許墨和葉子政兩手緊握,從早到晚都不曾鬆開。有時也會在舊書檔一蹲就是半天,或者逛美術館,或在路邊喝咖啡,也可能隻逛公園。
  也坐船去澳門的賭場碰運氣,許墨並不懂得疇碼大小,各種賭法,完全憑興致,覺得有趣就押,押大押小、是輸是贏都無所謂,葉子政完全由她,隻要高興就好。要是累了,也隻待酒店房間,整天都不出來,連吃飯也叫送了進去。
  眼看著假期就要結束,葉子政陪許墨逛街,中環的商場琳琅滿目,許墨光隻看就看得累了,許墨忽然在一家店門口駐足,一直盯著看一件衣服,葉子政順著看了過去,隻看得一怔,原來許墨看得是一件婚紗,白白的雪紡,一路鋪陳下去。
  店鋪的導購極有眼力,看了他們兩人便在一旁用生硬的普通話極力的向他們介紹起來,許墨也對著葉子政問:“你說好不好看。”
  葉子政覺得自己的麵孔有些僵硬,好不容易露了一個笑說:“好看。”許墨看他好像並不十分喜歡的樣子,笑著對那位導購搖頭說謝謝,便拉了葉子政要往前走。葉子政隻覺得心中某處哢嚓一聲疼得要命,停住腳步不肯走。
  “你喜歡,那去試一試,我還沒有看過你穿婚紗的樣子呢。”
  不知道為什麽,許墨的臉又紅了,但還是點了點頭。許墨少年時學過跳舞,身材很好,個頭也高,完全將一件禮服撐了起來,隻是卡著的胸圍稍微有一點點大,要導購小姐用別針別住了才可以穿。
  許墨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連同其他試禮服的新人都驚在那裏,真的很美麗,配著許墨嬌羞的表情,好像真的新娘子一樣。許墨在鏡子麵前照了又照,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會這麽好看,葉子政本來要買,不知道為什麽,許墨卻搖遙頭說算了。葉子政隻覺得自己把錢包放回口袋的時,手都是在抖的。
  再後來又逛了一會,許墨說累了,便回酒店,他們計劃後天的飛機回去。下午的時候,葉子政帶著許墨去赫赫有名的半島咖啡喝下午茶,那是全香港名流最集中的地方之一,聽說特首夫人經常來這裏喝下午茶,還有很多明星,在內地時,許墨就聽說過了。不知道葉子政有什麽神通,竟然不需要排隊等位,直接就進去了,而且還受到極為尊敬的禮遇。其實不論是茶還是咖啡都說不上味道有多麽好,但勝在一種氛圍。許墨看到了當時還是霍夫人的朱玲玲,還有當時還算年輕的劉德華。可是許墨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不過如此,最重要的還是葉子政在她的身邊,隻要他在她的身邊,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她隻是握著葉子政的手,隻看著他。
  有時她高興起來一時興起,也會喚葉子政做子政哥哥,一聲一聲直喚得葉子政心上去,說不去是一種什麽滋味。到如今,葉子政才知道什麽叫做欲罷不能。
  晚上回到酒店,葉子政摟著許墨看著她說:“我有東西送給你?”說完便拿出一對盒子,外觀很普通,不過看做工還有材質應該價值不菲,許墨接過來,她原本以為是項鏈首飾之類的,一打開,卻淚盈於睫,是兩隻很樸實的對戒,沒有鑽石,是最古老的樣式。許墨捧在手裏緩緩抬起頭來,心潮洶湧,隻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葉子政坐過來,慢慢的拿出那隻小一點的帶在許墨手上。許墨也拿過另外一隻,帶在葉子政的手上,兩個人隻是相偎著,都不在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子政才說到:“小墨,你有沒有想過再出國讀點書什麽的。”許墨一愣,她原本以為葉子政要向她求婚,不料他開口說這個,心裏不禁有點點淡淡的失落。
  “以前想過,可是現在不想了。”她手裏還有期坦福的MBA通知書呢。
  “為什麽”
  “因為你在這裏啊,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葉子政把頭偏到一邊,不敢再看許墨的眼睛,本來他想了很多話,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心好似刀割一般,他真的知道了什麽叫心如針紮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往下說下去。
  “哦,對了,我臨時有點事情,明天要先走,你坐後天的航班回去吧。”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一個人待著也沒什麽意思。”
  葉子怔又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去找煙,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他慢慢的說:“機票都買好了,我有點很要緊的事情,你回去了,我也不能陪你的,機票也買好了,退來退去,免得麻煩。我接下來這段時間可能有一點忙,所以不能常常陪你了。”
  “哦,沒關係,我每天還是等你回來。”許墨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尾,隻以為葉子政可能什麽重要的事情,還想著他家裏剛出了事,忙也是很應該的。
  葉子政從來沒有覺得像這樣的難過,他狠狠的深呼吸了一下,把下麵的話說完:“你也知道的,我家裏剛出了事,所以我,我要搬回去住一段時間,就一段時間,很快就回來了,而且這段時間我也會盡量每天都跟你聯係的。”
  許墨雖然心裏有點不願意,但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點點頭說好。
  葉子政走過把許墨抱在懷裏,抱得很緊,抱得許墨很疼。就好像那天在她家的小區門口一樣。那天晚上葉子政很瘋狂,一次又一次,好似要把許墨揉碎嵌到身體裏一般,許墨隻對他說疼。葉子政一直沒有睡,側身半倚著一直看許墨,許墨太累了,睡得很熟,連睡著的臉都帶著微笑。葉子政看著她的臉,隻覺得心如刀絞一般,許墨並不知道,葉子政是要回去結婚的,他的婚期訂在三日後。
  第二天,許墨幫葉子政收拾東西,說要他回去了就給她電話,還說了些其他的什麽。本來要送他的,可是他沒讓,許墨也就沒有堅持。
  許墨和葉子政都沒有想到,他們這一分開,就分開了那麽多年。盡管,葉子政每每午夜夢回,都覺得許墨還在身邊,可是伸手觸去,也隻有那一牆的照片。從此後,山長水闊,青山路遠,不論曾經有怎樣的山盟海誓,生死相依,到如今,也都隻是路人。

  第 12 章
  葉子政一直從車裏回過頭來向許墨頻頻擺手,許墨微笑著直到他的車消失不見。許墨回到酒店大堂,一下子就覺得意興闌珊起來,沒了勁頭,隻想回到房間,等到過了今天,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而且就可以見到葉子政了,想到這裏,她又覺得高興起來。
  這幾天雖然愉快,但也確實累,所以回到房間,許墨打算好好睡一覺,可是一躺在床上,就想起和葉子政的點點滴滴,便再也睡不著了,隻咧著嘴,一個人躺在床上甜蜜的笑。晚上和葉子政通了電話,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到了第二天直奔機場,一心隻想著回去。在飛機上,許墨還一直在看葉子政帶在她手上的那隻戒指,隻覺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這麽美好的事情了,好得都不像真的一般,再想想以前那些和葉子政鬧別扭的事情,一時也不禁感歎緣分的奇妙。
  回到家的許墨,實在太累了,所以終於能夠在葉子政離開之後好好睡了一覺,直到手機鈴聲一聲高過一聲將她中夢中喚醒。許墨沒有睜眼,隻是伸手聽聲音去摸手機,摸了很久,許墨想,一定是葉子政,否則,換作別人,這麽長時間沒有接,早就掛了。於是連號碼都沒看,迷迷糊糊的就把手機放到耳邊輕輕說道:“子政。”那邊並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許墨以為葉子政跟她鬧著玩,便繼續說道:“子政,別鬧,說話。”
  “許小姐,我不是葉子政。”那邊終於說話了,是真的不是葉子政,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許墨一下子被徹底弄醒了,一下子便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一下電話號碼,是不認識的人,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請問您是哪位,是不是打錯了?”
  “我沒有打錯,我就是找你,許墨小姐。”這個女人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但不知道為什麽,卻讓許墨覺得緊張。
  “那麽,請問您是哪位,找我有什麽事情?”許墨還是很客氣的問道。
  電話那邊的人並不理會她,隻是繼續說道:“我想我們可以見麵談談,談一談葉子政,有一些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許墨一聽到葉子政的名字,心就跳得快起來。她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隻是聽那個女人的話語,並不友善,許墨換了衣服,關上門去赴約。
  她很不容易才找到她說的這個地方,這種胡同出租車又進不來。許墨第一次看到李安琪時,她正在倒茶。齊肩的頭發燙過,自然的垂在兩肩,雖然在笑,卻依然讓人感覺和他隔得很遠,許墨想到葉子政,他的身上也有這樣的味道。李安琪看上去比許墨要大一些,化淡狀,衣飾很得體,長相標致。
  “許小姐,請坐。”
  許墨點點頭,在她對麵坐下,李安琪一直在泡茶,許墨也就不說話,隻看著她,不曉得過了多久,李安琪才開了口:“許小姐真有意思,也不問我為什麽找你,我又為什麽知道子政。”
  許墨心裏很納悶,聽她叫子政叫得這麽親熱,應該不是平常關係,不過葉子政在外麵的桃花不少,也許這是其中之一,許墨當時心裏的想法挺簡單的,過去的事情都隻是過去,最重要的是將來,對於葉子政,她不能去計較他的過去。所以她很從容,隻是笑著看李安琪,等她繼續說下去。
  “許小姐去香港玩得開心嗎?子政好似對許小姐很不一樣啊。”
  許墨這才真正驚奇的看了一眼李安琪說道:“你是?”
  “我叫李安琪,是葉子政的未婚妻,也可以說是妻子,後天我們結婚。”李安琪說完,便盯著許墨看過來。
  許墨整個人怔在那裏,臉上的紅色一點一點慢慢褪盡。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道應從哪裏問,又好像一個也問不出來,隻覺得以好似被一點一點割裂開來血一點點滴落流盡。李安琪很有耐心,不說話,隻看著她,並且遞過來一杯茶,見許墨不接,便放在她的麵前。
  “子政和我從小在一個大院長大,兩家從祖輩開始就非常熟悉,這次我和子政的婚事是子政父親也就是我公公和我爸爸一手促成的,我們兩家在很多方麵關係都非常緊密。我和子政結婚是遲早的事情。”
  許墨覺得自己手腳冰涼,明明已經快到夏天了,怎麽會覺得這麽冷。許墨用兩手握住麵前的茶,那麽燙,為什麽還是冷。
  “既然如此,李小姐為什麽還要找我?”
  “許小姐是明白人,有些話不用我說得太明白。也許你對於子政,相比其他那些女人,有那麽一些不同,可有什麽關係呢,終究是我站在他的身邊看潮起潮落,立於陽光之下,最後他還是要回到我的身邊來。就算他愛你,但那又怎麽樣呢,還不是永世不得見陽光,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那麽多女人,我都忍了,多忍你一個又何妨。”
  許墨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不堪,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如此勇敢的去愛了,為什麽最後隻能換來這樣羞辱,明明早上葉子政還在說想她,為什麽這麽快卻又成了別人的丈夫。
  “許小姐你這麽聰明,是離開葉子政還是繼續待在她身邊,你看著辦吧。”
  “李小姐你也不用繞圈子,你說這些我都明白,有一個事情我想李小姐幫個忙。”
  “什麽事情,你說。”
  “能不能在明天幫我辦好去美國的簽證?”
  “沒問題,明天我讓人拿給你。”李安琪回答的異常幹脆,臉上也漸漸浮出笑意:“許小姐,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我在那邊有很多朋友,可以介紹你認識。”
  許墨覺得一陣惡心,說了句:“謝謝,不需要。”
  “許小姐,如果你一定要怨,就怨命。”李安琪看著許墨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說道。
  許墨聽得一愣,轉過身來,看著一臉微笑的李安琪說道:“李小姐,我不怨,至少他愛我,他愛你嗎?”果然,李安琪臉上的笑一下子僵在那裏。
  “祝你和葉子政先生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許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打開的房門,進了屋,許墨終於緩緩蹲了下來,手扶在膝蓋上擱住頭,緩緩落下大滴大滴的淚。愛情最美麗的時候,怎麽轉眼就成空?手機一直在響,許墨知道葉子政的,她想質問他,轉念一想,問了又能怎麽樣呢,還不是一樣滿目淒涼。葉子政老早就決定好了的,立了心思就是要瞞著她的,也許他是愛她的,可是事情到了這樣,已經不在隻是愛情了。
  葉子政拿著手機不知道是拔幾篇了,心裏隻覺得慌,許墨怎麽會沒接電話呢。他想了很多理由,許墨可能在洗澡,所以聽不到電話在響,可能許墨出去買東西了,忘了帶手機,再等一會,等一會,她就會打過來。可是等了這麽久,為什麽還是沒有打過來,葉子政拿起車鑰匙準備出去,迎麵正好撞上李安琪。
  “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這幾天這麽忙,你不聞不問是什麽意思?”
  “我沒有意見,你看著辦,我有點急事,要出去一下。”
  “老爺子叫我們倆現在過來,你再怎麽急的事情也得分個輕重吧。”
  葉子政把車鑰匙扔在一旁,走了出去。李安琪跟在後麵,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看著走在前麵的葉子政,這個人真的就要成為他的丈夫了,心願達成,幸福嗎?至少很滿足,她是愛他的。
  原本以為是例行訓話,沒料到居然語重心長,絮絮叨叨說起了家長裏短,從呀呀學語裏說到長大成人,葉子政抬眼望去,發現父親已經滿頭白發了,真的老去了。等到老爺子去睡覺,已經是大半夜了,這個時候出去顯然不太可能,家裏住的地方警衛眾多,戒備森嚴,驚動了人,反不是好事。葉子政再拔電話,隻是說關機,躺在床上,睡不著覺。第二天一早,正欲出門,卻被李安琪與家人纏住,陸陸續續又來了好些客人,雖說他們並不辦事,可那些老部下,老關係登門道賀,絡繹不絕,葉子政也隻能耐著性子應付,抽空拔出去的電話總不在服務區,葉子政更加心慌意亂起來。
  許墨上午到公司辦了辭職,雖然領導極力挽留,但因許墨如此堅持也隻能如此,後來許墨去了父母親墓地,看著父母親墓牌上微笑的臉,許墨終於哭了起來。
  “爸,媽,小墨要去美國了,要很久才能來看你們了。我要去美國讀書,讀書是好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我。小墨不聽話,看錯了人,做錯了事情,你們原諒小墨吧。”
  許墨隻覺得有很多話想對父母親說,在這裏,她終於可以哭出來了。
  “爸、媽你們為什麽要躺在這裏,為什麽不起來陪小墨。小墨真的傷心了,爸媽,你們聽到我說話了嗎?”許墨滿心的委屈,這幾天情緒的壓抑終於向自己的父母釋放了出來。
  可是父母的遺像安詳,隻是微笑的看著許墨,看著許墨來,又著著許墨走。
  許墨回到家便開始收拾東西,簽證李安琪已經派人送過來了,許墨不想看,她知道,肯定沒有問題。
  家裏還有葉子政的衣服,剃須刀,甚到還有他抽的煙,沒想到,隻住了這麽短的時間,居然留下了這麽多的東西,許墨沒有動,都是按原樣放在那裏。
  許墨覺得自己應該吃一點東西,她已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可是吃下去隻覺得惡心、反胃,嘔吐不止。
  期坦福的MBA很難申請獎學金,好在父母留有積蓄,學費也可以申請貸款,不用為這些發愁。許墨帶走的東西很少,連衣服也隻帶了幾套時令換洗的。
  許墨離開的時候在桌子上放下了葉子政送她的戒指,輕輕的掩上門離去,今天是葉子政結婚的日子。
  葉子政和李安琪沒有穿禮服,主要來的都是長輩,好朋友隻有喬江川等幾個發小,形式也很簡單,敬茶,敬煙陪笑臉。不知道為什麽,葉子政隻覺得心突突的,有什麽不對勁,每抽個空想給許墨打電話就被李安琪給叫得絆住了。本來不許拿手機的,他怕許墨打電話,堅持要揣著手機,李安琪也沒有辦法。
  許墨過了海關,進安檢,馬上就要登機了。許墨拿出手機,拔到葉子政的電話,終於輕輕的摁了出去。
  電話響的時候,葉子政正在和李安琪喝交杯酒。電話一響,葉子政一怔,酒杯裏的酒便溢出來灑了一地,老爺子還指著直說,結婚了還不穩重。
  葉子政看了電話見是許墨的,也顧不得這許多,丟下李安琪,走到一邊去接電話,站在那裏的李安琪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忽然想哭。可是對著眾人,卻笑得燦爛如花。
  走開了,站在一角的葉子政隻覺得悲喜不明,對著電話叫:“小墨”
  那邊的許墨安靜了好一會才說:“子政,你在做什麽,怎麽好像周圍有很多人?”
  葉子政看看了客人,又走遠了些,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掏了半天卻沒掏到火機,才想到都在李安琪那裏給客人點煙呢,對著電話,突然覺得口渴得說不出話來,隻道:“小墨,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明天我去看你好不好?”
  “子政,是不是身家利益真的很重要?”
  葉子政一怔,不知怎麽就覺得心髒好似縮緊一般,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他不知道他的許墨怎麽突然要講這個,隻得說道:“你怎麽了,別亂想,我明天就來看你。”
  “那我現在就想看你,可以嗎?”許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說,她知道他今天結婚。
  葉子政沉默下來,過了一會他才輕輕說:“小墨,今天不行,今天很忙,明天,明天我一定來。”
  許墨嗯了一聲,便掛了電話,廣播已經在通知登機了,許墨站起來,關了手機,隨著人群,慢慢走向登機口。
  葉子政掛了電話,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站在那裏不動,直到李安琪走過來叫他,他才慢慢的跟著她往屋裏走,走了幾步,又突然折了回去,拿出手機將電話拔了過去,可是電話再也沒有通過。
  葉子政加快腳步走進客廳,直接走到喬江川麵前,不知道說了什麽,喬江川便離開了。
  直到晚上,客人都走完了。葉子政和李安琪也回去了,這套新房是為他和李安琪結婚新置弄的,從選房到裝修,都是李安琪親自一手辦的,看得出來,很費了些心思。
  葉子政看著床頭那個大紅的雙喜,終於問道:“你跟許墨說什麽了?”
  李安琪沒料到葉子政今天就跟他翻臉,但事以至此,也隻能這樣了,便坐到梳狀台前邊取耳環邊道:“你說我能跟她說什麽?”
  葉子政突然走過來捏住李安琪的手,欺身向前。“你是不是跟她說,我們今天結婚。”
  李安琪的手被他這一握,真疼得眼裏溢淚,硬是生生的抬起頭來逼了回去,迎著葉子政的臉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葉子政盯著李安琪不說話,過了良久,才狠狠甩下李安琪的手。拿了車鑰匙,摔門而去,站在鏡子前麵的李安琪被摔門聲驚得回過神來。對著鏡子,繼續取耳環,耳環是葉子政的母親送的,應該是家傳,有點舊了,李安琪看著鏡中的自己,慢慢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溢了出來。
  葉子政的車開得非常快,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他一把扯開領口,將油門踩到底。沒敲門,他有鑰匙,屋子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開了燈,他叫了兩聲小墨,明知道沒有人回答,可是大約已經習慣了。他進廚房開了冰箱的門,還有上次一起去超市買的菜。他又慢慢踱到房間裏麵,在書桌前椅子前坐了下來,拿起那枚他親手帶到許墨右手無名指的戒指,戒指的內環還刻有葉子政愛許墨的字樣。他慢慢的拿出煙,點燃,抬起頭來對著那一滿牆的照片,靜靜落下淚來。

  第 13 章
  那個晚上,葉子政一直在那裏坐到天明,看著陽光從窗外慢慢的透過來,照在身上,照在那一牆許墨的照片上,因為太亮,鏡框的玻璃返過光來,直耀他的眼睛,許墨的照片變得模糊起來。他慢慢的站起來,走到那些照片前,伸出手輕輕的一排排摸過去,照片上的許墨笑魘如花,可是冰冷的鏡框卻直涼到葉子政心裏去。他拿過鑰匙,將那枚戒指放回當初許墨離去留在那裏的地方,緩緩邁出步子,輕輕關上門,一個人離去。
  至此以後,葉子政再也沒有提起過許墨。隻是生意越做越大,而且涉及麵越來越廣,雖然有時也會動用家庭關係,但是基本靠自己親力親為,事必躬親,一片風生水起。很少再去風月場所,盡管有時也會逢場作戲,但都隻是場麵上的事,除了李安琪,實際上再也沒有別的女人,父母親都特別高興,覺得葉子政終於懂事了,唯一不足的,就是結婚這些年,還沒有養個孩子,每次見麵,都叮囑他,要生個孩子,葉子政隻是笑,什麽話都不說,所有的人都說,葉子政結了婚,變成了地地道道的好男人。隻有李安琪充滿擔憂,她寧願葉子政像以前一樣,聲色犬馬,夜夜笙歌,那樣,起碼還離她近一些,現在她根本靠不近葉子政,葉子政對她,不好嗎?不是,對她好,也不是,物質對於她們說向來不是問題,每周兩次固定的夫妻生活,若是人前,也是笑臉盈盈,人後,不遠也不近,從不過問,一切由著李安琪。她以為,時間一天天過,慢慢的,葉子政就好了,可是這些年過去了,葉子政與她並沒有什麽改變。李安琪覺得壓抑,覺得有一種不見血肉的折磨,她想發作,卻挑不出理由。葉子政打定了主意,將她像一件物品一樣,擱在一旁,不聞不問。
  “葉子政,這麽多年了,你是什麽意思?”李安琪實在受不了了,衝到坐在書房裏的葉子政麵前。
  葉子政不理她,從她身邊繞過,走到房間裏去。李安琪覺得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挫敗,她想吵,大聲的吵,甚至打起來都可以,但是不論她怎麽樣挑釁,葉子政都當沒有看到一般,這一切讓李安琪無可奈何。
  “葉子政,你道底要怎麽樣,你憑什麽這樣對我?”李安琪其實也不知道為了什麽,她隻是不想再這樣下去,她想怎麽樣也比現在這樣好。
  “你想要什麽?沒問題,我讓人給你辦。”葉子政看著李安琪,不緊不慢的說到,神色一如平常。
  “我要什麽?我要什麽你不知道嗎?”
  葉子政看著燈光下淚光閃閃的李安琪,心中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一陣難過,不曉得為自己還是為李安琪。他伸出手輕輕摸上李安琪的臉。
  “安琪,你知道的,那是我給不了的。你以為你可憐,難道我就不可憐嗎?”
  李安琪覺得心中有一股無名的憤怒,她狠狠的推了一把葉子政,仰起頭,直對上葉子政的眼睛,狠狠的說道:“給不了我,那你要給誰,給許墨嗎?當初你就別娶我啊。你還想著她嗎?依許墨的性子,這輩子,你隻怕是癡心妄想了吧。”
  這是這麽多年,除了結婚那個晚上,他們兩個人之間第一次提許默,葉子政聽到李安琪的話,一抬頭,眼神淩厲的望著李安琪,李安琪也不避,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葉子政的胸口起伏得極厲害,李安琪知道氣極了他,葉子政伸出的手到底沒有打出去。隻是拿了外套,走了出去。李安琪站在那裏,她知道葉子政出去了,李安琪雙手掃過房間的梳狀台,看著一瓶掉在地板上的瓶子滾得老遠,終於哭出聲來。
  葉子政開著車子在街上沒有目的的轉圈,他不知道他可以去哪裏。葉子政把車停在一邊,拿出錢包,拉開拉鏈,從最裏層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許墨笑得那樣的燦爛,他曾經看過她最美的笑,可是,不論他怎麽小心,他還是弄丟了她,葉子政忽然向方向盤上趴下去。
  四年,四年有多長?一千四百六十天,三萬五千零四十個小時,這些時光,就這樣過去了,葉子政很想問,小墨,你好嗎?
  他抬起頭來,向座位後麵躺去,拿出手機拔了個電話,扭動鑰匙,踩了油門,消失在夜幕之中。
  許墨看著一屋子玩得正歡的年輕人,突然覺得自己老了。這些年,那麽多的事情,她再也做不回那個許墨了。以前參加BUILDING,她是下屬,現在她是領導,時間就這樣流失在那些報告,那些加班,那些會議,那些數據中了。
  許墨按照預期到了美國,入學,過了一陣很是繁忙的生活,那麽多措手不及的問題,迎麵向她撲來,不管可以不可以,願意不願意,她也隻能直麵。縱然有再多不甘,再多委屈,生活總歸是在繼續的,她不能因為際遇堪憐,便就此放棄,隻有更好的活下去,對愛自己的人是最好的回報,對傷害自己的人也是最好的回擊,所以不論多難,許墨都要咬牙撐下去,這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許墨做得到。繁忙的日子對許墨也有好處,起碼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想很多過去的事情,必須打起全部精神來慢慢適應新生活,漸漸的,那此往事就變得久遠起來,久遠的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遊戲正是高潮,許墨退了出來,一踏上這個城市的土地,那些往事便不顧她的意願湧上心頭。這個城市和她離去時,又有了更多的變化,更加的繁華喧囂,更加的人潮洶湧,更加的擁擠不堪。許墨慢慢的向臨街的窗口倚過去,這樣看這個城市,真好看啊,燈光璀璨,十丈紅塵,車水馬龍,美不勝收。
  站了不知多久,許墨覺得應該回去了,便向自己的包間走去。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充滿了巧合,許墨與葉子政的故事始於走錯包間,沒有想到,重逢居然又是走錯包間。不論許墨多麽用心的記自己走過的路,可是她總是走錯,這一次同樣如此。
  許墨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就知道自己又走錯了。
  “抱歉,走錯了。”
  葉子政正背對著門口和幾個人在猜骰子,聽到許墨的聲音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一般,整個人怔在那裏,不敢回頭。
  “葉少,快開呀。”嬌滴滴的女孩借勢貼了過來。
  許墨也驚得一怔,難道人生真的有那麽的巧合。許墨不想驗證什麽,她隻想離開這裏,離得越遠越好,就在她轉過身正要離去的時候,許墨的手還是被扣住了。
  許墨和葉子政都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葉子政扣著許墨的手漸漸地重了起來,直到讓許墨覺得疼,許墨很用力的不動聲色的想掙脫出來,可是用盡力氣,也沒有移動分毫。於是許墨放棄任由他扣著站在那裏看著葉子政。
  葉子政眼睛都不敢眨的看著許墨,她的眼神還是一片澄明,歲月隻是讓她退去了當年的青澀,增添了靜好,還是瘦,甚至更瘦,沒有變的就是依然如當初一般的倔強,眼睛裏透出一種傲氣,還有一股風華。
  而隔了這麽些年,許墨眼裏的葉子政呢。原來時光也在他的身上刻下了風霜,許墨最先看到的其實是他的鬢角居然有了白發,氣勢也不再像當初那樣不可一世,收斂了很多的鋒芒,雖然站在那裏扣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卻並不驕橫。
  其實這麽多年,他們兩個人都變了。
  葉子政並不知道扣住許墨的手又可以做什麽,他隻知道,他不可以再放開她,人的一生,並沒有多少個四年可以如這般蹉跎。
  當初那樣愛過的人,如今再見,許墨覺得恍如隔世,隻是他和她,隔了這麽多的人和事,那麽多的愛恨恩怨,相見亦如不見。
  一屋子的人都安靜下來,靜靜的看著這兩個人都麵麵麵相覷搞不清楚狀況,又不敢出聲打攪,隻覺得這兩人對視之間一片風起雲湧。直到喬江川走進來,看了這副景象先是一愣,馬上又回過神來,連忙走上前去,笑著對許墨道:“HI,許墨,好久不見。”
  許墨轉過頭來對著喬江川淺笑了一下。
  “是啊,喬大公子,好久不見。”
  喬江川被這聲喬大公子叫得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葉子政又問道:“許墨,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你好嗎?“
  許墨抽了抽被葉子政的扣住的手,還是抽不出來。於是說道:“還好,雖然充滿人生充滿失望,不過也到處是希望,所以還好。”
  喬江川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麽好,隻靜靜的看著這兩個人。心裏說不出一種什麽滋味,隻覺得百味陳雜,悲喜莫名,不知道對於葉子政,再次遇到許墨,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兩個人一直這樣對恃著,直到許墨的手機響起。許墨想轉個身接電話,可是葉子政不肯放手,她隻好稍微退後了一步講電話,是誰打的葉子政並不清楚,隻聽到許墨輕輕說道:“嗯,我記錯了路,走錯了包間”然後又抬頭向喬江川問清了包間號,對著電話說是3306。
  顧維生來得很快,一看到許墨才輸了一口氣,直麵向她走來,微笑的說道:“又走錯了吧,總是記不清要走的路,下次一定不能讓你一個人出來。”語氣親昵得讓葉子政的心生疼,眼前這個男人氣質儒雅,風度翩翩,看許墨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兩個人非泛泛之交,葉子政覺得從未有過的怕,他怕知道這兩個人道底是怎麽樣的關係。握許墨的手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道。
  顧維生一眼掃過包間的人,最後停在葉子政的臉上,微微一怔,馬上恢複了常態。不著痕跡的將許默擋在身後,向四下打量了一圈道:“真對不起,我朋友走錯了包間,打攪了各位。”說著讓服務員上了一瓶酒放下。道:“這瓶酒就當向大家道歉了,謝謝。”說罷,將手搭在許墨的肩上,意欲轉身離去。
  許墨看了看還被葉子政扣住的手道:“葉先生,麻煩你放手,謝謝!”
  葉子政隻看著許墨,又看了看一旁的顧維生,一把拉過許墨道:“小墨,我什麽時候就成了葉先生?”
  許墨也就葉子政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問得一怔,抬起頭迎著葉子政,眼睛裏慢慢的泛起一片悲哀。
  顧維生摟著許墨的手加了幾分力道,見了這個情景忙道:“小墨,你們認識?”
  葉子政不說話,隻看著許墨,顧維生也看著許墨,那些往事又曆曆的湧上許墨心頭,她不是沒有想過會再遇見葉子政,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快,會快得這麽讓她措手不及。她定了定神,泛起一個微笑,轉過頭來對顧維生道:“曾經認識,隔了這麽些年,和葉先生早就不熟了。”
  葉子政也不知道聽清了沒有,隻將顧維生叫得那瓶酒倒了兩杯,拿過來,一杯遞給顧維生,別有深意的說道:“怎麽樣,喝一杯?”
  顧維生接過酒,看了一眼。與葉子政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出了包間,顧維生還攬著許墨的肩,輕輕問道:“你還好嗎?”
  許墨轉過頭對他笑了笑點了點頭沒說話。
  “是他嗎?你不用瞞我,小鯤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你說不是,別人都不相信。”
  許墨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麽,當初去美國的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懷孕,以為自己隻是腸胃不適,後來知道了,因為要與不要,也猶豫了很久,每每挺個大肚子上課,都引來別人一陣側目,好在不是舊時代,大家都忙,對孩子父親並不關心。
  她最初的時候,並不想要這個孩子,因為生下來,會因為這個孩子必然就會與葉子政有斬不斷的聯係,但是初到美國,人生地不熟,找不到醫院,隻得拖,一日一日拖下來,因為身體的關係,隻能生下來。那個時候,她隻希望,突然摔一跤,或者撞一下,孩子沒了就好,但是讓她故意的去摔打身體,到底還是下不了手,隻想聽天由命。也不看醫生,讓他在自己的肚子裏自生自滅,直到孩子第一次在自己的肚子有了胎動,開始她並不知道那是孩子在動,連續好幾次,她才明白過來,眼淚便不可抑製的流出來,那是來美國以後第一次哭,也就在那一刻,她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後來在醫院聽到孩子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她第一次真正的笑了出來,雖然一個人帶孩子,吃了很多苦頭,但得到的樂趣要多得多,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開口叫媽媽,她真的很為當初決定生下這個孩子慶幸。隻是這個孩子長得與葉子政越來越像,每每看到孩子,就會想到葉子政,這是一個讓許墨不願麵對卻又不能回避的問題。顧維生今天第一次見葉子政,就能馬上肯定他是孩子的父親。
  “維生,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就有那麽巧的事,像不像演電視,當初我和他有交集也是從走錯包間開始的,沒想到這麽多年,老調重彈。”
  顧維生說不出話來,他喜歡許墨早就不是什麽秘密,能見到葉子政反倒是一件好事,許墨從不對他說起往事,也不接受他的愛情,雖然他並不知道許墨和葉子政之間有怎樣的恩怨糾纏,但是見到葉子政,起碼讓他可以明白一些事情,雖然細節他並不清晰,但也總好過一無所知。
  包間裏的人紛紛散去,隻餘喬江川和葉子政。葉子政拉著喬江川要喝酒,喬江川一麵陪著一麵看著他惴度他的心情,看不出喜怒,隻是一杯接一杯的幹著。
  “子政,你準備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那你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來,江川,咱哥倆再幹一杯,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從來沒像今天樣高興過。”
  喬江川一愣,問道:“什麽事情這麽高興。”
  葉子政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慢慢說道:“小墨,小墨回來了,你說我應不應該高興。”
  喬江川看著一臉光芒的葉子政,這些年來,這還是喬江川第一次見葉子政這麽高興過,當初許墨走了之後,他幫著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最後還是葉子政說算了,如果能讓他找得到,許墨就不會走。葉子政狠狠的糟踐過自己一陣,放棄身體,不再講究形象,喝酒喝到吐血,對女人沒了興趣,午夜飆車把手伸出天窗。隔了一段時間,突然理了頭發,收拾好模樣,整個人沉默下來,不再呼朋喚友,對事業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
  喬江川心裏暗歎一口氣,隻覺得悲喜不明。許墨已經不是四年前的許墨了,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外表氣度俱佳的男人,他們中間隔了這麽多的東西,真的還能回得去嗎?這一切,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第 14 章
  這次回來,許墨並沒有住以前那個家,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很想回去,卻不知道為什麽,真的近了,卻變得膽怯起來,於是另外覓了住處,將那個家閑置了下來。當初接受MS的亞太地區首席代表特別助理這個職務也是下了些決心的,其實國內早就沒有了可以讓她牽掛的人和事,連那個家,也不敢歸去,原來打算就此終老異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每午夜夢回,故土還是這般讓人神往。最後,終於還是收拾了行裝,一路歸來。
  現在她年少的理想都一一實現了,剛工作的時候,受領導打壓,那時她想,有一天,她也可以站在舞台的中央,少年時候那個讓她敬佩不已的金融界傑出女性如今也和她成了同事,雖然她還未企及那樣的高度,但是一切都不在隻是遙不可及的夢想,這些年,她吃盡了苦頭,也獲得了回報,贏得了尊重。隻是有些傷口不是功成名就,甚至不是小鯤就可以平複得下去,那血淋淋的傷疤始終都在,從來不曾結痂過。她可以做的,也不過就是不去觸碰它,隱忍在心中而以。
  其實知道她要回來,最高興的還是顧維生,想到顧維生,許墨也不禁苦笑了一下。這麽好的男人,這麽真摯的心,為何她就是愛不起來呢?
  認識顧維生那會,她還在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做實習生,當時,因為人手問題,她有一個機會參與顧維生公司上市最後一輪融資及路演。那個時候,是許墨最難的日子,六個月生孕的肚子,比起常人來要小很多,那個時候整個人瘦得整張臉隻看得到一雙大眼睛,因為吃不慣西餐,妊娠反應還是非常嚴重,沉重的課業,又要參加實習,雖說是實習,其實做得工作最多最瑣碎,別人不願意做的事情,都交到實習生來完成,還必須完成得漂亮,比剛工作那會做助理還要慘,做助理好歹還是公司正式編製員工,可以調用公司相應的資源,而實習生,卻要受到很多條令限製。每一天,許墨,都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挨不下去了,每每晚上睡去,都會想,總算又過了一日,真好。
  工作與課業,同事與老板還有競爭不會因為你懷孕而對你有所不同,你可以選擇退出。但隻要你參與了,做不成功,所有的一切客觀原因都隻是借口。不是同學、老板不夠善良,而是大家都不容易,自顧已經不暇,實在無法顧及他人。最難的時候,許墨在洗澡的時候都能睡著,有一次淩晨二點,許墨開著借來的二手車,每次發動都差不多要十分鍾左右,寒冬三九的天,許墨與發動的汽車都簌簌發抖。這個時候,小腹都會傳來輕輕振動,就是這小小的振動,一直點亮許墨心中不滅的希望,就是這點小小的振動,讓許墨一路走到今天。這真是一個極堅強的孩子,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自己的母親一樣,以驚人的毅力和生命力活了下來,而且活得既健康又向上,那個時候,許墨覺得自己和孩子兩個人都在奔命。
  有一次,許墨因為趕著取一個東西,摔在厚厚的雪地上,笨重的身體不論如何努力都不能爬起來,那一刻,終於落下淚來來,真想,再也不要起來,隻想如同這積雪一樣,在陽光照射下化為塵土。路人紛紛側目這個年輕的中國女人,走上前去將她扶起來,問她是否需要幫助,許墨一點一點的站起來,朝目標走去,她無人可訴,這個世界上,除了肚子裏的孩子,她隻餘得她自己。
  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的實習生不好做,何況還得參與這麽大的案子,也可以把這看做是機會,可是要抓住機會就意味著更多的努力,更多的代價。
  顧維生的公司是地道的中國本土創業公司,他本人也是地道的本土人材,與大多數科技互聯網創業人不一樣,他沒有受過國外的教育,背景完全本土化,但是他公司的產品也更符合中國用戶特點,硬是生生的把眾多國外知名公司打得束手無策。和所有的互聯網企業一樣,顧維生的公司一樣需要上市融資,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影響力亦或投資商的投資回報,對於投資方來說,一個公司上市套現是最有利潤的投資回報方式,所以不論創業人員是否願意,投資商都會要求創業者在條件成熟時必須上市,而他的項目正好由許墨所在的項目組接手。
  兩個人開始走得近完全都是因為中國人的緣故。顧維生還清楚的記得初見許墨的樣子,瘦,這是他對許墨的第一印象,然後還有蒼白的臉以及一雙倔強的大眼睛。顧維生看著許墨的肚子說:“幾個月了?像你這個樣子,不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都應該在家裏好好養著。你丈夫呢?這樣的老公可真不算好老公。”
  許墨聽顧維生這麽說,不知道為什麽就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淚,簌簌落下,止都止不住,可是沒哭完,又笑了,這是許墨第一次真正的笑。讓顧維生莫名其妙,不停的在心裏檢討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可仔細想了一下,又實在想不出哪裏說錯了,連道歉也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卻也讓他在心裏對這個女人產生了很多的好奇。
  顧維生的公司做得很棒,但是關於融資,他並不在行,許墨從他的融資方案和IPO計劃書裏麵馬上就發現了很多問題,許墨在國內國外金融界這幾年,明白了很多事情,國內有很多公司由於經驗不足等原因,被國外金融機構或大公司通過融資或上市的商業運作,被變相收購,當初的創業者變成了為人打工的打工仔,辛苦創業的公司到頭來為他人做嫁衣。顧維生的公司的同樣也麵臨這樣的境地,於是許墨及時的向他出言提點。
  當時的情況是顧維生的公司其實根本不需要進行再次融資,可是投資商為了稀釋顧維生個人持股,從而也為了爭取董事會席位,以及從股票發行上獲取更多利益,要求顧維生必須再接受一輪融資。投資商其實不僅僅隻是投錢,相應帶來的還有人脈及各種各樣的證交會關係,雖然顧維生不願意,但是為了使上市順利,顧維生也隻能接受。
  “顧先生,你可以接受融資,但是不要出讓你的股份,寧願給出更多的股票價格利益,目前投資商最先要保證的是必須收回自己的成本和利潤,所以不論你想與不想,他們都會極促成你的上市並盡可能的保證你的交易價格。所以你即便拒絕了他們的條件,也不會影響你的上市。”
  因為許墨的提醒,顧維生在路演前與投資商進行了最後的談判,挽回了可能被收購的局麵,在整個IPO路演中,許墨也極力堅持與顧維生站在同一立場,對於股票承銷價格沒有讓出半點折扣,依照華爾街慣例,因為是中國的公司,給股票承銷商的價格都會打出一個折扣,最後,因為顧維生公司的實力,以及他本人的堅持還有許墨的極力說服,承銷商按原價對股票進行承銷,這對於中國公司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成功與認可,甚至超出了股票價格本身。
  在上市成功的當日,站在台上的顧維生與站在台下的許墨都深深為身為中國人而自豪不已,兩個年輕人的友誼也因為在異鄉的環境而緊密起來。
  顧維生發表完演說走下台來看到在角落靠著椅子已經睡著的許墨,手裏還拿著一塊剛散了包裝卻還沒來得及吃的巧克力,心裏湧上一股無盡的憐惜,當時,他想,是什麽樣的男人為什麽就這樣丟棄了一個如此美好的女人。他脫下外套隻是剛一觸碰到許墨,許墨就醒了,她現在睡覺極輕,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顧維生,才笑了笑說道:“恭喜你,現在你一定很驕傲吧。”
  顧維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居然脫口而出:“其實相比較而言,我更心疼你一些。”
  許墨大概沒料到顧維生會這麽說,先是錯愕了一下,接著便低下頭紅了臉,她還是愛臉紅,又慢慢抬起頭說道:“我和你站在一個立場,隻是因為你是中國人,沒有別的意思。”
  一個星期後,許墨在醫院生下兒子許鯤。許墨太瘦,她又堅持順產,過程頗費周折。不知道顧維生是如何獲知的消息,居然來接許墨出院,在國外生完小孩,沒有什麽問題,當時就可以出院,大多數國外的產婦生完孩子馬上就和平時一樣,不像中國人還有坐月子一說。孩子當時也可以抱出門,許墨當然也少不得入鄉隨俗。看到顧維生,的確吃了一驚。
  “你怎麽來了,還以為你已經回國了”
  “來看看你,我來照顧你坐月子吧,在美國,我也算是你的娘家人。”
  顧維生說到做到,專門從唐人街請了中國餐館的廚子,從國內來的,做正宗的中餐,而且不知道用什麽辦法,還有正宗的中國紅糖,許墨在國內聽說過,產後一定要喝很多很多的紅糖水補血益氣,又請了中國保姆,不讓許墨碰半點涼水,這是許墨到美國差不多一年以來所受到的最好的待遇。
  顧維生從那次以後再也沒問過孩子父親,許墨也不說,兩個人很有默契,隻誇孩子可愛。直到後來顧維生在包間裏碰到葉子政,馬上就能肯定那是孩子父親,兩個人實在長得太像了,根本不容懷疑,連神情都像,現在他明白了難怪許墨好多次總是看著孩子發呆。
  顧維生直到許墨坐完月子重返校園才回國。後來一直和許墨保持聯係,一年也見幾次麵,顧維生一次又一次的向許墨表達過愛意,雖然許墨每次都拒絕了,但顧維生卻大有越挫越勇的趨勢。許墨對他雖無愛意,但卻有著一份如親人般的情誼與信任。
  得知要回國的消息時,顧維生比許墨還要高興,兩個人終於近了。顧維生和許墨在一起的時間其實極少,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迷戀她,這個女孩子,柔弱而又堅強,隱忍而努力,總是向著光明,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打動了他,讓他深陷進去而欲罷不能,明知她不中意自己,卻也不想離去,而且不打算放棄。
  許墨看著熟睡的孩子,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她堅持自己帶孩子睡覺,保姆隻是白天看孩子,每每白天累極了,回到家看到孩子揮著小手,呀呀學語,心中所有的煩心事都可以丟到一旁,覺得無比滿足。年輕的母親帶孩子沒有任何經驗,不過是憑著愛的本能,因為許墨要上學,盡可能的讓孩子多吃母乳,每每帶著吸奶器上課,課間到衛生間擠奶,中午坐兩站地鐵跑回家給孩子喂奶,然後再坐地鐵回學校上課,記得在國內看過說微波爐熱奶孩子吃了容易上火,便把開水倒在大碗裏,把奶瓶放進去一點一點熱了給孩子吃,
  晚上要起來好幾次喂奶,換尿片,盡管累,卻覺得心甘情願,因為不能時時陪伴孩子,許墨心裏充滿內疚,所以,隻要可以,對於孩子,許墨一定親力親為。
  在國外,即便許墨帶著孩子,對她有好感的人也有好些,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可是關於愛情,許墨已經不再去想這個問題了,她努力學習,拚命工作,待人友善,隻是不在觸及愛情,將時間付與孩子,付與工作,竟然忙得團團轉。
  有時半夜忽然醒來,便再也不能睡去,那些往事便湧了上來,許墨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可是一旦安定下來,回憶便無孔不入的湧進心房。不是沒有怨過,也不是沒有恨過,隻是時間慢慢逝,當初所有的一切愛恨情仇,到如今都已平靜下來,最難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許墨事業成功,佳兒在懷,看著孩子,許墨想到今天與葉子政不期然的相遇,其實不是沒有想過會與葉子政再相遇,既然決定了要回來,就打定了主意要去麵對,可是真的來了,還是讓人那麽促不及防。許墨想過很多與葉子政相遇時的場景,唯獨沒有想過會像今天這樣一般充滿戲劇性,一如他們的故事,好像一場戲一樣。
  一年又一年,身邊人來人往,時光流去無聲,而她曾經披肝瀝膽追尋的幸福,到頭來不知何時已成了陌路的邊緣,人世間的很多決定,往往就在轉瞬的一念之間。終於明白,其實人生中的種種,很多時候不過是庸人自擾,很多時候,不需十二萬分的慎重,也不需思前想後,反反複複,更不必怨人怨已,也不必怨天怨命,凡走過,必留有痕跡,一切,不過是成長的代價。
  如今的許墨,隻想現世安穩,那些風花雪月,都是遠去塵封的往事。

