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LOLO:何處飛花

(2008-11-26 07:45:13) 下一個
  一 何處語
  知了暴鳴的酷暑下午,我趴在桌上,不停用小薄子扇著,教室裏沒有人發出聲音,兩個吱吱嘎嘎的吊扇從早上一直轉著。午休!我不明白那些老師為什麽規定一定要午休,左看右看,周圍的男生嘴角都淌著一掛亮晶晶的口水,讓人感覺很是討厭。而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來自同桌身上散發的濃鬱的汗臭。
  “趙安飛,真快受不了你了!”捂了好久的鼻子在說完這句話時我的頭向左偏了三十厘米,讓它呼吸一下新的空氣。
  趙安飛眨了眨他的眼睛,然後不怎麽理人的轉向了另一邊。
  我從幼兒園開始與他同班,就開始同桌,三個幼兒園後,再讀到學前班,居然還是同桌,這句話我在他耳邊說了兩年了。
  我不想容忍他的淡漠,將小薄子卷起來,卷到最緊時,我狠狠的敲向趙安飛的手肘。
  “你出界了!!!”
  “啊!”
  在他痛呼的同時,全班同學都被吵醒了,並一改剛剛的寧靜,整個教室騷動了起來。
  我的臉紅了,心裏虛了起來,接著就看見在隔壁辦公室辦公的班主任跑了進來。
  教室裏還是一樣的寧靜,隻是,我的位置變了,我低著頭,背靠在教室外的牆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沮喪。我這個好學生,但此刻我被罰站了。悄悄的回頭,我偷窺著教室裏同學的反應,教室裏比剛才多了些未睡的同學,應該是被我吵醒的。再一瞄,瞄到了趙安飛,他用眼角偷偷的瞄著我。哼!我別過頭,心裏有著不小的怒氣。

  我是好學生,從來不逃課遲到,可是,我請長假了,請假的理由是:生病。
  長長的病假期讓我玩到忘乎所以,驕縱蠻橫的本性在玩轉我手下那幫嘻哈哈的小鬼中肆無忌憚顯現著,每天,我帶著他們“衝鋒陷陣”似的跑到山頭玩埋伏,或將某某家裏的衣櫥翻個底朝天,全套在身上,模仿著當時最火熱的電視劇裏的人物:白蛇青蛇,咿咿呀呀還未終止,就見到這家主人已臉色鐵青的站在門口。他們都相信不是我帶頭幹的,因為我的態度良好。
  直到有一天,放學路過的同學看我著指揮那一群人在用水和泥捏泥人時,順便捎了句:“何處,你還上不上學啊?你的座位老師換人坐了,她以為你不上學了。”
  不上學?
  第二天我準時背著書包出現在教室裏,直立立的站在我的座位旁,固執的由上而下俯視著正襟危坐在我的位置上的男生,麵對著一臉執拗的我,那個男生越坐越心慌,全班同學全看這著奇怪的一幕,都停止了嬉鬧,靜靜的看著我與那個男生無言的對恃,所有人都等著那顆打破平靜的石子扔進湖裏。
  於是,班主任出現了,每個人似乎都鬆了口氣,輕輕的呼出來。
  “何處?你病好了?前兩天,我見你的座位一直空著,就讓李裏坐了你的座位,嗯,你再找個座位先坐下吧。”講完,她好似就要開始上課了,我看見她翻開教案了。
  我不打算按照她的話去做。
  發現了我沒有動靜,剛剛轉身準備在黑板上寫下課題的班主任轉回了身,“有問題嗎?還是找不到空的座位?”
  我一聲不吭。怎麽可能!我這個優等乖乖牌,會這樣對待我的班主任!?連我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可是,臉頰卻鼓了起來。我肯定是在慪氣了,通常隻要我一慪氣,臉頰就會情不自禁的鼓起來,想消下去,得要半天。
  “和李玲鄒娟她們一起坐,好不好?”看來班主任對我還是了解的,她點出了我最要好的兩個朋友的名字,我有響應的轉身看向李玲和鄒娟,她們在向我頻頻的使著眼色,那個眼神裏任誰都看得出很明顯的邀我一塊坐。
  轉回身,我卻仍是不想放棄我自己的座位,其實心裏有些暗咒自己,眼神也閃爍了一下,可是,我仍是定定的站在那裏。在班主任隨即挑的幾個位置中,不乏有相當好的,可是在見我的無動於衷後,她棄械投降了。
  “李裏,你坐到第三排去吧。”
  那個男生仿佛獲得特赦似的,馬上收拾他的書包離開了我的位置。我也暗吐了一口氣,放好書包,坐了下來。我贏了,可是我不可能因此得意,因為我心裏明白,此刻全班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包括趙安飛。我轉頭看他,他一臉的淡漠,淡漠的好像一直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在我進教室時,明顯的看到他和那個男生眉飛色舞的談論著什麽,這會,他對我應該是厭惡的吧?我趕走了可以讓他相處的很愉快的同桌。我的就是我的,雖然位置不是特別的好,而且旁邊有一個不怎麽令人滿意的同桌,但我隻想要我的東西,我的座位、我的桌子與板凳。
  升入了小學後,我還是和趙安飛同桌。
  趙安飛是一個優秀的人,這個認知,是從我第一次意識到有這他這個人時就存在了,在幼兒園裏就鋒芒畢露,每次路過學校公告欄,一直可以看到固定的公告板塊中,寫著:一年一班班長:趙安飛……二年一班班長:趙安飛……三年一班……趙安飛,趙安飛……或者,執勤幹部:趙安飛……趙安飛……再或者,一等獎:趙安飛,……趙安飛,永遠都是趙安飛。那麽高頻率的提及率,確是因為他的全方麵的優秀表現。他的作文老師每篇必宣,一道想破頭的數學題,他可以說出他的第N次解法,和政治老師談論尼克鬆訪華及海灣戰爭,不使用暴力卻讓最躁的學生聽服於他……這一切我都非常清楚的看在眼裏,因為,從幼兒園到學前班再一直到小學四年級,我和他的關係除了同學外,就是同桌……同桌……同桌……一直以來,唯一的同桌。
  他的左手手肘處有一道小疤,是我用小刀割的,小學二年級割的,有一個非常理所當然的理由,他的手肘過界了,那條絕對中正的三八線。
  可是,那次我沒有受到處罰,一點處罰也沒有,因為除了我和他,沒有人知道是我幹的。當我愣愣看著鮮血從他手肘流出來時,他沒有驚慌的叫起來,隻是迅速的用手帕捂住了傷口,不多久,他的帕子全都紅了,我顫抖的遞出了我的帕子,我心底是忐忑的,怕老師知道後我會麵臨怎樣的處罰,請家長或是勒令退學?不行,就算是罰我麵壁,我也受不了的,因為,雖然光環不及趙安飛,可是我卻是年年的三好學生,不僅丟不起人,最使的懼怕的是我管束甚嚴的母親會帶給我怎樣的責罰。
  他接過帕子,嘴角向上扯的彎了一下,他在笑?他對著我笑!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就是他不揭發我、原諒我了,他應該是了解我的,至少知道我是永遠不會向他道歉的人!
  這件事在我心底還是有驚起不小的波瀾。之後,我便收斂了一些。可是,個性使然,我仍是那個不會對他主動示好的一方。
  我不知道,趙安飛,他一個七歲的人,怎麽可以有那麽成熟的表現,以至於後來三四年級當我還隻想念棉花糖而他口沫橫飛的論及時事時,我也不會詫異,這才是符合他的成長速度。
  趙安飛的優秀,我想還是源自於他父母的管教,所有同學的父母我都可能不會去記憶,卻獨獨對他父母過目不忘,他的父親會經常來學校和班主任做一些溝通,看得出,趙家的家境並不是相當的好,趙安飛的父親穿的非常的樸素,可是卻非常的整齊,這和趙安飛一樣,他總是穿著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衣服,可是那些補丁卻縫得相當的工整,他的衣服也從來都是整整齊齊的。看見他父親,直覺他就是那種素養極高,深不可測的人,用我當時寫的日記裏的一句相當賣弄的話來說:他臉上的那幾道褶子裏,我看到了被文字軋過的痕跡。
  當時與趙安飛關係淡漠的我,居然會對他的親人產生興趣!所以後來想起來,才發現自己當時對趙安飛的態度還是有些特別的。
  我的家裏也過得非常的拮據,父親微薄的工資養活一家四口,母親拖著病體嚐試各種可以掙錢的生意,即使父母的文化程度也許不像趙安飛父母的高,可是對於望子成龍與望女成鳳的心情卻是不相上下的,我母親對我們的管束相當的嚴格,事實上不難理解,因為她生了兩個女兒,在那個還是很重男輕女的時代,我媽因為自己生不出兒子,還是總覺得有些不如別人,所以,我和我妹妹必須要有出息。我母親是一個非常要強的人,我的個性很大遺傳到她的。可是我母親在教育方式上就遠不如趙安飛父母來的高明,她隻是一昧的嚴格,加之身體狀況極差,動輒就會揍我們一頓,我母親總是覺得她會活不到我們長大,於是,她對我們的期望就會顯得更加的迫切。這種教育方式,讓我變得非常聽話,不會對任何長輩的話語有所反駁忤逆,否則就會覺得自己是罪大惡極。因此,我的大部分情緒都被壓製了起來,我不會向人去解釋我之所以為之的理由,因為,通常我要解釋時,會換來我母親以頂嘴的惡行加諸於更大的懲罰。盡管如此,我的童年還是光明燦爛的,那些隻是影響了我後天的性格,而且,明著我是乖乖牌,但在跳離了大人的視線時,我常常陽奉陰違。不管怎樣,再引用當時我日記裏的一句話便是:我父母對我們感情豐沛卻不外露,會聲色厲行也有足夠的關懷周到。
  可是,即使是這樣,麵對趙安飛時,我的心底還是會有些嫉妒,覺得他不該要有那麽好素養內涵的父母,一個人本身就已經太優秀的話,還給他一個足夠幸福美滿的家庭,就是會不公平。
  “何處,讓一下”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冥思,我從浸在不平的思緒裏抬眼望他,他也低眼望著我,看來,他是要出去。他坐在靠牆的那一組,我的座位是靠著走廊,每次他要進出,我都需要起身讓他過去,或是盡量踮著腳將身子帶動椅子向前傾,留下足夠的空間讓他過,可是,現在我卻在看了他那一眼後神情淡漠的的轉向黑板,並趴在了桌上,打算來個不理會。
  他愣了一下,可能是不知道又哪裏惹到了我,幾秒鍾後,他輕輕的將他的桌子打直,從空著無人坐的前桌繞了出去。幾個好事的同學在觀此幕後,興致缺缺的又轉回頭去聊天。
  本來望著黑板的我,此時眼瞼垂了下來,心裏突然地就覺得懊喪,不管怎樣比,他始終是比我優秀……
  挎著沉重的書包,我一個人很慢很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因為那陣急風雨,積下了一層厚厚的黃葉,我很喜歡落葉,我喜歡刮風,喜歡下雨,它們總是讓我的心情莫名的興奮,我想我的心底還是有些瘋狂的,看那些暴打下來的雨點肆虐,看那些不息的狂風漫天卷起的紙屑,我就會有狂笑的衝動。如今,腳下那一層厚厚的黃葉,讓我格外的享受,那股氣味,是自然的氣味,是生命在死亡卻也是在生生不息。
  一腳,我踹起了幾片落葉,它們甚至還有些濕答答的,我的褲腿上又增加了一大塊的泥點。我卻嗬嗬的笑了起來。
  突然,有感應似的,我一回頭,趙安飛就在我身後的不遠處。看見我回頭,他別開了臉。嗯,他剛剛看到了,我又被他看到了我神經兮兮的一麵。我不再眷戀那些黃葉,加快了腳步。事實上,再不走快點,我媽又會罵的。
  四年級的暑假,真的是很難熬,我媽像發了狠似的,讓我每天在書桌前學習,不準我出門,我真的是一個很喜歡玩的人,隻要是可以不用功,我可以把每一分鍾都用來玩,可是,我有一個我害怕的媽,所以,所有人都以為我是非常用功的好學生,現在,這個好學生的下場是每天除了那一堆的暑期作業,還有麵前一摞高高的習字薄,我媽真的是舍得呀,在處處節省的情況下,她一口氣買了那麽多的作業本,而且算好了我的假日,每天一本,我必須寫滿,對付我的那些臭字。我的字的確是臭,今年班主任的對我的學期評語就是“該生上進,隻是有些邋遢、字跡潦草……”,他居然用這樣嚴厲的評語,相信他對我這些字也是容忍已久了。於是,他輕輕巧巧的一句話,我整天以淚洗麵的將那一個一個的本子填滿。可是,事到如今,我仍是一筆爛字。
  除了練字,我媽還有一招,就是要我和我妹妹背課文,不管是重不重要的有沒有必要的,全部都得背,這就是她的教育方法,認為背多了,將腦袋填滿了,就是自己的了。不過,這個根本難不倒我,一篇課文我十分鍾就可以搞定,過了她那一關後,我就如出籠的鳥,呼朋引伴的去打我的“遊擊”。我妹妹何方就淚眼汪汪的背著那一篇她永遠也背不完的課文。
  我媽常說我聰明,隻是沒有耐性,不夠細心。不過,我總是想,有聰明,就已經足夠了。
  夠嗎?顯然是不夠的,聰明卻沒有足夠的學識,隻能是小聰明,永遠不像趙安飛,他那種叫大智慧。趙安飛趙安飛,討厭的趙安飛……

  二 安飛語
  知了暴鳴的中午,我剛剛和一幫男生打完球,趕在預備鈴結束跑進了教室,大家都很自覺的趴在了桌上午睡,這是學校的規定,雖然我也偶有駁見,可是,學校自有它的管理道理,隻是我的滿頭大汗讓我一時無法入睡,我靜待著我的呼吸平穩下來。吱吱嘎嘎的吊扇一直從早上轉到現在,可是我仍是有些酷暑難耐,用小習字簿小心的扇著,並脫下了汗濕的襯衣枕在頭下,隻穿著白色的背心。
  “趙安飛,真快要受不了你。”同桌何處將頭向外偏離了約三十厘米,一臉難以忍受的說道。
  我知道,我身上確是有著刺鼻的汗臭,可是,我無法舍棄我的籃球,可能何處也是忍受很久了,她和我一直是同桌,我的整個幼兒園時期,她一直是我固定的同桌,這句話,她對我說過很多遍了,可是我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麽,眨了眨眼,我隻能轉過頭,這樣,她可能就不那麽的生氣了。
  突然隨著“啪”的一聲,我的右手肘一陣辣痛,伴隨而來的,就是何處沒怎麽壓抑的大叫:“你過界了。”
  過界,嗯,何處在桌上畫了一條,不是,是很多條細線,用小刀劃的,本來我覺得那樣有些損害公物,可是,好像這樣做的不隻她一人,別人都這樣,我也就隨她了,隻是以後,我要經常小心翼翼的,手不可以過界,書不可以過界,我的一切都以那條線為界,是不能逾越的。
  我想在她敲我時,我是不是驚叫得太大聲了,痛其實隻有一小會,可是,是真的嚇了我一跳,但是,因為我的驚叫聲,讓我現在看見班主任跑了進來了。
  同學醒來了很多,有些人沒有了睡意,睜著眼趴在桌上,我也沒有睡意,睨著站在教室外走廊的何處,她被罰站了。她不時偷偷的望向教室,我知道她在看什麽,她一向較好麵子,這下肯定擔心是不是有人在看她的笑話,她其實是一個很優秀的女生,在我的記憶裏,這是她第一次罰站。
  最後,她瞥見了我,我們的視線剛好對上,我看見她恨恨的轉開了頭,我又讓她很不高興了。
  其實,我知道,在她乖巧的外表下,有著的是一顆敏感驕傲的心。

  那件事之後的不久,何處便請了長期的病假,她的座位空置了一段時間後,老師將後排的李裏調來我和同桌,李裏是和我比較要好的男生,而且以後我中午打球後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因為我們都是一樣的臭,我可以肆無忌憚的和他暢言,也不用擔心過界被敲,日子過的似乎是很不錯,可是,有一天,我卻發現我在想念何處。
  跟她同桌那麽久,第一次換人同桌,新鮮感過去後,有何處的日子又回到我的腦海裏,而引起對她的想念,是那個暮色低垂的傍晚。我看見了她,我們的家其實離得不遠,基本上算是同一條街,我就在那條大街上瞧見了她,她一點也不像是生病了,生龍活虎的很,和在學校有很大的不一樣,這一點我是早就知道的,她有兩個麵貌。嗯嗬,想起那一暮,我現在還是想笑,她帶著一大幫的小鬼(嗯,比我還小的小鬼),身上套著許多奇奇怪怪的紗巾或是大人的長衣,就在街旁亂舞著,當時我體會到了一個成語的意思:群魔亂舞。因為暮色,我一直在旁邊觀賞著這一幕而沒讓何處發現,不過她也顧不上,她忙著指揮著那幫小鬼幹這幹那。接著,就是哪家的主人發現自己家裏被翻箱倒櫃了,氣衝衝的跑了過來揪小鬼耳朵了,可是此刻的何處,和剛剛又完全變了一張臉,變得和在學校一樣的乖乖牌了,那家主人對所有的小鬼都斥了一遍,唯獨不罵何處,我知道,她的平時功夫做的很好,在大人麵前,她太乖了。
  有一天,突然就在教室門口看見了何處,我停住了對李裏的滿麵笑容,心底有絲怪異,有一絲驚喜的雀躍,被我壓抑的很好。何處直直的走到李裏的位置旁(呃,也是她的位置旁),卻不動聲色的直睨著李裏,用一種極其冰冷的眼神。我見到李裏開始極不自然,教室裏那些好事的同學都很興味的看著她們的對峙,老師極盡的討好也無法讓何處放棄她的堅持。終於在老師的最後妥協裏,李裏被調開了,何處很是理所當然的坐了下來,我不知道應該用何種表情迎接她,我想了一下,用什麽表情,都是不妥的,於是,我選擇了麵無表情,事實上,我心底莫名的有些釋然。她第一次對老師不那麽服從呢,我一直記得她斜睨著老師的樣子,我猜她心底是想要妥協的,可是,她骨子裏還是那種最不容易妥協的人。現在我知道李裏在我的感覺裏缺少了什麽,是一個無法媲美何處的驕傲靈魂。何處真的很倔啊!

  我的左手手肘有一個小疤,是何處用小刀割的。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割的,那段時間她對我的態度更是惡劣,我不知道我是哪裏惹她生氣了,她經常在生我的氣,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做好班幹部工作,很努力的學習,不斷的汲取知識,我盡可能的表現的優秀一些,我在想,這樣她是不是就可以對我改觀。可是,好像沒有,我的手肘還是被割了,嗯,流血了,是我太不小心,我的手肘又過了界。看得出來,她很吃驚自己的行為,眼睛一直盯著我的傷口,我搗出手帕捂住了傷口,事實上從那次她被罰站後,我對她的每次對我的“體罰”都有了處變不驚的能力,不會再驚叫出聲了。手帕很快就染紅了,她摸索著口袋,終於搗出了手帕,些微顫抖的遞過來,她在害怕,早說過,她是敏感的,那副驕傲的姿態下,有很大的一部分,她壓抑掩藏的很好。我對她笑了一下,希望她不用那麽害怕,我猜她害怕我會告狀,她很怕老師的處罰,事實上她也隻有一次被罰站的經驗,再有就是她害怕她母親的懲罰。
  她的母親對她管束的很嚴厲,我知道她母親身體患有哮喘的疾病,我是親眼看到的,小學一年級的入學報名,所有的學生都是父母帶領的,唯獨何處,我在後麵看得很清楚,她母親隻送了她一段小小的陡坡,便已氣喘的彎腰無法前行,何處很是乖巧的背著書包獨自去報名,看著她小小而堅定遠去的身影,她的母親一直蹲在那裏流眼淚。忘記了那時我的腦袋裏在想什麽,可是那一幕的情景,我卻是一直忘不掉。所以,以後我會經常注意她與她母親的感情,也知道她對她的母親是畏敬的,可是,她仍是背地裏搗蛋的,比如現在,她就割破了我的手。

  割手的那件事之後,何處對我的態度終於有了改變,不再那麽的處處針對我,平安相處後,我愈來愈覺得她是個很聰明的女生,並且率直,嗬,我說的她的率直,是我所做不到的。而她的那些率直,可能會別人是覺得她有些邋遢,至少老師是這樣評論的,她的課桌永遠是一團的糟,每次上課都要翻上好一陣子才會找到課本,於是,每次我一開課桌,看到我課桌裏的整齊,她的眼底有著不服氣並且會故意的“欽”一聲,再就是她的那手字,聽她嚷嚷,她母親讓她在暑假狠狠的練了一個暑假的字,我會別開臉偷笑上好一陣子,因為再怎麽看,那些字更不如前,我為她母親的良苦用心很是惋惜。聽說,用了幾十個簿子……
  相對她母親的教育方式,我父母自是開明的多,雖然他也經常到學校來走走,了解我的學習情況,可是,他從不強迫我要怎樣。
  可是,我知道自己相較於同齡人,是有缺陷的,缺了本該有的天真爛漫,像何處一樣。我很喜歡觀察她,她總是讓我覺得觀察一個人也是可以這樣有趣。她經常在沒有老師家長在場時變成一個人來瘋,和男生打架,去後山打“遊擊”,對同學不時搞些惡作劇……不過,她的陰晴不定,總是讓我頭疼,我總是不知道她會在什麽時候心情變得就不爽了,明明前一刻她還趴在桌上發呆,我隻是輕聲的要她讓一讓,因為我要從她的座位經過才來能出去,她呆愣的看了我一眼,便又若無其事的趴在桌上,擺明了,她不打算放行。何處真的是很難琢磨的人!不過和她相處這麽久了,我還是有辦法應付這樣的小問題的,不和她發生更深的衝突就好。
  這樣陰晴不定的女生,也是很適合陰晴不定的天氣的,我知道,她特別喜歡刮風下雨,每次隻要是這樣的天氣,她就會莫名的興奮,她的興奮,就是會很容易感染我,看著她將那一地的黃葉竄起並咯咯的笑,我突然發現,原來,她也是可以美麗的,那是我第一次用美麗去形容她。雖然隻有那一刹那,她便回頭惡狠狠的瞪住我……
  我的文字寫的還不錯,經常會是老師在課堂上必讀的範文,可是,那些多數是些胡編瞎縐,我隻在我的日記中寫我的真實,因為我的父母從不會翻看我的日記,所以,我很放心的將心事全記入日記中,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日記變成了讀何感記~~,對於何處在我的日記中成為完全的主角,我是不驚詫失措的,我了解自己的感想,並且決定繼續的寫下去……

  三 何處語
  和趙安飛一路的磕磕碰碰,我們升學到了六年級,小學馬上就要結束了,我與趙安飛的戰爭在那超級煩重的課業下,消磨的差不多了。
  六年級的下學期,整個小學的最後一個學期,當春雷乍響時,如一張安靜的畫麵也被撕開了般,班主任的新舉措開始實施了,座位大調動,優等生與差等生要互相幫助,所以,座位便來了一個大錯位。
  趙安飛是優等生,我是次一點的優等生,優等生不能和優等生再坐在一起了,於是,同桌了九年的我們,分開了。
  重新被安排座位的那天,我表現的異常的興奮,我是故意的。我大笑著跟其他的同學說,我解放了……
  隻是跟我的新同桌,我一句話也沒說過。除了他是劣等生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跟他不熟,男女有別。
  我堅持男女有別,是受同學的影響,也是受母親這方的家庭影響,外公這邊的家庭比較的保守,我母親於是也保守,除了我遺傳了她的保守外,在她們的耳提麵命下,我總是和男生保持著絕對的距離。這次老師的新舉措在我這裏,要受挫了。我不是瞧不起差等生,但老師絕對不該讓我和男生坐。跟趙安飛坐在一起九年,都那樣,新的同桌,能從我這裏學到什麽?
  可是,這種情況隻堅持了兩天,我打破了我的原則,主動與同桌“熱切”的攀談了起來。
  因為,趙安飛雖然不像我一樣,在分開後表現出一副中國大解放般的模樣,卻用他的行動表明著,他才是真正得到了解放。
  從座位調動開始,他便沒了拘謹。新調到他旁邊的女生是和我處的還不錯的朋友柳弦,她不算是差等生,而且成績中上,老師將他們調到一塊的目的,可能是想提升柳弦的成績,增加重點中學的升學率。
  看到他們熱切的交談著,如同好久未見的朋友般的熟稔,不僅他們,他們的前後桌也感染著他們的熱切,以他們為中心的那一團,時常爆發出歡樂的笑聲,讓因為臨近升學而沉悶的教室多了很多的生氣。
  同桌麵對我的突然熱切,有一絲愕然,但是,他好像並不領情。
  我有半天的語噎感,我這麽難得的去跟他熱切,他居然,不領情!