  第 15 章
  許墨的工作職責主要是負責中國區業務的開拓,在正式的業務開拓之前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工作就是完成MS在中國區的落地,目前的實際情況是MS雖然握有雄厚的資本優勢及國際金融地位,也對國內的金融業務及實體業務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但實際上受國內相關政策的限製,MS在中國區的業務基本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其實亞太實體機構也是在香港,但是中國區的業務是MS全球業務中極重要的一環,也是MS發展增長點的重要目標市場。隨著中國加入WTO之後,有些市場與政策慢慢開放,所以很多業務可以實際開展起來。許墨此行回國的主要工作目標即是突破相關的政策瓶頸,推動MS中國區業務向實際麵的拓展。這是一項難度極大的工作,MS為此付出了很長時間的努力與政府關係的協調,前期也做了很多的鋪墊工作,但由於很多的客觀原因至今收效甚微,能否達到目標,許墨毫無把握。
  葉子政看著財經雜誌上一個對許墨的專訪,盯著許墨的照片看了半天,照片上的許墨大方得體,恰到好處的微笑,媒體稱許墨為金融界的中國美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葉子政卻從那微笑的眼睛裏看出了憂鬱,淡淡得似有似無,仔細看過去,雖然幾張照片拍得角度不同,可是那憂鬱始終存在,看著看著,葉子政就覺得難過起來,他明白她,那麽倔強的脾氣,打落了牙齒也隻和血吞,一定是吃了苦頭的。隻是他們之間,隔了那麽多的東西,那麽多的歲月,要重新拾起來,都不曉得該從哪裏開始。想到那天顧維生搭著她的肩膀,那樣親昵的舉止,默契的對視,還有顧維生眼中濃濃的愛意,竟然讓葉子政害怕知道他們的關係,心裏生出深深的恐懼,聽著顧維生說是朋友,又特別留意了許墨的手,發現沒有帶戒指才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放不下心來,後來特意打聽了顧維生這個人,知道了些前後始末,心裏石頭才落下來。像許墨這樣的女子,男人愛慕是多麽正常的事情,窈窕淑女,誰不好逑?
  可是他和許墨之間到底隔了這麽些年,這幾年,許墨發生了什麽事情,和哪些人在一起,他並不知道,當年他費盡了功夫,也沒能打聽到她的消息,直到覺得真的沒有希望後,才慢慢的閉口不提,擱在心底。這次碰了麵輾轉才知道許墨在美國讀了兩年MBA,畢業後加入MS,現在被派回國內工作。所知也非常有限,關於她的生活,基本一無所知,所以心裏並不踏實,不過許墨目前是單身這是能肯定的,其實葉子政隻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其餘的一切,都可以不作理論。他從來沒有怕過,就是老爺子那會位子幾乎不保,他也沒有怕過,隻覺得事事不見得由人,但凡事一定必有解決的辦法。可是他卻不敢想,如若許墨真的結了婚,他又該怎樣,葉子政一想這個就沒來由得覺得怕,索性便不再去想。
  葉子政放下雜誌,走到辦公室的窗前,向低處俯看下去,三環上行駛的汽車一輛挨著一輛,從他的角度看下去,隻看得見行人如星星點點,他突然間覺得愉快起來,還有什麽是不可以滿足的呢,還有什麽比許墨回來是更值得高興的呢,頓時,他整個人覺得通透起來,隻覺得心裏一陣順暢,甚至禁不住還哼了幾句歌,哼的什麽也不知道,隻覺得順嘴就哼了幾句。他轉過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煙盒抽出一根煙放在嘴裏,掏出打火機,卻沒點燃,隻是拿著呯叮呯叮的一下打燃,又一下滅掉,如此反反複複,過了一會,終於停住,拿過手機,拔了個電話。
  掛了電話,葉子政拿過辦公桌上的一份計劃書翻了翻,又放下,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匆匆拿了車鑰匙離去。葉子政的公司業務以實業為主,主要有兩大塊:房地產、電力、通信設備供應,也對金融業務有一些涉足,但因為很多因素,隻是屬於涉獵階段,談不上什麽規模。
  “墨,關於這個合作方案你有什麽意見嗎?”問這句話的是許墨的老板也是MS亞太區的首席執行官Richard。
  許墨從加入MS就跟隨Richard,從弱勢部門做到強勢部門,又從美國到中國。當初她以優質畢業生的身份加入MS,最後麵試的她的就是Richard,他舉止優雅,態度友善,一度讓許墨覺得終於遇到了一個好老板,可是接下來的工作生涯,可以說是一部活生生的血淚史,現在許墨有時再想那些往事,都會不禁心生疑問,當初那些日子她是怎麽過來的。
  Richard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她的學曆,她的智商,不止一次的將她的報告摔到她的臉上,指著辦公室的門叫她滾出去,最誇張的一次,甚至連報告上的語法錯誤都用紅筆大大標注,那些時候,連許墨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是不是既蠢且笨。可是她不想認輸,隻能更加努力,可是Richard似乎打定主意讓她知難而退,本職工作多得做不完的情況下還必須做大量額外的工作,不可能完成的、別人不願意做的案子全都交給她來做。而她隻是一個新人。人脈,資源根本無法和其他同事同日而語,即便她拚盡全力,也有一些客戶開始認同她,但成績仍然被甩在後麵,雖不甘心卻豪無辦法,公司裏麵業績說明一切,沒有業績就隻能滾蛋,這是大家都認可的遊戲規則。
  當時HR暗示她可以選擇辭職,也可以選擇去其他部門,可是許墨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橫了心,隻要一日不通知她離職,她就抵足了勁頭再拚一日。那段時間她像神經病一樣的的看數據、做分析,寫計劃,每天除了陪一會小鯤,就是工作,幾乎沒有睡覺的時間,連說夢話都是還有三個計劃沒有做完,嚇壞了家裏的保姆。
  她躲在洗手間裏哭過,在家裏的陽台上用中國話大聲的用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咒罵Richard,隻後悔沒練過中國功夫,如果離職,還可以動手揍他。那個時候絕望的想,是不是因為她是中國人所以才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
  付出總是有回報的,隻要你用了全力,就一定會得到認可,漸漸地,有客戶指名要與許墨合作,對她十分稱許,因為有了認可,她把握機會,困難得看不到希望也死馬當活馬醫,咬牙撐住,竟然做出成績,成了當季度的公司最佳,後來這個最佳一直伴隨著她。那些外國人也不再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她而是換成了尊敬與讚許。
  許墨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刻著她名字的鎦金金牌,那時真有一種翻身農奴把家當的感覺。看著Richard帶著玫瑰走進她的辦公室向她表示祝賀,握著她的手歡迎她加入他的團隊,然後給她權力,讓她帶新團隊,又一路將她帶回中國。
  Richard對於中國區的業務磨刀霍霍,勢在必得。已經展開了一係列的計劃方案,也約見了不少政府部門高層,根據現有的事實情況,如果想快速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及真正開始業務,最有效的辦法便是與當地機構的合作,獲得政策允許,然後借這個殼開展業務。
  許墨看著這份計劃書沒有說話,合作方的負責人是葉子政,從業務的角度來說,與葉子政合作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的,第一葉子政的公司業務範圍涉及麵廣泛,操作麵廣;第二葉子政個人背景及人脈關係,勢必使得整個事情的進展要順利很多,政策上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即使你按全套程序一項一項來執行,可是如果辦事方心情不好,都可能使整個過程前功盡棄,再或者如果對方看你不順眼,隻要一句話,開會呢,等著吧,就有可能等上一天也拿不了一張表,這些官僚主義在實際的情況中是真實存在的。讓許墨顧忌的不過是與葉子政的關係,真的一定要在一起共事嗎?又真的可以在一起共事嗎?
  “我沒有意見,這是一個對雙方都有益的計劃,我讚成。”許墨微笑道。
  今時今日的許墨不會去爭一些無謂的意氣,該要麵對的始終都要麵對,存在的問題始終都會存在,她不會選擇逃避。這份工作是她自尊與驕傲的源泉,沒有必要用工作去賭一口惡氣,這樣優秀的一個團隊辛辛苦苦做到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眉目,就算意氣不平,也要分得清輕重緩急。
  “非常好,這個案子由你全部負責,可以嗎?”許墨看著一臉對她寄予厚望的Richard頓了頓站起來放下那份方案抬起頭來。
  “謝謝你信任我,Richard,我會盡全力完成這個合作案。”許墨從來沒有令Richard失望過,這一次當然也不會讓她失望。
  回到辦公室,許墨坐下出了一會神。突然收起了心思,打起了精神,仔細研究了那份合作報告案,做足功課,然後叫秘書預約與葉子政見麵的時間。
  許墨有公司專配的車與司機,是使用的當地汽車租賃公司的服務。做她們這一行,首先自己的派頭一定要做足,雖然夫子有雲,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可是這個社會太過功利,人家看你,總是先看行頭,恨不得翻起衣領看下品牌驗過正身才肯罷手。所以不管對方是誰,出公差一定要坐飛機並且是頭等至少是商務,飯店必須住五星,氣勢上就得先壓人一籌,否則,誰相信你是銀行家、投資家,在這裏,節儉不是美德。
  許墨很客氣的與葉子政微笑致意,卻並沒有握手,葉子政看著她不說話,心裏有微微的詫異,這真的是許墨嗎?他仔細的看她,連她眼波流轉的方向也細心留意,站在他麵前的許墨,即是他認識的許墨又不是他認識的許墨。葉子政心裏隻覺得輾轉反側,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
  其實對於許墨約見他,他不是不意外的,是他主動與MS的人接觸,提出合作意願,並且製定了周密的合作計劃書,當然他這樣做,完全隻是為了許墨。他有更多的選擇對象與餘地,選擇MS,隻是因為許墨在MS,僅此而以。
  兩個人都不說話,彼此注視,心裏卻是一片翻滾,勇猛的好似洪水猛獸一般,葉子政不敢開口說話,是隻怕一開口就露了心情,嚇壞佳人。終於,許墨展了笑顏,開口說道:“葉先生,MS對您提出的合作方案很有興趣,希望與您合作愉快,我將作為MS這邊的負責人與您及您的公司進行合作。”
  葉子政有一點微微的詫異,盡管他提出合作計劃的時候,直接的指明了合作的前提是許墨作為MS的負責人這個條件,可是這麽的順利,卻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原本他以為許墨一定會拒絕,卻沒有想到進展如此順利,居然還是許墨先約了他,按照常理說,葉子政對於這個結果應該非常滿意才對,可是為什麽卻反到覺得如此不安,有時候,事情太過順利並不能說明就是隨了心願,也許反到是背了方向,葉子政此刻就深深的有這種感覺。
  他把計劃書往桌上一扔,走到許墨麵前,一點一點靠近許墨的臉,挑了挑眉毛說道:“小墨,我想我們應該先談談這份計劃以外的事情。”
  許墨並沒有移動分毫,平靜的看著葉子政伸過來的臉,甚至還保持著微笑,聽葉子政說完話,許墨才回答道:“許小姐,葉先生應該叫我許小姐。”
  葉子政一怔,定定的看著她,又叫了一聲:“小墨。”
  許墨還是保持原來的樣子,又開口道:“許小姐。”隻是這次語氣雖然平常,卻非常堅持。
  葉子政突然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心酸,整個人刹那間都有一點鬆懈下來,將頭扭到一邊向窗外看過去,開著空調,窗戶是關著的,看不清外麵有什麽。他將頭扭過來,看著許墨,過了一會,才慢慢伸出手說道:“許小姐,合作愉快。”
  許墨笑著點頭致意,但並沒有伸出手去。兩個人又就計劃書裏麵的一些細節以及接下來的工作討論了一些問題,大致達成了一致之後,許墨便告辭離去。
  葉子政看著許墨離去,想挽留卻無從開口,心裏的那種悲傷越發漫延開來,想著曾經那些甜蜜的過往,再想著今天這般疏遠又客氣的談話,更加顯得淒惶起來。他和許墨之間,隔得早已不僅僅隻是時間。
  如果不曾得到過,那麽再如何的芳華也無所謂歲月的蹉跎;但是如果已經得到了,等到失去以後,才會明白那是集天下所有之美也無法比擬的一分一毫。比起所謂的困苦、挫敗,折磨,錦繡叢中的荒蕪,才是真正的淒涼,如蟻鑽心,時刻不得安寧,但並不被人同情,甚至不被人理解。