  同桌秦天祥真的是塊爛泥,他不喜歡看書,什麽書都不喜歡看,各科的成績總在十分以下。
  十分!
  這種人為什麽要活著!?
  我每次考到九十以下,就會懊惱和擔心,而他堂而皇之的考十分以下。
  本想讓趙安飛看到我跟他分開後的怡然自得或風光無限,無奈,這種想望卻要通過我的前後桌表現出來了。前後桌的同學見到我的熱切,相當給麵子的回應著,必竟,我是優等生。可是我一心營劃出來的氣氛卻讓我進了老師的辦公室,進行了我破天荒的一次談心。
  我愛說小話?
  老師說自從調了座位後,我變得愛講小話了,會影響到成績的……
  回到我自己的座位上,我有足足一天沒有開口講話。
  為什麽趙安飛他們樂成那樣,不會被叫到老師的辦公室進行談心?
  秦天祥對安靜的我偶爾投來疑惑的目光,然後繼續埋頭於他所關注的事情——畫畫。
  他喜歡畫畫,他隻喜歡畫畫。
  我也喜歡畫畫,但是我恨他畫的畫。
  他最喜歡畫的是老鼠,而且畫的惟妙惟肖。
  我怕老鼠,更甚於怕我媽。
  秦天祥他根本已經是無可救藥了,我實在不明白,老師將他安排與我坐一起,到底意欲為何。升初中是必然的,難道,老師希望我可以將秦天祥拱進重點中學?欽!
  第一次月考結束。
  趙安飛仍是年級第一,柳弦的成績大有進步,秦天祥仍然是他標誌性的十分以下,我的成績從原來的年級前三十以外,擠進了年級前二十。
  於是,我又進了老師的辦公室,接受第二次的談心。
  “講小話”沒讓我的成績下降,老師還想挑我什麽刺?
  “秦天祥為什麽還是老樣子?”年輕美麗的班主任皺眉道。
  “他不聽課,不做作業,不看書。”不是我在講他的壞話,這是事實,眾所周知,老師最清楚。
  “何處啊,你知道我這次換座位的目的嗎?”
  那樣的爛泥,要怎樣塗上牆?我有些懊惱的皺起了眉頭,嘴也不由得嘟了起來。
  “我希望同學在學習進步的同時,還學會互幫互助,你明白嗎?”
  我附和的點頭,心裏說,不明白。
  老師對我很是放心,因為我很聽話,她了解我明白了,滿意的放我回教室了。
  我又開始對秦天祥熱切起來,但是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討厭的人?!他變本加厲的畫了更多的老鼠。
  氣惱之餘,我不自覺的望向了趙安飛,可是眼光才剛剛放到他的身上,他突然望向了我,我心裏一驚,慌忙的別開的視線。
  臉莫名的紅了一陣子,好像做壞事被逮到了般,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
  “欽!”
  旁邊的秦天祥突然發出了一聲鄙夷的聲音來。
  “你要怎樣才可以突破十分?”我板起了臉來。
  “這個畫的怎樣?”秦天祥揚起了手中他的新作,一隻肥碩嘶叫著的大老鼠。他得意的露出了白牙笑了起來。
  我迅速的別開了臉,我真的管他去死啊!
  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當我遠遠的看著趙安飛穿著白的耀眼的白襯衣,揚起五星紅旗時,會有一種與他天遠地別的遙遠感。
  他從一年級開始就已經是升旗手了,可是,為什麽我會在六年級的最後一期,才會有這種感覺呢?
  隔壁班的女生,細聲的說著悄悄話,在說趙安飛長的很帥。
  他帥嗎?九年來,我第一次考慮他到底帥不帥。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帥還是不帥,就像我也不知道我媽媽是不是漂亮一樣。
  操場上有上千人都將視線投在他的身上,我也唯有在此時可以毫無顧忌的注視著他,但是那蔓延上來的距離感,陌生,且巨烈。
  一但分開,便漸行漸遠了。
  很多的時候,將秦天祥與趙安飛對比起來,我深刻的明白了,和趙安飛同桌,是一種幸運……
  低下了頭,趙安飛的襯衫太白了,刺眼!
  我送了本畫集給秦天祥,不是想討好他,隻是希望他能畫老鼠以外的東西。
  雖然他開始對我送他東西的行為很是不屑,但是我還是發現他對那本畫集愛不釋手。那是我很珍愛的一本畫集,是我舅舅從省城裏給我帶回來的,裏麵有很基礎的繪畫教程,也有精美的臨摹樣本。
  還有,畫集裏所畫的東西,都是美好的。
  秦天祥收用著我的畫集,仍然一貫的對我冷淡。
  第三次月考,秦天祥的各科成績都達到了五十分。
  老師很吃驚,我也很吃驚,當老師宣讀秦天祥的成績並大加褒獎時,我看到坐在前麵趙安飛扭頭看向了我。
  講台上老師表揚的是秦天祥,他趙安飛卻奇怪的望著我。
  沒有得意,不管是老師的表揚還是趙安飛的好奇,都沒有讓我湧上一絲得意來,因為秦天祥能進步,一點也不關我事,我從來沒有給予他任何學習上的幫助。
  而唯一能讓我不再那麽煩心的事情是,秦天祥他終於不再畫老鼠了。
  夏天也在我們的埋頭複習中,悄悄的來臨了,記憶中,那段時間,除了每天背負著超大的書包來回於家裏與學校之間外,另一種感覺便是幹渴。
  我從不帶水,因為我家裏沒有給我買水壺。而班上很多的同學都有很漂亮的水壺,最引我注意的是柳弦的水壺,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覺得她的水壺是全班最漂亮的,不挺大,顏色粉粉的,造型挺特別的,就像柳弦給人的感覺一樣,粉柔可人。而那個水壺,也極符合她的家境給她帶來的一切,她是班上家境極好的一位,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身體健康,收入豐厚。我去過她家一次,在當時,對房屋裝修完全沒有概念的我,看到她家居然鋪著地磚,貼著牆紙,房頂還吊著水晶燈時,呆愣了好一陣。
  當我還在專注於她家裏的裝修,而踩上那光潔的地板時,馬上引來了柳弦不滿的驚叫,在其他同伴奚落的眼光中,我才了解到,原來進這個房間,還需要換鞋。
  當時的同伴中,還有趙安飛。
  他也好像不知道需要換鞋,早在我踏進柳弦家的時候,他就已經站在了貼著地磚的地麵上了,可是好像完全沒有人發現他的錯誤,她們僅僅覺得我是那麽的不可饒恕。
  原本因為可以來柳弦家裏來玩而一直覺得興奮的我,突然因為他們的這些舉動,心裏梗得難受起來,默默的換好了鞋,我再也笑不起來了。
  雖然在學校時,我可以因為學習成績而比柳弦驕傲,但是此時,我是自卑的,柳弦像個公主一樣,被包圍在同學中間。
  所以,我跟柳弦的關係,也不可能太好,因為有距離,十三歲的我,開始明白了除了學習能力外,財富也可以造成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我還是喜歡跟李玲、鄒娟她們一塊玩,她們和我家住在一塊,放了學,我們像野孩子一樣的瘋,不用在學校做三好學生,不要給秦天祥做學習榜樣,不會不由自主的被趙安飛牽製目光,不用了解與感受我還不想知道的社會差距,我家和她們家一樣的不富裕,就算在學習成績上我們會有明顯的差距,但是我感受不到,當我們朝著對方扔泥巴時,我們的笑容是一樣的純粹。
  而六年級,這樣的歡笑變得少之又少,除了母親平時給我的成長壓力,我感覺到了真正壓力,雖然那個時候,還根本不明白,什麽叫壓力,而過於沉重的書包,讓我在好多年後,還能想起仍然毒辣的夕陽下,又渴又疲累的我,苟蔞著身體踽踽前行。
  小學,就這樣在我難捱的感受中,結束了。
  畢業禮晚會上,趙安飛穿戴整齊的主持著晚會,氣氛被他帶動的很是熱鬧,由我精心布置的教室顯得喜氣洋洋,彩色的皺紋紙將教室打扮的完全不同於以往,可是真正進入晚會高潮時,我卻坐在角落將頭扭向了窗外,教室內的燈光太亮,窗外顯得一片的漆黑,從窗口吹來的風中夾著一股淡淡的苦栗子花的香味,我卻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憂傷。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反反複複的念叨著半句唐詩。
  長安何處不飛花。

  四 安飛語
  長安何處不飛花。
  看到這半句唐詩時,我突然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來,裏麵有何處的名字,還有我的名字。
  於是,無聊時,我便會莫名的玩味起這半句唐詩來。
  可是我正玩味著的時候,班主任的新舉措也實施了,座位重新編排,與何處同桌九年,在六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我們被分開了。
  看得出,何處很高興與我分開,跟我坐了九年,她也忍受了九年,有了新的同桌的她,興奮的表情很明顯的掛在了臉上。
  可是我在替她擔心,因為,經老師編排後,和她同桌的男生,是我們班上最差勁的男生——秦天祥。
  即便是給了她最差的男同桌,她也那樣的高興,看來,她和我坐在一起時,真的很不開心。她興奮的表情,讓我的心情很不好受。
  我的同桌是柳弦,按老師的意圖是希望優等生幫助差等生做最後的衝刺,可是柳弦她卻並不差,到後來我才明白,老師讓柳弦和我坐一起,是因為柳弦的父母私下找老師談過話。
  但是最開始的時候,我不知道,隻知道我得用我的微笑來歡迎新同桌,必竟,我希望我能跟新同桌愉快的渡過小學的最後時光。
  柳弦是很開朗的女生,很容易和人笑到一塊。對於同學間那種男女有別的意識,我有時會覺得很可笑,但是何處是堅持這種觀點的,雖然我覺得還都是小學生,不需要有那麽強烈的性別意識,但因為何處,我會配合她。柳弦則不然,從她一坐到我旁邊,她便完全的沒有隔閡的跟我說笑著,跟她相處,似乎比跟何處相處要容易。
  偶爾的一扭頭,坐在後方的何處也在跟她周圍的同學吱吱喳喳的說笑著,我想看她如何對待秦天祥,因為秦天祥,他是男生。
  不知道是因為秦天祥是男生的緣故還是秦天祥本身比較的不愛與人溝通的緣故,何處並沒有與秦天祥說過什麽話,但不管怎樣,她們和平相處著,何處不用再像跟我同桌時一樣,有時吵得麵紅耳赤了。
  因為何處的過於興奮,與新的鄰座相處的很是愉快,她被老師叫進了辦公室。這段時間,老師出於我們即將升學的原因,會經常找同學談話,但是將何處叫去談話,惹來很多人的注意,我猜何處的心理肯定很別扭,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老師讓她罰站,已經讓她覺得自尊心被傷害到了極點,這樣在全班人的目送下被點名,在班主任剛剛訓完一個差等生時叫進了老師辦公室,估計,她又受傷害了。因為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後,她整整一天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了,何處的成績提高了很多。我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過去她跟我同桌時,我沒有給予她什麽學習上的幫助,相反,可能還阻礙了她的進步。
  但是我幫助了柳弦,柳弦也有大的進步。這讓我在這次成績出來後,心理更加的失衡了。
  因為柳弦跟她的父母說我對她的幫助,她的父母讓她請我去她家玩。柳弦跟我說了好幾次,我都沒同意,繞了開去,但是當她邀了一堆的同學都去她家裏玩時,我終於同意了。因為何處也在受邀之中。
  她的父母叮嚀她,要和學習成績好的同學多接觸,於是,這次去她家的同學,都是在學校表現很也色的。但是成績好,不一定代表家境好,我的家境就不好。當我踏進柳弦家,四下打量著柳弦家裏豪華的裝修時,身後的柳弦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一回轉身,便看到了何處尷尬的退到了房門外,而柳弦提著一雙拖鞋,要求何處換上。
  我低頭看了看我自己的鞋子,再看了看柳弦她們,顯然,她們沒有注意到我也沒有換鞋就已經踩上了這光可鑒人的地板了,但是,何處注意到了。在她低頭換鞋的時候,眼睛向我瞄了好幾眼,換好了鞋,原本掛在她臉上的笑容,便再也沒有出現了。
  我的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
  因為從那次去過柳弦的家後,我知道了,之所以我沒有和差等生坐在一起,是柳弦父母的原因,麵對柳弦父母熱情的招呼,我感覺到越來越無法適應,雖然我比較的早熟,明白了這個世界並不會像我們現在眼中看到的這樣的簡單,但是那是我第一次這麽接近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勢利。
  何處非常的喜歡畫畫,可以說,我在很多方麵都可以超越何處,可是在繪畫方麵,我是不可能超越她的,那是她的天份,而且,我無法像她那樣對繪畫飽含著那樣的狂熱的熱情,我喜歡看她畫畫,但是,她隻能臨摹畫本上的東西,因為依她的家境,她不可能為了自己的興趣而參加一些什麽興趣愛好的培訓班正規的去學,去培養,她隻能將那些讓她愛不釋手的畫本,一遍又一遍的臨摹,雖不是畫的十分十的像,但是她卻是班上畫畫最好的。
  嗯,這個最字,應該是兩人一起分享。因為秦天祥的畫,也畫的非常的好。我有看到過他的畫,他不是臨摹,是按他自己想象與認知在畫,畫的惟妙惟肖,但是他隻畫老鼠。
  某天,在我經過秦天祥的課桌時,我的腳步頓了下來。
  秦天祥埋著頭,一直在畫,色彩用的很鮮豔,手法也很是流暢,用彩色鉛筆直接的構圖,卻可以讓整個畫麵看上去很幹淨,而我所看的,不是他的色彩,不是他的技法,是他筆下漸漸顯現出來的人物。
  一個女孩在跳橡皮筋。
  笑麵如花的,是何處。
  他們,並不是我所想象的沒有互動,何處將自己最心愛的畫集送給了秦天祥,秦天祥的筆下,開始有了色彩。
  小學,在我常常莫名瞟向何處的目光中,在柳弦變換著穿著蕾絲裙的日子裏,在蟬聲鳴到最高潮時,終於緩緩落幕。
  畢業晚會由身為班長的我主持,整間教室的布置由何處策劃,當我跨進掛滿彩帶與汽球的教室時,仰頭觀望了良久。這是我們第一次辦晚會,還未開始,我便沉醉於用這些彩條營造出來的氣氛中了,因為我知道,這些全是何處的心思。
  晚會的高潮過後,教室裏的氣氛從原先的熱烈轉為哀傷,有些同學終於感覺到了分離的悲傷來,越來越多的人哭泣了起來,柳弦哭得最厲害,圍著她的是一大堆的女生,抱著她哭。我卻感覺到她們是不是有些做作,分別不代表不會再見麵,或許以後相處的時間不會像以前那樣的多和密切,可是,人不是在成長嗎?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記憶和美好,即便是不舍,那樣好似世界末日般的痛哭,還是有些太過了。
  看到何處支著下巴,望向窗外濃墨的黑夜時,我忽然聞到了一股苦栗花的香味。

  五 長安何處不飛花
  何處在試衣鏡前站了很久,撓著頭皮不知道要換哪一件比較好,老妹將她換下的那一大堆的衣服又一股腦的塞進了衣櫃裏,將她推了一把,再要這麽慢慢吞吞的,今天的見麵,一定要泡湯。
  其實還早啊。
  何處扁了扁嘴,看了看腕表,還有一個小時呢,咬了根油條,她一邊走一邊慢慢的瀏覽起街道兩邊的店麵來。沿街的兩邊都是服裝店,而且是專賣店,裏麵的衣服超貴,何處很喜歡看,但是,她買不起。
  她的衣服一般不會超過一百塊一件。
  她曾經想做一名服裝設計師,因為她做不了畫家,退而求其次的想做服裝設計師,再後來,發現她也做不了服裝設計師,於是她想,她是不是可以做廣告設計師,可是到了現在,她什麽師也不是。
  不對不對,她是律師,好歹也算個師啊,雖然和她的畫畫沾不了任何的邊。
  哼哼,將最後一截油條全部吞入口中,她差一點去舔手指上沾的油,想一想,現在正在大街上,於是,便很是斯文的拈起手指,從口袋裏找出了一張麵巾紙來擦拭。
  這條街保存的年代有些久遠了,她小的時候,曾經住在這條街,但是最近,聽說這條街兩旁的舊房子要拆除重建了,何處家現在搬到了父親單位集資建房的套間房,她家曾經租用的店麵,現在變成了一家小網吧。
  人行道的一側栽的大多是白樺樹,中間也有很多的水桐,現在正是水桐開花的季節,那一朵朵白中帶紫的喇叭形花朵落了滿街,環衛工人揮著大掃把將它們都收攏,然後幾鏟子,全鏟進了垃圾車裏。
  前麵的路麵上有一個小洞,是為了不讓街麵積水而連接下水道的一個小孔,不怎麽大,平時一隻腳踩上去,便可以蓋住,然而這樣大的洞,卻足以進出一隻大老鼠了。
  有行人尖叫著,何處也跟著尖叫,那隻肥碩的大老鼠從下水道裏鑽出來,在人行道上竄來竄去,行人們慌張的閃避,何處更是想也沒想的跑進了一家店裏,她絕不讓那隻過街老鼠接近自己的褲管。
  隔著玻璃門,何處拍著胸部看著外麵的行人如何的對付那隻老鼠,覺得惡心,她又慌忙的別開了頭,不再看外麵。
  轉過頭的時候,她才發現這是一家畫廊。
  耶?怎麽會有一家畫廊的?她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見過?沒理由,她會錯過啊。
  將肩包改拎在手上,她的雙手背負在身後,不去理會外麵那隻老鼠,她開始欣賞起畫廊裏的畫作來。
  能在她們這樣小的城市裏,有一個這樣的畫廊,真的很稀奇,何處她認為這個小城裏的人,可能會花上幾百塊錢去買一件名牌衣服,但是不見得會有人花錢來買這些畫作,雖然這些畫畫的非常的好。
  畫者用的色彩很是大膽,在視覺上,有著很大的衝擊力,而且構圖也很是大氣,即便是畫人物,那色塊堆起來的,也不讓人感覺到拘泥,有一種力量,從畫麵溢了出來。
  再瞄了一眼腕表,還有四十分鍾,於是,她繼續一幅幅的晃過那些畫作。
  畫廊的主人是一個很年輕漂亮的小姐,坐在畫廊的一角,在支起的畫架上用油彩描著她的新作。
  何處在她的身後站了一會兒,她的這幅作品剛開始起筆,還看不出她要畫什麽。何處曾經希望自己也會像她一樣,拿著畫筆,自信的在畫布上塗抹,然而她的夢想止於夢想,沒有變成現實。
  畫廊的最裏麵,有一個陳列架,架子的最中間,擺著一幅彩色鉛筆畫。
  何處笑了起來,畫上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一臉燦笑,這幅畫的畫風很是比較的自然,看得出畫作者很喜歡用色彩,畫上的女孩是直接用彩色鉛筆繪製的,看上去很幹淨,沒有太多的技巧,與畫廊內的畫風完全的不相符。何處左看右看,總覺得這畫上的女孩有些眼熟。
  畫框的前麵擺了一個小牌子,標示著此畫為非賣品。
  看來這幅畫,對畫作者有著特殊的意義。
  還有二十分鍾,何處負著雙手,悠哉遊哉的步出了畫廊。
  走了好幾步,她轉回身,透過玻璃門,看著畫廊裏日光燈將空間照的非常的亮堂,心裏湧上一絲感慨來,曾經的夢想啊。
  將視線往上移,畫廊的招牌被水桐的枝葉擋了一部分,不過,她還是看清了畫廊的名字:水天處。
  很意境啊,不過更適合水墨畫畫廊。
  今天見麵的人是老妹介紹的,她幫忙做代理。這年頭,這世道,她還沒結婚,老妹的同學居然就鬧離婚了。
  趕到約定見麵的咖啡店時,已經九點了。何處很準時,而對方卻沒有守時。
  何處環視著這家咖啡店,從鋪的地板,牆紙的色彩,櫃台與整體的搭配,餐桌的質地,裝飾物的風格,她都一一在心裏評價一番,嗬嗬,除了服裝設計師、廣告設計師,她還曾經想過做一名家裝設計師。
  何處啊何處,你是不是太花心了?常常想做這個,還想著做那個,太不專一了。
  對於夢想,花心一點,應該不會惹人討厭吧?事實上,隻有她一個人知道自己有多麽的專情。
  當事人趕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咖啡廳裏坐了半個小時了。
  為什麽老妹會以為她是那個不守時的人呢?何處不明白。
  “我要小孩,財產我隻要一半,但是他要給小孩撫養費,養到十八歲,起碼要十五萬。”
  老妹的同學叫尹梅,穿著打扮的十分的前衛,脖子上,手腕上,都帶著晃眼的金銀飾物,何處不大能認名牌,但是她猜尹梅穿的這套衣服價值不菲。
  “低於十五萬可以嗎?”她是她這一方的律師,可是何處聽尹梅的口氣,好像把她當成了對方一樣對待了,似乎隻要向她開了口,就等於向男方開了口了。
  “他付的出的,他是軟件工程師,而且就算他沒錢,他弟弟有的是錢。”尹梅的火氣有些大,因為提出離婚的是男方,這讓她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嗯,他弟弟的錢,可能無法通過正當途徑得到,我們隻能對你們的共同財產想辦法。”
  “你覺得對方有什麽不軌行為嗎?”何處提示著,如果男方有過錯的話,會對女方很有利。
  “他有外遇。”尹梅肯定的道。
  “外遇?”何處側著頭,這個很重要。“你有這方麵的證據或證人嗎?”
  “這個,所有的人都知道。”尹梅越說越不服氣。
  “嗯,需要確切的證人或證據。知道他外遇的對象是誰嗎?”
  “肯定有啦,不然的話不會說要和我離婚。”尹梅道。
  何處明白了,尹梅也不知道倒底有沒有,隻是猜測是這一回事。
  “那他有不良習慣嗎?賭博嗎?吸毒嗎?有家庭暴力嗎?”
  “有,有家庭暴力。上個月我去他那裏,他還打了我一耳光,我長這麽大,從來沒人打過我,他居然打我。”
  “那一耳光對你有造成大的傷害了嗎?你有去做法醫鑒定嗎?”何處追問。
  “那我哪知道他會要和我離婚啊,當時隻想跟他拚了,他打我一耳光,我把他的臉都抓爛了……”
  何處垮下肩來,本來在做著記錄的筆,敲上了自己的頭。
  尹梅在她自己的這樁婚姻裏存在很大的問題。
  “那麽,你想要離婚嗎?你認為你們之間還有感情嗎?”何處隻能這樣問。
  “……我認為我對他,還有感情,可是他對我沒感情了,他現在隻想擺脫我,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不想離婚。”尹梅的氣焰在碰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消停了不少,神色慢慢的顯現出來一些頹色來。
  何處拍了拍她的手,道:“那麽,我們先試著看能不能挽回吧。”
  “沒辦法挽回了。”尹梅低垂著頭,“他提出了離婚,可是自己卻不願意回來,他的事情都讓他的弟弟經手,我根本沒辦法和他見麵……”
  尹梅的丈夫在深圳的一家計算機軟件開發公司做工程師,長年居住在深圳。
  “不會的,有機會的,因為離婚案件是不允許全權代理的,所以不管怎樣,他一定會參與庭審。”
  “這樣嗎?”這些法律問題,尹梅全都不懂,這會兒,她才感覺到請了一位律師代理,應該可以幫她的大忙。
  幫尹梅擬好了一份答辯狀,她們又匆匆趕往基層法院。
  “原告方有兩位代理人,一位是原告的弟弟,一位是武候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文小刀。”承辦法官跟何處比較的熟悉,向她介紹起對方的一些可公開的情況。
  文小刀是何處認識的,是一名剛結束實習的律師,和她的情形一樣。何處不覺得暗暗抒了一口氣,聽到武候律所的時候,她會擔心對方請的會是諸葛,那樣的話,案子會非常的難辦。
  “原告的弟弟叫什麽名字?”何處聽尹梅的口氣,了解到原告的弟弟應該有些本事。
  “趙安飛。”
  咳咳!
  有一口氣,叉在了喉嚨處。
  原告的名字叫趙平飛,為什麽她不會多作一步的聯想呢?
  “趙安飛也是一名律師,不過不是在我們這邊做,他在深圳的一家大的律師事務所當律師,聽說有兩下子。”這是法官所了解到的。
  何處望向尹梅,尹梅臉上沒什麽表情。
  自己本身便是律師了,再請本地的律師,目的應該是為了熟悉本市法院吧。這個案件,對方應該是很重視了。
  “何律師?”