  第 16 章
  許墨並沒有想到會碰到李安琪,李安琪也完全沒料到會碰到許墨,因為在見到許墨的那一刹那,她的表情比許墨還要意外。許墨剛要出電梯,而李安琪正要進電梯,兩個人這麽一照麵,都愣在那裏。
  過了那麽一小會,兩個人才回過神來,許墨心底澄明,態度從容的向李安琪打招呼。
  “葉太太。”
  不知道為什麽,李安琪被這聲葉太太叫得心裏一顫,也笑道:“許小姐,好久不見,什麽時候回的國。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回來時間不長,再說葉太太也未必高興聽到我的消息。”許墨甚至還向李安琪遞了一張名片,她不想攪進無謂的家庭紛爭,那些事情,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李安琪接過名片,仔細的看了,並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看著許墨問道:“可否坐下聊一會。”
  許墨心底有些好笑,但為了以後不必要的麻煩,她很愉快的接受了這個邀請。
  “許小姐真了不起,看起來過得很不錯。”
  許墨不置可否,透過玻璃,看寫字樓門前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夢想、責任奔波,其中經曆的歲月,風霜,好與不好,不過冷暖自知,別人所看到的名利,都不過是內在實質的遮掩,很多時候隻是做給別人看,而不是為自己活。
  收了收神,許墨抬起頭來說道:“看到我活得很好,葉太太難道不為我高興嗎?人生難免有挫折,有的人爬起來了,有的人倒下了,也有的人墮落了。葉太太覺得我應該做哪一種,難道像葉太太這樣的人從未嚐試用過自己的力量爬起來?”
  李安琪被許墨的話說得一怔,心裏隻是一陣酸甜苦辣,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本來她是有意要打探許墨的,聽她這樣一說,原先心裏的打算反到不好意思說出口來,既有一些放下心來,又泛出一些酸,還有一點微微的苦,甚至還有些許嫉妒的味道。
  “你來見子政。”
  “是的,哦,對了,MS和葉先生的公司有一個比較大的合作案子,我是MS這邊的合作負責人,所以以後可能會和葉先生有一些工作的交往。我沒有想過要特地通知葉太太,不過今天既然碰巧遇見了,我就說一下。這並不是要解釋什麽,但為了免除葉太太的疑慮,我特意說明一下。和葉先生合作,是對雙方公司都有利的一件好事情,您知道,商場其實是最講官場資本的地方。”
  “我一直是相信許小姐的,再說這麽多年的,不是有人說,再怎麽刻骨的事情經過歲月的打磨,到最後不也都是平淡的流年嗎?”李安琪不看許墨,優雅的端起麵前的咖啡小啜了一口。
  “這種寫字樓的咖啡比速溶的強不了多少,許小姐,我們下次換個地方喝真正的咖啡。”
  許墨沒有說話,細細看過去,雖然過了這麽多年,李安琪還是一個美人,隻是陽光照到她的臉上,眼角也有了皺紋。許墨不想研究她過得快樂不快樂,這與她無關。李安琪和葉子政恩愛幸福,她的生活不會變得更壞,李安琪和葉子政夫妻不合,她的生活也不會變得更好,說到底,那都是別人家的事情。
  坐在車上,許墨還是覺得累,剛剛這場陣仗,就好像從戰場下來似的,真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她向後靠到座椅後背上,閉著眼睛養神,原來並沒有那麽難,關於與葉子政的會麵,她不是沒有掙紮過,猶豫過,就在昨夜,她還是因為今天的會麵遲遲不能睡去。今天真的見完了,居然不比預期想的要差,可見,這個世界,沒有什麽事情是跨不去的坎,應該高興的吧,可是也不是不覺得無奈、心酸的。
  她睜開眼睛,讓司機換了方向,跟顧維生打了個電話,約了吃飯,她剛回來,這個城市新添了很多吃喝玩樂的地方,她完全不熟悉,便交給顧維生全權做主。
  顧維生興致勃勃的跟她介紹起川菜去哪裏好,吃料理去哪裏好,許墨看著一臉興致盎然的顧維生,心裏卻覺得一陣黯暗。這個男人,從哪裏看去,都是完美的,身家,人材,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不好,那就是太好了,為什麽就是不是她的那杯茶。她亦微笑的聽他說這說那,適時的發表一些意見,心思卻慢慢的遠了。
  一個人在同一天碰兩次,是不是真的很巧。看到葉子政、李安琪、喬江川他們幾個人,許墨隻覺得頭痛,待要換個地方,卻已經來不及了。
  葉子政先看到了許墨,許墨正在幫顧維生弄外套上沾著的紙屑,兩個人微笑著不知在說什麽來,看起來,隻覺得郎才女貌,無限親昵,葉子政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可是人卻怔了一下,眼睛也透出一些寒意,李安琪和喬江川都知道,此刻的葉子政在生氣,而且在生很大的氣,他到底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許墨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他們,許墨和顧維生也微微有些失神。顧維生和葉子政見過,所以也並沒有特別介紹,李安琪看到許墨很親熱的與她打招呼,指著顧維生問許墨是不是男朋友,許墨微笑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李安琪便轉過頭來問葉子政:“子政,許小姐和這位先生是不是很般配?”
  李安琪見葉子政不說話便提議既然碰到了不如一起,喬江川見著這個場麵,本來想打圓場到別的地方去吃,可見葉子政沒有反對李安琪的提議,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李安琪原本要去挽許墨的胳膊,誰知許墨卻轉身避過,而且大約因為轉身太快,沒站穩,整個人差點倒下去,正好被葉子政攔腰抱住,一旁的顧維生慢了一點沒接住。
  葉子政抱著許墨沒放手,沒有半點要顧忌誰的意思,隻是看著許墨說道:“慢一點,怎麽還是這麽不小心。”責怪而寵溺的語氣,盛滿愛意的眼神,恨不能將許墨看化了。看得一旁的李安琪幾乎當場變了臉色。
  許墨輕輕站住了,不著痕跡的拿掉葉子政的手說道:“真是麻煩葉先生了,其實葉先生不用接我,維生一定可以接得住我,況且就算接不住,人有的時候摔一跤並不是什麽壞事。”
  顧維生也笑著說:“小墨,相信我,下一次,我一定更快一點。”
  葉子政臉色平靜,沒有說話,不看旁人,隻站在那裏看著許墨。
  喬江川一見這個陣式,忙出來說道:“快進去吃飯吧,這家的魚做得不是一般的好。”聽喬江川這麽一說,這一行人才走進飯店,進了包間,點菜,先讓許墨和李安琪,又讓顧維生,最後還是喬江川點的菜。
  服務員重複了菜名,正要離去,葉子政才開口說道:“所有的菜都不要放花椒,還有要一紮鮮榨果汁。”
  許墨沒有說話,也沒有反對,她不吃花椒的事隻跟葉子政說過一次,有一次去吃火鍋,許墨囑咐服務員不要放花椒,她能吃辣,卻受不了麻。
  李安琪拉著葉子政要和許墨、顧維生喝酒,葉子政卻說道:“許墨不能喝酒,她喝果汁。”說著便從服務員手中接了果汁給許墨倒上,又幫她夾菜,舉止自然,好像是正常的事情一般,完全不在意周圍其他幾個人的表情。一頓飯隻吃得風起雲湧,喬江川不論說什麽笑話,典故都很冷場,直讓他汗流浹背,大小飯局他喬江川沒有沒吃過的,可對這個局麵卻讓覺得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隻能頻頻喝酒,一瓶酒,他一個人喝了二分之一。
  顧維生和葉子政兩個人很客氣,一來二去,說的都是場麵話。可是兩個人都在暗暗留心打量著對方。
  許墨覺得既闌珊又無趣,站起來說道:“對不起,這樣吃飯會得胃病,我們先走了,幾位慢用。”於是拉起顧維生走了,顧維生站起來點了個頭致意隨著許墨走出去。
  葉子政,李安琪都沒有說話,隻有喬江川看了看許墨和顧維生,又看了看葉子政和李安琪,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到底沒有說出來,他心裏暗暗發誓,以後絕不在與這些人一起吃飯,他喬大公子什麽時候還有應付不了的場合。
  許墨和顧維生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這個城市的夜晚非常漂亮,許墨以前每次出差都把回程的機票定在晚上,就是為了看飛機降落時這個城市的燈火。幾圈環路上一片五彩繽紛,紅色的是車燈,白色的是路燈,彩色的是廣告燈牌。從上看下去,隻看得燈火輝煌,看不到熙熙攘攘,也聽不到車鳴嘈嚷,所以許墨寧願晚歸,也總是貪戀這點夜色。
  “你還有吃飯的興致嗎?有的話,我們換個地方。”顧維生看著一片呼嘯而過的車流說道。
  “不管怎麽樣,飯還是要吃的,我以前有一個同事叫董嬌君,經常跟我說,努力工作就是為了吃的好,穿的好,如果不對自己好點,那麽努力工作賺錢是為什麽?想一想,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人總得先滿足了基本需求才能去講追求夢想對不對?說說吧,你有什麽好主意,吃點什麽”
  顧維生笑笑沒說話,攬過許墨,上了車。開到一個巷子,把車停住,拉著她走進去,巷子裏頭人頭攢動,一片鼎沸,兩旁都是一些小吃攤點,攀比著鼓足了勁向行人吆喝起來,許墨看著,馬上笑開了懷,看著一個手裏拿著這個那個的吃飯的人,覺得有一種煙火氣的繁華,覺得這才算得上人間塵世,看著兩邊各色式樣的小吃,胃口大好,真恨不得從頭吃到尾,吃到最後,肚子實在撐不下了,卻還是覺得意猶未盡,兩隻眼睛隻指著小攤說:“還要這個,那個也還要一點。”
  顧維生也吃了不少,看著許墨吃得那麽高興,也覺得食欲頗好。一路慢慢走著去取車。
  “沒想到這些小吃這麽好吃,有好多年沒吃過了,還是小時候,上大學的時候吃過幾次,以前也沒覺得這麽好吃。”
  “這會你餓了,吃什麽都好吃。”
  “維生,除了謝謝,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你什麽都不缺,我想謝你都謝不了。”
  “誰說我什麽都不缺,我也有缺的東西。”
  “那你缺什麽?”許墨扭過頭來一本正經的問
  “缺愛,缺老婆。”顧維生定定的看著許墨。
  許墨大概沒想到顧維生會說這個,被這麽一說,又被這麽一看,臉變得熱起來,隻覺得不敢對視顧維生的眼睛,便慢慢低下頭去。
  顧維生見許墨不說話,連忙岔開了話道:“你吃得真多,幸好今天帶的現金夠,否則都不夠付錢的。”
  許墨也笑了起來,看著前麵的路,慢慢說道:“維生,你真是我的天使。”
  “我要是天使,那也是你把我帶到了天堂。”
  許墨隻覺得淚盈於睫,是真的感動的,再怎麽樣,心也不是不受振動的。看著顧維生,隻覺得千言萬語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顧維生看著一臉通透的許墨,拉過她的手說:“好了,別說了,我送你回家吧,小鯤還在家等呢。”
  許墨點點頭,隨著顧維生加快了腳步。
  回到家,小鯤正在玩積木,看到她回來,便扔了積木,揮著一雙小手朝她跑過來,許墨張開雙臂將他抱了起來。平時,主要是保姆帶孩子,下班了,她就自己帶。
  “今天都做了什麽?”許墨放在孩子捏著他的小鼻子問道。
  孩子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英文、中文夾著一起說,孩子在美國生,美國長了幾年,剛學說話的時候,主要是講英文,許墨和孩子隻講中文,因此孩子能聽許墨講一些中國話,但說卻說英文,回國的時間比較短,孩子說話還是說英文說得多。
  許墨幫他洗了澡,抱他上床,給他念故事,哄著孩子睡著了。看著孩子的睡顏,許墨沉思起來,她不知道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道底是對了還是錯了,必竟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葉子政,有了這個孩子,她和葉子政就是有撇不清的瓜葛的,而且這樣的事情隻能是瞞一天算一天,不可能永遠瞞得住,到了那一日,又該怎麽辦呢。想起這些年兩母子相依為命的日子,身苦不算苦,心苦才是真的苦,單親母親不易做,她生這個孩子並非因為葉子政,隻不過當時的情況,她不知道如何處理,等到安頓下來,已經錯過了解決的時機,而且她的身體不好,醫生給過她很嚴肅的建議。國外一般的醫院根本不會輕易的答應做那種手術,需要極齊全的證明,找私立醫院是不現實的。孩子生下來,也確實給了她很多的慰藉,這種慰藉與葉子政沒有關係,純粹和所有母子連心的感覺一樣,一個母親不會因為孩子的父親是誰而少愛那個孩子半分半毫。
  伸手撫上孩子的睡顏,許墨在心裏對自己說,既便葉子政知道了這個孩子,她也不會放棄,也不會讓葉子政利用這個孩子來和她談條件。葉子政對她,舊情未了?虛情和假意,許墨不想理會,他們之間,四年前就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第 17 章
  MS與葉子政達成合作意項,簽定了相應的合作條款之後,便開始進入到實質性的操作階段。合作的主要內容就是由葉子政出麵達成MS與某國資銀行的合作,成立一個新的金融服務公司,性質為股份製的形式,當然國資銀行為第一股東,MS為第二股東,葉子政的公司也可以用項目參與的形式,占有一定的股份,但份額較少,但葉子政的項目資金由MS出資。但新公司的管理權以MS為主,葉子政作為董事參與管理。簡單的說就是MS出資金,國資銀行解決政策落地問題,共同開展相應的金融服務。業務範圍所包括為實業投資、企業並購、企業資產證券化、為中資公司謀求海外上市等等。葉子政目前所從事的通信業務及房地產業務將作為新公司的實業投資第一個項目共同運作,葉子政會以項目的方式持有新成立的公司的一定股份,而新公司也會作為投資商的角色持有葉子政公司的部分股份。
  許墨除了知道葉子政的家庭背景是高層人物,但權力到底多大,大到什麽程度,人脈分布如何完全不清楚,那個時候,她的眼裏隻有葉子政這個人,其他的事情從來沒有去想過,隻想著兩個人要永遠在一起。現在回頭想想,那個時候的她,真是傻氣的可愛。
  現在一起共事,為了使合作順利落到實處,許墨跟著葉子政拜訪了不少相關部門與要員,這才讓許墨真的見識了葉家的人脈與影響力,有的時候,連許墨也不禁暗自感歎,真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啊,其實這些並不是意味著就是違規操作,MS與葉子政合作的項目是完全符合國家金融政策與規定的項目,也是WTO後,政府必須開放的項目。但是如果沒有弄明白相關部門之間內部的厲害關係,或者沒有找對實際的負責人,哪怕僅僅隻是一個小小的審批,可以讓你連續跑一個月而完全不得要領,並不是因為你沒有能力,也不是因為你程序錯誤,也許僅僅隻是你無意說錯了一句話,想要給你穿點小鞋太容易了。或者相應的負責人心中另有其他機構,那麽即便你全套流程亦步亦趨,一樣找不到方向。最重要的是,這些事情機構方沒有任何的控製力和參與力,隻能被動的接受,敢怒不敢言。
  許墨做為MS亞太區高層,從上到下當然已經有一定的積累,加上有MS這幾年的打底,按道理說也是有一定份量的。可是有一次,因為遞交一個審批材料,因為材料重要,許墨親自送過去,連續跑了兩個星期,開始對方還說在開會,出差了什麽的,稍微解釋一下,可後來幹脆就是不知道呢,等著吧。讓許墨欲訴無門,滿心氣惱但毫無辦法,讓你等那也就隻能等,後來才聽國內金融界的同行說,這叫當頭棒,管你是多大、多有錢的機構,到了這裏,就得先殺殺你的銳氣。
  與葉子政合作後,材料、資質審批進展順暢了很多。記得有一次許墨隨葉子政補審一個材料,從進門開始一路暢通無阻,有些辦事人員還頻頻陪笑,說了不少恭維話。隻有一個科室新來的愣頭青,大概沒弄清楚情況,擺出一張冷臉,對著材料挑三揀四,愛搭不理的模樣,開始許墨還一項一項輕輕的解釋,陪笑臉,到後來,也實在忍不住在心裏暗罵起來,覺得這樣諸般為難就真有一點過份了,重要的審批都已經完成了,居然一個小鬼這麽難纏。葉子政在一旁冷眼看著,也沒說話,後來當著這個辦事員的麵打了一個電話,沒想到十分鍾後,司長居然親自出馬,許墨看著那個辦事員的臉色當場就變了,覺得十分解氣。
  “我們對於國家金融改革應該是創造機會,而不是製造困難。即使有什麽不足的地方,我們應該盡量幫助解決問題。這對國內的金融事業是有促進和幫助作用的。也更能體現我們所在的價值”領導的一句話,可輕可重,從小到大,從在到小,麵麵俱到。那個辦事員一句話也不敢駁,當場通過。
  葉子政又在一旁說了些這個新金融公司成立以後,計劃會在哪些方麵對國內項目進行了一些重量級的投資及預計的樂觀效果,而且也提了國資銀行在這個新公司中所占的比例,然後許墨又講了MS和另一方的國資銀行在國際及國內金融界的地位與影響力,以及合作會引起的矚目做了一番說明,說得領導頗為稱許,又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那個愣頭青的辦事員馬上換了笑臉,知道都是有背景的人,得罪不起。
  盡管麵上不以為然,在內心裏麵許墨必須承認,特權真的是一個好東西,至從相應的官員出了麵之後,再加上國資銀行的參與,接下來那些繁瑣複雜的流程、審批都不在是問題。再也用不著整天見人陪笑臉笑得臉抽筋,也不用到處點頭哈腰,很多事情甚至不需要她跑來跑去,葉子政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很快就將正式的批文拿到她的麵前,效率高得連她都非常驚訝。
  更加高興的其實是RICHARD,他對於這樣的結果與過程極為滿意。一個勁的誇獎許墨的能力,許墨輕笑著,其實她心裏很清楚,若不是葉子政出手,要達成與國資銀行的合作並拿到批文還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
  再看現在的葉子政,真的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平時看他一副氣定神閑,處之泰然的樣子,可是關鍵時刻,或者觸怒於他,便瞬時之間淩厲得銳不可擋,可見他這些年也修練成了高手,早已脫去了當年的輕狂。
  那許墨呢,在許墨留意葉子政的同時,葉子政其實更加的關注許墨。她做事情還是那樣的認真努力,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處理問題也變得頗有風範,其實想想,這也應該是極正常的事情,不然,她今天怎麽能坐到這個位子。可是,許墨對於權勢並不熱愛,也不貪戀金錢,隻拿自己該拿的。葉子政有時也會產生疑問,她這般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麽。他當然不知道,工作是許墨很重要的寄托,而且隻要勤奮努力,把握機會,不議事非,工作總會給你回報,多少而以,而且工作永遠不會辜負努力的人,即便從這裏失去,也會在那裏得到補償。
  許墨盡量避免與葉子政不必要的接觸,但對於必須共同出席的場合也絕不扭捏做態,大大方方,舉止從容,分寸得當,不遠不近,越是越這樣,葉子政內心就越失落。他不相信許墨真的就忘了他們之間的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他們曾經這樣交心的愛過。但是對著許墨的淡定,葉子政的心意也就更加的堅定,不管怎麽樣,許墨對他愛也好,恨不罷,此生,他都不會再失去她。
  晚上,許墨與葉子政共同宴請幾個幫了不少忙的人一起吃飯,都是熟人,結果又早已塵埃落定,皆大歡喜,所以這頓飯吃得十分盡興,一席人不住互相打趣,互相調侃,還說了不少業界的奇聞軼事,大抵也就是某局長有什麽愛好,某處長有什麽特點之類,雖然聽起來像笑話,但對於以後的實際交往是有莫大好處的。
  席上,一群人頻頻敬酒,敬葉子政也敬許墨。許墨其實很有些為難,在國內,她最怕的就是吃飯,因為她的酒精過敏。在國外,大家談公事基本都在辦公室,不流行吃飯增進感情這一套,宴請是極隆重的事情。在國內,完全是兩回事,而且不隻別人敬你,你還得敬別人,別人敬過來的酒,不論什麽樣的原因,不喝,都是對人不敬。許墨盡可能的不參加這樣的活動,參加過幾次,還得帶抗過敏的藥。
  “許小姐,這一杯,你一定要賞臉喝了,否則太不給麵子了,大家以後還得常來常往。”
  許墨看著這滿滿一杯,左右為難,隻得一味笑著。
  “來,我跟你喝,咱哥們先喝個痛快,先放倒了我,再跟許墨喝。”葉子政站起來將酒接過,一口喝下去,看也不看許墨,卻立馬引來一片叫好聲。
  許墨看著葉子政,眼睛裏麵有些血絲了,今天一上來,他已經喝了不少了,又不著痕跡的幫她擋酒。漸漸的,大家也看出了點意思,這些人都是人精,專長就是察顏觀色,於是不再敬許墨,隻專攻葉子政,許墨看不過去了,要跟大家喝,葉子政根本就不理她,也不給她喝的機會。不躲不避,逢酒必幹。好不容易賓主盡歡,飯局散場。
  葉子政腳底有點浮,走路輕飄飄的兩邊倒,許墨伸手扶住他慢慢的往前走,出了飯店,把鑰匙交給門童去取車,兩個人站在一旁等。
  “今天,謝謝你。”許墨猶豫著,還是說了謝謝。
  葉子政掏出一根煙含在嘴裏裏不說話,站了一會,看著自己的車慢慢的開過來,車燈一閃一閃,他伸手重重的攬過一旁的許墨進懷,湊到她的耳邊輕輕的說:“我不論做什麽,都不是為了要你說謝謝。”
  他很用力,勒得許墨有些疼痛,身上混著酒香與煙草的味道,讓許墨有一時的恍惚,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一樣。許墨沒有動,即沒有迎合也沒有推拒,任由葉子政緊緊摟住她,任葉子政低下頭來輕吻她,開始是輕輕的觸碰,然後是慢慢的試探,不論怎麽樣,許墨都沒有任何變化,葉子政猛然加重了力道,拚命吮吸起來,猶如困獸鬥勇,卻不得其門。許墨連嘴唇的溫度都沒有變過,葉子政隻覺得從內心泛起一種挫敗與絕望,但是卻不肯放手,隻緊緊把許墨摟在懷裏不肯鬆手,好像隻要一鬆手,許墨便會在瞬間消失不見。
  取車的門童在一旁拿著鑰匙尷尬的站著,頭深深的低著不敢看。許墨從門童手裏取過鑰匙,推了推葉子政。
  “你喝多了,不要自己開車了,結帳的時候,我給司機打了電話,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葉子政好似沒聽到一般,隻摟著許墨不撒手。
  “放手吧,這個樣子,你和我都不好看。”
  葉子政突然鬆了手,低聲吼起來:“好看,什麽才叫好看,為了好看,我付出的還不夠多嗎?現在來跟我講好看。”
  不知道許墨到底想了什麽,眼睛像遠方看去,好像在看著什麽東西出神,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直到司機來了,許墨才說到:“葉總喝多了,你開車送他回去吧。”送著便要將鑰匙遞給司機,卻被葉子政一把搶過,轉過頭來不曉得是對司機說還是在對許墨說:“我自己可以開,你回去吧。”
  司機站在哪裏左右為難,兩個領導都得罪不起,不曉得應該聽誰的,於是便繼續站在那裏。
  “既然葉總自己可以開,那你回去吧”許墨見了這個情況,對司機說道。司機聽聞如蒙大赫,一溜煙跑得飛快,轉眼不見了身影。
  許墨從葉子政的衣兜裏掏出電話,葉子政看著許墨伸到外套口袋裏的手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見她掏出電話,也不知道她道底要做什麽,隻好看著她拿過電話翻著什麽,慢慢的又拔出了電話。
  “葉太太,你好,我是許墨。這樣的,葉先生因為應酬可能喝多了,麻煩你來接他一下吧。”接著又說了地址什麽的。
  葉子政實在沒料到她會給李安琪打電話,整個人先是一怔,接著又隻覺得氣,慢慢地的又泛起一片哀傷。站在那裏,不曉得是氣是急,滿心的懊惱,卻無從發作,就像打拳打到一團棉花,無論你用了多大的力氣,都隻被虛化。
  葉子政向前走了兩步,因為走得急,腳步很不穩。許墨連忙跑了兩步跟上前去扶住他。
  葉子政推開她,意欲進車去,倒是許墨很堅持,用盡了力氣拖住他,大約用了力氣,整個人有一點微微的喘。葉子政於是整個人放鬆了些,轉過頭來問道。
  “怎麽,還是擔心怕我被撞死?”語氣即像自嘲又像諷刺,好像還透著不屑。
  “不是怕你被撞死,是怕你撞死別人。”葉子政一聽,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現在合資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點眉目,不論是你撞死別人還是別人撞死你,都不是什麽好消息,你不惜命不要緊,為著公司上上下下這麽多人,那麽辛苦到今日,也還請你稍微耐煩幾日,到時,上了正軌,是生是死,不過都在你自己一念之見,我不會幹涉的。”
  葉子政的心又冷了下來,逼進一步,幾乎是一字一字問道:“小墨,你真的就如此恨我?”
  許墨看著葉子政,看著他的眼裏一片淒惶。心裏隻覺得千回百轉,輪轉不定。頓了一會,才對著他的眼睛說道:“不,子政,你還是將你自己看得如此重要,我不恨你,你知道嗎?恨一個人比愛一個需要更多的力氣與勇氣。恨你的人是李安琪。”
  葉子政定定的看著許墨,許墨也定定的看著葉子政,看著葉子政眼裏的火焰一點一點熄滅。
  李安琪來得很急,從刹車聲音裏就聽得分明。她不太清楚情況,隻看見葉子政與許墨站在那裏。她伸手扶過葉子政對著許墨說謝謝,便攙著葉子政往車裏走。許墨笑著點了點頭算是致意,轉過身,覺得頭痛,於是又向四處看了看,才發現自己的車,慢慢的一步一步向自己的車走去。
  “什麽重要的人物,怎麽喝成這樣?”李安琪還在心疼的埋怨。
  葉子政坐到駕駛位上,發動汽車。不論李安琪怎麽阻止,也不說話,看著李安琪捉住他的手,急得幾乎掉了眼淚,才說了一句:“我沒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李安琪不肯。葉子政也不說話,熄了火。坐了半晌,才開口道:“安琪,下去吧。我知道你其實很好,為我這樣的混蛋,何必呢?我心裏隻有一個女人,就是許墨,不管她恨我,怨我,不管要用什麽樣的代價,我都不會放手的。我不再奢求許墨會愛我,但隻要她在我的身邊,就已經足夠。對不起,欠你那麽多,這輩子也隻能辜負你了,如果真的有下輩子,那下輩子換我愛你吧。對許墨,我不講來世,隻求今生。”李安琪聽著葉子政慢慢的說著,心中隻覺得突突得難受。看著葉子政不說話,終於,葉子政開口道:“安琪,我們離婚吧。乘著還算年輕,不如我們都重新開始。”
  李安琪看著端坐在那裏的葉子政,心隻覺得一縮一縮得緊起來,說不上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心中卻發了狠,幾乎是一字一字迸出來:“葉子政,這婚,隻怕沒那麽容易離。我放了你,誰來放過我?要生要死,不如大家綁在一起糾纏不休。”
  也不知道葉子政聽清楚了李安琪的話沒有,扭了一車鑰匙,踩了油門,車子急弛而去。

  第 18 章
  關於合作成立新公司的事情,在葉子政與許墨的努力下,進展得十分順利,終於諸事妥當,公司正式掛牌成立了,而根據原先洽談的條款,新公司的第一個項目,就是投資葉子政公司旗下的房地產、通訊項目。從商業的角度來看,目前這兩個行業是國內利潤最高的行業之一,當然進入門檻也非常之高。葉子政現在手頭有一個樓盤,所處地段非常好,並不是商務住宅的開發,而是寫字樓建設,按照房地產的開發慣例,往往是開發商拿到地皮,然後交由相應的合作公司承建,拿到相應的銷售許可之後,就開始對外租售,中間所需的資金基本上都是以在建的樓盤作為抵押向銀行貸款,然後通過銷售所得款項的向銀行還貸。而MS為了表明對中國市場的信心以及合作誠意,全資投資該項目,同時通過資金投入獲取一定份額的股份及一個董事會席位,共擔風險,共負盈虧。也就是說如果投資的項目賺錢,MS根據所占股份獲取利潤,如果投資的項目虧損,那麽MS也無權追回投資的資金,隻能說投資失敗。
  MS在這個項目中投資的錢絕對不是小數目,其實根據慣例,類似的項目,像MS這種機構大可以直接高價買進,然後自主經營,即有主動權,又可快速收回成本,之所以做這樣的投資源,除了之前達成的協議之外,還是為了表明對中國市場的信心以及長遠合作的姿態。類似於MS這樣的機構,更看重長期利益,隻要能占領市場,賠幾年錢是沒有關係的。況且,中國經濟上升勢頭勇猛,房地產、通訊這些基礎性及支柱型產業是極有市場前景的,雖然價格有虛高傾向,但是總體趨勢是會向上發展的,中間當然會出現階段性的價格調整。這個是由中國的城市化進度決定的,二類城市的房產銷售會推動一類城市尤其是中心城市的樓價尤其是寫字樓價格維持在一個總體的高水平。這也是MS進入中國之後最先想做的反而是實業投資的原因。
  這次合作,由於有國資銀行的參與,從某種程度上也是相關部門對外資金融機構政策態度,所以在業內還是頗有轟動效應,MS的全球高層領導人及國資銀行合作方及政府部門的官員對於這次合作都表示祝賀與良好的預期,為了樹立新公司業界形象,也為了以後業務更加順暢,雙方為新公司的順利掛牌取行了一個簡單隆重的答謝宴。
  考慮到諸多因素,答謝宴並不做成開放式,也不接受媒體訪問,低調行事。盡量做到以答謝的形式與各個層麵的人建立起聯係就行。
  本來應該是RICHARD代表MS致答謝辭,但外國人有一點好,擅長用一些無形的但極讓人受用的方式獎勵自己器重的下屬,讓你覺得深受重視。所以,RICHARD讓許墨致辭。
  葉子政看著站在台上的許墨,端莊不失嫵媚,優雅而不失風度,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真的得不到的緣故,所以就覺得更加的美好,也就更加的心有不甘。這一刻,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認,這個許墨再也不是那個會不顧一切奔向她的許墨了,那個時候的她心思純淨,簡單直接,而且執著勇敢。現在的她摔了跟頭,記住了傷疤,因為生活的曆練,遊刃有餘,不著痕跡。他看現在的她,就如霧裏看花,根本看不分明。可是就是如此,她還是像塊磁石一般,引得他不由自由的想靠近她。
  他用盡辦法還是走不近現在的許墨,明明就是近在眼前,卻總是抓不住她。這就像蒙著眼睛與人說話,明明聽聲音就在旁邊,伸出手去,卻是空空的。拿掉蒙著眼睛的布,也隻看得那人站得好遠好遠,剛剛聽到的,都隻是回音而已。
  許墨在台上簡單講了能與國資銀行成立了這樣的公司感到非常的榮耀,MS對中國市場信心以及良好前景的期望。同時也表示了很高興能夠回到自己的故鄉開啟自己職業生涯的另一篇章。最後,按照慣例,許墨感謝了不少人,隻是讓大家沒有料到的是,在最後,許墨特別感謝了葉子政,在致辭中,她稱他為葉子政先生,感謝他為整個合作付出的巨大努力,因為他卓有成效的工作,使得整個合作事半功倍,也相信接下來與他的合作項目必將大獲成功。
  葉子政站在台下,聽著許墨的讚許,隻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垂在一側的手緊緊的握成一個拳頭,有不少的眼光向他望過來,他用盡全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鬆愉快,甚至還掛著一個淡淡的微笑。一旁的喬江川看著他、許墨、也看著一身盛裝的李安琪。
  李安琪倒是很沉得住氣,挽著葉子政的手臂緊依著他,其實,這樣看上去也不是不般配。看著別人投過來的目光,李安琪好似比葉子政還要驕傲。
  看著許墨走下來,葉子政抽出李安琪攙著的手臂,在眾人的注視下快步向許墨走過去伸出手,許墨微微一愣,遞出手來,大方磊落,音樂響起,慢慢的移動舞步。其實按照安排,應該是許墨與合資方國資銀行的官員跳第一支舞,沒想到葉子政居然捷足先登。
  周圍的人隨著音樂輕輕的拍起手來,看著這一對翩翩起舞的年輕人。
  “小墨,在你眼裏,我和其他這些人就沒有一點不同嗎?”葉子政盯著許墨的眼睛咄咄逼人。
  許墨一怔,腳下的步子亂了一步,她似略微思考了一下,也看著葉子政說道:“還是有一些不同的,我們認識的年頭的要比他們久,所以我沒有拒絕與你的合作。”
  葉子政的手漸漸重起來,疼得許墨禁不住皺了皺眉。但並沒有掙脫,不管如何,許墨都會堅持跳完這支舞,並不是賭一口氣,而是出於對所有人的禮貌。
  站在一邊的顧維生一直緊緊盯著許墨移動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麽。許墨的的身影在哪裏,他的眼光就在哪裏,周圍的一切都是無聲無息好似不存在一般。顧維生一直沒有想明白為什麽會這麽迷戀許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因為他在許墨的身上看到的曾經的自己。一樣的全力以赴的追逐夢想,一樣的為需要的人不泄努力,看著她,顧維生就覺得自己充滿力量,甚到連那點傲世風華後麵透出的淡淡哀傷都是一樣的。
  如同顧維生追隨許墨的身影一樣,李安琪也在追隨葉子政的身影。內心的酸澀正一點一點湧起將她漫延蓋住。旁邊的喬江川大約是放不下心,還緊挨著她站著。
  “你說葉子政和那個顧維生誰更有希望?”李安琪看著葉子政問道。喬江川一愣,才知道李安琪問得是自己。
  “安琪,你想太多了。”喬江川隻一味的唯唯諾諾,一時沒了應對的話。
  “事到如今,你這是顧全我的麵子還是顧葉子政的麵子。?”李安琪語氣冷淡,透出一點不耐。
  喬江川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隔了半晌,毫無妨備的問了句:“安琪,這些年,你幸福嗎?”
  李安琪一怔,突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笑了好一會才停了下來,轉過頭來問道:“喬江川,這些年誰又真的幸福過,我,葉子政還是許墨。幸福,這不是說笑嗎?”
  喬江川隻覺得一陣莫名的感慨,頓了一下,又說道:“安琪,你這又是何苦呢?”說罷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李安琪喝了一大口手裏香檳沒有說話,像跳完舞的葉子政走去。看葉子政的表情很不痛快,李安琪想,肯定是碰了個大釘子,於是一臉笑意盈盈,不知道為什麽,葉子政看著李安琪的笑臉隻覺得更加的煩躁不安,於是也不搭理她,隻顧走自己的。
  李安琪倒是不在意,伸手挽過他的胳膊,葉子政不耐煩正要抽出。李安琪卻挽緊了,不急不慢的說道:“葉子政,這還沒離呢,花花轎子人抬人,別把事情做絕了。”
  葉子政聞言手僵在那裏,隻管快步走著,卻沒有再將手抽出來,任憑李安琪挽著不放手。看著許墨對著顧維生笑逐顏開,舉止自然親切,兩個人彼此注視,與看著他時的眼神完全不一樣,葉子政更加覺得煩,摸了摸身上,今天他已半個主人的身份,穿著小禮服,口袋裏都是空的,急步走到喬江川麵前,問道:“有煙嗎?”喬江川沒有動,嘴唇動了動,好像要說什麽一樣,還沒開口,葉子政就說道:“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也不是不明白,但我就是罷不了手。”
  葉子政接過打火機與煙,不再說話,撇下李安琪,離開宴會廳朝外麵走去。風吹過來,環境一下子又安靜了許多,葉子政覺得好受了一些,又向遠處走了幾步,抽出一根煙來點燃了,深深的抽了一口。
  李安琪看到了談笑風生的許墨和顧維生,她遠遠的觀察了她們幾分鍾,心裏不知在想著什麽,直到看見許墨被工作人員叫走,餘下一個人站在那裏的顧維生,便移動步子朝顧維生走過去。
  顧維生並不覺得自己與李安琪有什麽話可以交談,不過既然李安琪笑道與他招呼,他也沒有走開,笑著致意。
  “顧先生。”
  “葉太太。”
  打了招呼,突然冷場,顧維生覺得沒話說,正欲轉身離去,卻聽李安琪說道:“許墨許小姐以前是我先生的女朋友,顧先生知道嗎?”
  顧維生沒料到李安琪要說這個,先是一愣,很快笑道:“是嗎?對於愛人,難道我們應該關心的不是未來嗎?既然葉太太也說了是以前的事情了,那又何必為已經過去的事情苦苦糾纏呢?您說是不是?葉太太。”
  李安琪沒料到顧維生居然這麽不在意,臉上微微變了顏色,卻又似乎不甘心,於是又說道:“顧先生倒真的是放得下心來,那你看許小姐和子政現在算怎麽回事呢?”
  “我到是認為葉先生和小墨做事情都很認真,也頗有成效。我很為今天的小墨驕傲,葉太太也應該很為葉先生自豪吧?”
  李安琪見顧維生對許墨處處維護,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刹那之間,突然的嫉妒起許墨來,從未曾有過的一種嫉妒,而且越來越強烈。她收了收自己的情緒,又笑了笑說道:“顧先生對許小姐真是愛護啊,隻怕顧先生想得好,事實確不那麽簡單。前段時間,子政居然跟我說離婚,你說巧不巧?”
  顧維生聽得一怔,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一陣厭煩。於是說道:“葉太太,離婚有很多的原因,這種事情對我這樣的外人說似乎也不太合適。您是不相信小墨還是不相信您的先生?”說完便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丟下話還沒有說完的李安琪。
  李安琪看著顧維生走遠的背影,臉上的笑漸漸止了,生出一種淒涼,看看周圍一片歌舞生平,沒來由得覺得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寂,這麽多討好的笑臉,奉承的身影,可是李安琪的心卻生出一片冰涼,那麽多的人,那麽多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到底有誰又是真正隻為了她這個人呢?又有誰真正隻是因為愛她呢?又有誰真正的將來捧在手心愛得如珍似寶?想著想著李安琪的淚就出來了,她連忙用手背輕輕抹了一把,不敢太用力,怕弄花了臉上的狀。看著迎麵走上一群人,笑了起來,舉起酒杯與人示意寒暄起來。
  顧維生轉過身來走到角落,坦率的說,李安琪的話他不是不介意的,其實他也知道現在他並沒有立場去介意什麽,可是心裏卻還是像堵了團爛棉絮,一片煩亂,卻無從發作,愛一個人愛到極處就是這樣吧,事事不由已,就算介意又能奈若何。他是相信許墨的,他相信許墨不會再與葉子政有何糾纏,而且,如今的許墨已有足夠的心智麵對葉子政,她從回國那天開始,就沒有想過要逃避與葉子政的見麵,甚至沒有想過要逃避小鯤的問題,否則,她就不會答應與葉子政的合作,從開始到現在,許墨都做得這樣的好。想到這些,顧維生的心裏又舒坦了些,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可是轉念想到葉子政,顧維生的心裏又生出一陣煩躁,從這段時間的事情看起來,擺明了葉子政絲毫沒有對許墨罷手的意思,對於自己已婚的身份的毫無顧忌,對於他自己與許墨的事情,一副與他人無關的樣子,不管別人是質疑還是惴測,他毫不在意,他的眼裏,隻有一個許墨。讓他沒有料到的是,葉子政居然跟李安琪說離婚,可見決心之大。在葉子政這樣的霸氣、執著之下,許墨能夠一直保持現在的態度嗎?必竟他們有過曾經深愛的過往。就是關於現在許墨對葉子政到底是愛還是不愛,他都拿不定主意,關於這個問題,顧維生不是不想問,他心裏問過千萬次,下過幾百次決心要與許墨關於這個問題談個明白,可是每每對著許墨,滿腹的話還是說不出來。還是隻能在心裏磨來磨去,有時磨得這髒六腑都好似要穿了一般。想到這裏,剛剛才靜下來的心又變得一陣浮躁起來,抬起頭來看到許墨正被一幫人纏著不知道在說著什麽,再看周圍,實在提不起興致來,問服務生拿過一杯酒,一口飲盡。

  第 19 章
  許墨的車停在公司不遠處,她略微仰起頭等著紅燈變綠。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場合,現在,她一般都會自己開車。雖然已經是綠燈了,可大概因為前麵有個新手,車子遲遲沒有發動起來,後麵的車鳴聲早已響成一片,早上這個點,人人都在趕時間。許墨倒還好,並沒有特別著急,她今天比以往要出來的早一些,眼看著綠燈又變紅了,許墨覺得有點可笑,整個人鬆了下來,往座椅的後麵躺下去,將頭扭向一邊望過去。本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不過一輛停在路邊的車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從車牌可以知道那是葉子政的車,其實葉子政早已不開以前那輛很張揚的車了,現在的這輛車是許墨回國後才看見的。葉子政現在與許墨見麵的時候很少,基本上都隻是工作,在工作上,他與許墨配合的十分默契,大家都很滿意新公司業務的進度。除去工作,葉子政也沒有對許墨苦苦相逼,盡管很關心許墨,但都是不著痕跡。隻見葉子政是從寫字樓的一個便利超市裏麵走出來,手裏提著一個塑料袋,葉子政扭頭看著駛過來的車,停了一下,然後小跑了兩步,走到車前,開了車門,鑽進車去。
  這是許墨很喜歡的一個便利店,也是全球聞名的一家連鎖便利店,她極喜歡吃裏麵的好燉和豆漿。她的秘書每天都會給她買這兩樣東西作為早餐,這是一個很能幹的秘書,不僅在工作上得心應手,而且在注意她的生活細節上也非常讓人受用。除了每天準點的早餐外,還特別在她的辦公桌上放了她喜歡綠茶,雖不是什麽特別好的茶葉,但讓人心裏舒服,況且太好了,許墨會覺得她別有用心。甚至還在她的辦公室角落放了一盆綠蘿,這真的很讓她驚喜,她一直很喜歡綠蘿,雖然不開花,但一片片青綠的葉子四散漫延開來,看著就讓人喜歡,以前葉子政還取笑過她這個嗜好,說是雖然好養活,可是不招蜜蜂招蚊蟲。在國外的時候,沒有條件、功夫去弄這些東西,安頓下來回國後,以前的那些愛好才漸漸打算拾起來,卻發現手生了很多。那個秘書十分合她的心意,對她的喜好十分清楚,盡管並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但好在讓人心情愉悅,而且把握的分寸得當,又不多事,所以一直以來十分稱許墨的心。後來還特意又要這個秘書的簡曆看了一遍,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不同的地方,當初也是她麵試通過的,隻是那時,沒發現這麽能幹。
  許墨的車進地下停車場時仿佛好像看見葉子政的車駛了出去,仔細看過去,又早已不見了蹤影,隻覺得自己看錯了,笑著搖了搖頭,從地庫的電梯直接到了公司,剛進辦公室,秘書就把早餐送了進門來,許墨微笑的接過,不顧形象的打開豆漿的杯蓋就喝了一口,燙得她嘴疼,還隻管笑嗬嗬的嘴饞,連秘書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領導雖然工作起來一臉嚴肅,看起數據,報告來,連標點符號都很嚴格,但平時若與工作無關,還真的是很親切的。
  秘書正要轉身離去,許墨好像想起來什麽一樣,忽然問了一句:“葉總今天來過嗎?”隻見這個秘書的臉色輕微變了一下連忙說道:“沒有啊,您要找葉總嗎?”
  許墨搖了搖頭沒說話,讓秘書出去了。抬頭正好看見放在辦公桌上的裝著早餐的那個便利店的塑料袋,又響起剛剛在地庫裏仿佛看到的葉子政的車。許墨有一刹那的錯愕,但旋即,就全想明白了。
  她慢慢坐下來,對著那份早餐,一口也吃不下去,又拿過辦公桌上的那罐綠茶,拿在手裏看了一下,又慢慢的放回去。坐在那裏好似在想著什麽問題一般,隻管出神,連電腦都忘了開,過了很久,才拔通了秘書的內線。
  “ANNIE,謝謝你每天這麽辛苦的買早餐給我,以後不用這麽麻煩了,我現在在家裏自己做早餐。還有,茶葉,你也不用給我定時換了,我沒有什麽特別的習慣,很長時間我也想不起來要喝茶,免得放在這裏浪費了。”許墨的語氣溫和,與平常並沒有什麽不一樣。
  雖然那個可愛的秘書語氣局促,一再的表示沒有關係,但見許墨這麽堅持,自然不敢再怎麽堅持。
  許墨看到角落裏的那盆綠蘿,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這個秘書這麽了解她的喜好了,為什麽聰明得到連她不喝碳酸飲料,愛吃土豆絲這樣的細節都明白,原來幕後有高人策劃,指點。隻不過讓秘書充當一個傳遞者而已。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麽多的巧合。
  她歎了口氣,坐好,打開電腦,開始一天的工作。她當然沒有辭掉這個可愛的秘書,她並沒有做錯什麽,老板交待下來的事情,況且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她當然不敢違背,也不敢問為什麽,她有什麽錯。撇開這些不談,她的工作是出色的。
  許墨也並沒有問葉子政,有些事情隻會越說越麻煩,不聞不問,自然也就淡了。葉子政也沒有向許墨解釋什麽,好像與他無關一樣。
  生活一切如常,並沒有因為一份早餐發生什麽變化,許墨的工作又那麽忙,很快就忘了這件事情。因為其他業務的開展,公司在中國市場目前還屬於開拓期,一些重要的項目還必須許墨親自出馬。
  這天許墨正好與一家公司洽談了一個合作項目,準備回公司。在寫字樓的大廳裏聽到有人大聲的叫“許墨、許墨”聲音又脆又亮,引得不少注目。許墨扭頭望過去,先是一愣,馬上就要笑了,她沒有想到居然可以遇到董嬌君。
  “許墨,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跟我們一點聯係也沒有。前段時間,我還在財經上看到你的專訪,才知道你出國了,又回來了,而且。”董嬌君故意拖長了眨著眼睛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似乎還過得很不錯,混成財經界有頭有臉的在大人物了。不過你也真過份,不論好壞,也應該跟我聯係一下,雖然我幫不上你什麽忙,但你成功了,我向你討點光還是可以的。”
  許墨被她這一席話說得嗬嗬笑起來,董嬌君還是跟以前一樣,話那麽多,雜雜呼呼,但又不讓人覺得煩。雖然許墨以前和她關係一般,可是許墨在國外打了一圈滾回來,遇到故人還是覺得有說不出的親切,很多話隻是說不出來,拉了董嬌君的手說:“董嬌君,你好嗎?”
  “咳,還是那麽個樣子,想辦法多掙點錢,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倒是你,你怎麽樣?
  兩個人就近在寫字樓大堂的咖啡廳找了個地聊起來,聊了很多瑣事之後,董嬌君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說道:“MS現在合作方有一方是葉子政吧?你知道的,這個圈子裏麵,沒有什麽秘密的”邊問邊看著許墨。
  “嗯,是啊,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合作啊。”許墨倒是一臉的從容,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董嬌君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下,看著許墨,想了一下,問道:“你知道嗎?當初你走了之後,葉子政到處找你,在ADA的辦公室裏還摔碎了一隻茶杯。那陣子,天天來找我,問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而且,而且還求我,求我告訴他你的下落,堵我的門,連眼淚都看得到。真沒想到,他那樣的一個人,唉”董嬌君好似在想著當時的情景一般,停了一停。
  “後來,我跟他發毒誓,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才罷手。再後來,有一陣子,葉子政很消沉,酌酒,聽說有一次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麵喝了兩天,吐了好多血,也不去醫院,還是喬江川去看他,強行把他送到醫院的。葉子政住院的時候,喬江川來找過我一次,跟我說,如果你跟我聯係的話,讓我跟你說,要是你不想看著葉子政死,就來看看他。”
  “後來聽喬江川說起過葉子政結婚的事情,葉子政跟李安琪結婚事先並沒有什麽準備,葉家老爺子那次事件,事出突然,兩個派係之間發生紛爭,葉家老爺子不幸做了出頭鳥。後來,李安琪的爸爸不知道與葉家老爺子談了什麽,反正很支持葉家老爺子,再加上一些老關係的運作,葉家老爺子沒有什麽事情,當時,並沒有說過要結婚之類的事情,但沒有想到李安琪喜歡葉子政,而兩家的老人覺得結成兒女親家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很匆忙的就把事情定了。若是平常,葉子政不見得會同意這柱婚事,但當時的情形,他也沒有辦法。其實,他當時已經幫你聯係好了,準備送你出國,然後他自己在過去,沒想到,後來,居然成了這樣。說實話,葉子政對你,是真心真意的”董嬌君說起來也好像不勝唏噓。
  “都是過去了的事了,還說它做什麽。”許墨微笑著岔開了話題,又說了很多其他的一些不相幹的話,兩個人才分了手。等到許墨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很久了,許墨看了看表,原來已經很晚了。
  回國以後,她隻和關小雅聯係過,關小雅也跟她說起了葉子政找她的事情,還說葉子政這些年對她和家人很照顧,還說葉子政每年都會去給許墨的父母上墳。說得不多,但字字句句也是說葉子政是愛許墨的。
  許墨開著車,走走停停,看著望不到盡頭汽車尾燈,紅燦燦的,真好看。看著前麵的車,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就模糊起來,怔怔的落下眼淚。當初說過的話,又在心頭響起來。
  “我就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們永遠在一起”
  於是便抱得更緊一些,當初竟是這樣的真,摻不得一點雜質。不看未知的暗,不聽未解的恨,以為,近了,近了,便是依歸。直至如今,也揉不得半粒沙子,不知是不是早已在來時斬斷了所有退路,根本不得回頭,連麵目亦有些猙獰。
  往事如鮮花一般,一朵朵在許墨的心頭盛開,又一朵朵的凋零。他曾經給過她人生中無與倫與的快樂,也曾經讓她最徹底的哭泣。因為他,她又硬生生的重新捏出一個自己。讓她的生命開著最美麗的花朵的同時又翻出最絕望的痛楚。
  許墨開著車在街上沒有目的的亂轉,最後終於把車往公司的方向開去,因為還有東西要拿,必須還得回去一躺。因為要陪孩子的緣故,她極少晚上在公司加班,有工作也帶回家去做。有時,她做事情,孩子在一旁自己玩的,那真是一幅美麗的圖畫。
  公司已經沒有人了,隻有走道的燈還開著,值夜班的保安看到她從電梯裏麵出來,連忙開了公司的大門。
  許墨笑著向保安點了點頭,便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辦公室的門是關著的,卻從門的縫隙裏透出微弱的光來。許墨有一點詫異,她記得白天辦公並沒有開燈,但她並沒有多想什麽,開了門就走了進去。
  看著正蹲在地上給綠蘿澆水的葉子政,許墨一下子就怔了,手還扶在門把上,人站在那裏,一時沒明白過來。
  葉子政並沒有轉過身來,好似沒有聽到聲響一般,還是小心翼翼的弄著那盆綠蘿。
  許墨慢慢走進來,站在葉子政身後,看著他擺弄著。
  “你總是不記得給它澆水,以前是,現在還是。以為你變了很多,其實還是那個許墨。”
  許墨不說話,隻管靜靜的站著。葉子政弄好了,站起身來,向窗戶邊走過去,看著下麵。過了半晌,才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來你的辦公室坐坐,雖然看不見你的,可如果能夠感受到你的氣息也是好的。”
  許墨還是站著不說話,恍如沒有聽到一般。
  “在你的麵前,我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覺得可以看你看過書,喝你喝過茶。坐你坐過的桌椅,也會覺得無比幸福。可以為你買一份早餐,可以看到你笑一笑,我就覺得無比滿足,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事情,現在對我來說,都是那麽的困難。”葉子政逆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許墨隻覺得心終於隱隱的痛起來,一下又一下,痛得厲害。她慢慢的向那盆綠蘿走過去,又發了很多新葉子,四下攀附著,油油的一片綠,上麵還泛著剛澆上去的水珠,晶瑩剔透。許墨伸手輕輕觸了觸,水珠就破了。
  “小墨,我們之間怎麽就成了這樣。”葉子政好似十分不甘心,走過拽住許墨的手用力的將她拽了起來,語氣裏透著十二分的不甘。
  一時用力太急,許墨沒有站穩,踉蹌了兩步,抓住葉子政握她的手站穩了。仰起頭與葉子政對視著,看著看著,兩個人的眼中都閃起一片亮光。
  “葉子政,我們之間還能怎樣?”
  葉子政聽著這句話隻覺得一陣哀涼,緩緩放下許墨的手,看著她。
  “不,小墨,我不想放手,隨便你怎麽想,覺得我是虛情假意也好,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隻是想愛你。”
  葉子政說完便從許墨的辦公室離開了,留下許墨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發著呆。她記得仿佛依稀還是昨天,卻已經,原來過了這麽久了。
  還記得他說:好,我們永遠在一起。

  第 20 章
  葉子政其實早已做好了被父母大人招見的準備,至從提出離婚以後,葉子政就從和李安琪的那個家裏搬了出來。他知道和李安琪的婚沒那麽容易離得成,可是他橫了心,既不想解釋也不想求得別人的理解,隻是鐵了心的按自己的打算去做。所以接到老父親氣得顫微微的電話時也並不意外。
  剛踏進屋子,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四個老人家,見了他,沒有一個是好臉色。還有在一旁淚眼婆娑的李安琪。葉子政站在那裏,李安琪的爸爸哼了一聲,看也沒看他一眼。葉子政挨個兒看了一遍,也沒找地坐,硬生生的站在那。
  “年輕夫妻,吵吵鬧鬧是有的,可是別不知道分寸,快點帶安琪回家去吧。讓我們這些老骨頭省省心。”還是葉子政的媽媽先開了口。
  李安琪聞言轉過頭來淚眼汪汪的看著葉子政,葉子政也扭過頭來看著李安琪,這幾天李安琪瘦了些,明顯的憔悴了。葉子政想起小的時候,他們這幫孩子裏麵,男孩子多,女孩子少,李安琪又小他們幾歲,隻想跟他們一起玩,那個時候他就嫌她煩,對她總是愛理不理的。李安琪嬌縱,受不得委屈,常常哭著鼻子跑回家去,可是第二天就又跟了上來。時間長了,也就不以為意了,但是他一直都不太喜歡李安琪,不喜歡她的小姐脾氣,其實並不是人有多壞,就是受不了她的嬌縱,恨不得讓所有人都圍著她轉。所以對她一直都敬而遠之,可卻又總是在一起,上同一個幼兒園,讀同一所小學、中學,隻不過李安琪一直都低他幾個年級,她進幼兒園的時候,他已經上小學了,李安琪上了小學,雖然還是愛跟他在一起,可是因為隔著好幾個年級,小男孩對小女孩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天然的排斥,也一直不怎麽搭理她。後來,到了中學,大了起來,也隻注意一些其他有興趣的女生,對於身邊從小就熟悉的女孩子是不在這個範疇的,甚至連性別意識都沒有的。再後來,上了大學,李安琪到英國讀書,中間也見過麵,卻沒有什麽印象。他從來不知道李安琪會愛上他,他對她的態度一向就沒怎麽好過,那會都年輕,都被捧慣了,兩個人誰也看不上誰,誰也不肯給誰好臉子看,各有各的一幫朋友。沒有想到後來因為家庭變故,突然就成了夫妻。
  葉子政知道李安琪這幾年其實並沒有快樂過,他也知道李安琪並沒有什麽錯,他明白李安琪一直盼望的是什麽,可他總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疏遠著她,對她有一種精神上的漠視,在內心裏,他從未曾將她當做過真正的妻子。當然夫妻這些年,葉子政也從未做過什麽對不起李安琪的事情,和李安琪在一起的日子,幾乎可以說是葉子政最老實的日子。很多次,他也想踏實下來,接受現實,可是心裏某個地方空得厲害,心中總是萬般不甘,有時相思幾乎讓他窒息。
  “全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安琪。可是這婚是一定要離的。”葉子政的語氣緩慢而堅決,眼睛定定看著自己的父親。
  葉子政的爸爸氣得手直抖,拿過麵前的茶杯就像葉子政砸過去,葉子政也沒躲閃,任由那個茶杯向自己砸了過來,大約是老爺子氣得實在狠了,失了準頭,隻砸在他的肩頭,幸好茶已沏了一會了,不是很燙,水和著茶葉從他的身上滴下來,杯子咣鐺一聲落在地上摔成好幾塊,還有擦著地麵的餘音回蕩著。很多年了,從來沒有見老爺子發過這樣的脾氣,可見是動了真怒。一旁葉子政的媽媽連忙站起來扶住他,輕身的說著什麽,用一種責備的眼神看著葉子政。
  李安琪還是沒忍住,連忙走上來幫葉子政擦拭身上的茶葉。李安琪的爸爸看過去滿腔的怒氣化作一聲歎息,說不出話來,他這一生,經曆了多少風雲變換,可這一刻也隻覺得無可奈何。
  “你是一定要氣死我是不是,我跟你說,除非我死了,這婚我看你們誰敢離,安琪有什麽不好,嫁給你這幾年,對你實心實意,事事都順著你,你還想怎麽著,我看你就是日子過得太好了。再敢胡鬧,我,我斃了你。”葉老爺子氣哼哼的罵著,還覺得不解氣,伸手到處找東西要打葉子政。
  葉子政還隻站著不說話,可臉上的神情卻異常堅決,那絕不是會妥協的表情。
  “子政,有什麽事情一定要鬧到離婚,安琪的脾氣是大了一點,可是對你,那真的是一點二心沒有,我和你爸爸隻有安琪這麽一個女兒,我們和平常人家的父母親並沒有什麽不同,你若是對安琪有什麽不滿意,你說出來,隻要你說得對,她如果不改,我們管教她,絕不偏私。”李安琪的母親看著葉子政,語氣並不嚴厲但也不輕鬆。
  “安琪很好,是我的問題。”
  “葉子政,你是真的鐵了心的要與我離婚嗎?就為了一個許墨?”李安琪一步一步走上前來質問著葉子政。
  葉子政不出聲,四位老人因為李安琪的一句話都驚得一跳。尤其是葉老爺子,剛剛才平靜下來,聽了這句話,也不知道找了根什麽棍子,就往葉子政身上打過來,葉子政挺身站著,任由那棍子一棍一棍的也不看地方,就打了過來,他的臉上很快就出現了一些鞭打後的棍痕。李安琪靠著自己的母親大聲的哭起來,李安琪的父親鐵青著臉,隱忍著。
  葉子政越是倔,葉老子的手就越重,打了幾下,不解恨,又覺得累。把棍子扔到一旁,怔怔的坐下去,葉子政的母親早已流下淚來。
  “子政,我和你爸都說你結了婚了聽話了,你怎麽還是這麽不知高低啊?”葉子政母親語氣蒼涼,既像是在問葉子政,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整個身形隻顯得一下子矮了好多。
  葉子政一眼看過去,整個人也透出一種淒惶,頓了一頓,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說道:“我隻是想愛我愛的女人又有什麽錯?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有葉家的功勞,我的確因為姓葉占盡了天下風光,可我也因為姓葉付出無數代價,因為姓葉,我比別人更加努力,可是不論做得多麽好,也不會有人會認為那是因為我自己努力的結果。因為姓葉,我得事事把握分寸,因為姓葉,我對別人處處提妨。因為姓葉,我最愛的女人傷透了心,隻能遠走他鄉,而我卻不得不和一個我並不愛的女人結婚”
  葉子政把多年悶在心裏麵的話一口氣道了出來,他停了一下,並不顧其他人責備驚詫的目光,隻接著說道:“我並不想和安琪結婚,你們就像是下達通知或者命令一樣的告之於我,沒有人問過我願意不願意。我有自己愛的女人,我想跟她結婚,生孩子,然後直到白發蒼蒼。不是那個女人破壞了我和安琪的婚姻,而是你們破壞了我和她的愛情。”
  因為葉子政的話,氣氛忽然一下子安靜下來,他的父母連同李安琪的父母還有李安琪都錯愕的看著他,一時之間很靜很靜。
  “我們並不懷疑你的愛情,可是現在你已經和安琪結婚了,這是事實。而且,安琪是愛你的,她並不比那個女人少愛你半分。”因為是母親,她隻能選擇站在自己女兒的立場。
  “我試過,要和安琪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相信我,為這段婚姻我努力過甚至竭盡全力。可是如果做得到,我和安琪就不會走到今天。不管有沒有那個女人,我和安琪的婚姻都是自欺欺人。”
  氣氛陷入到一種寧靜的狀態,所有的人都說不出話來,隻看著葉子政,葉子政還維持著剛進來那個站著的姿勢,他並不躲避,迎著每一個的目光。
  “你們可以不原諒我,可以不承認我這個兒子,但是請你們不要傷害那個女人,我已經狠狠的傷過她,幾乎讓她死而再生了。如果你們要是對她做一點點什麽不好的事情,我發誓,所有的一切都會更壞十倍的回報到我的身上。”
  葉子政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餘下身後的人聽著他的話心生寒意,半天沒有回過勁來。直到葉子政完全走得看不到身影,葉老父子才像明白過來,氣得直哆嗦,拉過哭著的安琪說:“安琪,別傷心,這事他說了不算,看我收拾他,替你出氣。”
  安琪隻是哭著向葉老爺子靠過來,抽抽噎噎的說道:“爸,我不想離婚。”
  “子政說的那個女人是誰?”葉子政的母親問道
  李安琪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致說一遍。幾位老人聽了也直歎氣,最後都沒有說話。
  “不管怎麽樣,現在子政都是結了婚的人,這個女孩子,不是不好,她和子政沒這個緣分。”李安琪的母親說道。
  “老李,子政和安琪是不會離婚的。”葉老爺子說道。
  “明天讓人找找這個女孩子的材料看一看。”李安琪的爸爸說道。
  李安琪一聽,連忙止了哭,急急說道:“你們千萬不要做什麽,現在也隻是子政不肯放手,看那個女孩子到不想和子政怎麽樣。而且,你們當真做了什麽,也隻會使事情越來越壞。那我和子政就真的完了。”
  “而且,憑心而論”安琪說得吞吞吐吐,最後還是說道:“那個女孩子的確很讓人佩服。”
  幾位老人也點頭同意李安琪的話,這幾個人也是走過半世風雨,見過的經過的都是大事,往往談笑之間就會風起雲湧。可是為了兒女,他們也真的和那些普通的父母親沒有什麽不一樣,一樣的愁眉不展,一樣的束手無策,也一樣的拳拳愛子心。
  葉子政開著車不知道要去哪裏,忽然極度的思念起許墨來。拿出手機,翻出許墨的電話,正要摁出去,卻不知道為什麽,又把電話合上了。突然將車掉了個頭向另一個方向駛去。這是四年來,葉子政第一次回到許墨的家。這個地方的記憶實在太甜蜜了,因為太甜蜜,葉子政在許墨離去後,再也不敢重新踏進來,曾經的那些美好隻會襯得現在更加的淒涼。有好多次,因為太想念,開了車飛奔過來,也隻到樓下就停住了,抬起頭看上去,多盼望那盞燈會突然亮起來,記得那個時候,他的許墨總會在燈下等著他,不論多晚,都會等他。有時捧著書就睡著了,但那盞燈在他歸家之前從未熄過。
  葉子政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這把鑰匙他一直隨身帶著,因為是一把單鑰匙,當初許墨怕他弄丟了,特意找了一個鑰匙扣穿起來,方便他帶著。葉子政開了鎖,慢慢的走進來,伸手按了牆上的燈鈕,屋子亮起來,因為太久沒有人住過,屋裏有一股塵土的味道。屋子和四年前並沒有什麽不同,除了家具什物上蒙了厚厚的灰塵。
  衛生間裏還放著葉子政用過的剃須刀,隨手放著,連蓋都沒有蓋上,好像主人隻是有事臨時離開一下,轉個身就會回來拿起接著再用一樣。
  房間裏牆上許墨的照片還是按原來的樣子掛在那裏,照片裏的許墨笑著,跳著,每一道眼光都好像向著他看過來一樣,看著看著,葉子政的心就柔軟起來,對著那牆的照片也微笑了起來。
  桌子上那個離去時放下的戒掉還是無聲躺在那裏,葉子政走過去,拿起來看著。桌子上厚厚的灰塵中便顯現出一個圓形的印記來。葉子政將戒指擦試幹淨了,靜靜向臉上觸去,一片冰涼。
  不知道觸了多久,戒指慢慢的有了溫度,葉子政將它輕輕的裝進口袋,看了看周圍,突然脫了外套,走進衛生間,開了水龍頭,找出工具,打掃起來。隔得太久,屋子收拾起來特別費勁,才一會,葉子政便出了一頭的細汗,卻來了精神,他幹得十分仔細,有些地方極不好打理,他卻頗有耐心,一遍一遍,直到亮光可簽,才肯罷手。
  等收拾好了屋子,把換下來的床單,沙發套又都洗幹淨晾起來,才覺得累,於是便去洗了澡,走到房間裏,向床上躺去,新換的床單有一股清香味,不知道是因為累還是其他的原因,葉子政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 21 章
  葉子政看著顧維生幫許墨拿著筆記本電腦,攬著許墨的肩慢慢的往前走。一路輕輕的說著什麽,許墨臉上的笑容從容而平靜,顧維生臉上的笑愛憐而滿足,郎才女貌的一對年輕人,引得不少路人紛紛回頭注目,很惹人羨慕。葉子政也很羨慕,他知道顧維生是來接許墨下班的,他也想接許墨下班。葉子政常常站在許墨工作的寫字樓對麵看著她從寫字樓裏麵出來,又或者看著她的車從地庫駛出打亮左轉燈,然後加速向前駛去。一次次,他無比的期望許墨可以受到感應,轉過頭來,轉過頭來,她就可以看到他,看到他在等她。可是許墨並沒有回頭,有時偶爾轉過頭來,也並沒有看到葉子政。葉子政並不失望,他現在有很多的耐心,也有滿腔的誠意,他想他隻要一天一天的等下去,總有一天,他的許墨就會回過頭來,回過頭走向他的懷抱。
  葉子政靠著車從衣服裏拿出一支煙來,放進嘴裏,點燃,這些年來,他的煙癮越來越大,總是會下意識的去找煙。和許墨在一起的那陣子,他抽得太多了,許墨就會提醒一下,其實許墨並沒有讓他刻意戒煙,隻是讓他盡可能的少抽一些,那個時候,不知道就為什麽那麽聽她的話,許墨要他少抽,他就抽得很少,有時把煙拿了出來,一想到許墨的話,就又把煙放了回去。可是後來她走了,他就又抽得多起來,抽得毫無節製,似乎以為這樣抽下去,許墨就會回來一般,有好幾次,總覺得許墨就站在他的旁邊,伸出手來輕輕拿走他嘴裏的煙,微笑著說,今天抽太多了呢,這支不抽了吧。
  對許墨,葉子政不知道除了守望,他還可以做什麽。其實在新成立的公司,葉子政也有一間辦公室,隻是很少去,除了必要的會議,他和許墨碰麵的機會並不多。同樣,在他的公司,許墨也有一間辦公室,許墨作為MS的代表參與葉子政公司的管理,當然隻是象征性的,真正的管理決策權還是以葉子政為主。他怕窮追不舍,逼狠了她,又來個不辭而別,到時真的尋她不回,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離別,能重遇她,就已經是人生的恩賜,而他們的一生,還有那麽多的時光,他願意等,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他甚至不企求她愛他,隻要她可以讓他愛她,這一切,就足矣。
  如果約好了,顧維生會來接許墨下班,然後會帶上小鯤一起去吃飯,三個人經常被誤會是一家人,看上去十分的溫馨幸福。有時候,也會選擇在家裏吃飯。許墨想,假象真讓人陶醉,可是真相卻讓人無法回避。
  許墨和保姆一起收拾著碗筷,顧維生和小鯤一起玩遙控小汽車,小鯤追著車跑,顧維生追著小鯤跑,屋子裏到處是小鯤咯咯稚嫩的笑聲。顧維生心裏覺得無比的滿足,這就是他盼望的家庭生活,美麗的妻子,可愛的孩子。這樣的情形會讓人變得柔軟,變得眷戀,變得珍惜,顧維生突然生出一種勇氣,在許墨的麵前,他猶豫,局促甚至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夠自信,有些事情,他這樣的盼望,因為太盼望所以就變得怯懦,但是他不想再這樣空等下去。
  對於顧維生的求婚,許墨並不覺得意外,但還是微微的怔了一怔,笑著說道:“維生,你求婚可真不浪漫。”
  的確,什麽都沒有,顧維生隻是走進廚房,支走保姆,然後接過許墨剛洗好的盤子邊擦邊說:“小墨,我們結婚吧。”隻有顧維生自己知道,他的手抖得有多厲害,心跳得有多快,他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自然。
  “其實,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緊張,不曉得怎麽麵對你。當我在你麵前的時候,好像有很多缺點,我一直很擔心,你會對我失望,在你的麵前,我總是覺得不安,可是我這種心態,並不是因為你擁有的比我多,或是因為你比我厲害,隻是因為我真的很愛你。”
  許墨還在洗那個碗,水龍頭開得很大,從她的手上匆匆流走,一如這些年的光陰。顧維生並不急切,甚至都沒有看她,讓她安靜的思考,但有些事情其實並不需要思考,隻需要本能的脫口而出,一旦思考之後,不管答案如何,其實結果都已經不夠純粹。顧維生很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有些事情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計算得失。
  廚房裏安靜得隻有流水的聲音,仿佛過了很久一般,又仿佛隻是剛剛發生的事情。許墨想起葉子政送她的戒指,那個時候她以為他會向她求婚,當時的心是又盼望又緊張的,當時隻想,如果葉子政要她嫁給他,她一定馬上答應,不需要思考,隻覺得理所當然,隻覺得心願達成。當然,葉子政後來並沒有向她求婚,隻是送了她戒指,雖然失望,卻也還是高興了很久,那個時候,以為和葉子政結婚隻是遲早的事情。
  “你知道嗎?維生,你是第一個向我求婚的人呢。”許墨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著怎麽說一般,過了一會才說:“我不想失去你,所以,維生,我不能答應你。”
  顧維生好像已經在意料之中一樣,隻是心裏那種失望還是慢慢溢出來,好像整個人從高處掉下來一樣,有一種無望的難受。盡量的讓自己看起來自然,笑著說:“就因為我不夠浪漫,沒有鮮花戒指,所以你拒絕我?”其實他的語氣並不輕鬆。
  許墨關了水龍頭,看著他,臉上浮起一陣哀傷,良久,才漸漸平靜下來說道:“維生,除了小鯤,我隻得你這麽一個真正愛我的親人了。我並不是拒絕你,我隻是拒絕愛情。一顆破碎的心是沒有資格去談愛情的。”她的語氣很平靜,平靜的好似不像在說她自己。
  顧維生看著許墨,看著這個堅韌美麗的女人,隻覺得一陣心疼。他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會真正的好起來,那個傷口什麽時候才可以真正結痂成為過去。他知道她的傷口一天也不曾複原過,他不知道她的內心有怎麽樣的痛楚絕望。她從不說痛,卻隻讓人更加愛憐。顧維生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小墨,你知道的,隻要你拒絕我,什麽樣的理由都是一樣的,並不會使我好受半分。所以為著我受傷的心,請你認真的考慮一下,好不好?”
  許墨站定了,好似真的在思考一般。過了一會,終於點點頭,很認真的看著顧維生說:“好,維生,我答應你,我會很認真的考慮你的。”
  顧維生又驚又喜,又覺得有一點悲哀,其實他並沒有指望會引起許墨多大的反映,但許墨這樣認真的態度還是讓他一時有點怔忡。
  就在顧維生向許墨求婚後沒多久,居然在一個商務場合與葉子政碰到了。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不論你願意懷願意,都必須出參加一些沒有所謂慈善晚宴或者頻獎典禮。沒有機會進入的時候,會對那片紙醉金迷向往不已,等真正的身陷其中,又覺得意興闌珊。葉子政和顧維生其實都覺得很無趣,有的人來這樣的場合是為了認識女人,有的人來這樣的場合是為了交際。葉子政和顧維生來這裏多少有些無可奈何。這兩個人對彼此的印象並不壞,葉子政因為許墨,專門打聽過顧維生,這樣的人是值得尊敬的。顧維生也因為許墨,對葉子政是特別留了心的,雖說是出生名門,可冷眼看他與MS的合作,這個人有還是有二把刀的,這年頭要把事情辦得漂亮,光認識幾個人也不行的。同樣也是因為許墨,這兩個男人之間都心存芥蒂,隱隱中間都有一點競爭的意思,誰也不見得服誰。
  葉子政和顧維生是幾乎是同時看見彼時的,當下,兩個人心裏都有一點猶豫,要不要與對方打個招呼,不過隻是一刹那,兩個人就笑了一下,雖然淡淡的,可那也是一個微笑。甚至還彼此隔著距離舉了舉手裏的酒杯,沒料到整場兜了一個圈回來,兩個人又碰上了。
  “顧先生很仰慕小墨?”葉子政晃了晃杯子裏麵的酒好似不經意的問道。
  “這並不是秘密,我一直在追求她。”顧維生並不躲閃,承認的很大方。
  “是啊,像小墨這樣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呢?不過感情這個東西有的時候很奇怪,你喜歡她,她未必就喜歡你。”
  “是這樣呢,不過還好,起碼我還有資格去愛。我和許墨是在美國認識的,那個時候,我的公司在做上市路演,你想知道那個時候她是什麽樣子嗎?瘦得要命,也很狼狽,可是卻也倔得要命,好似整個人隻靠著一種信念在支撐一般。我一直很奇怪,是什麽事情,會讓她如此”顧維生的話說得很輕,其實並沒有什對葉子政的意思。
  葉子政的臉色倒還平常,不置可否,好似還不在意一般。其實心卻像被誰狠狠捏住了,他早料到許墨在國外是吃盡了苦頭的,可是聽顧維生這樣一說起來,還是難受得要命。他想了一會才說:“我和小墨的一些事情,並不需要你明白。我從和她在一起的那天就打定了主意,對她,我從來沒打算過放手,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加沒有。你喜歡小墨是你的事情,不論你信不信,我相信小墨從來沒有忘記過我,我一直都在她的心裏,並且沒有人可以替代。”
  葉子政說完盯著顧維生看,眼神堅定而不遊移。顧維生相信隻有真正有自信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光,而自信這個東西跟錢一樣,有了不一定是萬能的,可是沒有卻是萬萬不能的。對於許墨,他從來沒有過這種自信,可是,葉子政有。
  “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和小墨之間的感情,但我也知道,一個男人如果真正愛自己的女人,就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吃這麽大的苦,許墨吃過什麽樣的苦頭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事情雖然不想放手,但也卻無可奈何。你和許墨是過去,刻骨銘心,長埋心間。我和許墨也有一種不似親人卻勝似親人的情感,我可以肯定,我現在決對是許墨心裏麵最重要的人之一。”
  葉子政一點都不懷疑顧維生的話。他也早已打算了走一段長長的追逐之路。
  “有一件事情,本來不想說,不過既然話說開了,我也就沒必要隱瞞了,我已經向小墨求婚了,而她也答應了會認真的考慮,也許從愛情的角度來說,小墨現在真的不夠愛我,可是我真的不介意,我有時間,有耐心,有誠意,我可以一直等到地老天荒。”顧維生稍微停了一下,想了想又接著說道:“葉子政,人生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我不知道當初你們為什麽會分開,可是命運如此,我希望你可以祝福小墨。”說完顧維生便向另外一個人群走過去,隻餘下一個人發著愣的葉子政。
  葉子政不知道自已到底在想什麽,心裏隻覺得悲傷又無盡感慨,還有無可奈何,又覺得萬般不甘,萬千種情緒齊齊襲來,葉子政的呼吸變得有一點點急促。他把手裏的酒喝完,抬頭向站在不遠處的顧維生看去,隻見顧維生與一群人談笑風生,不知道在說著什麽,並沒有在意這一邊的葉子政。葉子政隻看著他,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麽。
  很快有人走上前來,與葉子政攀談起來,恭敬的遞著名片。葉子政也很快收起了情緒,與走上前來的人互相招呼起來。
  好容易等到散場,葉子政並沒有跟著這一群人繼續玩樂,開車直接回了公司,進了辦公室,坐著不動,好似在想著什麽一般,過了很久,才打了一個電話給公司的財務負責人。掛了電話,又坐了很久,從桌上取了鑰匙,站起來。打開辦公室的門,才發現安琪在門口,葉子政一怔,臉上的表情複雜起來。因為很晚了,公司並沒有其他人,他們兩個人站這麽站著,李安琪沒動,葉子政也沒動。
  “子政,回家吧。”終於李安琪抬起頭來,滿臉的企求。
  葉子政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見慣了李安琪趾高氣揚的大小姐做派,突然見她這個樣子,真是心裏百味陳雜。葉子政沒有出聲,看李安琪看了很久,才開了口。
  “安琪,太晚了,我送你回去”說著便從李安琪旁邊走過。李安琪覺得心裏的涼意一陣陣湧上來,有些喘不過氣來。茫然的轉過身,跟在葉子政身後。
  到了樓下,葉子政並沒有下車,車也沒有熄火,很明顯的不準備回去的意思。李安琪坐著,也沒有動,等了一會,終於問道:“你不回去嗎?”
  葉子政沒說話,拿出一根煙,點燃了。李安琪於是不再問,開了車門,走下車來,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說道:“葉子政,我是不會離婚的。”她的語氣很平靜,並不發狠,說完便轉過身就走了。
  葉子政看見屋子裏的燈亮了,便踩了油門,發動汽車離去。