  “嗯?”
  承辦法官催了她一聲,她才抬眼來,法官要她簽字了。
  “這個案件擬用簡易程序來審理,但是還是需要給你一個月的調查取證時間,庭前證據交換就免了,這個是給你們的開庭傳票,你簽收一下吧。”
  簽字的時候,何處瞄了一眼開庭傳票上的時間,手突然的抖了一下。
  一個月以後,她將和他,對簿公堂。
  約好了第二天與尹梅去取證,便與她分道揚鑣了。
  雙腿自覺的往家的雙方走去,何處的心裏,被很是強烈的感覺充斥著,是期待?是感慨?是膽怯?除了這些,似乎還有一些什麽。
  很長的一段時間,她曾以為他們再也不可能見麵了。她知道他上了重點初中,重點高中,然後,她再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了。她從來不去打聽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活在這個世界的哪一個角落,甚至,她不知道他是否活在這個世上。
  從小學畢業起,她便知道他們的距離在漸漸拉大,她上的是一所普通的中學,初中畢業,她考的是中專,學了法律,準備女承父業,她本來是想進法院的,可是,九七年中專並軌,畢業後,中專院校已經不包分配了,於是,畢業後,她又得自學,自學專科,再自學本科,然後考司法考試,幾年下來,她便在不停的考試中捱了過來,學習對她來說,並不太難,難的是她要承受很多人的眼光。因為她在自學的同時,做著工資接近於下崗救濟的臨時工工作,而且一做便是四年。連她自己都差點以為她會一直生活在社會的最下層時,她通過了司法考試。
  頓了一下腳步,何處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水桐的淡香隨著她的呼吸湧入了鼻腔內,讓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陣花香。
  年年歲歲,花相似!
  “你怎麽回來了?”當她出現在家門口時,老妹瞪著她責問起來。
  怎麽回來了?回來吃中飯啊!何處吸了一下鼻,難道現在太早了?
  “你怎麽跑回來了啊!老媽已經去酒店好一陣子了。”何方泄氣極了,看著她老姐那一臉的呆樣,她在想她要不要去幫老姐頂包,等到事情差不多的時候,換人。
  可是她兩姐妹長的一點也不像。
  啊!酒店!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她居然給完全的忘記了。
  想起來後,她一個轉身,匆匆往酒店趕了去。
  大事!相親大事啊!
  何家媽媽為這次相親忙活了好一陣子了,聽說對方條件非常的不錯,何家媽媽對這次相親抱著很大的希望,何處也不希望老媽會失望。
  搗出包包裏的手機瞄了一下,好家夥,居然有十幾通未接來電,她居然一點也沒聽到電話鈴聲。毀了,這次會把老媽給氣壞了。
  不由的,她的腳步又快了起來。
  氣喘籲籲的跑進酒店的大堂時,何處四下瞄著老媽在哪一桌,有服務員問她是開桌還是約好了,她一時答不上來。
  因為她不知道是誰訂的桌,對方的名字,她還不知道的。
  撓頭想了一下,又放眼望了一下,偌大的餐廳,她都沒有發現老媽的身影。
  是她跑錯酒店了?是等不到她而散局了?
  搗出手機來,可是,她要打給誰?
  老媽沒有手機。
  剛剛那十幾通的電話,那是誰打的?
  何處頓時知道該打給誰了,回拔了那些未接來電的號碼,何處耐心的等著接聽。
  旁邊有人的手機響了起來,何處側過頭去,看見那人低頭搗出自己的手機來,瞄了一眼手機屏幕後,按下了接聽鍵。
  然後,她拔的電話也通了,對方“喂”了一聲。
  不會是他吧?
  何處沒有吱聲,舉著電話,眼睛卻盯著旁邊的那個男人。他背對著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單手插在褲袋裏,從後麵看上去,高大挺拔。
  “喂?”她盯著那男人的後腦勺,近距離的她聽到了他的聲音,同時,電話裏也傳來了一聲“喂?”
  “我,我在你後麵。”何處覺得現在的情形有些滑稽。
  那個男人在聽到電話裏的聲音的同時,也聽到了她的聲音,飛快的轉過了身體。
  何處在看到他的麵容時,有一段時間,沒了呼吸。
  “何處?”對方問。
  何處緩緩的點了一下頭。
  她看到他關了手機,又放入了褲袋內,現在他的兩隻手,都插在褲袋內。
  他上上下下的將她看了一遍,然後,露出了一絲苦笑來。
  “走吧,等你很久了。”
  他等了很久了嗎?
  何處低下頭來,有她久嗎?
  她的相親對象,是他嗎?趙安飛?!
  跟著他進入了一間包廂,走到門口時,何處才明白,為什麽她在大廳裏沒有瞄到老媽的影子,她一時間忘了酒店不僅有大堂還有包廂。
  見到了老媽,也看到了她臉上表現出來的抱怨,何處撓了撓後腦勺。
  包廂裏也就幾個人,除了何家媽媽,還有一個阿姨,這個阿姨來過她家幾次,她認識。
  “你們在外麵就見過麵了啊,這樣最好,做互相介紹了嗎?”
  呃,沒有,需要嗎?
  介紹人見兩人都沒作聲,笑了起來,熱情的替對方介紹了起來。
  “這位是何處,何家長女,父親是法院的法官,何媽媽你也見過和了解過了,她家還有一個妹妹,在醫院上班。”
  何處向對方笑了笑,感覺到了從沒有過的拘謹。
  “這位是楊孟……”
  何處的笑容僵住了。
  楊孟?
  騙人的吧?!
  可是,現在這種情形,總不會是真的騙人吧?
  何處擰了擰眉,對自己的狂想症有些懊惱。
  在楊孟將麵容轉向她的時候,她真的以為他是趙安飛。
  她怎麽會那麽的確定呢?十多年沒有見麵了,她所記憶的那張臉,還是停留在孩童時代,而且,現在她常常能想起來的,就是模糊一片,為什麽楊孟麵向她的時候,她會有那麽一段時間裏認定他會是趙安飛呢?
  發現對方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何處收起了自己懊惱的神色,將手伸向楊孟,與他交握了一下。
  一頓飯,吃得她心事重重,常常因為出神,而忽略了各種各樣的問題,老媽便一直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腿。
  何處瞄向楊孟的手肘,若是再熱一點就好了,她想看他的左手手肘。
  她仍是肖想著楊孟與趙安飛的關係,但如果楊孟是楊孟,那她現在這樣,對別人會很不禮貌。
  介紹人在說楊孟的工作,家境,和老媽這兩天嘮叨的情況一樣,或許在今天以前,她會以為趙安飛是不是改名字了,可是現在,她相信楊孟是楊孟,因為,她上午才知道趙安飛做的是律師。
  楊孟沒有說什麽話,偶爾回應介紹人的笑上一笑。何處看到他大部分的時候就盯著她看,應該是在考慮她值不值得他交往吧。
  但是何處想起了初見麵時,他泛起的那絲苦笑,是因為等太久了,還是因為她這形象不符合他的期望?
  當時的何處腦子一團亂,沒有作太多的設想,現在想起來,或許她當時讓對方產生了不好的印象了。
  “楊先生在哪裏上的小學?”何處突然問。
  何媽媽扭頭瞄向何處,問小學有什麽用?真沒問話水準。
  “市一小。”
  哦!
  何處低下頭去,繼續吃她的,他們不在同一座小學。
  回到家中,老妹問起來情形怎樣,何處歪著頭想了半天,然後說:“和我的小學同學長的真的很像。”
  何方表現出一臉的好奇來,難道那男人長了一張娃娃臉?
  第二天何處出現在了尹梅家的門口,首先,她們要去收集一些二人感情尚未破裂的證據,然後,她們要把共同財產清算出來。
  轉了好幾個證人的家,何處也取了好幾份的證人筆錄,但是,憑她的眼光來看,這些證據其實都是不可靠的,那些證人跟尹梅的關係太好了,而且有些人的言詞還是有些問題的,很明顯的偏頗倒不是太大的問題,問題是中間有些小矛盾,但是她專業化的沒有記入筆錄中,幫著將矛盾掩了過去。
  一時的掩蓋到最後還會出問題的,她無法教證人如何作證,而開庭的時候,會要求證人出庭作證,到時候,換作是法官來提問的話,她但心這一方的證人證言會漏洞百出。
  尹梅也是一個明白人,看到何處皺眉,便知道哪些話是不能在法庭上說的,在她跟證人串詞的時候,何處假裝沒有聽到。
  “尹梅,這樣還是不行的。”從證人家裏出來,何處跟她的當事人說道。
  “如果我們這一方有太多的假證詞的話,不說法庭發現會對我們這一方不利,更重要的是,太多的假證詞,會讓你們夫妻的矛盾更加的激化,到時候,會難以調和。”
  “他都要跟我離婚了,我還管那麽多嗎?光律師他就有兩個了,這次,是和不攏了。”尹梅陰鬱著一張臉,趙平飛的態度,讓她很是傷心。
  “小孩你確定你一定要嗎?”何處問道。
  “嗯,一定要。”尹梅咬牙切齒。
  “我很好奇,你們是怎樣認識、然後結婚的。”為什麽會弄到這個地步?
  “算是青梅竹馬。”尹梅抿了抿唇,又說道:“我和他從小都是鄰居,他比我大六歲,小的時候,我們會覺得雙方的年齡差距很大,可是長大後,有一天他回家,我正好在幫他媽媽擇青菜,他就站在我的身邊看著我,後來結婚後,他跟我說,那個時候,他覺得我就是他所想娶的那種女人。”
  “那為什麽結婚後,你們會變成這樣了?”
  “因為,聚少離多,我不信任他,而且,他也看不到我擇青菜的樣子了。原來娶我的理由變得沒有意義了,當我變成了他的負擔的時候,他想甩離我了,去找另一個他認為他想娶的那種女人。”
  因為聚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便會消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嗎?
  何處輕微的吸了一下鼻子,她相信,不是時間的問題,是人心,人的心態變了,才會讓原本的生活也變了。
  何處很喜歡那種感覺,她在回家的路上,在想那個場影。尹梅嫻靜的蹲在地上擇著翠綠的青菜,而趙平飛背著光,默默的看著蹲在地上的女孩,心裏翻湧著愛意。
  這什麽這幅畫麵會變成今天兩人的劍拔弩張?
  再次路過水雲處,何處又走了進去。
  水雲處裏正在播放著一首歌,《I think i》。
  “一天過一天,從不確定變成了有答案。就想這樣,停留在隻有你去的方向。每當你出現我身旁,就感覺愛情的重量。我越在意越難衡量,就越放不下,越去想就越是他……”
  何處很喜歡這首歌,即便她在看畫的時候,也沒有將心思放在畫上,她的心思,隨著婉轉的旋律輕輕的揚起,旋轉,像在跳舞。
  昨天那位店主畫的畫已經完成了大半,靜靜的擱在牆角,何處走過去,看著畫布上那張男人的臉,很是清秀。何處猜想著畫中人與女店主的關係,若是他們是情侶的話,應該是任何人都樂見其成的,男的俊秀,女的靚麗,看上去應該會很搭。
  又在那張非賣品前站住,何處歪著頭,因為畫上的女孩也歪著腦袋,何處笑了起來,因為畫上的女孩也在笑。
  這是她看到這幅畫第二次笑,突然她覺得這幅畫的不一般來,估計,很多人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都會學那女孩笑,因為她實在是笑的太天真無邪了。
  然後她聽到了身後的笑聲,有人在笑她。
  “她笑的很可愛吧!”
  何處回轉身,身後的那個男人笑的一臉的燦爛。
  “啊!你是……”何處不自禁的舉起自己的食指指著那個一臉笑容的人,而對方眼裏躍動著一些亮光,期待著她的下半句。
  “就是他!”她的手指指向了店主人未完成的畫作。
  男人的笑容隱去了。
  向她伸出手,何處禮貌性的回握,然而被他握住後,他卻沒有放開。
  “向你介紹一下我,在下秦天祥,何處。”
  秦天祥?
  秦天祥鬆開了何處的手,然後,他看著被他剛剛握過的手捂上了她自己的唇,而她也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啊!你是我的小學同學!”
  真糗!她居然完全的沒有印象,虧別人還認出她了。
  不過也是啊,她自認為她這麽多年,模樣一直沒有什麽變化,很多人都還認得她。
  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感覺肯定已經紅了,何處很是歉然的衝著秦天祥笑,“真是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是你。”
  “還好啊,你還記得你的小學有我這個同學。”秦天祥再度笑了起來,很多人都不記得他。
  其實她記不起來不應該怪她的,因為在她的記憶裏,她隻見過秦天祥在用他畫的老鼠嚇到她的時候露出壞笑來,根本不可能有眼下這般的燦爛。
  “這個畫廊是你朋友的嗎?”
  “不是,是我的。”
  “耶?那你當畫家了?”像是什麽東西在心裏打翻了,突然的湧上了很多的感覺來。喜歡畫老鼠的他,居然成了畫家。
  “不是畫家,畫畫隻是我的業餘愛好。若是靠這個吃飯,我肯定會餓死。”
  “這樣也會餓死啊?”掃了眼滿室的畫作及店內優雅的裝潢,他已經畫的很好很好了。
  “我的正職是醫生。”
  醫生畫家?
  小學時,各門功課考十分以下的醫生畫家?
  這個世界,真的是讓人太看不明白了。
  “拿手術刀會比拿畫筆好掙嗎?”何處比較好奇。
  “性質不一樣吧,正職是用來養活自己的,所以剛剛夠就好,而副職用來培養生活情趣。”
  她說她應該堅持學畫畫的,看看畫畫可以將一個人改變到什麽程度啊,一個她以前以為扶不上牆的“爛泥”,今天光鮮的讓人咋舌。
  “嗬嗬,猜你的畫廊肯定也沒給你掙上太多的錢,租用這個地段的門麵,雖然說地段比較的繁華,但是這裏快要拆除了,所以近段時間的租用費並不高。”他的畫廊開不了多久了。
  秦天祥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租用這裏的,事實上,不管這裏有多貴,我都會租。”
  有錢啊!何處在心裏嘖嘖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估計全班就她混得最差了。
  “嗬嗬,買你的畫,你給我幾折?”伸出一根手指來,何處笑的快把眼眯到一塊了,她是真的喜歡這裏的畫,可惜太貴,她買東西的原則是,除了大家夥以外,基本上價格不能超過一百塊。用來純欣賞的東西,她舍不得花很多的錢。
  “我的畫不打折。”秦天祥也笑,可是何處在他這句話冒出來後,覺得她們兩個笑的像兩個傻瓜。
  “哦,那我就不要了。”她愛打折。
  “不要?那我就不送了。”秦天祥笑的更加的開心。
  看到何處皺起了鼻子,秦天祥主動退讓。他知道,他不主動,何處一定不會再巴著他問他要畫。
  “整個畫店,除了那幅未完成的,隨便你挑。”
  何處將嘴角要笑到耳根了,她當然不會挑那幅未完成。她比前兩次更加仔細的瀏覽起畫廊裏的畫作來,突然她的眼睛一亮,指了指掛在正牆上最大的那一幅。
  “我要這個。”嗬嗬,她想大笑,免費啊。
  秦天祥擰起了眉,“你要這個做什麽?”
  看他心疼了吧,她挑走了他店裏最大的一幅畫,足足有半麵牆那麽大啊,若是掛在她家的客廳,應該很氣派,很能吸引人的注意吧。
  “換成這個。”秦天祥拿起了展示架上小小的非賣品,要求她換。
  “不要!”是他說整個店都可以讓她選的。
  “那我送那個大的,再把這個小的一起送給你。”
  “不要。”
  “為什麽不要?”秦天祥的眉頭越擰越緊。
  “我家沒地方放。”
  “你家有地方放那個大玩意,就沒地方放這個小的?”
  “沒有。”
  “行吧,那你把那大家夥搬回去吧。”秦天祥有些無奈。
  耶?他還真好說服。為什麽上小學的時候,她會覺得他那麽難以相處?
  這就是畫畫的魅力啊,將一個人從內到外,改造的多成功啊。
  搗出了自己的名片,何處殷勤的遞給了秦天祥。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動錯刀子,被人告的話,可以找我。”讓你用老鼠嚇我。
  秦天祥在她吐出這句話時,白了她一眼。
  “真不想再見到你。”
  解下那幅畫的時候,何處說:“真高興再見到你。”

  六 大城小愛
  楊孟沒有再聯絡她,何處心裏有一些的介懷。
  好不容易有一個長的像趙安飛的,讓他給飛了。
  不過長的像又怎樣,一個月之內,她可以見到真的趙安飛了。
  何處一直在考慮著如果她見到趙安飛,她要表現出什麽樣的神色來,是驚訝?喜悅?淡然?或者裝作根本就把他給忘掉了?
  那她要不要打扮一下呢?穿什麽衣服會比較好?要換個發型嗎?嗯,為什麽要是這個時候與他再碰上呢?如果時間長一些,她能再瘦下十幾斤就好了。
  “老姐,你在發花癡嗎?”何方在何處的身後,瞪了她好一陣了,就看見她老姐對著鏡子不停的搓揉著自己的臉,不時的懊惱沮喪,有的時候又神色奕奕。
  “去你的。”何處從鏡子裏瞪了一眼何方。
  “我今天有遇到一個小學同學,和你在一個醫院工作,他除了當醫生,還開了一家畫廊哦。”何處說。
  何方瞄了一眼何處,沒答話。
  耶?這家夥居然沒有反應?
  “那幅畫就是他送我的,嘿嘿,挺晃眼吧。”那一幅畫讓她一整天都樂翻了。
  何方還是不理她。
  “可惜他有女朋友了,不然的話我把你介紹給他。”
  何方將被子一扯,全身都蒙進了被子裏,不理她。
  “你這家夥越大越別扭了。”何處跳上了床,扒扯著何方的被子,何方死命的拽著被子,何處便全趴在老妹的身上,奮力的搶奪,何方用身體將被子全裹緊了起來,蜷的像一隻蠶蛹一樣,任憑何處怎麽拉扯,也扯不開。
  氣喘籲籲的何處拍了一下老妹的屁股,拔了一下弄亂的頭發,才肯下來。老媽進到她們的屋子,看到這番情景,都懶得再訓斥了。
  小時候訓她們訓得多了,可是訓了二十多年,她們還是一副老樣子,已經油了,每次要她們正經一點,她們反到說這才是她們的相處方式。哪有兩姐妹成天沒事就鬧的滾做一團,要不然就一個追著一個跑的打打鬧鬧。
  她家老頭子倒是很喜歡這兩姐妹這樣,說有任何的不開心,還能這樣跑跑跳跳,很快就會沒事。
  要知道,她們一個是律師,一個是醫師啊,這兩姐妹,是她的臉麵,她最喜歡跟鄰裏說她的女兒有多麽的聽話跟乖巧。
  何處常在一旁偷笑,在外麵的正經與乖巧,是帶了社會麵具的她們,在家裏的她們,才是真正的她們。
  初中畢業後,老媽其實就已經沒那麽嚴格的管教她們了,而且也管教不到她們了。
  於是後來,少了老媽嚴格管教的她們,真正的秉性慢慢的顯現了出來,最後發展到在老媽麵前打打鬧鬧到不可開交,而之所以發展到這種程度,是因為老爸的撐腰,老爸說這樣的家,更有生氣。
  最重要的是老媽的身體比起以前,已經好了不少,脾氣也不再那麽壞了,對於很多的事情,都可以容忍了,而她認為這兩個女兒總算也沒讓她操什麽心,很多事,便隨著她們了。
  有的時候,何處認為現在她的家,幸福的可以流油了。隻要能和父母妹妹這樣快樂的過一輩子,就是她最大的滿足。所以,她想她那種很容易滿足的人,她隻需要能維持自己和家人生活的工資,隻要求很簡單平凡的快樂,隻要父母不生病,隻要這個地球還在健康的旋轉著。
  何方說她這些的想法,是因為她還沒有嚐到愛情的滋味。
  何處有些不屑,她不是瓊瑤派的,將自己生命的全部都拿去談戀愛,在她的認知裏,愛情,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就算以後她會結婚,她想,她也可以忍受沒有愛情的婚姻。
  隻是,對方必須容忍她心裏想她所想的人。
  在代理尹梅的案件的同時,何處還代理了一起購銷合同糾紛,這半個多月裏,便天天在跑這兩個案件,基層法院她已經跑熟了,借著辦理合同糾紛案件的同時,她跑了一趟民事一庭,問起尹梅案件的原告有何動靜。
  “基本上沒什麽動靜,文律師有來過兩趟,也都是處理一些程序上的事。”
  “原告方和解的意願大嗎?”何處希望這個案件能調解結案。
  承辦法官也希望可以調解,隻是以他的經驗來看,這個案件要和解,難!
  “他的第一代理人有來過嗎?”除了何處自己與趙安飛,沒有人知道他們曾是小學同學,何處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
  “來過啊,來過一次,辦理了立案與委托手續,便沒再來過,聽說回深圳去了,這邊的事直到開庭前,都會由文律師代辦。”
  那,她還是趁哪天有空,找一下文小刀吧。
  下午的時候,她真的跑去了武候律師事務所,找到了文小刀。
  “原告方堅持要離嗎?”
  “其實我也沒有接觸到原告的,隻跟他的弟弟接觸過,原告的真正想法,我也不大清楚,他們是需要一個在這邊的代理人能處理一些瑣碎的事,才會請我的。”小刀裂嘴一笑,有趙安飛那麽厲害的律師,其實她是小配角而已啦。
  “他們一定會等到開庭的時候才會過來嗎?”
  “應該是吧。”
  “你能跟他們聯係一下,說一下我的意思嗎?看能不能和解。”
  文小刀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何處。
  “這個,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當事人的意思?”小刀覺得像尹梅那樣的性格,不可能主動要求和解。
  “我的。我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隻是有矛盾,應該還沒有達到破裂的程度。”調解和最後的判決,最後她所能拿到的報酬都一樣,不過她喜歡勸和。
  文小刀捂唇笑了起來,“感覺我們現在這樣,像是撮夥去拐我們的當事人。”
  “去,又不是壞事,撮夥有什麽關係。”哪有那麽多的問題,必須按程序按法律來辦的,法律管人生,管人死,管人家夫妻還有沒有資格在一起,但是管不了別人的感情還存不存在。
  “行了,我會跟我這一方的當事人聯係,到時候給你電話。”
  從武候律師事務所出來,何處擰著眉慢慢的行走著,說是有緣呢,還是沒緣呢?說有緣,為什麽趙安飛挑了與武候律所的文小刀合作而沒挑上她;而說沒緣,她為什麽又會攪和到這個案子裏?何處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還需要再堅持下去了,十多年了,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
  難道要放棄嗎?在她即將再見到他以前,她放棄?
  好!她來和自己打一個賭。
  如果,楊孟再約她的話,她就放棄。
  電話鈴聲的適時響起,打斷了她那些有的沒的一大堆的思緒,從包包裏搗出手機來,按下了接聽鍵。
  “喂?何處嗎?我是……楊孟!”
  “啪!”
  何處手中的包包沒有拎牢,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發出聲響來,將何處自己嚇了一跳。
  “怎麽了?”對方也聽到了那陣聲響和何處受驚嚇發出來的一聲“啊!”。
  “沒什麽……”何處蹲下來收拾散落在地麵的東西。
  “你……在幹什麽?”那邊在問。
  “嗯,在走路。”她覺得自己回答的特別蠢。
  對方因為她的回答笑出了聲來。
  接著,她聽到對方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的聲音,仿佛有什麽感歎,隨著他的呼吸傳遞到了她這一頭。
  說實在的,突然接到他的電話,除了驚嚇,何處也有些慌亂,不知道要和對方說些什麽,基本上,她對他什麽也不了解。
  “現在真的不想跟你說些什麽,可是又覺得無法不給你打電話。”楊孟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這句話,真難理解。何處的心思轉了又轉,細細的咀嚼著這句話。
  意思是,打這通電話不是出自他的意願,然後,嗯,或者,有人要求他拔打這個電話的?
  何處能理解,若有人想促成這樁好事的話,可能會給男方加壓,所以,他再與她聯係,就變得不那麽情願,卻又不能不為之。
  “我明白了!嗯,我不會介意的。”至少他對她有夠坦白,坦白的有些讓她傷麵子,不過,還可以接受。
  “明白?不介意?”她明白什麽?