  第 22 章
  顧維生在月中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的股票價格出現異常,股票價格雖然很高,但完全是由於強行買入造成的,而且隻要拋出股票就有人接手,相關的工作人員把這一特別情況告訴顧維生的時候,顧維生並沒有特別在意,因為一個公司一旦進入到證券市場之後,股票的價格是很難由公司本身決定的。一支股票的價格取決於三個方麵,投資方、股票公司業績還有競爭對手,有時候會因為分析師的預期效果或者財報等因素引發股票當天價格大幅度的波動,這些都是極正常的事情,因為那兩天顧維生的公司剛剛公布了季度財報,而財報增長比例超出預期,所以引發股票搶購,價格上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並未在意。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工作人員發現一直有一支資金力量在強力買進顧維生公司的股票,這種跡象不能排除,有一股資金力量在通過資本市場收購顧維生的公司。而且是惡意性質的收購,因為事先未與顧維生公司進行任何談判與通知,並且是公開的股票收購。顧維生很詫異,他一時無法弄清這股強大資金力量後麵的目的是什麽,一時也很難查出根源。他的公司競爭對手非常有限,互聯網公司每個領域的優勝者幾乎占有整個市場60%以上的份額,排在二三位的公司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實力的。有可能是外資同領域的公司,因為全球市場份額龐大,而中國市場失敗,可是因為在其歐美市場的成功,擁有大量的現金資本,從而采取收購中國公司的方式占領市場份額這樣的情況也是有的。在顧維生公司上線的前期,在他所從事的領域全球最著名公司的CEO還來找他談過這個問題,但當時顧維生拒絕了所有的談判條件,整個談判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他很納悶,以為是這家公司卷土重來,連夜召開了公司內部會議,討論各種可能性,他最擔心的是個別持有部分股份的個人股東,被高價收購,收購方隻需持有公司20%的股份就可以進入董事會,從而獲得董事會席位參與核心管理,有表決權,最後把顧維生擠下董事長席位以至於讓他出局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對方來勢洶洶,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其實這種收購是很傷元氣的,除非對方已經有一係列的商業計劃方案,而顧維生的公司又是這個方案中不可獲少的一環,為了最後的目的,才值得這樣去做這樣一個收購。
  因為這樣強勢的股權收購,需要大量的現金支撐,而且不論是通過股票市場的公開收購還是私下與個別股東的收購,肯定都是高於正常的股票價格進行收購的,否則不可能買到這麽多的股票份額,在證券市場上這種大力買入,使得顧維生公司的股票價格一直居高不下,拋售的勢頭也就越強,散戶手中持有的股份紛紛在這種價格下開始拋售,顧維生也開始有意識的買回拋售的股票,這樣一來,因為兩股勢力同時強力買進,就使得他的公司的股票價格越發上漲。這是對於收購方來說,隻會使得收購成本無限擴大,並不是什麽有利可圖的事情,可是另外一方確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勢頭,顧維生一時真的有一些弄不明白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這兩天已經有一些媒體開始隱晦的報道的顧維生公司有被收購的跡像,更加的引發了一陣拋售恐慌,而且使得股票價格下拉了不少。可是不論怎麽樣,對方收購的行為並沒有停止,反而越加凶狠。
  在顧維生焦頭爛額的同時,許墨也在關注這件事情的進展。隱隱約約,她的心裏已經八九分的認定了這起收購後麵的操盤手,她幾乎很肯定是葉子政的行為。可是對於葉子政為什麽要這麽去做,她卻不願意再想下去,她不明白這些事情為何總是如此這般糾纏不休,斬不斷,理還亂。一想到顧維生,心裏又覺得有些歉然,如果不是因為她,葉子政是決對不可能做出這個舉動的,這個收購對葉子政來說也是損人不利已的事情,葉子政公司的業務與顧維生的公司毫不相關,即便收購成功,經營起來也會困難重重,而且對葉子政現有的公司業務毫無幫助。葉子政這樣做,隻是為了打擊顧維生,其實沒有什麽其他的意義。
  許墨想了想,決定把事情攤開了說,同時也決定了自己的立場。所以她給顧維生的電話打得毫不猶豫。
  “維生,你公司的事情我知道了,也打聽了一些情況,你準備怎麽辦?”
  “暫時來說,還不是特別要緊,因為市麵上流通的股票是有限的,就算收購方全部買完了,離董事會也還差得很遠,但如果收購一些基金股東手上的股票的話,事情就會比較麻煩一點。不過,小墨你不用擔心,我想我應該還應付得來。”顧維生做出輕鬆的表情,執起許墨的手掰著她的手指。
  許墨打量坐在對麵的顧維生,大概是因為這兩天公司的事情,整個人明顯的透著疲憊,眼下有青青的眼圈,胡子刮得也不幹淨,可以想見壓力之大。顧維生做這個公司是很不容易事情,他沒有國外教育的背景,也沒有什麽投資人脈,能把公司做到今天,完全是因為產品的原因,他從用戶最基本的功能出發,一點一點的做到今天,從不講什麽概念,也不玩什麽新方向,踏踏實實的隻做產品,他的今天,還有公司的市場份額是靠他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也是靠一滴一滴的汗水積累起來的,不是靠錢燒出來的,因為他沒有錢可以燒,走到今天,是多麽的不容易。此刻的心情,許墨可以想見,是多麽的難受與不甘。
  “那你現在知道收購方是誰了嗎?”
  “還不是很清楚,對方是明顯的惡意收購,暫時應該不會出來與我談判。”
  “維生,不要擔心,在收購比例達到5%時或達到強製收購要約比例時,對方必須知會你,否則收購是無效的。我想收購方應該很快就會露麵了。”許墨也握住顧維生的手,輕輕的安慰著。
  “小墨,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關於我的求婚,你考慮得怎麽樣了,不會因為我現在股市受敵,你就動搖了吧?我已經把向你求婚的事情說給葉子政聽了。”顧維生說完還向許墨眨了眨眼睛。
  許墨開始並沒有在意,隻管微笑著,聽顧維生說說給葉子政聽了,才皺了一下眉頭,接著又問道:“你怎麽會跟葉子政說這些事情?”
  顧維生便把那天碰到葉子政的事情前後始末說了個清楚。許墨聽完,沒有說話,隻是人卻好像在想著什麽一般,同時也肯定了這次發動收購的就是葉子政,她連懷疑都不在懷疑。
  顧維生見她望著遠處不說話,臉孔卻浮現出一絲恍惚的表情,便輕聲喚道:“小墨,你在想什麽?是不是我逼得你太緊了?”
  許墨一怔,收回心思,低下頭,握住茶杯,像是想著什麽一般,突然又抬起頭來直看著顧維生,好似下了決心一般,說道:“維生,對不起,我想這次收購的人應該是葉子政。”
  顧維生也被許墨的話說得一怔,好似沒明白一般,隻輕輕問道:“葉子政?”可是沒等許墨回答,就笑了起來,接著說道:“隨他去,我也未必就輸他。”
  許墨還隻笑,似自嘲一般的邊拔著杯子裏的小匙,邊說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很高興,衝冠一怒為紅顏。”
  顧維生看著好似毫不在意的許墨,心裏生出一種莫名的憐惜,知道這會她一定是難過的,卻偏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一時也說不出什麽話來,隻輕輕喚她:“小墨。”
  小墨抬起頭看他笑道:“我沒事。”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隻沉默的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良久,許墨才說道:“維生,你快去找持有少量股份的股東去談一下,最好能買回他們手裏的股票,至少也要穩住,不要讓他們賣給別人,同時找你的投資方去談一下,我認識他們那邊的負責人,也會約他們談一談。我再想一想,應該有別的扼製辦法。”
  邊說邊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的樣子。顧維生點點頭,結了帳,與許墨共同離開,到了門口,許墨說有別的事情,自己開車走。顧維生也沒問,隻說那也好。顧維生還站在門口,看著許墨離去的背影。許墨走了兩步,好似想起了什麽一般,又停住了,轉過身來,看到顧維生還站在那裏,又快步走了回到,站在顧維生的麵前,抬了頭,輕輕說道:“維生,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說完,便轉身要走。
  剛走了兩步,便被顧維生從背後緊緊抱住。他抱得特別用力,好似要把許墨嵌到自己身體裏麵去一般,將頭埋到許墨的脖頸裏麵,吸取著一點芬芳,久久不願抬起頭來,隻在她耳邊喃喃道:“小墨,嫁給我,嫁給我吧,我們現在就去結婚,好不好?”
  許墨站在那沒有動,任由顧維生抱著她,也不理會來來往往的人對他投過來的詫異目光。半晌,才伸出手來,輕輕撫著顧維生的頭發不說話。
  許墨的車開得很快,駛到葉子政公司樓下,拿出手機,想了一想,沒有拔出去,將車靠邊停住,上了電梯,按了12,進了公司,直接向葉子政的辦公定走去,她走得很快,連員工跟她打招呼都來不及回應。也沒有理會葉子政的秘書,直接推了辦公室的門就走了進去。
  葉子政正在看電腦,看見她進來,抬頭看了一眼,並沒有覺得意外,就又將眼光放到電腦上麵去了,隻輕輕說了句:“你來了?”
  許墨沒有說話,走上前去,狠狠的合上葉子政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葉子政抬起頭來看著許墨,許墨也低著頭看著葉子政。
  良久,葉子政才說道:“是我做的,顧維生的公司的股票是我做的。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和我一樣清楚。”說完,便從辦公桌上拿過一盒煙,抽出一根,拿過火機,正要點燃,不知道為什麽,看了一眼許墨,又把火機扔了,空含著煙在嘴裏。
  “我並不是來求你罷手的,你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隨便你。我也不相信你就真的能收夠維生的公司。”
  “那你來做什麽的?”葉子政看了一眼許墨,問得懶懶的,把嘴裏的煙吐了出來。
  “我……”許墨被葉子政問得一愣,一時答不出話來,幹脆轉過身來離去,其實她也沒想明白來找葉子政到底要做什麽,隻覺得很氣憤,就來了,可來了,也做不了什麽。
  許墨剛要伸手去開門,就被葉子政扳過來抵在門上,許墨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居然想起了第二次見他時,也是這樣的情景,在那個KTV的包間,眾目睽睽之下奪走了她的初吻。葉子政現在挨得她極近,兩個人呼吸彼此可聞,葉子政也緊緊的盯著許墨看著,好似要看到她心裏去一般。
  “葉子政,你收購了顧維生的公司又能怎麽樣呢?我要和顧維生結婚,你收不收購他的公司都沒有關係,顧維生不會因為失去了公司就不再是顧維生。所以你愛做什麽你就做好了。”
  葉子政緩緩的放下手來,這樣的話,好多年前,許墨也對他說過,那時的許墨心裏麵隻有一個葉子政,眼睛看著他時,整個人放出一種光茫。可是那些時光,那些往事,都已經回不去了。
  “小墨,你要結婚?你真的要嫁給顧維生?”葉子政問得十分淒惶。
  許墨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她看著葉子政,葉子政整個人顯現出一種絕望的哀傷,眼睛裏的光芒一點一點的暗下去直至消失,鬢角的白發越發明顯起來。許墨想,原來,他都有白發了。
  “沒關係,我也結過一次婚,你結婚了,我也不會放手的,你上天入天,我都跟著你,我也知道我做得沒有道理,過去的那些事情再也變不回來了,老天爺也不會因為你和我把日子重新再過一會,隻是我忘不掉,我努力過,我以為我忘了,可是日子越久,那些往事就越清晰。”
  葉子政轉過身去,背對著許墨,不再看她。
  “我也知道我做得不對,可是你就在這裏,我寧願你和我糾纏著,怨恨著,至少那樣我們還有一點聯係,我也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但是這樣拖一天就是一天,起碼你還在這裏,我還可以看得到你,感受得到你。”
  許墨看著葉子政的背影,也不禁簌簌落下淚來,末了,還是抹幹了道:“子政,如果你能停手最好,這樣損人不利已的事情有什麽意義,不管你是什麽打算,我一定是站在顧維生的立場。”
  說完,擦幹了淚,扭開了門,輕輕的帶上,離去。葉子政聽到門響輕輕的顫了一下,但並沒有回過頭來,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本章更完

  葉子政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孩子,也沒有想過與孩子的見麵居然那樣的具有戲劇性,人人都知道那個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卻不知道。其實那隻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葉子政約了喬江川吃飯,大約沒有什麽心情的緣故,就隨便選了一家飯店。那家飯店有很空曠的大廳,周圍有曲曲折折的長廊四下延伸開來,連著一個又一個包間。
  葉子政和喬江川並行往裏麵走,可是卻有一個服務生牽著一個孩子直接走到他的麵前,說道:“先生,您的孩子丟了。”葉子政聽得一愣,半晌回過神來,又不覺得好笑了一下,直想兩個巴掌給那個服務生打回去,一旁的喬江川也錯愕得笑了起來,直扭過頭來對葉子政道:“咦,子政,你什麽時候就有了個孩子了。”可是那個服務生卻一臉嚴肅,對葉子政與喬江川的笑臉毫不在意,還在那提醒道:“先生,請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孩子,剛剛孩子差點跑出去了,這樣很危險。”那語氣就像再提醒要看管好您的隨身物品一般。葉子政挑了挑眉毛,回了一句:“誰的孩子丟了?我還沒孩子呢,弄清楚了再說話。”
  服務生被葉子政的話說得一愣,隨即將手中的孩子推到葉子政麵前問道:“那這是誰的孩子?”葉子政被問得又好氣又笑,邊向那個孩子邊隨口回道:“我怎麽知道……”可是話還沒說完,他就怔在了那裏,原本戲虐的笑意退去,臉上一時換過萬千種表情,震驚,惆悵、悔恨、了然、欣喜,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一時湧上心間,手不自覺的攥成拳頭,越握越緊,指甲陷入手心也渾然未覺,他目光隻停留在這個小小孩童的臉上。
  孩子看上去大概三四歲的樣子,個子在同齡的小孩中顯然要高一些,穿一件小小的夾克,抬著頭,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正在滴溜溜的打量著葉子政。葉子政隻覺得人像石化了一般,周圍人來人往,鬧哄哄的聲音再也不聽不分明,整個人如傻了一般,隻聽得到自己的砰砰砰的心跳聲,越來越快,好以全身的血液全都湧到了一起一樣。
  一旁的喬江川看他這個樣子,隻覺得奇怪,也半疑著向那個孩子看去,隻看了一眼,喬江川也到抽了一口涼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囁嚅著開了口:“子政,你什麽時候有了個這麽大的孩子,別說不是你的,這個模樣,活生生的一個小葉子政。”
  葉子政恍若未聞一樣,定了定神,伸出手來,由於手抖動得厲害,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過了一會,才又將手伸出來,摸了摸了孩子的頭,那個孩子並沒有躲閃,還隻好奇的看著葉子政。
  葉子政覺得一陣緊張,緩慢的蹲下來,蹲到孩子的麵前,極笨拙的執起孩子的手,嘴動了動,終於輕輕問道:“你叫什麽?”
  孩子眨了眨眼睛,歪了歪頭說道:“我叫許鯤,媽咪叫我小鯤。你呢”他講得很含糊,中文說得也並不標準。可是葉子政卻毫不驚奇,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講,卻又不知道要講什麽,隻覺得心中五味陳雜,那顆心隻覺得好似被擱在油禍裏麵煎熬一般,過了一會,才輕輕說道:“我是爸爸,叫葉子政。”
  “爸爸?”孩子好像並沒有明白過來,隻重複著這個稱呼。
  葉子政嗯了一聲,將孩子輕輕抱到懷裏,隻覺得熱淚上湧。
  隻見孩子忽然從葉子政懷中伸出雙手,向著遠處喚到:“媽咪、媽咪。”聲音裏透著無限歡喜,葉子政被這叫聲喚得身體一僵,隻覺得這一聲聲撞在葉子政的心口,好似刀子一刀刀割過來,割過去。
  許墨看到孩子,才輸了一口氣,她去洗手間,讓小鯤站在洗手池那裏等著,千叮嚀萬叮囑讓他不要到處亂走,可是一出來,就不見了孩子蹤影,哪裏還顧得其他許多,一路找了出來,連每個包間到看了一個遍。
  服務生揀到孩子問了許多,因為他一時中文一時英文纏七纏八講不清楚,看到大廳裏麵的葉子政,孩子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服務生便毫不猶豫的將孩子送到葉子政麵前,還略微的斥責葉子政不小心弄丟了孩子。
  孩子掙脫了葉子政,向許墨跑過去,許墨蹲下來抱住說道:“慢一點,小心摔了。”
  孩子卻像沒聽到一般,隻拉著她的手,一隻手指著還蹲在那裏的葉子政說道:“爸爸。”
  ------------------------------------------------------------------------------------------------------------------------------------------------------------------------------------------------------------------------------------------許墨聽孩子叫爸爸心裏一時沒會過意來,隻是順著孩子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葉子政還蹲在那裏,沒有回頭。許墨看見這個背影隻覺得腦袋裏麵轟的一聲,刹那間一片空白,保持著抱著孩子的姿勢不能動彈。孩子兩隻手揉搓著許墨的臉,她才回過神來,想了一想,整個人便鎮定了下來,握住了孩子的手說道:“不是讓你不要亂跑嗎?看,差點走丟了吧。來,我們去吃飯。”說罷,便站起來牽著孩子的手往裏走。
  也不知道葉子政有沒有聽清許墨的話,他還隻是蹲在那裏,喬江川在一旁站著,又不便說什麽,便用腿輕輕的碰了碰葉子政。葉子政好似沒有知覺一般,還怔在那裏。過了差不多三四十秒的時間,整個呼的一下站起來轉過身,向許墨和孩子跑過去,由於速度太快,弄得喬江川一驚。
  葉子政跑上前去拉住許墨的胳膊,人站在孩子旁邊,沒有說話,隻看著許墨。許墨倒也並不覺得意外,人也停了下來,轉了個身也看著葉子政,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孩子在兩個人中間也不知道個所以然,看葉子政站在邊上,就開口叫道:“爸爸。”
  葉子政被這叫聲喚得心裏一軟,臉上透出一片欣喜,慢慢的又蒙上一片悲哀。許墨眼裏一片清澄,從臉上看不出什麽心情。隔了一會,葉子政才問了一句:“小墨,難道你沒有話跟我講嗎?”
  許墨聽他講完,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一眼葉子政。緩緩說道:“你想我跟你講什麽?”
  “最少也應該跟我說說孩子的事情吧。”
  許墨也並沒有覺得意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才說道:“孩子,嗯,這是我的孩子,就這樣。”
  葉子政也笑了一下,本來是很生氣的樣子,卻反倒平靜了下來,低下頭看著孩子,摸了摸孩子的頭,抬起頭來,看著許墨說道:“沒有我,你哪來的孩子。”
  葉子政並沒有戲謔的意思,隻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可是許墨卻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還是微微的紅了,但隻一刹那,許墨就抬起頭來,對上葉子政道:“那又怎麽樣,你覺得你是一個父親嗎?”
  葉子政被許墨堵得一怔,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許墨,才說道:“小墨,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說什麽。人有的時候有很多的迫不得已,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可不可以體貼體貼我,那是我爸啊,我不能看著他下台吧。我確實不知道你懷了孩子,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葉子政的臉上透著悲愴,他不曉得是該恨自己還是該恨命運。隻覺得不論如何,都好似深淵一般。許墨看著他,心裏也泛起一陣感傷,隻是說不出來。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也顧不上來來往往的那些人的目光。半晌,許墨終於說道:“葉子政,我不想跟你論什麽是非,也不想跟你吵,尤其是當著孩子。關於孩子,我並沒有刻意隱瞞,但也沒準備刻意跟你講,因為你知不知道關係並不大。今天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會否認,這個孩子是你的,但也就僅此而已,如果你覺得有什麽要談的,我們再約一個時間吧,你也不想當著孩子說這些吧。”
  許墨說完便抱起孩子頭也不回的往外走,葉子政呆了幾秒,連忙抬腳追上,擋住許墨。
  “不行,小墨,我不能等了,我們現在就談。”葉子政眼裏透著急切,他也不想這樣,可是他真的不能冷靜,現在他最不能做到的就是冷靜。
  許墨看向他,問道:“現在?”
  “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談,你現在可不可以和孩子一起跟我吃個飯,隻是吃個飯,可以嗎?”葉子政的眼神語氣都透著企求與忐忑,還有一點點怕拒絕的驚恐,眼睛定定看著許墨等著她的回答。
  許墨看著孩子也定定的看著葉子政,心裏隻覺得千回百轉,一再的隱忍,才將要浮上的淚水給生生逼逼了回去。
  “小墨,不管怎麽樣,這也是我的孩子,你怎麽恨我都好,可是孩子總是有爸爸的對不對,孩子長這麽大,還沒有和爸爸媽媽一起吃過一次飯,這隻是別人家的孩子最普通的事情,我並不是要做什麽,隻是吃一頓飯。”
  許墨沒有說話,半晌,才轉過身來向飯店裏麵走去。邊走邊問著孩子:“小鯤,你想吃什麽?”葉子政在後麵連忙跟了上來。
  本來孩子看著這兩個大人一臉的迷茫,一聽問他要吃什麽,馬上來了勁頭,開始伊伊呀呀的說了起來。
  葉子政在旁邊看著孩子稚氣的笑,也笑了起來,心裏隻想抱抱孩子,於是伸出手來,手伸了一半,又縮了回來,隻是摸了摸孩子的臉,心中一片淒然。
  孩子大約是看到了葉子政伸過來的手,於是身體向葉子政傾過去,向葉子政張開雙手,嘴裏說道:“爸爸,抱抱。爸爸,抱。”
  葉子政看著孩子,又看著許墨,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接過。許墨看著孩子的笑了笑,便將孩子遞給葉子政。
  葉子政沒料到許墨會給他抱孩子,心裏隻覺得歡喜萬分,連忙伸手抱過孩子,又覺得手抖得幾乎不受控製。孩子抱著葉子政的脖子,將頭埋在葉子政的脖頸間,葉子政輕輕的蹭孩子的臉,大約是蹭得癢癢,孩子咯咯的笑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小鯤到底是個孩子,這個也要那個也要,許墨輕聲阻止小許他要這個那個,到時候吃兩口就不吃了。隻有葉子政說道:“孩子這麽小,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好了。”
  葉子政對孩子的要求全部滿足,孩子不明所以然,馬上跟葉子政親近起來。吃到一半,孩子跑到一邊的沙發上玩起來。許墨因為一直看顧孩子,沒怎麽吃,這會才真正開始吃起飯來。葉子政看著她,又看看孩子,隻覺得有一種悲涼的幸福。
  許墨低著頭,好似明白葉子政的心思一般,開口道:“葉子政,你不要以為有了孩子,我們之間就會怎麽樣,當初,生這個孩子有很多原因,但你並不是原因之一。我知道,因為這個孩子,必然要和你有一些瓜葛,我不反對你來看孩子,隻要約好時間就行,這是我可以做到的,其他的,你就不要再說了。”
  許墨說這些話,並沒有朝葉子政看,依然吃著碟子裏的筍尖。
  “小墨,你真的就要讓小鯤在沒有爸爸的家庭裏長大?”
  “小鯤以前跟我也過得很好,你看到他有什麽地方不好嗎?現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那麽多,並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可是小鯤他有爸爸。”
  “每個人要來到這個世界,都有爸爸,可是並不一定要有爸爸才會長大。況且,如果真的需要父親,你也並不是好的人選。”
  “好的人選,那誰是好的人選,顧維生,我怎麽可能讓我的孩子叫別人爸爸。”葉子政輕蔑的笑了一下,接著又浮上懇切的表情道:“小墨,我跟安琪已經在談了,相信我,我們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我們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
  “葉先生,那是你的家事,跟我沒有關係。我和你不是一家人,你要看孩子沒有問題,關於你的提議,如果不想爭論,我想,我們沒什麽必要再談了。”
  許墨不再說話,隻管埋頭吃飯。葉子政也不再說話,在身上拿出一包煙,拿在手上,又狠狠的摜在桌上,可是許墨卻好像沒看到一樣,還是隻管吃著自己的飯。
  吃完飯出來,其他客人看到葉子政和孩子紛紛都說,這孩子和他爸爸長得一模一樣。葉子政雖然笑著,心裏卻是一片苦澀,他想不明白,怎麽就成了這樣。
  在車上,孩子已經睡著了,葉子政安靜的開著車,在許墨現在住的小區門口,葉子政將車熄了火,輕輕問道:“小墨,我們真的就要這樣嗎?難道那些事情你都忘了嗎?我常常想起你來找我的那個晚上,我開了門,你還氣喘籲籲,身上的衣服胡亂套著,可是卻漂亮得要命,整個人光芒萬丈。”
  許墨不說話,可是淚水卻湧了上來。
  “為了孩子,你就不能再試著去接受我嗎?小墨,你試一試,我其實並沒有那麽壞。”
  “葉子政,孩子我是不會放手的,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可談的了,你能放手最好,如果你一定不放手,要上法庭,還是要談條件,我都沒意見。”
  許墨騰出一隻手來開了車門,抱好孩子走出來。葉子政也連忙下車意欲接過許墨手中的孩子。許墨卻並沒有撒手,隻說道:“葉先生,太晚了,不方便請你上去坐,謝謝你送我們回來。下次,如果你想見孩子,可以提前跟我約時間。”說完,便轉身離去。

  第 24 章
  葉子政怔在那裏,並沒有離去,隻是倚靠著車抽煙。一片漆黑中,隻有煙頭那點點的小紅光明暗交替。漸漸的已是滿地煙頭,而葉子政還隻是站著,心裏湧上如潮水的般的過往,這個孩子給了他太大的震撼,一時之間,他不曉得是應該慶幸還是懊悔。想著孩子那小小的臉孔,抬起頭來抱著他叫爸爸,卻是哀傷多於幸福,原來他的孩子已經這麽大了。想著孩子他就想到了許墨,隻覺得心一縮一縮的痛,這個女人到底過了什麽樣的日子,不管她生孩子的原因裏麵有沒有葉子政,葉子政依然會至死感激她在她和他之間架起一個聯係的紐帶,同時他也終於知道了什麽才叫真正的心痛。
  年少的時候,葉子政愛過一個女孩,當然是美麗的女孩,在美麗的校園,還有美麗的年紀,那時候一切都顯得這樣的完美,葉子政認為那就是幸福的時光,為了更好的表現他的愛情,也為了更好的融入環境,葉子政對於自己的家庭一向並不提及,看上去與一般的大學生並沒有什麽不同,那個時候有最純真的愛情,因為愛而愛。為著一句玩笑話,就可以坐一個小時的車買一盒涼皮,隻是因為她說想吃,其實買回來也吃不了幾口,可是就是覺得滿足。為著一個電話,就能在午夜的三點跑到女生宿舍的樓下,為了看一看陽台上某個身影,其實也隻是一團黑影,卻有說不出的無盡甜蜜。那個時候,就是這樣的簡單愛。
  葉子政一直以為,會一直這樣愛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可是當他無意中看到那一對接吻的情侶的時候,當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笑,原來他看得如寶似珍的愛情不過如此脆弱,對方隻是為了分一個好一點的單位,就能對別人主動投懷送抱,而在他葉子政的麵前,卻一向那樣的高貴矜持,從那個時候開始,在葉子政的心中,某些東西就此轟塌。這種轟塌直接撞擊了葉子政的內心深處一直相信的某些東西,然後一點一點的向外參透出來顯現到他的生活方式上,葉子政開始追逐名利。他其實明白圍著身邊轉的那些男人女人未必就真的看得上他,但不論真假,隻要把他哄得開心了也沒有所謂,他想,生活就是這樣的,隻是,沒有想到,他的生活中會出現一個許墨。
  與李安琪結婚,當然有家裏的意思,可是在葉子政的內心深處,他也很懼怕,如果他什麽都沒有了,還有什麽資格去談愛情,又還有什麽樣的能力去愛自己的女人,愛情可以千回百轉,也許就有柳暗花明。可是有些東西如果一摔到底,卻永世不得翻身。
  隻是他的愛情千回百轉之後,漸漸就成了陌路。葉子政現在小心翼翼,不論他如何去做,就像投入大海的小石塊,毫無波瀾。葉子政想,也許,許墨真的不再愛他了,可是再想,他們並不是不相愛,為什麽就不能在一起,想到這個就覺得心如刀割,人一生能有一個兩情相悅的愛人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葉子政不能放手。可是他又覺得無比沮喪,現在他對許墨毫無辦法,許墨似鐵板一塊,水潑不盡,葉子政隻覺得沮喪。
  他站在那裏看許墨的房子燈亮了,又熄了,看天一點一點的變亮才鑽進車裏,準備離去,葉子政對著後視鏡裏看了看自己,伸手去摸了摸了鬢角,真的已經一些灰白夾雜其中了,原來,他也在慢慢老去,難道,這一生,就這樣看黑發變白。
  收購顧維生公司的事情,葉子政並沒有慢下來,他大筆的調用資金,公司的其他管理人員對這種做法已經通過不同的形式向他強調了此舉的危害,但葉子政一意孤行,令其毫無辦法,憑心而論,葉子政因為其強大的人脈,為公司的發展創造了無數便利的條件。可是一個人要真正的做成一些事情,並不是生的好就行了,還是要看修養與本事,葉子政能做到今天的樣子,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在葉家的光圈下,他得到了很多便利,但也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價。葉子政公司的員工對葉子政從內心裏麵是真正服氣的,所以對他此舉收購如此大失水準也就有了更多的懷疑,葉子政也知道公私不分乃商場大忌,可是他想要回自己真正想要的,所以不管付出如何代價,他在所不忌。
  在收購的同時,葉子政也加快了與安琪離婚的事情。已經將離婚協議和相關事項一一知會給安琪,因為早已知道必不容易,所以反到有了耐心。
  安琪早就想到了葉子政給出的條件必定十分優越,但優越到這種程度還是否她的意料之外,葉子政除了保留他公司的部分股份外,其他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安琪,連公司股份也幾乎與她對半均分。安琪隻覺得無比悲淒,葉子政真的如此著急的要擺脫她嗎?看著那協議書,終於還是禁不住落下淚來。
  “許小姐,突然就來,希望沒有打擾你。”李安琪說得很客氣,許墨看著不請自來的李安琪苦笑了一下,隻見她身上那種驕縱的氣勢蕩然無存。
  “沒關係,葉太太想必有事。”
  李安琪沒有說放,隻是將葉子政給她的離婚協議書遞給許墨。許墨接過隻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朝李安琪看過去。
  “葉太太,這是你的家事,沒必要讓我知道。我也沒有什麽興趣。”
  “子政是因為你才要和我離婚的,而且老爺子也知道了,子政在家裏鬧得不像話。”
  許墨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慢慢將眼光投向遠處,沒有答李安琪的話。
  “許墨,大家都是女人,你不在的時候,雖然我和子政說不上十分幸福,可是也是相安無事的,絕計不至於離婚的地步。”
  “那葉太太的意思?”
  “許墨,其實我覺得顧維生真的很不錯……”隻是話沒有說完,許墨就被許墨出聲打斷了。
  “葉太太,我對你的家事沒有興趣,我的私事也不勞你操心。”
  “許墨,我隻是想攙救我的婚姻,我真的很愛子政。”李安琪說完,也溢出了眼淚。這是一個很驕傲的女人,從小被別人捧在手心,現在卻因為一個男人而低聲下氣,許墨看著,心裏也不是不感歎的。
  許墨拔了內線讓秘書倒了杯茶進來,李安琪臉上一喜,說了謝謝又接著說起來。
  “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喜歡子政,那個時候年紀小,藏在心裏。在他麵前又偏偏表現出一副大小姐的樣子,子政受不了我的驕縱,總是躲我躲得遠遠的。後來,機緣巧合,成了夫妻,我要求不高,我也知道這輩子,子政愛的都是你,可是我不想離開他。我相信你和子政的愛情,可是那必竟都是過去的事情,既然已經是這樣了,那……那就接受現實吧。許墨你也應該開始新生活,是不是?”李安琪一口氣說完,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端起茶頭低下來隻看那茶杯。
  許墨心裏一陣翻湧,不知道是悲還是憤,隻覺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其實從她離開的時候,她就是在開始新生活了,一時之間,那些在國外上學,生子,加班的日子在心頭浮了起來,想起那些流過的淚,流過的血,也不是不委屈、不辛酸的。
  “葉太太,並不是我不開始新生活,是葉先生不想開始新生活,你應該去找他談。”
  李安琪麵上一紅,笑了兩下才說道:“是啊,可是子政不聽,我就隻能找你談了,請你理解我。”
  許墨也笑了起來,卻笑得飄渺而恍惚。
  “葉太太,你信不信,其實這個世界是很公平的,你什麽都有,可是你愛的人卻不愛你,我什麽都沒有,可是你卻卻偏偏要來跟我談。你知道嗎?四年前,你來找我的時候,我也很愛很愛葉子政,我也不想離開他,我知道,我可以找他去鬧,去吵,可是我卻不得不走,我走的那天,你和葉子政新婚大喜。”
  李安琪一聽許墨這麽一說,麵色一變,定定看著許墨,拿不準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又不知道開口說什麽,隻是繼續定定看著許墨。
  許墨將眼光從李安琪身上投到別處,又接著說道:“我正在考慮我的新生活,不需要葉太太提醒我。”許墨頓了一頓,又看向李安琪接著說道:“還有葉太太,以後您和葉子政先生的家事不要再來找我這個外人談,我未必幫得上什麽忙,況且,總是這樣,對葉太太也不太好。”
  李安琪麵上紅白交替,很有些不自然,說了幾句不相幹的話之後,就告辭走了。
  許墨看著電腦屏幕沒有動,隻聽到門輕輕被關上了才抬頭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發現杯子是空的,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氣惱,便將茶杯往桌上一丟,碰到筆筒發出一聲脆響,許墨也不理會。站起來,朝窗戶邊上走去,向下看了兩眼,還是覺得煩躁,又走回來,重新坐下,手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又停下來。一抬首,看到桌子上小鯤的照片,卻滴下淚來。
  到了下班的時候,許墨約了顧維生,準備一起去接小鯤吃飯,在樓下卻看到葉子政和小鯤玩得正歡,孩子在前麵跑,葉子政在後麵追,隻聽得小鯤一路咯咯笑著。
  這情景看得許墨和顧維生都一怔,尤其是顧維生,看著葉子政和小鯤,又看了看許墨。心裏隻覺得一緊,良久才問道:“小墨,這是怎麽回事?”
  許墨歎了一口氣,看向顧維生說道:“那天,吃飯,不小心碰到了,小鯤和葉子政長得太像,一眼就看出來了。”
  顧維生心裏五味陳雜,隻覺得煩躁不堪,一時脫口而出:“那你準備怎麽辦?”
  還沒待許墨回答,孩子就看到了他們倆,於是飛奔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著:“媽咪,媽咪,顧叔叔。“
  許墨和顧維生都不禁微笑著蹲下來,許墨張開手臂,等到小鯤跑到懷裏,抱住了站起來。葉子政在後麵也慢慢的跟著走過來看著他們。
  葉子政看了看許墨和小鯤,又看向顧維生。小鯤在許墨的懷裏十分不老實,叫著顧維生向他揮著小手,顧維生一看便伸出手來正要接過,誰知孩子卻一轉頭,向著葉子政叫爸爸。顧維生一聽,手一僵,人也怔在那裏。
  葉子政連忙抱過來,看向顧維生,顧維生很快恢複了常態。迎著葉子政的眼光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許墨站在那裏,也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辦的好,於是幾個人就這麽站著。
  “我帶小鯤玩一會,當時打你手機不在服務區,我就直接過來了。”葉子政開口說道
  “那你可以打我辦公室電話,這種事情我希望你還是事先通知我。”
  “小墨,我們去吃飯吧。”顧維生在一旁終於說道。
  許墨點點頭,準備從葉子政手裏接過孩子。葉子政卻並不鬆手,隻看著許墨,慢慢說道:“我也原本要帶你和小鯤去吃飯的,這麽巧,顧先生一起吧。”說完便看向顧維生。
  許墨聽葉子政說得理所當然,心裏有點氣,便說道:“我和維生先約好的,並沒有說過要和你吃飯。”
  葉子政置若恍聞,隻用一隻手摸著孩子的臉,笑著問:“小鯤,要不要跟爸爸媽媽一起吃飯啊?”
  孩子什麽都不明白,聽著這麽一問,忙不迭的說道:“要,要,媽媽,爸爸,吃飯。”
  葉子政笑著看向許墨,又看了看顧維生,顧維生也笑了笑,到底是有風度的男人,接口說道:“小墨,那就一起吧,沒關係。”
  許墨沒說話,點了點頭和顧維生走在葉子政和孩子身後。一頓飯吃和很安靜,除了小鯤一個人不明所以嘰嘰喳喳外,三個大人幾乎都沒有說什麽話,也沒吃什麽東西,幾乎都是圍著孩子轉。
  吃完飯出來的時候,顧維生正要攬許墨的肩,誰知小鯤卻說道:“爸爸,你為什麽不牽媽媽的手,王誌偉的爸爸就牽他媽媽的手。”
  幾個人聽孩子這麽一說全都怔在那裏,尤其是顧維生,硬生生的將要落在許墨肩上的手收了回來。葉子政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隻輕了輕小鯤的臉,看著孩子道:“嗯,爸爸這就牽媽媽的手。”說完,便看向許墨,將手伸向許墨的手,許墨下意識的回避著,可是葉子政卻很快,緊緊握著許墨的手不肯放。
  許墨狠狠的瞪著葉子政,葉子政卻顯得十分好脾氣,笑咪咪的。一隻手抱緊了孩子,一隻手使勁的攥住了許墨的手說道:“乖兒子,咱們回家。”說完,又把頭輕輕的向許墨靠過去在她耳邊說道:“你就當演戲給孩子看,他這麽小。”
  許墨聽完,皺了皺眉頭,但並不再抽回自己的手,任葉子政握著。隻有一旁的顧維生的僵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出來了,顧維生隻得說道:“小墨,葉先生送你和小鯤回去吧,晚上給你電話。我先走了。”說完向許墨笑了笑便轉身走了。
  許墨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看著顧維生的背影脫口叫道:“維生。”顧維生站住了向許墨看過來,許墨一時又不知要作什麽好。隻待要走上前去,手又被葉子政握著不放,隻好站在那裏看著顧維生。
  顧維生卻向許墨笑了一笑,說道:“小墨,我沒事,你快回去吧。”
  許墨點點頭,便和葉子政一同離去了,到了小區門口。葉子政還想抱著孩子往屋裏走,卻被許墨攔住,葉子政也不以為意,看向許墨道:“小墨,孩子會問的,別人的爸爸媽媽都住在一起,為什麽我們不是。”
  許墨冷笑了一下道:“小鯤的父母關係與別人的父母關係並不一樣,小鯤不明白,你難道不明白嗎?”
  “葉子政,你別太過份。”
  葉子政一怔,良久沒說話,隻看向許墨。過了一會,終於將孩子交到許墨手上,轉身離去。
  許墨接過孩子,歎了一口氣,抱著孩子往家裏走。