  “我想我們還是見麵再談吧。”楊孟提議道,他覺得她不可能明白。
  “不用了。我真的明白了。”連打電話都覺得那麽勉強的話,還見什麽麵呢?何處皺了一下鼻子,覺得這楊孟有些虛偽。
  “喂……”
  “嗯,我要掛了,因為要過馬路了。”
  “那我等會再打過……”
  突然電話裏沒了聲音,何處奇怪的瞄了一眼電話,手機已經沒電了。
  這樣倒好,省得她更加的尷尬。
  可是,這樣的話,倒底算不算他約她啊?
  嚴格的說,他有約,可是,沒有約成功,而且,她了解,他約她是為了拒絕她。
  所以,她暫時還不能放棄趙安飛。嗬嗬!
  然而,她一回到家,她發現事情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的簡單。她還未邁進家門,老媽便一臉興奮的跑出來跟她說,楊孟約她再見麵了。
  何處仰起麵,望了望天空,天空突然飄起了雨絲來。
  這是老天它叫她放棄嗎?
  她突然對楊孟憤恨了起來。
  她都說她明白了,難道他一定要當著她的麵去跟她SAY NO嗎?真BT!
  看著老媽的笑臉,她不知道該不該打破老媽的美夢,預先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麽地步,真的不是一件頂好的事,無法跟老媽說明後果的後果,就是她得去赴一場毫無意義的約會。
  希望那小子不會讓她太難堪。
  約會是在一個星期後的某個下午。
  上午的時候,天空還是飄著小雨絲,到了下午,便成了瓢潑大雨,何處撐著傘艱難的前行著,她從來不抱怨下雨天,就算下雨會給她帶來更大的不便,她也不抱怨,沒理由她去抱怨她所喜歡的事物。
  而且今天如果讓對方弄到她很難堪的話,她還可以借這場大雨大哭一場。
  嘿嘿,拍了拍自己沾了雨水的麵頰,她是不可能會為這種事情去哭的。
  到了約定的咖啡廳,何處收起了傘,即便是撐了傘,她的衣服及褲子仍是濕了一大片。抖了抖傘上的水滴,褲管因為濕了而有一種垂重感,粘在了腿上,不那麽的舒服。
  深吸了一口氣,將大雨帶來的清新空氣吸入了肺腔,何處轉身推開了咖啡廳的玻璃門,邁了進去。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她找到了楊孟。
  他的身上幹幹爽爽的,坐在咖啡廳裏一派的恬然澹定。
  見到她,他露出了笑容來,起身向她示好。
  何處也勉強的露出笑來,比起他來,她全身上下透露出來的訊息就叫:狼狽。
  “我沒想到今天會下這麽大雨,就算你今天不來,我也不會介意。”
  何處看了一下時間,她應該沒有遲到吧。
  “我比較喜歡守時,而且我喜歡下雨,所以下雨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麽。”何處笑。
  楊孟也笑。
  何處覺得他們兩個,也像傻瓜一樣。
  “腦袋都是你,心裏都是你,小小的愛在大城裏好甜蜜……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小小的愛在大城裏全都為你傾心。”
  小店裏流泄著音樂,有點帶鄉村感覺的流行樂,很是恬淡,婉轉,透過玻璃牆看外麵瓢潑的大雨,對坐的兩人一時間沒有了言語,就靜靜的聽著這首他們都不知道歌名的曲子。
  何處突然有想知道這首歌名字的衝動,但是卻又不想打破這樣的沉靜,而且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去問一首流行樂的歌名,會讓人感覺到她的白目。
  他不著急嗎?何處一直在等著他先開口,她知道,要攤開來說的話,其實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了,但是他一直坐在這裏跟她耗著做什麽?是覺得外麵的雨太大了,想等它停了後,好拋下這句話就走人麽?
  應該是這樣的。何處抿了口咖啡,眉頭瞬間就擰了起來,想吐舌頭。
  太苦!
  可是,她不知道糖在哪裏,桌子上為什麽會沒糖?她喜歡甜的,而且要很甜很甜。
  “找糖嗎?”楊孟問。
  口中的苦感,讓何處不住的點頭,這是什麽咖啡?居然讓她想起了小時候被老媽灌的中藥味來。
  “就在托盤的紙包裏。”楊孟伸長了手,從她的托盤裏拿起了糖包,撕開了紙包裝,將糖添加進何處的咖啡杯裏,用她的勺子輕輕的攪拌了一下。
  何處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試一下這杯咖啡,本來,要是她找到糖的話,她會直接將它們全倒進嘴裏,可是他卻一丁點沒剩的倒進了那杯苦東西裏。
  “再試一下。”楊孟扯動了嘴角,帶著淺笑。
  切!她又不是沒喝過咖啡,他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笨拙透了。
  小心的抿了一下咖啡,甜的。
  於是,她吞下了一大口,而且在口腔裏含了一會兒,將它們全咽下喉嚨的時候,原本那些苦澀的味道才全都沒有。
  “何處。”楊孟攪動著他的咖啡,沒有看她,卻喚著她。
  看他那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她知道,應該是他要攤牌了。
  如果他真的說出來,她要做什麽表情?嗯,她決定,她要表現的很是大方瀟灑。
  舉起咖啡杯,她湊到了唇邊,又抿了一大口,待會走的時候,她希望這杯咖啡已經被她喝的幹幹淨淨,不浪費。
  “一個星期後,我們交往吧。”
  “噗!”
  何處及時的捂住了從嘴裏噴出的咖啡,可是呼吸道一陣的難受,她感覺到咖啡有一部分從鼻腔裏噴了出來,強烈的不適感讓她皺緊了眉頭。另一隻手急急的拆著小店裏提供的餐巾紙,捂著嘴部的手始終不敢鬆開,因為,太難看了。
  楊孟忍住笑意,忙幫她拆起了餐巾紙來,抽出了一張遞到她的麵前。
  何處白了他一眼,接過紙巾擦拭了起來。
  “我有聽錯嗎?”何處問。
  “沒有聽錯。”楊孟答。
  “你確定嗎?”她不相信。
  “你有問題嗎?”
  他的話,讓她覺得,他們在商量一件很刻板的事,一方說:行不行?另一方隻要回答行或不行便可以了。
  呃,如果說行的話,他們真的會交往嗎?
  和他交往,會是怎樣的一副情形?他說:我們該牽手了。然後,她把手遞給他。他說:我們到了接吻的階段了。然後,她便去親他?
  會這樣嗎?
  因為他說,要交往,還要一個禮拜以後,似乎,什麽時候交往,如何交往,他都在算計著,那麽,什麽時候適合分手,他會不會也算計?
  “為什麽要一個禮拜後?”
  “一個禮拜後,我才能全心思的投入。”
  全心思?何處吸了吸鼻子。會有一個人全心思的投入與她的交往中,聽起來,好像有一點感覺,而且,就在跨進這家咖啡店的時候,她已經放棄了趙安飛了,即便與他見麵,還剩下一個星期,趕在見他之前,她需要一道保壘,用來對他免疫。
  “好不好?”楊孟的臉變得非常的認真。
  好不好?
  何處的眼神閃爍不定。
  “好不好?”楊孟的身體向前傾了一下,很小心的問道。
  到底好不好?
  她要怎樣回答?
  “好嗎?”他還在問。
  “好!”
  回答完後,何處還不相信自己答了什麽,而對麵那人,在她說了這個好字後,釋然的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他的這副模樣,讓她以為,她的這個意見對他似乎很重要。
  何處也笑了起來,心裏卻好像有某些東西,掙脫了,扯得心髒有一些的痛。

  七 真相的審判
  尹梅的案件,在一個星期後,開庭了。
  開庭前的一天,何處就開始心神不定了。
  明明說放棄了,可是,越接近他,她便越是心神不定,這樣的話,會不會對楊孟不公平?如果,明天見了他,她還是不能徹底的放棄的話,她要怎麽辦?
  第二天一早,她的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是楊孟給她留的。
  “我們從今天開始!”
  何處的臉突然紅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突然的緣故,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深吸一口氣,將手機塞進了包包裏,何處跨出了家門。
  今天,是她很不一般的一天。
  在路上,何處往肚子裏塞了兩根油條,趕到法院的時候,原告方還沒有來,尹梅顯得有些不安,而她何處,在安慰著尹梅的同時,也顯得有些不安。
  何處把自己弄的已經很隨性了,她以為這樣才會讓自己的心境夠平靜,可是顯然還不夠。
  將開庭前的一些手續辦好,何處跟承辦法官討論起案件的調解方案,接近開庭的時間,原告方來了。
  何處看見了文小刀,文小刀後麵,那兩個男人中,有一個是楊孟。
  何處獨獨的將眼光投向了楊孟,有一種感覺在心中越來越明顯。
  “前麵的是趙平飛,後麵的是趙安飛,對嗎?”何處問尹梅。
  尹梅憤恨的掃了一眼那三人,將頭側向何處的時候,輕輕的點了一下。
  騙子!
  何處想對某人大罵,
  熄火!熄火!
  拍了拍自己的胸,今天還要開庭,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壞了別人的事情。
  眼光望向那個騙子,他一臉的淡然,好像沒感覺她的存在般。
  開庭前,案件進行了庭前的調解,審判員詢問原告,是否同意調解。
  趙平飛一臉的堅定的說不同意調解。
  尹梅的情緒激動了起來,還未等審判員作出任何的詢問,她便也恨恨的表態,絕對不會跟原告進行和解。
  何處擰起了眉來,瞟了一眼文小刀,小刀扁起嘴,無奈的向她聳聳肩。
  不小心瞟到了第一代理席的趙安飛,他埋著頭翻閱著一些資料,對他大哥的態度不置可否。
  何處想用臭雞蛋丟他。
  自己的老哥離婚,他不勸和也就算了,居然堂而皇之的當起了老哥的代理人,拆散自己家裏人的婚姻。
  做了幾年的律師,把人情看得淡薄了嗎?
  火氣再漲幾分。
  正式開庭,法庭調查,舉證,傳證人,質證,何處看著趙安飛用極其挑剔的言辭將她取來的證據全盤否定。
  火氣一直憋在何處的心中,對於趙安飛的淡薄不近人情,她也決定不再執著於將原被告調和了。
  否定。
  否定。
  再否定。
  “原告稱的夫妻感情確已破裂,所列舉的直接證據間有矛盾,間接證據間互不能形成證據鏈。”
  “原告隱瞞收入……”
  “原告方未能出示家用電器為婚前個人所購的證據。”
  “小孩自生下來便隨被告方生活,與原告關係淡薄。”
  “導致原被告雙現在這種狀況的原因是原告常年在外,不能給妻子安定感與安全感。”
  趙安飛瞄了何處一眼,提出了他的論辯。
  “被告方所提出來的幾位證人與被告的關係都非常的親近,即便是這樣,證人間的言辭也有多處的矛盾,經不起推敲,建議法庭不予認定。”
  “對於原告方的收入,原告方已經出示了由原告單位開具的工資表予以證明。被告方有轉移財產的行為……”
  “被告方答辯所稱的要求撫養小孩,並且要求原告方支付撫養費十五萬元,現在原告方請求法院判令由原告撫養小孩,原告方不要求被告方支付任何的撫養費用。”
  “原被告間的夫妻感情已經完全破裂,並且造成現在這種狀況的主要原因是被告對原告的極度不信任,原且原被告間在性格上,有著非常大的差距,在對待處理事物方麵有著截然不同的方法,長時間的夫妻不和,導致原告身心俱疲,無法正常工作,因此被告方對這起離婚訴訟應承擔主要責任。”
  尹梅等不及趙安飛繼續說下去,站了起來,指著趙安飛罵了起來。
  何處一驚,忙拽住了尹梅,可是尹梅正在氣頭上,在審判員捶了好幾次法槌,仍止不住的怒氣衝衝,雙眼死瞪著原告席上的趙平飛兄弟。
  “我們不能這樣,這樣會給法官造成不好的印象的。”何處拖住了尹梅,在她耳邊低聲安撫,她們必須給法官柔弱的印象,即便在證據上,在口才上,她這一方都沒有原告方的優勢,但是若是能讓法官對尹梅產生同情心,往往會收到非常好的效果。
  “你別說,我會幫你說,有些事情你一說了,便不可以挽回了,知道嗎?”何處叮囑著。
  尹梅用一雙無助的眼睛望著何處,現在,她隻能感覺到何處在幫她,她也隻能依靠何處。
  第二輪辯論為自由辯論。
  “原告趙平飛,你認為感情是什麽?每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有人照顧你父母的安心?生小孩打掃房間操持家務的那一大堆該由你分擔的瑣碎事?你小的時候,你的父母讓你過的生活是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嗎?你想到的隻有工作的順逆與否,想到的是你的生活有否被打擾到,想到的是不被一大堆的細碎事破壞掉你想順順遂遂的心境,你有過過真正的柴米油鹽的日子嗎?你的妻子說你們之所以走到一起是因為她在幫你家擇青菜,可是,你有挽起過袖子為她炒過一盤青菜嗎?你看到的隻有她的猜忌與你以為的無理取鬧,可是,你想過她的吵鬧與不信任背後真正原因是什麽嗎?我不會跟你吵,文律師不會跟你吵,法庭上的書記員也不會跟你吵,為什麽?因為我們都不愛你。你說你已經給了她很優渥的物質生活,可是你對她付出的除了物質生活外,還有嗎?從頭至尾,你們夫妻間的關係隻有自以為事的付出,而事實上,你給她的愛,連一盤青菜的份量都沒有,現在站在法庭上,你憑什麽將你們感情出現問題的過錯,全推到了被告的身上?”