  第 25 章
  因為李安琪的來訪,許墨很有一些疲憊,有些事情她極力去回避,可是事情總是找到她。又加上孩子的事情,使得越發糾結起來,又看不到出口,許墨想,總有一個人要往前跨一步。總不能一直這樣無望的糾纏下去,不如快刀斬斷。想到這裏,她又想到了顧維生的求婚,從婚姻的角度去想,顧維生真的是很不錯的選擇,愛她又愛許鯤,並且有擔待,嫁給她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隻是想到這裏,許墨的心還是隱隱的痛。但不論如何,她和葉子政之間總得有一個出口。
  葉子政的母親態度很平易近人,笑容可拘又大方得體,衣飾恰到好處,對著許墨笑得親切。如果說李安琪來找許墨是情理之中的話,葉子政母親的約見就讓許墨有些出乎意料了。在電視上多是見到葉子政的父親,母親是很少見到的,見到了也隻是陪襯,一味的笑,見了真人,才覺得原來很精神,比電視上看起來要年輕,葉子政長得其實很像她。
  “許小姐比照片上看起來還要漂亮,不瞞你說,我看過你的材料,說真心話,我是很尊重你的。”葉子政的母親說話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可是一聲許小姐也透著疏離。
  許墨拿不定老人的真實意圖,隻是笑,並不說話。
  “我看到了孩子的照片,今天也在車裏看了看孩子,和子政小時候一模一樣。許小姐,謝謝你。”說到孩子,老人的臉也變得柔和起來,臉上的笑是真的從內心裏麵透出來。
  “孩子好帶嗎?頑不頑皮,子政小時候就很淘氣,一天到晚不著家,在外麵瘋玩,我和他爸工作很忙,他膽子很大,敢下警衛的槍玩。”說著說著便停了下來,人也慢慢的出了神,好似在想那些遙遠的往事一般。
  “還好,我平時工作多,小鯤比較懂事,很聰明。”
  “我聽安琪講過你和子政的事情,本來是一樁好姻緣,可是世事無常,子政是葉家子孫,他有他必須做的事情。”
  “我明白,請您放心,我沒打算要和葉先生怎麽樣。否則的話,四年前,我也不會走。”
  葉子政母親讚許的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抬起頭接著說道:“我相信你,可是子政要和安琪離婚,因為這件事情,鬧得葉、李兩家不得安寧,我是一個母親,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我和子政的父親已經老了,當然有一些事情很複雜,但是客觀一點說,你和子政中間隔了太多東西,在一起也未必會幸福。”
  “您放心,葉先生隻是一時想不明白,鬧一鬧也就完了,四年前他就做出選擇了,如今不過是不甘心罷了。我也還年輕,會有我自己的生活。”
  “嗯,這樣就讓我放心,為什麽子政這個孩子就不像你這樣明事理呢?那孩子呢?”
  “那是我的孩子,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手的。”許墨一聽說到孩子,語氣變得急促起來,聲線也高了很多。
  葉子政的母親來找她,肯定是做了準備的,許墨不可能也沒打算隱藏什麽。
  “許小姐,你不要緊張,說到底,是子政對不住你,我們不會跟你搶孩子的,我也相信你會把孩子照顧得很好。但是,那也必竟是葉家子孫,如果可以,請允許和子政爸爸經常見見他。”
  許墨聽完不置可否,沒有說話。葉子政母親也並不催促,極有耐心,安靜得看著許墨。
  “說句心裏話,做葉家子孫也並不是什麽榮耀的事情。”許墨語氣平和,對著葉子政母親的眼睛,一片清澄。
  葉子政母親大概沒料到許墨會這樣說,微微錯愕了一下,不禁低低的歎了一口氣,輕得不注意聽幾乎聽不到。但很快,便恢複了常態,微笑起來。又與許墨說了些話,才道了別離開。
  葉子政母親回到家,想著許墨,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有些牽掛,隻是與葉子政父親道:“是個好女孩子,難怪子政不肯撒手,連我看著也很喜歡。”
  葉子政父親沒有說話,半晌才說了一句:“這件事情就這樣吧,隻要子政不離婚,就由他去吧。”
  許墨慢慢的走回辦公室,心裏隻覺得一片空白,沒想到事情竟到了這一步,驚動了如此大人物,她苦笑了一下,如今要想簡單生活隻怕不易,看來,真的是要從長計議了,世事不由她啊。
  本來很想打電話給顧維生,可是他現在因為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實在不想再讓他因為自己這些事情憂慮,他的公司本就是因她而受得無妄之災。
  到了年底,事情隔外的多,年底總結,新年預算。讓許墨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新公司業務崢崢日上,還真打出一片天地,讓總公司讚賞有加。
  平安夜的夜晚,許墨謝絕各方邀約,留在辦公室加班,老老實實的看數據,做分析直到半夜,走出寫安樓的時候,居然飄起雪花,在辦公室還不覺得,出了門,才知道原來一片喧囂,各式各樣的歡笑聲不絕於耳,還有不時擦身而過的年表情侶,情濃意濃,抱作一團,甜蜜又幸福。也有經過的三三兩兩的聚會的人,也是一路嘻笑而過。
  許墨一個人慢慢走了兩步,伸出手來接住飄下的雪花,剛一落到手心,便化了,隻剩下水滴,許墨想,有些東西是留不住的吧。大約是氣氛溫馨,許墨的心一點一點的軟下來,這些年來,一路前行,到底得到什麽,失去什麽,她也不是不寂寞的。
  許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收了收神,準備繼續前行,抬眼望去,才發現葉子政站在那裏,倚靠著車,抽著煙,穿一件黑色的大衣,並沒有看她,整個人立在寒風中,頭發被風吹得微微豎起來,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單薄又孤獨,看他的姿勢,大約已經來了很久了。
  看著看著,許墨就隻覺得心痛得不能呼吸,什麽都沒有想,隻是向著葉子政一步一步走過去,走得很慢但起得很穩,並且堅定。
  許墨走到葉子政的麵前幾步站住,葉子政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並沒有留意到,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直到許墨站定,葉子政才好似覺察到什麽一般,扭過頭來,一看到許墨,一愣,含在嘴裏的煙便掉了下來。
  葉子政和許墨都沒有去理會,隻互相對視著。兩個人眼神一片清明,從彼此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那些不相幹的人與事好像遠去了一般,都變得不在重要,天地之間,好似隻餘了他和她。
  許墨將手伸到葉子政大衣裏麵放到他的腋下,很快,她冰涼的手便有了曖意。許墨輕輕靠上前去,將頭擱在葉子政的肩上,輕輕的抱住他。
  葉子政錯愕得一愣,隻覺得歡喜又緊張,站在那裏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便驚了許墨,讓她離他而去,板起麵孔。於是隻敢站著,站了一會,才試控性的舉起手輕輕環抱住許墨,見許墨沒有抗拒,才慢慢的加重了些力道。
  兩個都不說話,彼此相擁著,很快身上積起一片雪花。葉子政側了側頭輕吻許墨的頭發,淡淡的洗發水香味很好聞,讓葉子政安心而踏實。
  許墨想這一定是一副美麗的圖畫,如果可以,真想拍下來,等到自己老去的時候,拿出來再慢慢的回憶這些往事。她和葉子政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很短,沒有什麽影像記憶。
  許墨慢慢站起來,葉子政捧住許墨的臉的,慢慢的吻下去,許墨並沒有拒絕,他們輕輕柔柔的接吻,純淨而美麗。
  葉子政覺得如做夢一般,隻覺得好得不像真的一般。於是抬起頭來,定定看著許墨道:“小墨,我是不是在做夢。”
  許墨看著他沒有說話,隻輕輕靠到他的懷裏,感受彼此的氣息。
  “子政,我是愛你的,可是我得先學會愛自己,我不能總做被拋棄的那個。如果不是當初,我也不會是今天的許墨,這個世界,誰不是得到一些,失去一些,有誰真的可以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葉子政抱著許墨的手突然緊了緊,心裏生出一種恐懼,覺得此刻手裏的幸福就像握在手裏的沙的,握得那麽緊,卻還是一點一點的漏下去,而他隻能看著他流走卻無能為力。
  “子政,你知道嗎?那個時候的我是多麽的幼稚,以為隻要兩個相愛就可以在一起了,其實不是的,愛情也是要計算成本的,也是有規則的,也要講身家幾何,不是僅憑一顆誠摯的心就可以到達幸福彼岸。相比較於利益、身家、時勢,這顆心又得排到第幾位呢,不是我傻,隻是我太年輕。”
  “我從來沒有在意過你是姓葉還是姓李,從未曾關心過你父母是何人,我想要的並不多,我隻是想要你將我捧在手心愛憐直到地老天荒,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子政,我們中間隔著的已不僅僅是時間,隔著愛、隔著恨、隔著李安琪,隔著顧維生,我們的心都已傷痕累累,早已不得當初的純淨與清澈,你拚了一切,你和我也回不至當初。就算我們再在一起,也不再是那時的葉子政與許墨。”
  “子政,就隻當是為著舊日時光,放你、放我一條生路。四年前是你已經選了,即然是自己選的,就隻能堅持到底,痛也要痛到底,如今李安琪和你母親都已經出麵了,你還想要怎麽樣?”
  葉子政說不出話來,隻能更加緊緊的抱住許墨,緊得許墨不能呼吸,但是卻隻覺得許墨離他越來越遠。
  “小墨,相信我,我們可以幸福的,你不要去管這些,不要去管安琪,也不要去管我的母親。讓我來處理。”葉子政握住許墨的肩,急急的說道。
  許墨並不以為然,隻是緩緩抬起頭來對著葉子政道:“子政,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現在已經無關愛情,你愛我,我愛你又能怎麽樣?代價如此慘痛,何來幸福。”
  葉子政無話可說,隻是抱著許墨不肯放手,許墨也沒有動,輕輕抱住他,良久良久,才說道:“子政,扣心自問,如果你覺得還有一點虧欠我的話,就請你放手,不要與我再掙孩子,不要再為難顧維生,我總是要開始新生活的,不能總陷在過去走不出來。”
  “不,小墨,不是這樣的,你明明愛我的,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葉子政像個孩子一般抱著許墨就是不肯鬆手。
  “放手吧,子政,這樣,也不能抓住一輩子。我會將你放在心裏,直到永遠。”
  許墨用力拿掉葉子政的手,向前走去,走得艱難而緩慢,但是她沒有回頭,原來這就是塵埃落定的結局。
  葉子政看著許墨漸漸遠去的背影,就像看著他的感情慢慢流逝卻無能為力,隻覺得有一種苦欲罷不能,在心裏緩緩磨蝕。心裏湧著最大的愛戀,心愛的人就在前方,可是偏偏無法結合,因為中間橫著無法逾越的歲月,連彼此遙遙相望都已經變得如此奢侈。

  第 26 章
  葉子政倚靠著車門,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煙頭那點紅紅的火光交替,直至天明。許墨坐在床頭,盯著台燈看東方漸白。原來,有時候,人的一生,兜兜轉轉到頭來,終點隻是回到了開始。
  那個晚上以後,生活一如從前,可是很多事情卻也在悄悄的發生著改變。顧維生的公司股票交易恢得如常,慢慢的有一些股票被拋出,前期來勢洶洶的收購跡像逐漸趨於和緩直至沒有,這起收購就如他的來勢一樣毫無征兆的消失了。
  不知道為什麽,顧維生看著財務人員的報告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顧維生當然熱愛自己的公司,為了這個公司他所傾注的心血與努力,不是當事人是不得體會的。那麽許墨呢,這是他愛情的夢想,顧維生也曾暗暗的問過自己,如果兩者衝突,他要作出怎麽樣的選擇。這個問題他想了很多遍,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直到那天許墨來找他,顧維生終於肯定了自己的選擇。
  如果他沒有曾經站在事業的顛峰,如果還在創業之初,這樣的情形,他一定會選擇事業,因為那個時候他對於成功太過渴望,那種摯烈的渴望願意讓他付出一切代價,那個時候的顧維生覺得愛情不過是閑來無事的風花雪月,太過投入不過是自尋煩惱。後來,他遇見許墨,初見她時,被她的大肚子驚得不輕,對著那雙眼睛,原本平靜的心硬是激出了些他從來沒有的好奇心,居然想知道她的故事,後來對於她的倔強與堅持再也不能遺忘。開始,他隻是以為隻是回報一個幫助過他的同胞,可是一日一日的過下來,卻生出那樣的眷念,分明是深深的不舍。
  顧維生對小鯤很好,坦率的去講,他也不是毫無介蒂,道底這不是他的孩子。可是孩子一天天長大,雖然叫他叔叔,與許墨在一起,時常被認作是幸福的一家。慢慢地,顧維生明白,他認識許墨的時候,許墨就已經有這樣的過去了,他愛許墨,他可以接受許墨的所有,他也愛小鯤,這是一個值得讓人關愛的孩子,甚至正因為這不是他的孩子,他對小鯤更加縱容與關愛,人的感情固然與生俱來,可是真心付出的愛會得到同樣愛的回報,除了愛情。
  對於公司而臨收購的情況,顧維生並不慌亂,在確定是葉子政之後,其實已經放下心來。即便收購成功,他也不會放手,因為這些年來的起起落落,顧維生明白,事業,總可以重頭再來,而愛情,稍縱即失,而且永不回頭,雖然,也許這隻是他一個人的愛情,可是他不想讓自己後悔。
  葉子政突然放棄收購,這到底意味著什麽呢?是真的放手,還是有更大不為人知的計劃。顧維生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許墨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她一樣弄不明白,葉子政還會不會做什麽。
  可是葉子政什麽都沒有做,他放棄了收購計劃。也沒有再聯絡許墨,一點點都沒有,他甚至不再來看孩子,以至於小鯤最近總是常常會問到爸爸呢,爸爸為什麽不再來看他。許墨回答不出來,她也不能去問。
  許墨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生活,避無可避,找不到可以留下來的理由,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走,可是又不得不走。
  許墨開始有意識的整理起自己的工作,總結成檔。隻等到合適的時機向公司提出申請到總公司工作的申請,然後完結手頭負責的項目,交接完成後,便再次踏上異鄉的土地。好在不比五年前,赤手空拳,那樣的時光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麽樣的日子是過不去的呢。
  許墨按照慣例參加葉子政公司合作項目的例會,會議議程隻是匯報工程進度以及遇到的一些問題和采用的解決方法或者建議請領導定奪。這個工程是MS在國內的第一個合作實體項目,也是葉子政公司最大的項目,雙方都非常用心,也投入了極大的力度,所以進展順利,前景大概會比預期更為理想。
  葉子政極仔細的聆聽了每一個進展的情況,到了某個關鍵處還會打斷問一些問題。問題簡單而一針見血,許墨極少見到葉子政這麽專業認真的樣子,以前見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樣子,和他合作項目是,一起跑過不少部門,那時他多以晚輩的姿態出現。而現在,葉子政顯得犀利而睿智,灼灼其華,許墨裝做不經意的樣子打量著這樣的葉子政,拋開長相麵孔不談,葉子政也是富有魅力的。
  葉子政好似沒有察覺到許墨一般,除了剛見麵時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外,其他時間並沒有看過許墨一眼,隻是專注的看著會議資料,時不時看幾眼匯報的工作人員。
  會議結束,葉子政先走出會議室,隔著一些員工,許墨走在後麵。她原本以為,葉子政會跟她說幾句話,可是直到許墨整理好資料要離去時,葉子政也並沒有和許墨說過一個字,許墨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其實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很久了,若非必要,葉子政很少與許墨說話。處理完一些文件後,許墨定了定神,關了門準備離去。
  直到走到電梯口,正要上電梯,才見葉子政的秘書追上來,叫住她問道:“許小姐,葉總問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工地?”
  “工地?”許墨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也好,去看看吧?葉總要去?”
  “嗯,葉總說如果您去的話,請您在門口等他一下。”
  “好,那我就在這裏等葉總吧。”
  秘書聽許墨說完連忙快步走進辦公區,隻大概一分鍾左右,葉子政便出來了,他看了一眼許墨即轉過身來對著電梯,伸出手準備按電梯鍵,不料許墨也正伸出手來要按電梯鍵,兩個人同時一怔,又都把手停住收回來。
  葉子政看了一眼許墨,按了電梯,待電梯停住走了進去,用手把住一邊的電梯門,等許墨進來站好了,才關了電梯門。
  許墨上了車,才發現是葉子政自己開的車,便問了一句:“你的司機呢?”
  “今天我自己開。”葉子政專注的看著前麵的路說道。
  許墨不再說話,安靜的坐在後座上。葉子政也不說話,隻管一心一意開著車,一路上因為紅燈停停走走,因為寫字樓在中心地段,越接近目的,路越難走,所以越走越慢,本來挺近的一段路,還是走了很久才到工地現場。
  現場還在施工,因為資金到位,樓盤起的很快,架子已經起來了,基本接近封頂的階段了。許墨上次來還是因為參加奠基儀式,那時隻是一片沙土,幾個月,大樓已經平地而起了。許墨站在那裏抬頭往上看,雖然陽光並不刺眼,還是讓許墨微眯了雙目。起吊車將一些鋼材從這邊運到那邊,工人正在頂樓操做著,大約是有點高的緣故,許墨覺得有一點眩暈,於是低下頭來。
  許墨剛低下頭,葉子政便走過來遞過一個安全帽,許墨道了謝剛一接過,葉子政便轉身走了,許墨看著手裏的安全帽和走到一旁的葉子政一怔。拿起安全帽載起來,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許墨弄了半天也沒有扣上安全帽的按扣,漸漸的有些煩躁起來。
  正不耐煩著,葉子政走過來,也沒說什麽話,隻是伸出手來三下兩下便幫許墨扣好了,許墨看了一眼葉子政,葉子政的神色很嚴肅,不知道為什麽,許墨臉就紅了,慢慢的把頭也低了下去。周圍其他一些人也看了過來,雖然不敢說話,神色間也透露出些好奇。許墨不明白為什麽會有心虛,臉就紅得更加厲害,頭也就更低了一些。
  葉子政卻好似沒有察覺一般,還扶了扶許墨的安全帽說道:“好了。工地現場有些危險,一會你走在我旁邊。”
  許墨吸了吸氣,抬起頭來說:“謝謝”。說完便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側過身來不再看葉子政。
  越往工地裏走,路上的障礙就越多,光線也就弱了些,許墨不小心被絆了好幾次,還好葉子政一直走在她的旁邊,及時扶住她。越是這樣,許墨的腳步也就越亂,看了幾處,就直想趕快離開。於是和葉子政及一些員工交流了一些問題便走了出來準備離開。
  許墨剛一走出來,光線忽然一強,很有些不適應,眼前黑了一下,才慢慢清晰起來。
  剛走出幾步,就聽見葉子政大叫一聲“小心”便一把推開她,事情發生的很突然,葉子政又極用力,許墨沒有防備,竟然摔在地上。還沒等到她爬起來,便聽到一個聲響,還有一片混亂。
  等到許墨反應過來扭過頭來時,葉子政已經躺在地上,並沒有明顯的血跡,許墨還半坐在地上,一群人圍著葉子政,許墨看不到他,但是她已經知道,是葉子政出了事情,因為她覺得疼,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疼,也說不出來具體是哪裏在疼,反正就是很疼很疼,好像某處被硬生生的斬下去。
  許墨一時有些出神,還隻是坐在那裏,直到那群人紛紛回過頭來看著許墨,漸漸的散開一個小口子,許墨才爬起來,慢慢地的向葉子政走過來,蹲下。
  起吊車上的鋼材沒有抓牢,從半空中掉下,正好被葉子政看見,他推開許墨,自己躲閃不及,被砸到身體。因為沒有砸到頭,葉子政的身上看不出明顯的傷痕,可是人卻倒在那裏站不起來,嘴角流著血,可是眼睛卻看著許墨,那眼光如火一般摯熱,卻如在沙漠看見水一般貪婪,看到許墨好好的走過來,才艱難的泛起一些笑意。
  許墨蹲下來扶起葉子政,本來想笑,卻禁不住潸然淚下,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在葉子政的臉上,許墨伸出手來摸著葉子政的的臉輕輕說道:“子政,我沒事。”
  葉子政臉上的笑意的更濃了一些,許墨的眼淚止不住的落在葉子政的臉上,肩上。葉子政緩緩的用盡力氣伸出手來抹掉許墨臉上的淚,輕輕的用力的說道:“小墨,不要哭,你沒有事情真好,我其實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我終於可以向你證明,我愛你勝過愛過自己。”
  許墨終於哽咽出身,卻說不出話來。葉子政卻是一副很愉快的表情,他扯開領口,用盡力氣扯下脖子戴著的一根紅線,遞到許墨手上。
  許墨攤開手心,才發現原來這是當初葉子政送她卻被她留在家裏的那個戒指,戒指裏麵刻著葉子政愛許墨的字樣,那個晚上,他說,他們永遠在一起。
  許墨攤開的手有一些抖,一旁其他的人看這個情形也不敢說話,隻用手機問著救護車來了沒有。
  許墨看著這個戒指,終於,慢慢握緊了。對著葉子政道:“子政,救護車就來了。”說著,扶起葉子政,讓他靠到自己身上並牢牢握住葉子政的手。葉子政靠在許墨的身上,整個人便放鬆下來倚靠著她,反過來握住許墨的手,慢慢的說道:“小墨,我多麽不願意承認,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如果可以,我願意用任何代價去留住那些美好的時光,你知道嗎?與你相處,總是不斷的讓我感受生命的愉悅以及那些快要被遺忘的滋味。我一直以為自己贏了,億萬的財富,別人的掌聲,美女在懷,應有盡有,直到多年後,再看到你,我才知道我輸了,在我最好的時光,在我最想分享的時刻,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日子,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如果能重新開始會多好。”
  葉子政的聲音漸漸的弱了起來,這時,過來了幾個醫護打扮的人,扒開許墨,將葉子政抬上擔架,周圍的人都走上來幫忙,隻有許墨一個人蹲在那裏如石化一般,一動不動。因為都隻顧著葉子政,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直到救護車駛去,許墨還是那個姿勢蹲在那裏,隻有漸行漸遠的救護車鳴聲讓人膽顫心驚。

  第 27 章
  原本喧鬧的現場慢慢地靜了下來,人群也慢慢的散去,事故過後,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平靜,沒有誰注意到許墨,許墨還蹲在那裏,地上沒有血跡,一切恢複如常,已經看不出這裏剛剛經過一場事故的痕跡。甚至工人又開始了施工。隻有許墨,還在那裏,同來的公司員工都去了醫院,隻有許墨沒有去,有一些工人悄悄的打量著這個看上去如風化了一般的女人。隻有眼睛裏透出一種刻骨的悲傷,這種悲傷能夠震撼一個人的內心,看著這種眼神,就不禁就會讓人去想,是什麽樣的遭遇會讓一個人有這樣的哀傷。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許墨才機械的動了一動,大約時間長了,有些麻木,隻是發著怔,並沒有想什麽,隻管發著呆。突然間覺得手有點疼,原來接過戒指的手還是緊緊的攥成拳頭牢牢的握著,因為太用力,被那個小小的戒指硌得疼,因為這漸漸深刻的疼痛,許墨慢慢回過神來。低下頭望過去,將手掌攤開來,因為太過用力,掌心印出那個戒指的形狀,還有指甲掐過的痕跡。那枚戒指安靜的躺在許墨的手心,有一根細細的紅線穿著,已經被扯斷了,因為線太輕,風一吹,輕輕的翻飛著。
  許墨看著這枚戒指,還是如當初一般光亮而無聲,攤開來,本來那一點點被握在手心裏的溫度也就消失了。其實戒指本來是抽象的,可是當被賦予了某種意義而成為一種信物象征的時候,也就相應的有了一種生命,所以被人深深珍惜。葉子政從那天在許墨的家裏取回這枚戒指的時候,便穿了紅線戴在脖子上,那種感覺,就像許墨在他的身邊一樣。那個時候,他想,他一定要將這枚戒指再次套上許墨的手指,卻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方式。
  許墨看著這枚戒指看了很久,終於慢慢的握住準備站起來,大概是因為蹲得太專心時間又久,所以一下子沒有站起來,晃了晃又蹲了下來。她停了一停,定了定神,用一隻手撐住地麵,使了把勁,才站穩了,猛一下子站起來,隻覺得眼前一黑,一陣眩暈。過了好一會,眩暈的感覺才慢慢消失,眼神才變得清晰起來。
  許墨沒有意識的邁著步子,走了幾步又停住,向四周看了看,辨別了一下方向,才轉向右邊走出去。許墨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短短的一段路,走了很長時間,才從工地走了出來。一走出來,又隻覺得一陣慌亂,下意識的走到街邊招手攔車,一連過出的好幾輛出租車都有人,許墨慢慢的有些焦躁起來。過了好久,終於有了一輛空車,許墨上了車對司機說道:“去醫院。”
  “哪個醫院?”司機很有耐心,問得很客氣。
  許墨一怔,這才想起來,她並不知道葉子政被送到了哪個醫院,坐在車裏愣著。司機也沒有覺得奇怪,很好脾氣的等著。
  “您先往前開,我問一下是哪個醫院。”許墨有些不好意思,邊掏手機邊對司機說著。
  “沒事,您別急,看您的樣子,是很重要的人出了事吧。”
  許墨聽了司機的話,又一愣,心隻覺得縮縮的喘不過氣,說不上話來,打著電話問葉子政在哪個醫院,剛一掛電話,就見司機調了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司機說道:“從這條路上三環最快,我剛聽見了您的電話,知道要去哪個醫院了。”
  許墨聞言笑了一下,向座椅後背靠了過去,閉上了眼睛。隻覺得車走得很慢,卻又不好開口催促什麽,剛剛電話問過同去的公司員工。隻簡單說了幾句,說葉子政還在急救室,具體情況不清楚,又因為葉子政是為著許墨受的傷,到底與許墨是什麽樣的關係也拿不定,說話隻是一味的唯唯諾諾。
  許墨實在等不及,沒等司機掉頭,便下了車,橫穿了馬路跑過來,這是一個部隊醫院,赫赫有名,一般人在裏麵看病是很困難的。進去了,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醫院的主樓,許墨跑得很急,出了一頭的汗,一口氣跑到台階下。
  台階很高,許墨小跑著到了中間,不知道為什麽,卻又停住了腳步像是想著什麽。半晌,又轉過身來走回去,一步一個台階,步子邁得極慢人也有些搖晃。下了幾階,不小心好似沒站穩,摔倒在台階上,可隻一瞬,又猛得站起來轉身向醫院大廳的方向走,這一下走得很快,幾乎是一步也沒有停的就到了大廳。
  醫院大廳裏人很多,並沒有什麽不同的地方,許墨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走。於是便拉住一個路過護士問道:“請問急診怎麽走?下午有一個工地的事故的急救病人在哪?”
  護士看了她一眼說道向前走第二個通道左拐,許墨說了謝謝便向那個方向走過去。
  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人也分明少了很多,從那個通道拐過去後,許墨一眼就看到了李安琪,還有一些醫院的工作人員。李安琪很焦急的看著手術室關著的門,旁邊有兩個醫生打扮的女人陪著,還在輕聲的說著什麽,大概是在說什麽安慰的話。李安琪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隻是看著急診室的門,眼裏閃著淚花。
  許墨放慢了腳步,一步步向手術室的方向走,這時有一個護士模樣的人上來問她找誰。許墨沒有說話,隻是向手術室的方向望過去。
  那個問話的人見許墨不肯回答,又問了一遍,許墨還是沒說話,便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聲線也高了許多。
  “你到底要找誰,是不是走錯了病房。”
  李安琪和那兩個陪著的醫生聽到講話聲,便都向許墨這邊看了過來。許墨沒有理會這些問詢的目光,還牢牢盯著手術室那扇關著門。李安琪看到許墨怔了一下便朝這邊走了過來對那個護士說道是來看子政的。護士聽李安琪這麽一說便走開了,那兩個醫生還隻是打量著許墨,因為許墨和李安琪都沒在說話,那兩個醫生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敢多問。
  許墨和李安琪走到手術室前站住,突然,李安琪轉過身來狠狠的盯著許墨,好似十分怨憤,連眼睛都有一種暗暗的紅。
  “你走了為什麽要回來,子政因為你要跟我離婚,現在差點連命也搭上了,你高興了吧,當年那口惡氣出了吧,你來幹什麽?你是想看他早點死,還是想跟他破鏡重圓,告訴你,門都沒有。”
  許墨對李安琪的口出惡言置若罔聞,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還隻看著那扇門,好似要將那門看出一個洞一般,可是她的人卻又那樣的安靜,靜得讓人覺得好似不存在一樣,靜得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李安琪說完那些話,見許墨還是那個樣子,突然放聲哭起來,一把拉住許墨說道:“許墨,你放過子政吧,我求求你了,我愛葉子政隻比你多不比你少,你道底想要他怎麽樣。當初是他對不起你,可是現在他也還給你了,你就讓他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吧。”
  許墨聽李安琪哭泣著,扭過頭來看著她。李安琪被許墨這一看倒慢慢的安靜下來,半晌才說道:“如果子政沒事,等他好了,我就和他離婚。隻要他沒事,我什麽都可以答應”許墨大概沒料到李安琪會說出這樣的話,也驚得一愣,用一種從沒有的眼光看著李安琪,眼光裏先是透出驚奇,慢慢的又泛上憐憫、心痛、悲哀種種不一,萬千感情此去彼來,輪轉不定。
  “隻要他沒事就行。”李安琪說著,眼淚卻又掉了下來。
  本來廊上一直關著的一間屋子的門突然打開了,葉子政的母親從裏麵走了出來,老人家顯得很疲憊,身形和上次見麵相比矮了很多,神色也極憔悴。身邊圍著不少人,有醫生也有其他裝扮的人,醫生應該是醫院領導,其他人可能是秘書隨從之類。那些人大都看向許墨,不過一個個都很老道,雖然打量著許墨,卻從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葉子政的母親看著李安琪,又看向許墨,許墨心底純淨,對著葉子政母親和其他眾人的目光神色如常,既沒有回避也沒有躲閃,整個人安靜的看向手術室。
  突然葉子政的母親歎了口氣,向許墨走近了一些輕輕說道:“已經進去快三個小時了,在那間屋子裏可以看到手術情況,你可以進去看。外傷沒有什麽,主要是內傷,應該快出來了。”
  “人會怎麽樣?”許墨問了她到手術室的第一句話。
  “應該沒什麽事了,這個孩子……”葉母也好似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這個兒子,到底也沒有說出來,最後也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便緩緩走開了。
  李安琪連忙走過來摻著葉母坐下,哽咽的叫道:“媽”。葉母拍了拍了李安琪摻著她的手,張了口本來是要說什麽,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也隻是歎了口氣。
  一眾人便沉默的站在那裏,氣氛靜得讓人壓抑,連大氣都不敢喘。終於,那扇門開了,李安琪一個箭步,走上前去,醫生摘了口罩,微笑著,表情輕鬆,看了李安琪,又看向葉母道:“沒什麽事了,沒有砸到頭部,斷了兩根肋骨,有內出血的情況,不過都已經控製住了,觀察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請您放心,我們會處理好。”
  葉母和李安琪表情明顯的鬆了下來,葉母向那個醫生說著一些感謝的話,語速緩慢,措辭也很妥當,邊說還邊向醫院的領導表揚著這個醫生,醫院的領導也在一旁附和著。李安琪隻關心葉子政,眼睛隻向手術室裏看。
  葉子政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由於麻藥的緣故,還沒有蘇醒。沉睡中的葉子政還是微皺著眉,眉心中間形成一個川字,這樣仔細的一看,才發現,葉子政瘦了很多,臉部輪廓越發清晰,還是好看,卻顯得滄桑。
  大家隻是看了一眼,葉子政便匆匆被推到病房,一眾人於是便跟到病房。許墨一直站在一邊,葉子政出來,許墨也並沒有走上前去,隻是聽了醫生的話,心跳的速度才慢慢的恢複到正常的水平。人也向背後的牆靠了過去,覺得有一種過分拉緊的弦突然放鬆下來後的快感。
  看著葉子政躺著的平車被慢慢推遠,轉彎不見。許墨也重新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出醫院,現在的步子比來時輕快了很多。
  許墨打了車,往回家的方向走,這一次,她回的是以前那個家,在那個家裏,有她和葉子政最甜蜜的時光。也許是天黑了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回來過的緣故,越走近,許墨的心卻生出懼意。她一步步走到門口,摸出鑰匙,開了鎖,推了門,走進去,自然的把手伸到牆邊開燈,漆黑的屋子一下便變得明亮起來,許墨緩緩看著這個家,隻覺得熟悉又陌生,心酸又無奈。
  從客廳一步步走到臥室,又從臥室一步步走到廚房,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一如從前。家具上積有一些灰塵,許墨在臥室裏那張曾經放上戒指的地方停住,桌子上早已又是厚厚的塵土,許墨將手在上麵輕輕的劃過去,劃出一道道痕跡,待她停住,才發現,原來,她在寫字,寫的是尋葉子政,守葉子政,許墨看著,一滴滴的淚打在桌上摔成一朵一朵的花。好一陣子,許墨伸出手抹在桌上,弄花了寫下的字,隻剩下一道道劃過的痕跡。
  站了一會,許墨將袖子攙起,開始打掃起來,就如那個晚上歸來的葉子政一般,來來回回,忙了很久,屋子裏變得窗明幾淨。許墨看了一眼,好似很滿意,又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居然發現還有一個青菜不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不過大概時間久了,已經蔫巴了,許墨卻不介意,將青菜摘了,其他的也弄了弄,還做了兩個菜,端到飯桌上,一個坐下來,安靜的一口一口吃起來。

  第二十八章
  葉子政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分,為了保證病人好好休息,護士隻開了一個牆角極小的壁燈,有一點微弱的的亮光。葉子政躺在床上,下意識的動了一動,麻藥已過,動過手術的傷口拉扯的極疼,讓他不自覺的挑了挑眉。原本想坐起來的動作也因為疼痛停止放棄了。無力的躺下後,才想起了白天的發生的事情,心裏一驚,隻顧念著許墨,人又強撐著起來,向周圍看過去,想找個人。抬眼望去,隻見李安琪在旁邊的床上躺著,閉著眼,臉上透著疲憊,睡得應該並不熟,因為呼吸很輕。葉子政看著李安琪,心裏覺得苦澀而憐憫,這個世界到底是誰欠了誰。
  見李安琪睡著,葉子政打消了叫人的念頭。見床頭櫃上有電話,便伸出手要去拿電話,由於傷口還是疼,動作緩慢,每動一下,都疼得狠,隻這幾下,額頭便開始冒起了細汗。本來快拿到話筒了,可是大約這股勁憋久了,沒拿到電話,手一鬆,卻反打翻了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咣鐺一聲把原本打盹的李安琪驚醒了,她本能的反射似的從床上彈起來,走到葉子政身邊彎下身子問道:“子政,你醒了?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葉子政抬起頭來看著她,隻見她眼裏滿是焦急的關切,心裏忽然覺得十分的難受,李安琪從跟她結婚以來,並沒有真正的幸福過。葉子政不是不知道李安琪要的是什麽,他也明白,他隻要隨便的做點什麽,哪怕隻是騙騙她,她都會十分的開心。可是葉子政從來沒那麽做過,在心底裏麵,他對李安琪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抱怨,因為許墨,葉子政知道,李安琪其實關沒有錯,可是葉子政總要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出口,結果這個出口就成了李安琪。他不可能對李安琪怎麽樣,但是他可以漠視李安琪,這是一種鈍刀子割肉似的折磨,隻是這割裂是割在李安琪的心上,一點一點的,不見血肉,疼痛卻不可言說。
  李安琪見葉子政不說話,看他的眼神更加的焦急起來,一支手扶著葉子政,正欲按鈴叫醫生,葉子政卻握住李安琪的手,輕輕的喚道:“安琪。”語氣裏透著無盡的心酸無奈,連李安琪也被這一句喚得一愣,怔怔的看著葉子政。
  李安琪靜靜的看了葉子政半晌,終於低聲緩緩的說道:“許墨她沒事,下午她一直在醫院,後來聽說你沒事了,才走了。”李安琪說完將頭扭到一邊不再看葉子政,眼裏卻一片晶瑩。她原本以為葉子政還要再問什麽,隔了好一會,葉子政卻什麽也沒說,有點詫異,將頭扭過來看著葉子政。卻隻見葉子政發著怔,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沒有,表情平靜,像是在想著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手卻還握著李安琪的手,大概握得久了,病房裏的暖氣又極暖,手心裏漸漸得有了濡濕的感覺,但這樣被葉子政握著的時候實在太少,李安琪實在貪念這難得的一點點的葉子政溫暖,不舍得將手抽出來。
  葉子政將頭抬起來看著李安琪,李安琪低著頭看他,兩個人隻隔著很短的距離,彼此注視著,燈光微弱,兩張臉上隻看得到一片陰影,可是目光卻深遠寧靜,兩個人心底都透亮而清澄。葉子政緩緩的伸過手摸著李安琪的頭,慢慢的撫下來,撫上李安琪的臉,停在那裏說道:“安琪,這些年來,我都沒有好好看過你,還隻是覺得你是那個嬌縱無理的小姑娘,見到你,就隻想躲得遠遠的,原來,你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李安琪聽得心裏一酸,百味陳雜,酸甜苦辣,說不清是高興還是難過,眼睛裏淚水似要落下,卻強笑著動了動嘴唇,似要說什麽可什麽也沒說出來。反而舉起一隻手揉了揉眼睛,說道:“你要不要吃點什麽?要不要叫醫生?媽媽她們很擔心你,一直到很晚才走,爸爸打了很多次電話。”
  葉子政卻沒有理她,隻顧說道:“安琪,對不起。我知道這句話很沒有用,可是我也不知道除了對不起還可以說什麽。”
  葉子政語氣無力,受傷後,他顯得憔悴而蒼白,人他柔弱無力,說話說得緩慢低沉,一個平時蠻橫強壯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讓李安琪覺得更加的心疼而心酸。
  “子政,等你好了,咱倆就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我爸那邊我去說,你放心,不會有什麽事情的。”李安琪說得很快,連一點停歇的意思都沒有,好像怕一停下來,就說不下去了似的。
  葉子政好像覺得十分意外,又像是在意料之中。眼睛灼灼的看向李安琪,李安琪被他這一看,隻覺得傷心難過,又有一點無所適從。便隨手拿過一個茶杯笑著說道:“這個茶杯髒了,我去洗一下。”說罷便轉身要走,卻被葉子政一把抓住。
  李安琪被葉子政拉住站在那裏,葉子政半躺在病床上,他慢慢的動著,想要站起來,但又因為疼的緣故,動得很慢。安琪背對著葉子政站了一會,又聽見後麵悉悉索索的動靜著,便轉過身來看著葉子政,葉子政見安琪轉過身來,人也慢慢的要站起來,李安琪一見葉子政要站起來,便連忙伸手扶住他站穩了,葉子子政看著李安琪,一臉的淚痕,卻還強掛著笑容,便伸手去抹李安琪的眼淚說道:“安琪,你這笑真難看。”說完卻慢慢將李安琪攬在肩上,李安琪的淚濕了葉子政的肩,這是李安琪一直苦苦盼望子的葉子政的溫柔,卻沒有想到卻是在她要說出離婚之後,也許葉子政隻是感激她,可是她不想想這麽多,起碼此刻的葉子政對她是真誠而發自內心的。
  李安琪實在沒料到葉子政會說出這樣一句,一怔,便從葉子政的肩頭站直了,欲拿開手去推葉子政,又想到葉子政還傷著,才作罷。站在那裏,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安琪,你真的想明白了?”
  李安琪站著沒說話,葉子政也不催,過了好久,李安琪才開了口:“我不明白,可是我沒有辦法。”說完便快步走到另外的房間。
  葉子政又慢慢的躺回病床,閉上眼睛,卻沒睡覺,過了一會,又睜開眼睛來不知向什麽地方望了過去發起神來,心裏雖然難過,卻慢慢的輕鬆起來,想著許墨,想著小鯤,想著想著又慢慢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葉子政的傷恢複得很快,住了這一段時間的院,來看他的人極多。其實很多人都沒看到葉子政的本人,醫院以有規定為名,便將很多探訪的人截住了。隻有喬江川、公司的極少數的人來探訪時,葉子政才會見一見。所以喬江川還打趣葉子政道:“子政,這些年,還從沒見你這麽清閑過,以後要是煩了,就找個醫院躲起來吧,愛見的人就見,不愛見的人就不見,理由正當,家裏也不能多問,還被人好吃好喝的侍候著。”
  “那你來養著?”葉子政斜睨了一眼喬江川。
  葉子政和喬江川邊聊著天邊看著病房下麵的綠地,一些護士正推著病人散步,也有一些家人陪病人曬太陽,還有人坐著發呆。今天有難得的好太陽,所以下麵的人很多,葉子政每天都會出來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盼望自己想見的人會突然出現。他進醫院這麽久,許墨一直沒有來過。
  喬江川看著葉子政,斜靠著陽台,時不時總看向下麵,透著期待與盼望。喬江川當然知道他在期盼著誰,心裏一陣感歎,卻說不出話來。於是向葉子政走過來,也順勢靠過去和他一起看下麵的人群。
  看到草坪上有一個小孩子,摔倒了又起來,起來了又摔倒,反反複複,執著而又認真。喬江川突然開口說道:“咱倆認識那會,也隻有那個小孩這麽大吧?”
  葉子政扭過頭來看住喬江川沒說話,點點頭。
  喬江川突然被葉子政這一看,笑了下說道:“也沒什麽,就是你突然出了這事,這心裏……”喬江川話沒說完,眼圈卻紅了,大概又覺得不好意思,拿出根煙笑了笑。
  “江川,你不用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喬江川心裏隻覺得千言萬語,很多話想要說,卻無從說起,也就不在說什麽了,和葉子政一起曬太陽,看著下麵嬉鬧來往的人群。
  “許墨肯定會來的,多給她一點時間,讓她仔仔細細的想明白。”過了好一會,喬江川突然狀以無意的說道。
  葉子政看著下麵的人群沒有說話,喬江川也不管他聽沒有聽見,轉身回了病房。
  經過這件事情後,許墨在公司的形象悄悄的發生了變化。對許墨與葉子政的關係在公司也有很多的傳聞,還有一些關於許墨與葉子政的往事悄悄的傳播著。員工對許墨的態度也就更加的敬畏起來,不論許墨再怎麽坦然,多少也還是有些不尷不尬。其實這些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許墨考慮的其實是與葉子政到底要何去何從,還有顧維生,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對於所有的人來說,包括李安琪,都必須有一個了局,而這個了局關鍵的還是在於許墨的選擇,那許墨到底要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呢?
  許墨也在問自己,那麽多的往事,葉子政那麽多的表情,高興的,發怒的,難過的,失望的,痛苦的,就像電影鏡頭一樣,一次又一次,一點又一點的在許墨的心頭起起落落。似乎經過生死之後,人的心也就變得脆弱起來,一點點與曾經相關的地點或物品都能勾引許墨對往事的回憶,有時候,看見下班經過某處,就會想到,葉子政曾經在這裏給她買過書,就會突然一種無可抑製的抽痛。
  葉子政的事故,顧維生也早已知道了個清楚,他隻打過一次電話給許墨問了問情況。後來也沒有再找進許墨,許墨知道這是顧維生在給她時間與空間,說到底,無論是葉子政還是顧維生如何的愛她,想與她結伴終生,最後,這個決定還是取決於許墨。
  想到顧維生,許墨像拍戲一樣,從各個角度想過去,長鏡頭,短鏡頭,慢鏡頭、側鏡頭,但不念怎樣去想,都覺得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
  周六,許墨在家看小鯤畫畫,這個孩子從小從喜歡畫畫,許墨看著孩子的側麵,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上去,小鯤都長得極像葉子政。孩子在兩歲的時候,問過許墨關於爸爸的事情,許墨那個時候的回答是,爸爸和媽媽因為一些事情,不能在一起,爸爸還不知道小鯤,但是爸爸如果知道了小鯤,一定會很高興並且很喜歡他。如果小鯤很想念爸爸,可以把想對爸爸說的話還有將爸爸的樣子畫下來,將來給爸爸看。
  後來,小鯤知道是葉子政是爸爸後,也跟許墨說過要把這些年來畫下來的畫給葉子政,因為當時與葉子政情況,許墨並沒有讓孩子送出來,便對孩子說再多等一段時間,許墨幫著把這些畫做成畫冊後再送給爸爸。孩子小,並沒有想到大人間複雜的關係,對於許墨的提議當然沒有反對。
  “媽媽,為什麽爸爸現在不來看我了?”小鯤忽然抬起頭來問許墨。這已經是孩子問第幾次,許墨記不清了,孩子和葉子政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葉子政對小鯤極盡寵愛,滿足他全部的需求,即便小鯤不對,也從不責怪,隻是說他還小。他能夠和孩子玩一些許墨和孩子玩不了的遊戲,比如把孩子頂起來看飛機起落,再加上親情天性使然,與葉子政特別親。
  許墨看著孩子,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頭道:“爸爸病了,所以不能來看小鯤。”
  “那爸爸不能來看我,我們去看爸爸好不好?”孩子天真的看著許墨說。
  許墨沒有說話,隔了好久,看上孩子期待的眼神,終於說道:“好,帶上你給爸爸的畫,我們去看爸爸吧。”

  第29章
  許墨牽著兒子的手,在護士的指引下進了葉子政的病房。病房裏隻有葉子政一個人,背對著門正在倒水。許墨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景,穿著病號服,雖然動完手術不久,人卻還是站得挺拔,隻是手上的動作有點笨拙,大概是因為手臂有一些外傷的緣故,所以動作也很慢。
  “爸爸。”小鯤在後麵突然叫起來。孩子邊叫著邊掙脫了許墨的手向葉子政跑過去。葉子政聽到孩子的叫聲,人怔在那裏,好像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還隻背著許墨她們站著,沒有轉過身來。
  孩子繼續叫著:“爸爸,爸爸”伴著叫聲人已到了葉子政跟前,拖住葉子政的手。葉子政向孩子的方向微微側了側了身,大概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隻是伸出手摸了摸了孩子的頭,對著孩子笑著。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側身,反倒打翻了擱在飲水機上的茶杯,水灑了一地。葉子政連忙把孩子拉到一邊急急的看著問道:“有沒有燙到?燙到哪裏沒有。”
  看著孩子搖著頭說沒有,葉子政才準備蹲下來去揀打翻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卻隻見許墨走上來先蹲了下來說道:“我來吧。”說完,抬頭向葉子政笑了一下。
  葉子政隻覺得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這一笑,就像是黑夜中突然亮起的明燈,讓葉子政生出無限的希望,又像是以前每次回去看到許墨在燈下看書的身影那樣安心一樣。突然間,葉子政的心裏變得溫暖而激動,他看著許墨將碎片拾起來扔到垃圾桶,又看著她找來墩布將地打掃幹淨。許墨的側影在窗戶照進來的光下不停的閃動著,因為太明亮,反倒看不清臉。葉子政心裏一時往事交替,千言萬語隻說不出來,過了好久,才終於說道:“小墨,你來了?”
  許墨看著他點點頭道:“嗯,你好些了嗎?”
  葉子政故意抬起手臂握緊拳頭做了一個展示肌肉的動作笑說道:“你看,我多好。”
  “好幹嘛還在醫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平時太忙了,難得有機會閑下來,幹脆借著機會好好養一養,理由光明正大,不但不怕別人說,還有人好吃好喝的侍候著,多美。”
  許墨看著葉子政狀似無意的樣子,笑著,心裏一聲輕歎。孩子在他的身上爬來爬去。
  “其實,我在等你來看我,我想,你總是要來看看我的,是不是?”
  許墨點點頭,還是看著他。
  “我給你帶了點吃的,我做的,你試試吧?”說著,便將帶來的湯用碗盛好,端到葉子政的麵前。“是骨頭湯,老人都說喝這樣喝骨頭湯有好處,我想總是有點道理的,你快乘熱喝吧。”邊說邊遞給葉子政。
  葉子政心裏暖烘烘的如太陽當頭照一般,又好似春麵拂麵,說不出的舒服,又覺得隱隱的不安,強強內心裏麵的那種不安壓了下去,笑道:“我手傷了,端不住,你喂我好不好?”
  許墨皺了皺眉輕斥著:“葉子政。”其實語氣並不見惱怒。
  葉子政還隻沒聽到一般,無辜的對著許墨眨著眼睛,將手伸到許墨眼前說:“你看,是真的受傷了。”
  許墨看了一眼,微微歎息了一聲,拿過勺子,一口的一口喂起來。葉子政吃的極貪婪,一口等不得一口,邊喝邊滿足的看著許墨與孩子。孩子見葉子政喝得有味,於是也抬頭對許墨說道:“媽媽,我也要喝。”
  葉子政聽孩子這樣一說,笑了起來,對著孩子指住許墨說道:“要你媽喂。”許墨瞪了一眼葉子政,卻扭過頭輕輕的喂了孩子一口湯。
  “小墨,我已經差不多有五年沒有吃到過你親手做的菜,喝過你親手做的湯了。你的手藝還是這麽好。如果每天都可以這樣,我就算是這一輩子都要在醫院裏麵過,那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許墨看著葉子政神往而滿足的臉,刹那間不由得感歎命運弄人。這個世界兜兜轉轉的腳步,道底是行差踏錯了哪一步。
  “爸爸,給你看我看的畫。”孩子邊說著邊將那些集起來的厚厚畫冊遞給葉子政。
  葉子政一怔,伸手接過,一張一張看起來,每張畫都非常的簡單,隻有很簡陋的線條與圖形,但是卻得從裏麵看得到期盼與熱愛,還有尊敬。畫上麵有一些文字標注,基本上都是英文,有的有拚寫錯誤,畫下麵也用筆記錄了每個作畫的日期。
  “爸爸,這些都是你。我再沒有見到你之前,總是想我的爸爸長得是什麽樣子,媽媽就讓我照鏡子,她說我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你說我們長得像嗎?”
  孩子稚嫩的聲音,葉子政隻覺得無限心酸難耐,努力的笑著說:“你和爸爸長得很像很像。”
  孩子聽著好像很滿意葉子政的回答,盯著葉子政瞧了瞧,又跑到鏡子前麵照了照自己,葉子政看著孩子奔跑的樣子,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是我畫的第一張畫,按自己的樣子的畫的。”孩子指這其中一張畫說道。“還有這一張是我按超人的樣子按我的臉畫的,我想我的爸爸應該和超人一樣厲害。”葉子政仔細看下去,其實線畫得並不直,顏色也圖得不對,可是這卻是葉子政看過的最好的畫,畫有一個題目寫著我的爸爸。
  葉子政一張一張看過去,每一次翻動都非常困難,極力忍著心中那種悸動,笑著和孩子一起看。葉子政在三十多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有過這種悸動,這種悸動不同於愛情的衝動,也不同於對事業的追逐,而是一種發自骨血的喜愛,那是自己的生命的延續,好像是看見自己的希望和另外一個自己。隻是這個孩子,葉子政覺得欠他這麽多,孩子越是這樣的純粹,葉子政也就越發的內疚,恨不得將這個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他,又想著,即便真的將所有的美好的東西都給他也不足以補償對他的虧欠,表達他對他的愛。
  “爸爸,以前媽媽說你不知道有我,所以不能跟我和媽媽在一起,現在,你知道有我了,那是不是要跟我和媽媽在一起啊?”
  葉子政看著孩子的眼神,忽閃忽閃的,和他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隻是比他的純淨且清澄,這個孩子的眼睛裏,現在隻看得到美好的東西。葉子政聽著孩子的話,沒有說話,隻將眼睛看向許墨。
  許墨和道葉子政在看她,可是她的心裏一片翻湧,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扭過頭來看著葉子政和孩子,孩子在猴在葉子政身上與葉子政磨蹭著,葉子政輕笑著摸著孩子的頭,縱容的看著孩子頑皮的爬來爬去,一會拿這個,一會問那個。
  突然病房的門開了,進來的是李安琪,葉子政、許墨和孩子下俱是一怔,李安琪大概也沒料到這樣的情景,也怔在那裏,一時說不出話來。看清楚了孩子和許墨,才緩緩說道:“許墨,你來看子政?”說著便看向孩子,她暗裏早就知道了有這麽一個孩子,但是見麵卻還是第一次,真的是和葉子政長得一模一樣。
  孩子被她盯得有點害怕,便躲在葉子政的身後看住她。李安琪突然走上前去,彎下腰,對著孩子輕輕的問道:“你叫什麽?給你吃蘋果好不好?”語氣很輕柔,臉上也是極和善的神色,說著便將一個蘋果遞到孩子麵前。
  “我叫許鯤。”說著看了看蘋果,又看了看許墨。
  “阿姨給就拿著吧,說謝謝阿姨。”孩子聽了很高興,接過蘋果歡歡喜喜的說了一聲謝謝。
  李安琪看著孩子歡快的樣子,心裏了一陣感歎,如果葉子政肯同她生孩子,她們的孩子也該會跑了吧,想著想著,心裏一酸,就紅了眼眶。
  “許墨,子政出院以後,我就去和她辦手續。”
  許墨聽完並沒有覺得十分意外,隻是看向李安琪,從外表看,與初次相見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眼底多了哀愁與幽怨,身上早已不見了初次見麵的傲氣與鋒芒,可是她得到了葉子政。而許墨呢,褪去了年少的青澀,現在的她美麗而優雅,功成名就,大名遠播,可是她失去了葉子政。她和李安琪,到底是誰贏了,誰又輸了。
  “安琪,我想和子政說幾句話,你可不可以幫我看一會小鯤?”
  李安琪一愣,反應過來後,牽著孩子的手出了病房。若大的房間隻剩了許墨與葉子政,兩個人都在等對方先說話,屋裏靜得隻有呼吸聲。
  “小墨,你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留下來?”葉子政的聲音十分淒楚,眼睛看著某處發著怔,心裏好似在絞肉機上絞著一般。
  許墨聽著葉子政的話,抬起頭硬生生的將眼淚逼回去,看著葉子政慢慢的走向他,握住他的手,輕輕的坐了下來看向他。
  “子政,我是愛你的,可是你和我都知道,愛一個人是一回事,結婚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不是?”
  “子政,安琪是很愛你的。”
  “我也是很愛你的,為什麽我們不能在一起?小墨,安琪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不是我愛的。”
  “子政,我不知道我們道底錯過了什麽,事情就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你已經付了一個,難道還要再付一個,也許你和我都沒有變,但我們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葉子政將頭扭向一邊,不看許墨,也不說話,像一個賭氣的孩子。隻攥著許墨的手不肯鬆開。
  許墨輕輕地用力地堅定的將手抽出來,慢慢向門口走去。

  第30章
  葉子政看著許墨慢慢的將病房門的打開,他想以後,不論在哪裏,他和許墨,都是天涯了吧,心中湧起巨大的哀傷,想留不能留,那個時候,他答應過她,他們要永遠在一起,可是那個他做不到,現在他可以做到了,她卻要走了,心中的疼痛隻迫人的胸口,難道,他們注定隻能是這樣的結局。
  “小墨”葉子政喃喃叫道,其實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麽,也許有些事情錯了,必須就要付出一生的代價。
  許墨站在門口,轉過頭來看住葉子政,兩個人隔著這一點點的距離彼此遙望,越過那些往事直望到各自心中隱藏的傷,還有從此擦肩的人生。
  “小墨,我想再看看小鯤。”葉子政想說的是要她留下來,可是開了口卻說出這樣的話。許墨點點頭,把孩子領進來,自己走了出去。
  李安琪見許墨把孩子送進去了又走出來,很奇怪,便問道:“你怎麽出來了?”許墨向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許墨,子政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以後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李安琪的聲音很低,用力的隱忍著自己的憂傷。
  許墨還是沒有說話,也看不出歡喜傷悲。李安琪很疑惑的看著她,對於的許墨的反應十分不解,卻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看著她。過了很久,許墨才緩緩說道:“安琪,我下周回美國總公司,以後,可能會一直在那裏。”
  安琪詫異的看住許墨,心裏一時輪轉不定又覺得不可思議,脫口說道:“你要走?不回來了?那子政怎麽辦?”
  “我和他在四年前都已經選擇各自人生的路,當時可能有很多的不得已,很多的心酸的無奈,但是,那都是自己的選擇,我選擇的路,我會走下去。子政選的路,他也要走下去,他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李安琪像是受了極大的震撼,慢慢的想著許墨的話,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定定的看著她。許墨倒是十分平靜,看不出特別的情緒,過了一會,李安琪才說道:“許墨,我是真的準備要和子政離婚的,你們是可以在一起的。”
  許墨聽著她的話想了想才說:“安琪,子政並不是一件物品,四年前,利用一些事情的變故爭奪他,四年後,也不能因為所謂的愛情讓出他。我並不怪子政,真的,每個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樣,子政當初因為家庭選擇跟你結婚,而放棄我,現在他又要因為愛情而選擇我,放棄你,你以為你退出了,就完美了嗎?就幸福了嗎?不,不會的,我們一樣不會幸福,就算能放下以前那些過往,但是瑣碎的生活,會迫使我們麵對自己的內心,會讓我們彼此疲憊不已。所以我要走,哪怕選擇是錯的,那也隻能一路錯到底。安琪,你也一樣。”
  “那你愛子政嗎?”李安琪看住許墨
  許墨也看住李安琪,隔了一會,許墨臉上泛起輕柔的笑,像是想起什麽事情一樣,笑著說道:“我愛子政。還記得初次見他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很招搖,開一輛很炫的車,我還說道,這樣的人應該用黃金打個牌,掛在身上,上麵寫這四個我超有錢。好像就在昨天一樣,沒想到,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
  許墨說著說著便停住了,好像陷入到那些往事裏,其實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候極有限,可是每每許墨想起來,卻覺得像天長地久,久得就像人的一生。
  葉子政在病房裏和小鯤專注而投入的玩著打手心的小遊戲,兩張幾乎一模一樣一大一小的臉上都泛著快樂的表情,孩子咯咯的笑著,稚氣而純真。葉子政看著孩子,也微笑著,恨不能將時光就此留住,大概是玩得累了,葉子政讓小鯤在旁邊坐上,又拿起那些畫翻著說:“小鯤,把這些畫送給爸爸好不好?”
  “好,拿來就是送給爸爸的。”
  “那你以後要是再想爸爸了,就再畫下來,等你長大了,再送給爸爸吧。”
  孩子不明所以,用力的點著頭,像在承諾著什麽重要的事情,葉子政看著孩子,心裏一酸,眼淚幾乎要掉了下來,連忙將頭轉向一邊,正好迎著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晃得他頭都暈了起來。他便又將頭扭過來,將孩子擁在懷裏,用自己的臉去蹭著孩子的臉,這是他的孩子,孩子來到世界的時候他不知道,孩子長大的歲月裏依然也沒有他的痕跡。人人都覺得葉子政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可是他真正想要的卻一件也得不到,這種錦繡叢中的荒涼讓他的人生顯得更加得蒼白,仰視過他的目光有誰真正看過他身後長長的陰影。
  “那你在答應爸爸一件事情好不好?”
  孩子抬起頭來望住他,等著他說是什麽事情。
  “你以後要好好照顧媽媽,聽媽媽的話,不惹她生氣,逗她高興。好嗎?要好好的愛媽媽,行嗎?”
  孩子點點頭,臉上卻現出大人一般鄭重的表情,葉子政摸著孩子的頭也笑了。
  “爸爸,你會照顧媽媽嗎?聽媽媽的話,不惹她生氣,逗她高興。”孩子清亮的童聲,稚嫩的臉,葉子政終於紅了眼眶,忙將頭扭到一邊揉了揉眼睛才扭過來說道:“會,爸爸也會聽媽媽的話,不惹她生氣,逗她高興。可是爸爸做錯了一些事情,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孩子摸著葉子政的臉說道:“沒關係,媽媽不會生你的氣的。”葉子政抬起頭來,看著孩子的臉笑了。
  李安琪進來的時候,葉子政還在發著愣,手裏拿著一根煙已經快燃盡了,積了好長的灰,他還像不自覺一般,那樣坐著,像一個雕塑。李安琪輕輕走過去,將他手裏的煙輕輕的扔了,葉子政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李安琪。
  “她走了嗎?”
  李安琪看著他,現在已經看不出什麽情緒了,可是這樣的平靜,隻是樣子吧,心裏麵是怎麽樣切膚刻骨的疼痛啊。
  “嗯,許墨讓我把一樣東西給你。”說著便遞過那支用紅線穿好的戒指。葉子政一怔,才慢慢伸出手將戒指接過,看了一眼,放進身上的口袋,抬起來頭來看住李安琪說道:“安琪,你瘦了。”
  李安琪聽著,不知道為什麽,漱漱落下淚來。
  顧維生和許墨在過關口站住,他無限依戀的看著許墨輕輕的說:“小墨,我多麽想讓你留下來啊,可是,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一年東西多麽好我多麽需要,我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也不能作為那件東西屬於我的理由。所以,我隻能看著你走。”
  許墨和顧維生用力的擁抱,在他的耳邊說道:“維生,你一定要幸福啊,除了小鯤,我隻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了。”
  飛機飛上天空,許墨想,所有的人與事,她都扔在了身後,從此,一切都不在與她有關。
  三年後,許墨回國給父母掃墓,順便去看了看以前待過的地方,很多地方的變化讓她都覺得原來這樣快,因為要回美國了,她到商場買點禮特以便回去送朋友,沒有想到還可以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葉子政正半蹲著給一個小女孩扣著衣服,眼神裏極是關愛,孩子長得粉粉的很討人歡喜。葉子政邊輕輕扣著衣服邊說道:“你呀,怎麽還是這麽不小心。”許墨不禁淚盈於睫,這樣熟悉的話語曾經也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這些年,葉子政變化不是特別大,還是好看的,雖然染了歲月,可也多了沉穩,添了風華。一旁站著的李安琪滿足的看著葉子政和孩子,周圍的一切她都不再在意,眼裏心裏都隻有葉子政和孩子,也不是不幸福的吧。
  許墨看著他們,輕輕的笑了,轉過身去慢慢走遠,也許人生的旅程換一個方向也沒有什麽不好吧。

作者:123  
  續尾(一)
  很喜歡這篇文,但結局實在看不下去,自己續一個,對作者抱歉了!
  三年後。
  葉子政從辦公室出來,開車就直奔醫院了。
  葉老爺子兩年前動過一次大手術,現在又再次複發,這次醫療專家組的意見,隻能保守治療。住院兩個多月,病情卻是日益地重了。
  葉子政的母親和葉子政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隻能抽時間到醫院多陪一陪老人。
  現在社會上流行的段子裏有這麽一段:六十歲當不當官一樣,七十歲有錢沒錢一樣,八十歲男人女人一樣。葉子政看著躺在床上的瘦小的老頭,就想起了這個段子。
  葉子政的母親坐在病床的旁邊,輕聲地問葉子政:吃飯了嗎?
  葉子政搖搖頭。
  問話聲還是讓閉目忍痛的老爺子睜開了眼睛,他看看葉子政,覺得葉子政怎麽一轉眼也老了,兩鬢已有花白的鬢發,神色一派暮氣。他掙紮著要坐起來,葉子政趕緊把床搖起來,讓他半靠著。他轉頭看向窗外,暮色正濃。
  葉子政正在整理他身上的毯子,忽然就聽到這麽一句:“那孩子也不知怎麽樣了?”
  老爺子最近說話很少,葉子政聽了這話,驚得一怔,才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竟是不能應對。
  葉母也用期冀的目光看著葉子政。
  老爺子似乎並沒有要葉子政回答,慢慢地收回眼神又閉上了眼睛。
  葉子政開車上了四環,他從老爺子病房裏出來的時候,他媽媽跟著他來到樓道,他知道她要說什麽,但是老太太終究是說不出口。
  這幾年,許琨和許墨的消息,葉子政都是從顧維生那兒得到的,他一般是三、四個月去看一次顧維生。顧維生總是淡淡的,他問什麽,顧維生就答,沒有什麽多餘的話,經常是兩個人就那麽坐著,他覺得顧維生對他的態度敬而遠之裏總是有一絲的看不起。他有時是氣憤的,有一次,他甚至跟顧維生要了許墨美國家裏的電話,但是,他並不能打過去,他打過去又要怎麽樣呢?
  葉子政大概有半年沒有見到顧維生了,先是因為顧維生出國公幹,後又是老爺子病重,時間就這樣匆匆而過!
  今天,老爺子提起了小琨,葉子政想,老爺子是憋了很久才這樣問的吧?老爺子一直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他打電話給顧維生,約見麵,顧維生回他說:正在外地出差,過兩天再約。
  他不想回家,在街上轉,不覺得來到了許墨在世紀城的房子的樓下,他抬頭,不相信地揉了下眼睛,許墨房子燈光大放,一派光明。
  葉子政的心頓時被揪了起來,千頭萬緒地沒有了一絲的想法,待稍稍地平靜下來,他竟沒有抬動腳步的力氣了!
  葉子正走出小區,上了自己的車,點了煙,狠吸了幾口,不甘心地掏出電話,撥通了那個他已八年未撥過的電話號碼,居然是通的。
  背景聲音很雜亂,是個年輕的操著外地口音的女人的聲音:“你好!”
  葉子正反倒愣住了,不知如何開口,支吾了片刻才問:“你是那位?”
  “我們是保潔公司的,你找誰?”
  “這家的主人 ……”
  葉子正還沒說完,對方就接下去了:“沒見,他們家剛裝修完,我們正開荒呢!”電話就掛了。
  第二天早上,葉子正吃早餐的時候,開著的電視正播著財經新聞:“中國最大的保險公司海洋保險公司引進外資成功,於近日簽約,外方占有百分之二十的股權,為第二大股東,並在海洋公司派駐執行董事,此舉為中國的保險公司提高經營管理水平,做大做強,走向世界,開了曆史先河。外方代表執行董事林諾女士在簽約後,接受。。。。。。”
  葉子正把頭轉向電視,他看見林諾,依然是明媚的,淺淺地微笑著,眼睛裏流動著熠熠神采,他隻盯著她的臉,新聞過後,他仔細回想,竟不知林諾說了什麽,頭發是長還是短,穿了什麽式樣的衣服。
  他立即下樓,奔向報攤,把今天新到的報紙全部買下,坐在車裏一口氣翻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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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回複:請繼續寫完,這個真的非常好。

  續尾(二)  
  其實許墨回國已經快半年了,自她所在的MS與海洋保險達成初步的合作意向後,MS就決定派許墨過來,董事會認為她是這個項目的不二人選。許墨曾書麵請辭,最後董事局主席請許墨吃飯,飯局開始於輕鬆地讚美,悠閑地聊天,談到了許墨剛剛獲取的博士學位、最近兩年許墨經手的兩個頗為著名的收購案例,終於談到了MS與海洋保險這項合作對於MS的重要性、董事會由於她過去工作的成就而對她的更大的期許,以及她個人在這次委派加晉升中的待遇等等,麵對著這個語氣溫和,儒雅智慧的董事局主席,許墨隻能點頭,因為他說得都對,自己請辭的理由,簡直像是耍無賴。
  回來後,她就開始忙,從海洋保險的評估、審計、股權方案、合同細節她一一參與,親力親為,當時海洋保險的高層看到MS派來了這麽年輕美麗的女孩子,不知是什麽來路,都有一絲輕鬆的快感和一點點輕視,但第一回合談判下來後,海洋保險的高層召開了臨時會議,一圈男人對著許墨提出的問題,開了一夜的會,認真分析研究,第二天各自領了分擔的任務仔細地準備資料,寫分析報告,因為董事長說了:外方要合作的態度是認真的,而且也是不能輕易應付的了的。
  許墨從美國帶來的助理是澳大利亞人,有哈佛法學院和商學院的學位,在MS兩年的工作經曆,因為一直想往中國,所以申請到中國工作,正好許墨需要人,在MS他們沒有一起工作過,許墨甚至沒有見過大衛。第一次正式見麵,許墨驚訝於大衛的高大和英俊:為什麽不去當演員?一定可以紅!
  大衛雙手交握,微微欠身:那樣,我們就沒有一起工作的機會了!
  許墨立刻就喜歡大衛了,智慧而幽默、不卑不亢、誠懇地表達自己的心意。
  剛剛開始的工作千頭萬緒,堆積如山的資料、分析報告;一個接一個的會議、談判,有時一個會議與另一個會議中間隻有半小時,還要從此地趕往彼地。
  許墨隻有白天開會、談判,晚上看文件,與大衛討論分析報告。大衛驚異於許墨的能量、智慧、精深的專業知識、簡潔嚴謹切中要點的談判技術、她話很少,但隻要她一說話,對方即沒有了討價還價的餘地,她專業經驗豐富、做事認真專注,熟悉中國的國情,對於這樣一個時間緊、任務重的大項目,竟是遊刃有餘。
  MS的工作一直是強度很高的,但是像現在這樣的高強度和高標準的要求,大衛還是有點吃不消,但是許墨似乎總是神清氣爽地站在他麵前,有條不紊地布置、討論工作,他除了緊緊跟著這個中國女人的步伐,還能怎麽樣呢?如果他的上司是個男人,他還可以抱怨,而現在,他的上司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美麗的女人,他隻能讓自己更加的堅韌、更加的強大、更加的出色、更加的男人,站在這個女人的身後,準備好一切,她需要什麽,他就提供什麽。
  許墨一直住在海洋保險提供的飯店套房,很舍不得地把小琨送進了全托幼兒園,因為這一段她不能安排自己的時間,不能很好地照顧小琨,好在小琨很快地適應了環境,老師讓他當了小朋友英語學習的輔導員,因此他與小朋友迅速地打成一片。
  許墨委托設計和監理公司裝修世紀城的老房子,世紀城小區有一所教學水平很高的小學,許墨希望九月即將入小學的小琨能順理成章地進入這所小學,她不原意把小琨送到貴族學校去,她希望小琨能有一個正常的生長環境,想得到什麽都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
  MS與海洋公司簽約後,許墨有了一些閑暇,她和小琨搬進了裝修好的房子裏,請了顧維生和大衛來暖房,許墨親自做了菜,感謝顧維生在很多的周末替她照顧小琨,感謝大衛讓她少抽了很多煙。
  顧維生和大衛吃得很不斯文,甚至讓小琨調侃他們:兩位叔叔是不是餓了很久了?
  顧維生和大衛告辭出門的時候,大衛扶住許墨的肩,親吻許墨的麵頰,許墨大方的接受,顧維生知道是西方人的禮儀,但還是嫉妒的不成。
  許墨明了顧維生的心思,笑著踮起腳尖,也親吻了一下顧維生的麵頰,她看到顧維生的臉紅了,竟是不敢看她。
  
  續尾(三)
  葉子政在辦公室接到李安琪的電話,約他一起吃午飯。
  三年前,許墨離開後,葉子政出院,李安琪並沒有要求葉子政回家,葉子政也沒有回去,沒多久李安琪也是這樣打電話,約他吃飯,然後提出來她要與人一起合辦一本時尚雜誌,希望葉子政可以投資,葉子政想也沒想就同意了。更沒想到的是,這本雜誌辦得紅紅火火,李安琪也像變了個人似的,原來安逸清閑的工作也辭掉了,全世界、全中國的到處跑,挖掘時尚元素、追訪時尚人物、吹捧時尚品牌、引導時尚潮流。即然是時尚的代言人,她也變得時尚起來,衣著、談吐、做派從外到內無不尚,人也越來越漂亮,甚至比幾年前更年輕,原來失掉的自信,忽然又不期而至了。
  葉子政和李安琪見麵最多的時候是節假日,兩個人結伴回葉家、李家,看望雙方的老人,陪著老人吃頓飯,聊聊天,節日一過,兩個人便又是各忙各的。
  葉子政到達約定的餐廳的時候,李安琪已經到了。她看到站在門口的葉子政,衝他揮了揮手,葉子政即快步走了過來,坐在李安琪的對麵。
  李安琪說:“因為中午時間緊,我已經替你點過餐了,希望合你胃口。”
  葉子政不覺地笑了:“安琪,你真是變了,這樣真好!”
  李安琪也笑著說:“人真的可以有很多種活法兒,有的時候太過於執著於一件事,別的好多東西就會忽略掉。”
  葉子政點頭表示同意。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出了餐廳,葉子政坐在自己的車上,想著剛才李安琪對他說的話。
  李安琪說:“我們把離婚手續辦了吧!”離婚的條件就是三年前葉子政開出的條件,但是李安琪要求把公司的股份兌換成現金。
  葉子政告訴她,公司的股份更好,可以年年分紅,而且公司現在發展得很快,正在成長期,股份會越來越值錢的。
  李安琪說:“我不想再跟公司啦、股份啦有什麽聯係,我要結婚的人是政府官員,我不想給他添什麽麻煩。”
  然後,她告訴葉子政,其實這個人,李安琪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就認識了,一度狂追李安琪,當時,他念博士後,雖然出色又出色,還得過什麽國際科學大獎,但那時,李安琪的眼睛哪裏看得到他,一個出生在中國最貧瘠的角落在農村的長大的男人。
  李安琪說:“那時無論怎麽看他,都好像是緊緊地縮在一起的,沒有放鬆和放開的時候。”
  一年前,李安琪的時尚雜誌有一個策劃,尋遍中國鑽石王老五,再次遇到博士後,他已是國內一著名大學學府的校長,采訪完後。兩人竟相談盡歡。
  他們已經八、九年沒見過麵了,博士後已脫胎換骨,李安琪也終於發現了博士後的不凡,
  難得的是博士後對李安琪還心存癡情,於是兩個人交往密切,最近又有消息,博士後將被任命為某大型旅遊城市的市長,赴任在即,要暫離北京,他希望李安琪能隨他而去。
  李安琪對葉父正在生病時提出這樣的事,很適當的表示了愧疚,葉子政勸慰她,你能生活得好,老爺子也會高興的。李安琪見他這樣說,便釋然了。
  葉子政對李安琪在這種時候提出離婚,不願意多想,但是他覺得心裏原來對李安琪的愧疚一下子就沒有了。忽然覺得輕鬆,七、八年來不曾有過。心輕了,身體好像也輕了,連腳步都有彈性的樣子。
  葉子政與李安琪第二天就辦了離婚手續,葉子政把離婚的事告訴了他母親,他是要母親知道,再安排什麽事情的時候,不要再考慮李家了,但是,他沒有告訴老太太,李安琪有了新的結婚對象,就要結婚了,他不忍心告訴她。
  葉子政的母親,並沒有太激烈的反應,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人說世事難料,當時安琪死活都不肯離婚,現在,這個時候……子政,你也後悔吧?”
  葉子政看著母親灰灰的白發,原來她是染發的,自從老爺子動了大手術,修養隱居之後,她也不染發了,給葉子政的感覺是,她的頭發一下子全部變成了灰白。
  葉子政很久沒有說話。
  葉子政的母親輕輕地說:“現在,我其實就想讓老爺子能多活幾年,你呢,能有個人心疼你,愛你,都快四十的人了,別這麽一個人蕩來蕩去,可是……”她再也說不下去,忍耐了多時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葉子政摟住了他的母親,一邊替她擦去眼淚一邊說:“老太太,不要太貪心,數數你還有的東西,就不會太難過,比如,你還不算太老、健康狀況還不錯、有個不太笨還算能幹的孝順兒子、大房子和足夠生活的錢。”
  葉老太太看著葉子政輕輕地笑了,可是眼睛裏含著淚水:你能這樣看問題,我也放心了!
  一周後,夏至的那一天,葉老爺子在昏睡中走了。

  續尾(四)  
  因為許墨要喝茶,顧維生推薦了這個茶館,兩人約定在茶館裏碰麵,顧維生到的時候看見坐在桌邊的許墨。
  她頭歪向窗外,目光放得好遠,手肘戳在茶桌上,一手托腮,一手的兩隻細長潔白的手指尖夾著一隻煙,半天都沒有動一下。
  顧維生知道,她也看到了今天葉老爺子的追悼會的新聞。
  直到顧維生坐在了許墨麵前,許墨才回過神來,掐滅了香煙:“維生,你來了。”
  顧維生一邊招手叫服務生,一邊問:“等很久了嗎?為什麽不先叫茶?”
  許墨說:“我不太懂茶,要等你來!”
  顧維生要了一壺大紅袍,待服務生走開後,輕輕對許墨說:“你也抽煙了?”
  許墨很不好意思地低了頭:“有時候,累得不太好過,吸一支喘口氣。”
  沒待顧維生再說什麽,茶來了。
  許墨急急地喝了一小口:“很好喝!”
  顧維生看著許墨:“慢一點,燙!”
  許墨低著頭,握著茶杯:“維生,今天,我想找人說說話兒,可是,一見到你,我又不知道說什麽了!”
  “那,你聽我說吧”顧維生接了許墨的話:“ 三年前,你走了以後,葉子政每三、四個月就約我一次,打聽你和小琨,好不好,他好像也不會問別的,每次總是這幾句,然後我們倆就坐著,隻有一次問得多,就是我兩年前去美國出差回來,他問,你們住的房子多大,是買的還是租的,你開什麽車,小琨上什麽樣的幼兒園,有沒有要好的小朋友,反正問得最多的一次,問得我都有點煩他,他看我不耐煩,可能有點生氣,跟我要了你們的電話,氣哼哼的走了,他給你們打過電話嗎?”
  許墨搖頭。
  顧維生說:“我想也是,因為他一直也沒斷了約我,MS和海洋保險簽約那天,他給我打電話,約見麵,我在外地,跟他說,改天再約,但他再沒打電話來,也許他已經知道你的情況了,不需要再問我了。”
  許墨是在網上看到葉老爺子追悼會的新聞的,一時不知怎麽應對這件事,畢竟,她和小琨跟葉家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想到了,那次,葉子政的母親來找他,讓他離開葉子政,說,謝謝許小姐,那孩子畢竟是葉家的子孫的話,心裏更是像長了草一樣的雜亂,剪都剪不出個頭緒來。
  現在許墨的心一下子就定下來,葉子政的心裏記掛著她和小琨,但他的生活空間裏是沒有她們。她可以為葉家的事,心裏七上八下,但她不能為葉家做什麽!
  許墨對顧維生笑了:“維生,你現在告訴我這些,真的很是時候!”
  “許墨,你不用太擔心葉子政,這幾年他的公司發展得很好,房地產他涉足早,又趕上好的時機,開發了不少項目,也囤了許多地,位置都不錯!”
  許墨點點頭:“我不擔心。”
  許墨回到家,小琨還沒有睡,請得小時工老師正在督著他洗澡,這個小時工是居委會替小墨找的,就住在小區裏,是剛退休的幼兒園老師,去年丈夫去世,又沒有孩子,一個人失落的要死,與許墨需要的人正合拍,許墨需要一個人打理家裏的衛生,接小琨從幼兒園回家,如果她加班,有個人陪著小琨玩一玩,然後孩子可以按時睡覺。
  許墨謝過小時工老師、送她出了門,回來為小琨整理好床,小琨也洗完澡,穿著睡衣跳到床上。
  許墨抱著小琨,輕輕地對著他的耳朵說:“小琨,你爺爺去世了!”
  小琨沒明白許墨說的話,轉過頭來看著許墨。
  許墨想了一下,又說:“你爸爸的爸爸是不是你的爺爺?”
  “我知道了!”小琨說:“媽媽的爸爸是我的姥爺!”
  “對了!”
  “去世了?就是像姥爺、姥姥一樣,躺在石頭下麵了?”
  “是!”
  這次回來,清明節的時候,許墨曾帶著小琨給自己的父母掃墓。
  “那,爸爸會不會哭?”
  “會!”
  “可是,我不能安慰他!”
  許墨聽了這麽小大人的一句話,不覺笑了。
  小琨不服氣地說:“那天,在姥爺和姥姥那兒,你哭,我還幫你擦眼淚呢!”
  許墨更緊地摟住小琨:“是,你是個好兒子!不用擔心你爸爸,他身邊,會有人安慰他的,現在,你趕緊睡覺吧!”
  小琨聽話地躺好,許墨替他關了燈,走出來,坐在客廳的沙發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小琨真的很善解人意,這一點讓許墨很欣慰,雖然,她跟葉子政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她那麽強烈地感受到了幸福,也是那麽強烈地痛苦,甚至痛更多更深,現在這些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已不再強烈,但小琨帶給她的血濃於水的親情,讓她一天也不能忘記葉子政,葉子政給了她人生裏最為珍貴的珍寶,即使這不是葉子政有意識地給的。
  今天,葉子政一定過得很辛苦吧!許墨仍然禁不住地想。  
  
  續尾(五)  
  小琨在國外長大,習慣於吃西餐,平時在學校午飯、家裏晚飯都是中餐,到了星期六、日,隻要許墨有時間,就會帶他改善一下。
  今天,母子兩人在莫斯科西餐廳相吃盡歡。
  許琨非常喜歡這高大的建築,金碧輝煌廳堂,雖然客人很多,但顯得很安靜。
  許墨還是上學的時候,曾隨父母來過,多年不來,舊地重遊,感覺一切都親切而自然。
  她們來的有一些晚了,大部分客人的飯局已接近尾聲,當他們點的餐送來的時候,旁邊的桌子都已經空下來了。
  許墨吃著半截,覺得坐在她對麵的小琨突然停住了刀叉,眼睛直直地越過許墨,看向許墨的身後。許墨不由得順著他的眼神回頭看過去。
  葉子政和喬江川就站在她的身後。
  許墨放下刀叉,站了起來:很久不見,你們好嗎?
  是葉子政先看到了小琨,他可以不主動地去打攪她們,但現在這樣的看到了,他無論如何也走不開。
  葉子政對著許墨點點頭,眼睛卻是看著小琨的。
  喬江川依然好打交道的樣子,笑嘻嘻地說:“你好,我們一起坐好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葉子政已經拉開了許墨旁邊的椅子,坐了進去。
  許墨也坐下,指著坐在小琨旁邊的喬江川說:“這是喬江川,喬叔叔,這是葉子政,是爸爸。”
  小琨看著喬江川:“喬叔叔好!”然後又把頭轉向葉子政:“你好!”接著就去關照他餐盤裏的罐燜牛肉了。
  喬江川看著葉子政的眼睛裏落在小琨身上的溫情的光芒,有點埋怨地摟了摟小琨。他知道葉子政多需要小琨叫他爸爸。
  許墨也沒有想到,小琨是這樣的,三年前,見到葉子政,沒有人教,他就爸爸爸爸的,今天……不得不承認的是,孩子已經長大了.。她扭頭看葉子政,葉子政的麵部表情非常的平和,已沒有了以往的霸氣和狂妄,取而代之的是溫文和煦,連他臉部的線條也變得比以前柔和,而鬢角的些許白發讓他有了一絲的滄桑。
  喬江川給他和葉子政點了很簡單餐,他周到的問許墨和小琨,還要加點什麽?小琨要了冰激淩。
  許墨對著她吃了一半的炒飯,已經再也吃不下去了,她輕聲地問葉子政:“你爸爸的消息,我是從網上看到的,那段日子你很辛苦吧?”
  葉子政還沒說話,就聽小琨問:“那天你哭了嗎?就是爺爺去世的那天?”
  葉子政沒明白小琨話裏的意思,隻能看著他,期待下文。
  小琨說:“媽媽說,你哭了!我說,我不能安慰他!因為,我見不到你,媽媽說,不用擔心,在你身邊的人,會安慰你!他們有沒有安慰你?”
  葉子政的心潮澎湃,多想伸出手臂,摟住這兩個人,將她們捧在手裏,嗬護一生,他欠她們那麽多。但是,他隻是笑著說:“喬叔叔安慰我,還有我想到你,就覺得安慰。”
  “ 你真的想我了嗎?”小琨終於對著葉子政探過身去。
  許墨適時地站起來:“拿了手包:我去洗手間。”她想把時間讓給這父子兩個人。
  許墨從洗手間出來,看見喬江川站在幾步外的地方,她就迎了過去。
  兩個人選了休息區的沙發坐了下來。
  “許墨,初見你的時候,沒想到幾年後的你是這樣的,看著你現在的樣子,真覺得我們的是在混日子!”
  “怎麽這樣說,公司不是發展得很好?”
  “ 那都是葉子政這幾年的功勞,他可以說是心無旁騖。”喬江川看一眼許墨:“其實,我們不是第一次碰見你,秋天的時候,在琉璃廠榮寶齋,看到你和一老外在挑字畫,葉子政不讓我叫你。”
  許墨想起那是大衛在北京買了房子,非得要一幅中國的潑墨山水畫掛在客廳裏,她盡地主之誼,帶他去過一趟琉璃廠榮寶齋。
  她笑:“是同事,澳大利亞人,特別喜歡中國文化。”
  “是不是也喜歡中國女人?”喬江川這句話接的非常快。
  許墨瞪了他一眼:“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是不正經!說正經的,你孩子多大了?”
  這下可引著了喬江川的話匣子:“五歲,是女孩兒,又聰明又漂亮,別看是她媽老帶她,可是跟我最好!哎,對了,回頭跟子政說說,咱們做兒女親家吧!”這句話一出口,喬江川覺得自己又走嘴了,他歉意地瞧著許墨:“對不起!許墨!看見你,特高興,老說錯話。”
  許墨看著喬江川真誠地說:“這麽多年,你和葉子政關係還是這麽好!”
  大家出了餐廳,來到停車場,許墨和小琨上了自己的車,小琨搖下車窗對站在車外的葉子政說:“爸爸,你要給我打電話!”
  葉子政說不出話,隻是點頭,小琨終於叫他爸爸了。他的眼睛已經潮濕。冬天的街上很冷,但葉子政的心裏卻是那樣的暖,他終於又見到了他生命裏最為重要的兩個人。生活待他終究是不薄。
  “你跟小琨說了什麽,他終於肯叫你。”坐在車裏,喬江川問葉子政。
  也沒說什麽,隻是問了他學校怎麽樣?有什麽朋友,平時玩些什麽!”
  “ 就這些,他就肯叫你了?”
  “ 最後,他上車之前,我跟他說,如果他叫我爸爸,我就給他打電話。”
  “葉子政,你這叫連威帶嚇!對個幾歲的孩子……讓人看不過去!”
  “他第一次叫不出來,以後更難!”
  喬江川沉默了,這個孩子是多麽渴望爸爸,他看也不看葉子政,隻是咬著牙說:“葉子政,去找許墨吧,即使她有男朋友,有高的社會地位,又怎麽樣?既然非她不可,又有兒子,你把她搶回來,趁現在還來得及?”
  葉子政沒有說話,其實心裏對喬江川的提議非常讚同。
  讓葉子政下定決心是,葉子政見到許墨的時候,依然心動,像年輕的小夥子似的,不知所措,他不說話,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說什麽,他聽小琨說爺爺去世時,許墨說的話,他心裏有了底。
  雖然,今日的許墨已和幾年前的許墨不可同日而語了,哪個單純、倔強、聰慧的姑娘已經變成了閱曆豐富、充滿智慧和力量、幾乎是所向披靡的女人。
  但是,對於葉子政來說,許墨還是那個許墨。
  她表麵上幾乎沒怎麽變,黑長的頭發盤在頭上,麵孔清秀潔淨,大大的黑眼睛看你的時候,總是很專注,目光清澈淡然,但透著堅定和自信,依然清瘦,弱不禁風。  
  
  續尾(六)  
  喬江川就這樣不請自來地到了許墨的辦公室,前台打電話通知許墨:“許董,您好,前台有位先生沒有預約,想見您,是喬先生!”
  前台放下電話,站起來:“喬先生,請隨我來!”
  兩個人一先一後,剛走進辦公區,就見許墨迎麵走過來,站在喬江麵前:“你好!”
  喬江川看著許墨,典型金領職業女性的裝扮,又有一種別樣風情。
  許墨笑看著有點發愣的喬江川,拍了他一下:“到我辦公室來!”
  趁許墨泡茶的時候,喬江川環顧許墨的辦公室,這是個大套間,外麵辦公會客,裏麵是休息室,休息室的一角有廚房設備,獨立衛生間,裝修風格低調而華貴,喬江川感歎:“現在就是銀行和保險公司的樓又高又大,進來一看,是不一般。”
  許墨將茶放到喬江川:“喝茶吧!”
  喬江川說:“路過,順便看看你,沒打攪你吧?你這麽忙!”
  “什麽時候,你對我這麽客氣過!”許墨直覺,喬江川是有事的,心裏不安,但嘴上仍是調侃的口氣。
  喬江川並沒有坐下喝茶,他走到窗邊,背對著許墨:“李安琪,早已是市長夫人了,這幾年,葉子政過的像和尚一樣。”過了半晌,他的語氣由沉重又變成了調侃:“弄得我都不能適應享樂的場合了。”他轉過身來,嬉皮的樣子:“青春的歲月一去不回,可一生,也不長!再蹉跎蹉跎,也就過去了!”
  他說完了那幾句話後,並沒有再說別的,他甚至沒看許墨的表情,一口喝盡許墨給他倒的茶,走了。
  許墨完全沒想到葉子政這幾年的生活是這樣的,其實,她是沒想到李安琪真的會離開葉子政。從第一次見到李安琪到最後一次,李安琪就用盡所有的方法、力量、智慧捍衛她的婚姻,即使她說離婚,也不過是一種姿態,她不是真心的要離婚,許墨也知道,李安琪也是真的愛過葉子政的。隻不過,愛的方式不同罷了!
  喬江川告訴她這些,許墨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怎麽做?活到現在,在遇到葉子政之前和離開葉子政之後的八年,有多少男人曾留戀於她身邊,青澀純粹如大學時代的同學師兄、執著如顧維生、散淡如大衛,但她都沒有喜悅的感覺,那種愛的喜悅,帶著盼望、帶著揣測、帶著興奮和不安、帶著溫馨的那個甜蜜的滋味在葉子政之前沒有品嚐過,在葉子政之後也再未品嚐過。有時候她竟懷疑自己,還有愛的能力嗎?
  顧維生是在一個慈善晚會上見到了葉子政,兩個人幾乎同時看到了對方,然後是同時走向對方:“你好!”兩個人同時發出問候,兩個人又同時笑了。
  站在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顧維生問葉子政:“見過小琨了嗎?”
  葉子政點了一支煙,點點頭:“我去學校看他過他兩次,電話幾乎是天天都打!”
  顧維生看著葉子政吸煙,輕聲說:“許墨也抽煙了!”
  葉子政愣住。
  “她說,她累的時候,會抽一支喘喘氣!”顧維生看著葉子政:“香煙真得可以嗎?” 他笑:“弄得我都想試試!”然後就走開了。
  顧維生這幾句話,把葉子政的心捏緊,然後再放開。
  葉子政看著顧維生的背影,因為許墨,兩個人相遇,他知道,顧維生愛許墨,但是今天他愛的方式似乎是不同了。
  到現在他們連朋友都不是,但是葉子政對顧維生是感激的,他不能說,他知道顧維生也不領這份情,可是這是他的真心。
  他覺得自己最近多愁善感了,他變得敏感、細膩、原來忽略的真摯的情感,現在他願意細細的品味,他問自己,我是不是老了?
  
  續尾(七)  
  葉子政和喬江川正在一個重要的飯局上,因為他們公司上報一個開發項目規劃在規劃局卡了殼,今天葉子政親自請規劃局的頭兒吃海鮮大餐。
  大家寒暄落座,酒剛剛倒上,葉子政的電話就響了,葉子政看了一眼手機,誰也不避地接電話:“小琨……”
  喬江川衝著規劃局的幾個頭兒解釋:“葉總兒子的電話。”
  那幾個人都笑著表示理解。
  這邊就聽見葉子政說:“小琨別哭,爸爸馬上就到。”說著人已經站了起來“老喬,你去開車,在飯店門口等我!”
  喬江川看到葉子政的臉色都變了,蒼白而焦慮,他問也沒問,衝那幾個人點點頭就跑出去了。
  葉子政端起酒杯,一口喝下:“今天對不起,我自罰一杯。家裏人得了急病,我得趕回去,王助理替我陪幾位領導,改天我再陪!”他把頭轉向坐在下角的他的助理:“一定搞好了!”他沒等在坐的幾個人反映過來,就衝了出去。
  在坐的幾個人,愣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很無奈,但也即來之則安之吧!
  葉子政坐上喬江川的車說:“開快點!去世紀城,小琨說許墨肚子痛得流汗,小琨嚇得直哭!”
  他們吃飯的地方距世紀城很近,車程大概也就是十幾分鍾的樣子,現在已經晚上八點鍾了,路上也不堵車,但是葉子政覺得路怎麽這麽遠,車也開得慢,他雙手交握,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想著許墨疼痛的樣子,小琨哭泣的聲音,他再也不能忍耐地睜開了眼睛,原來已經是到了:“你跟物業說,把車開到六號樓下,等我!”
  他開了車門就跑,喬江川從未看過葉子政失態成這個樣子,除了在跑步機上,多少年沒見過葉子政跑了?
  這個小區是完全的人車分流,喬江川跟保安頗費了一番唇舌,才把車,停在了六號樓下。
  葉子政看到的許墨全身蜷曲,側臥在床,雙手抱著一支枕頭壓在腹部,麵色蒼白、眉頭緊皺、眼睛是緊閉著、汗把她鬢邊的頭發已經濡濕了。
  小琨給葉子政開了門,隨著葉子政站在床邊,靜靜地流著眼淚。
  葉子政對小琨說:“小琨,別哭了,給小時工老師打電話,讓她來陪你,我送媽媽去醫院!”說著,拿掉許墨手裏的枕頭,橫抱起了許墨,出了門。
  許墨的頭腦是清楚的,隻是嚴重刀割樣痛讓她感到惡心、要嘔吐,伴隨著疼痛全身出的一陣陣冷汗,她覺得非常冷,她隻想抓住什麽,能幫助自己,減輕哪怕是一點的疼痛。
  葉子政坐在後座上,摟著許墨,許墨不僅讓他摟著,自己還緊緊地抱著葉子政的腰,臉緊緊地貼著葉子政的胸口。
  葉子政感覺許墨的僵硬冰涼身體在顫抖,他的外衣還在他自己的車上,於是脫下身上的西裝,裹住許墨。
  喬江川看著葉子政把許墨抱進了內科急診室,剛在樓道的椅子上坐下,就聽見葉子政的吼聲:“你幹嗎呢?她本來就很痛,你他媽還使勁按她……”
  喬江川趕緊進去。
  年輕的男醫生看見喬江川,像見了救星,衝著喬江川說:“我不按,怎麽知道她哪兒疼啊?”
  喬江川對醫生做了個停的手勢:“現在你知道什麽情況?”
  “症狀像腎結石,還要做個B超才能確定。”
  “你先給她止痛行不行?”葉子政站在許墨躺的檢查床的邊上,握著許墨的手,歪著脖子咬牙切齒地問。
  醫生開著檢查單:“先繳費,然後去B超室吧!”
  “ 你他媽的…… ”葉子政要放開許墨的手,衝向那個醫生,可是許墨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喬江川看著隻穿了一件襯衫,滿頭滿臉流汗的葉子政,拍拍他的肩,抱著息事寧人,趕緊看病的態度說:“聽醫生的吧,我去交錢,你帶許墨去B超室。”
  B超室值班的是個女醫生,坐在儀器前一動不動:“把她放床上,躺平。”
  葉子政把懷裏的許墨放到檢查床上,許墨的臉慘白,連平日嬌豔的嘴唇也沒了一絲血色,人似乎已沒有了知覺,葉子政突然覺得害怕。
  “ 把上衣往上,褲子解開,往下拉,把肚子露出來!”女醫生繼續吩咐。
  葉子政這才注意到許墨穿了V字領寬大的毛衣、牛子褲也是寬鬆的,居然是光著腳的。
  看著許墨, 葉子政有著片刻的遲疑。
  “快點動啊!”女醫生有些不耐煩了。
  葉子政彎下腰,輕輕將許墨毛衣往上推、解開了褲扣、褪下褲子。撫平許墨因著疼痛依然彎曲的雙腿。
  許墨躺在病床上,胳膊上紮著針,止痛和鎮定的藥液正一滴一滴地進入她的身體。
  葉子政脫下自己的襪子套在許墨的腳上,襪子又長又大,許墨纖細的腳腕幾乎掛不住。他的西裝搭在許墨的身上,一雙手緊緊地捧著許墨的一支手,眼睛緊緊盯著許墨的臉,看著許墨痛苦緊鎖的眉心漸漸舒展,一顆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下來。  
  
  續尾(八)  
  許墨覺得有一雙溫暖、細嫩的小手,撫摸自己的臉,她睜開眼睛,看到小琨和葉子政站在床邊。
  小琨伏在許墨的身邊,摸著她的臉,看著許墨睜開了眼睛,懦懦地問:“媽媽,還疼嗎?”
  許墨搖搖頭,一邊伸出手來,摸著小琨的頭,一邊要坐起來。
  葉子政趕緊走上來,把一支大靠墊放在許墨的身後。
  “小琨,我們上學了!”小時工阿姨的聲音傳過來。
  小琨在許墨的臉上親了一下,轉身跑出門,到了門口,又回過身來:“爸爸,再見!”
  兩個大人都看著孩子離去的方向,直到聽到大門咣當一聲響,兩個人才互相看向對方。
  許墨看著臉色蒼然,胡子拉碴,比上次見到又清瘦了些的葉子政,襯衫已褶皺不堪,西褲鬆垮地掛在腰上,光著腳站在地板上,她驚得一下子掀被下地,然後就看到自己的腳上掛著的又大又長的襪子,她坐在床邊,看向葉子政,心裏慢慢地溫暖起來!
  葉子政看著許墨澄明的眸子,她的臉色依然是病樣,蒼白而瘦削,但嘴唇已有血色,眼睛顯得大而黑!他聽見許墨說:“你這樣站在地上,會受涼的!坐下來!”
  葉子政似是沒有聽懂一樣地還站著,許墨又說了一遍,他終於明白!
  “我想洗個澡!”葉子政並沒有坐下。
  “那,你用小琨的浴室吧!”說著,許墨站起來走向儲藏室。
  葉子政並沒真想在這裏洗澡,他隻是說說,沒想到真的可以,他突然覺得不那麽累了,身心一下就放鬆了!他還站著想呢,許墨已蹲在他身邊,把一雙拖鞋放在他的腳邊。然後站起來,把一套衣服放在葉子政的手上。
  這些都是葉子政八年前在他們暫短的同居生活裏留在許墨家裏的,葉子政看著這些衣物,一把摟過許墨,把臉埋在許墨的肩頭,撫摸著許墨的長發,長久地不能說話。
  許墨輕輕地推葉子政:“你這樣站在地上,會受涼的!”
  許墨也洗了澡,兩個人清清爽爽地坐在餐桌前,吃小時工老師熬得白米粥。
  “今天別去辦公室了,在家休息一下!”葉子政說。
  許墨點點頭:“真的也沒力氣!你呢,要不要回家睡一覺?”
  葉子政不說話。
  因著葉子政的不說話,許墨覺得自己話有點無情,她低著頭,隻顧喝粥。
  葉子政已經不想吃了,他用餐巾紙,擦著嘴:“吃完飯,半小時後吃藥,要記得多喝水,多運動,最好能讓結石自己排出,如果不成,還要藥物碎石,最壞的可能是動手術!這中間可能還會痛。”
  許墨不是不害怕的,昨天那樣子,她以為自己要死了:“子政,我不想動手術,我害怕!”口氣裏竟有一絲撒嬌的意味,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一早晨,葉子政的心已是幾上幾下,軟了又硬,硬了又軟,他想撲過去,咬住她,吃掉她,這樣的瘋狂也就是想一想,他坐在椅子上,一點也動彈不得,全身軟得不行,連看一眼許墨的力量都沒有。
  許墨沒聽到葉子政的回答,眼睛從粥碗邊抬起來,看葉子政。
  葉子政垂著眼簾,嘴唇微微地抿著,但唇角是往上翹的,滿臉的春色。
  許墨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葉子政終於站起來:“我有事,走了,無論什麽事,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如果痛,馬上給我電話!”
  葉子政走了!
  中午,葉子政回來的時候,是小時工老師給他開的門,他把托著的一支箱子靠在門邊,對小時工老師說:“您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您接了小琨回來,我們一起吃飯!”
  小時工老師點點頭,把手邊的事收拾好,就回去了。
  葉子政換了鞋,往裏走,看臥室裏沒人,書房的門關著,他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
  屋子裏的兩壁都是大書架。倚著陽台是個大地台,地台上鋪了一塊純白的毛毯,紫色大靠墊分散在地台上,房間裏回蕩《藍色多瑙河》的音樂,許墨倚著一個大靠墊靠著牆,半躺在地台上,臉是朝向窗外的,眼神落的很遠,手裏夾著一隻煙,並未點燃。連葉子政走近,她也沒感覺到。
  葉子政坐在許墨的身邊,打著了打火機,湊近許墨手裏的煙。
  許墨輕輕吸了一口煙,低著頭說:“這麽多年,不工作小琨也不在身邊的日子,簡直沒有,現在這樣休息,不知道要幹什麽!”
  葉子政輕撫她的後背:“以後,不用這麽累了。”
  許墨聽了這句話就哭了,眼淚不知不覺地往下流,怎麽想控製也控製不住。
  葉子政從來沒看見許墨哭過,他有一瞬間的慌張,緊接著就把許墨摟在懷裏,這一摟,竟讓許墨嚎啕大哭起來…..
  隨著淚水的流出,多年來,全身緊繃著的弦,突然地鬆懈,僵硬的身體也變得柔軟起來。委屈、痛苦、勞累;無數的寂寞的時光;那種無依無靠的浮萍一樣的生活終於過去了嗎?
  葉子政以前就知道他傷了許墨,但現在才知道,傷害有多麽大、有多深,許墨為此付出了多少,他無論是怎樣地愛她,也是不夠的!  
  
  續尾(九)  
  晚飯是在外邊吃的,清淡又有營養的廣東菜。
  許墨喝了粥,還吃了蝦餃、蟹黃燒賣、鮑魚酥等小吃,菜還是不能吃得太多,難得的是小琨也喜歡吃。
  小時工老師也被請來吃飯,開始她執意不肯,許莫麵對這種情況總是束手無策。
  葉子政說:“您不要把我們當外人,請別客氣了!”禮貌而不容置疑。
  一頓飯吃得輕鬆愉快,不用葉子政和許墨張羅,小琨自動擔負起照顧小時工老師的任務。
  小時工老師不禁誇讚小琨:“小琨又聰明又懂事,像這樣的孩子有多少都是好!”
  葉子政伸過手去,寵愛地捏了捏坐在他對麵的小琨的臉蛋:“昨天,媽媽生病,小琨及時給爸爸打電話,做得很好!”
  小琨認真地說:“媽媽生病的樣子,不好看,讓顧叔叔和大衛看到,以後他們都不追媽媽了,怎麽辦?所以,隻好找爸爸!”
  葉子政聽了小琨的話,有點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許墨,許墨也正看著他。
  葉子政說:“以後,媽媽和小琨的事情,首先要找爸爸,小琨記住了?”
  小琨高興地說:“真得嗎?那,你能和我們住一起嗎?”
  葉子政又捏了捏小琨的臉蛋,掩不住的喜悅:“我們是要住一起。”他看著許墨:“媽媽需要看護。”
  許墨嗔怒地瞪著葉子政,臉慢慢地紅了。
  葉子政像是沒看到似的說:“快點吃,吃好了,跟老師回家做作業,爸爸要陪媽媽散步,你媽媽需要多運動!”
  吃過飯,小時工老師帶著小琨回家了。
  葉子政拖著許墨的手,在金源購物中心裏轉,商場非常大,人卻不多。
  葉子政帶著許墨來到床上用品店,問導購員:“有沒有像日本人睡在地上鋪的那種很厚的褥子?”
  導購員忙著去拿樣品給葉子政看。
  許墨揚著頭問:“幹嘛買這個?”
  葉子政拉過許墨,麵對著自己:“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睡床?”
  許墨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你連住進來,也未經許可!”
  葉子政伏在許墨的耳邊:“你多大了,還臉紅?再說,我也沒要求什麽?”
  看著許墨窘得隻能低下頭,葉子政幾乎是笑出了聲,把許墨輕輕一帶,抱進懷裏。
  葉子政最後還是買了一條日本進口的,超大超厚褥墊。
  兩個人相攜著走出商場,街上已是一片白白茫茫,原來是下雪了。
  大大的雪花象棉絮一樣,無聲無息地飛得滿天,落得滿地。
  許墨高興地揚起臉、伸出手,接著飄落的雪花。
  許墨睡不著,開著台燈看書,書也看不下去,隻是愣愣地躺著,她想著書房裏鋪著自己買的褥墊,睡在地台上的葉子政和睡在他自己的房間裏小琨,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是今生也分不開的。
  周圍靜謐安詳,許墨的心是安靜而甜蜜的。
  葉子政出席在海南召開的全國房地產高峰論壇,出差前,他像是一直住在這個家裏好多年,第一次出遠門似的,囑咐了小時工老師、小琨、許墨許多的注意事項,特別告訴許墨,如果腎結石發作疼痛,就給喬江川打電話,他把喬江川的電話寫在好多小紙條上,貼的房間裏到處都是,最後,他伏在許墨的耳邊說:“但是,你不能像那天抱住我似的,抱喬江川的腰!”
  許墨就不耐煩地推著他:“快走吧!真煩人!”
  葉子政已經走了一個星期了,這期間來過幾次電話,但都沒說什麽時候回來,許墨知道這種會議會的日程安排會非常緊湊,最長一個星期也應該結束了,葉子政為什麽還不回來。她知道不會有什麽事,但心裏依然是不安和盼望的。
  小琨已經睡了,許墨躺在自己的床上昏昏睡去,她睡得很淺,覺得有人在親吻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見葉子政站在她的床邊,她坐起來:“幾點了?”
  “兩點多了!”
  “這麽晚的飛機,多辛苦,不如明兒早上回來!”
  “我等不及!”
  許墨伸手抱住葉子政的腰,頭靠進他的懷裏:“子政,我想你!”
  葉子政撫摸著許墨的頭發:“想要什麽樣的婚禮?”
  許墨搖頭。
  葉子政不明所以地蹲下身子,單膝跪地,有些緊張地看著許墨的眼睛。
  許墨看著葉子政,笑了:“注冊就好了!”
  過了若幹年,許墨要的也就這麽多。
  葉子政抱著許墨坐在床上,把他掛在頸子上的的戒指,摘下來,套在許墨的手指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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