  何處坐下的時候,尹梅低著頭,何處看到了她微抖的雙肩與握得死緊的雙手。
  “被告方,那我問你什麽是夫妻間的感情。連最基本的相互信任都沒有,每天都活在為了瑣事爭吵中,這樣就叫做柴米油鹽般的感情嗎?當這樣的爭吵不僅打亂了原告的生活,還蔓延的影響到原告的工作的話,那便不是一般的小吵小鬧了,人的生命中並不單單隻有愛情,或許在一部分人的眼中愛情應該就是全部,但是至少在原告的人生觀中不是這樣的,他需要工作,需要養父母兒女,感情是虛幻不好把握的,而生存是真實存在的,他在工作崗位上受到的競爭壓力無法在妻子那裏得以抒發不說,反而還要忍受無止境的責問與謾罵與猜忌,當一個人的精神已經達到了崩潰的邊緣時,他所要想的,已經不再是愛情,能解救他的,隻有擺脫婚姻的這套枷鎖。”
  “擺脫?我看原告方不知道什麽叫責任吧。”
  “責任也需要他能夠背負得起,他並不是沒負過,被告的行為讓他已經沉重到連自己都難以負荷了。”
  “你有原告的精神鑒定書嗎?”
  “被告代理人你在無理取鬧嗎?”
  “原告代理人你才是騙子!”
  轟!
  法院的民事審判庭像是被炸開了。
  書記員已經沒辦法記錄了。
  這兩人的語速太快了,而且,書記員隻顧著聽,忘記了記錄了。
  審判員阻止了兩人的繼續爭論,再爭下去,這兩人好像就要打起來了。
  “被告代理人請注意你的言辭。咳,下麵進行最後陳述,原告,你的最後陳述是什麽?”
  何處像是吃了一個大悶虧,一口氣憋在胸口無處發泄,審判員居然要求她注意言辭,那家夥本來就是一個大騙子。
  趙平飛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請求離婚。”
  何處看得出,他有動容。
  “被告,你的最後陳述呢?”
  尹梅從辯論階段,便一直低著頭,何處知道她在哭。
  “我同意離婚。”
  何處的呼吸一窒,不相信的看向尹梅,她放棄了嗎?
  “如果真的讓他那麽的難受,那我離開吧,但我要求小孩的撫養權,其他的,隨便他吧。”
  何處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她不明白尹梅為什麽突然會變成這樣,她跟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尹梅還說要十五萬,為什麽突然間,她什麽都放棄了?
  何處望向原告席。
  趙平飛的表情有些怪,而趙安飛又像開庭前那般的淡漠。
  搖了搖尹梅的手臂,尹梅仍是垂著頭。
  “下麵進入調解階段……”
  接下來的一切,進行的超乎尋常的順利。
  沒錯,何處希望這個案件可以調解結案,可是,她所希望的是調和,而不是調離。
  庭審結束了,調解協議已經草擬出來,原被告都在上麵簽了字。
  “本調解協議將會另行製作調解書,並於十日內送達原被告雙方,調解書一經送達,便發生法律效力。”
  “原被告在未簽收調解書前,可以對本調解協議反悔。”
  何處看著他們靜靜的簽字,一頁一頁的簽完長長的庭審筆錄,在審判席前,他們離得那麽近,看上去那麽的配,可是她卻看到了有一條鴻溝,趙平飛不肯跨過去,尹梅也放棄了跨過去。
  趙安飛簽了字,文小刀簽了字,何處也要簽字。
  筆錄紙上能簽字的空間不多,她看到了趙安飛簽寫的名字,很漂亮。
  她在離那個名字最遠的角落,寫下了她的名字:何處。
  “我尊重你的意見,但是,在正式簽字前,你可以反悔。”她說著法官已經提醒過的話,她不知道這句話對尹梅,還有沒有作用。
  跟尹梅握了一下手,何處轉身,這個案件,也許已經結束了。
  這個時候,她想把“結束”兩個字砸向另外一個人,早上發給她短信的那個人。
  “何處。”後麵有人追了來。
  她知道是誰。
  “何處!”
  他趕上了她。
  “先生貴姓。”
  “趙安飛。”
  “趙先生,讓開。”
  “說了從今天開始。”
  “我騙你的。”
  “我當真了。”
  “我不和騙子講話。”
  “你剛剛說你也騙我了。”
  何處擰緊了眉,恨恨的瞪著趙安飛。
  趙安飛突然笑了起來。
  “你嘟嘴了。你在慪氣!”這是她的習慣。
  何處馬上的抿緊唇,以為這樣就可以看不出她在嘟嘴,可是唇是抿緊了,臉頰仍是鼓著的。
  趙安飛一隻手摸起了自己的下巴來,眼光晃向了別處,揚起的眼尾讓何處發現他仍在笑。
  “不用笑了,這樣跟你說吧,我不會跟沒感情的騙子交往的,很真誠的向你告別,再見。”繞開他,再繞,向左,向右,狠狠的一跺腳,跺在了他的腳上,何處白了他一眼。
  趙安飛沒有叫痛,在她的身後,用越來越大的聲音在跟她說:“我不是沒有感情,我隻是換一種方式讓他們去明白,我等今天等了很久了,你說過,從今天開始的。”

  八 燙舌的煲仔飯
  “你還要哭多久啊?”何方受不了的向何處扔了一個枕頭。
  “輸一場官司就哭,你還是別幹這個了,去考法官吧,不然的話,會被你吵死。”
  誰都不知道她在哭什麽,沒有人知道,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誰說我輸了?”明明是調解了。
  “除了輸官司,還有什麽可以讓你哭的?”
  “被人騙也會哭啊。”何處再拭了一下擦紅的鼻子。
  “被騙?”
  何方好奇的將自己老姐上上下下的掃瞄了一遍。
  “騙財?”
  “是騙色!”何處爬到老妹的床上,壓住了何方。
  “你壓死我吧,這樣真理就被你消滅了。”隔著棉被,何方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騙色!”繼續壓。
  “媽……!”
  “小看我!壓死!”
  “沒氣了,嗝屁了。”
  “人工呼吸!”
  “你個變態老女人……”
  “壓死壓死!”
  “你電話響了。”
  “壓死!”
  好像真的響了。
  “算你運氣好。”
  拿起電話,瞄了一眼來電顯示。
  何處一按鍵,把它掛了。
  何方剛掀開被子透氣,發現變態老姐居然又撲了過來。
  “啊啊啊啊!”將被子一扔,何方連滾帶爬的滾下了床,拉開門,逃命的衝出了房間,門“碰”的一聲,又闔上了,何處聽到了老媽在外麵的喝斥聲。
  何處將頭埋進老妹的被子裏,沒有哀號,沒有哭鬧,隱隱約約的,她又聽到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於是她將頭埋得更深了。
  蒙太久了,她竟然睡著了。
  “何處。”
  “起來了,快點。”
  何家媽媽掀開了被子,搖著沉睡的何處。
  “嗯,要吃晚飯了嗎?”應該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吧,何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過她還記得她沒有吃晚飯的。
  “吃什麽吃,快點起來,人家在外麵等你。”
  人家?哪個人家?
  “快點,整理一下。”
  老媽將她拉了起來,把她的亂發整理一下,衣服有一些皺,也算了,扯扯衣擺,就這樣把她往門外推。
  何處感覺自己還沒睡醒,迷迷糊糊的隨便老媽怎麽樣,以至於到了客廳看到某個人的時候,她仍是沒有什麽反應。
  “她居然睡著了,難怪沒聽到手機響了。”老媽笑著說。
  笑著對誰說?
  趙安飛!
  “他怎麽在這裏?”何處突然清醒了,隻是不明白眼前的狀況。
  “為什麽不可以在這裏?人家打你電話你沒聽到,然後打到家裏來,我請趙先生進來坐啊。”
  何處撓了一下頭,沒有發現老媽對趙安飛的稱呼有什麽異狀。
  “要去哪裏?”被老媽推出了家門,何處走了好大一段路,才轉頭問趙安飛。
  “吃飯看電影逛街。”
  “好。”
  趙安飛愣了一下。
  “你一個人去吧。”
  “走吧。”趙安飛拖起了她的手,不想再跟她爭執下去。
  “放開。”
  華燈初上,大街上有很多吃了晚飯出來散步的人,很多的餐廳外麵都停了很多的小車,透過玻璃牆,何處看到裏麵的觥籌交錯。
  “幾點了?”她沒帶手機,什麽都沒帶,隻知道天已經黑了,不知道具體的時間。
  “八點。”
  “我要回家吃飯了。”難怪她會覺得餓。有毛病,吃晚飯的時候,將她拖出來。
  何處垮下了肩,不管她怎樣說,他就是不放開她。
  “趙安飛!”何處擰緊了眉。
  “你的模樣讓我想起以前,總在跟我鬧別扭。”趙安飛拉著她走了幾步。
  “走吧,你不想聽解釋嗎?”
  有什麽好聽的,不過是騙子彌補謊話的說辭。但是何處還是跟著他的腳步,進入了一家生意看起來挺火爆的餐廳。
  服務員拿來了菜單請他們點菜。
  “一個特價的沙鍋飯。”何處沒看菜單,直接點了一客飯,她進餐廳時就看到了外麵的特價牌。服務員側身問:“還需要什麽嗎?我們這裏有特色菜,都很不錯。”
  “不要。”
  “要飲料或酒嗎?”
  “不要。”
  “要甜點嗎?”
  “不要。”
  “先生要什麽?”
  “不要。”
  趙安飛仍在笑,看著何處好像在跟服務員鬥氣一樣。
  “我也餓了。”趙安飛說道。
  何處知道自己答話答快而出糗了,吸吸鼻子,不理會趙安飛。
  “來一個和她一樣的沙鍋飯吧。”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臉色有些掛不住,收起了菜單離了去。
  有服務員來幫著布碗筷,特別贈送的兩盅冬瓜湯也送了上來,還有一些涼菜。
  何處不知道這些會不會收費,她知道那兩個沙鍋飯也隻需要十塊錢一客,一共才二十塊。
  這個店裏基本上滿座了,她們進來後不久,便看到有新的客人來,而餐廳已經沒座位了,那些人便等著空位。
  餐廳生意這麽好做嗎?感覺好像所有的人都不在家裏吃,全跑外邊來了。
  將餐廳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她就是不看趙安飛。
  服務員都離開後,她們兩個坐在鬧騰騰的餐廳裏,一句話也沒有了。
  沙鍋飯在不久後便端上了桌,服務員為他們澆上了醬汁,然後沙鍋裏發出“滋滋滋”好聽的聲響來,一股熱氣蒸騰起來,在那股的霧氣中,何處抿了抿唇,輕輕的嗅了一下。
  舔了一下唇,她不客氣的拿起了勺子,開始拌了起來,上麵那些配菜,她不明白是什麽,送了一塊放嘴裏,嚼了幾下,隻是脆脆鹹鹹的,嚐不出是什麽,估計是什麽蔬菜曬幹後泡製的,很下飯。
  十塊錢,很劃得來啊。
  一大鍋子的飯,一個荷包蛋,多過米飯的配菜,還送涼菜與湯,超值!
  “別燙到了,才端上來的。”趙安飛看著何處已經迫不得已的大吃起來,忙勸阻著。
  啊!烏鴉嘴啊!
  真的是很燙啊。
  一口飯含在嘴裏,何處感覺到舌頭和喉嚨都燙到不得了,眼淚瞬間浮上了眼眶,她卻不肯將那一口飯吐出來,讓趙安飛取笑她。
  “吐出來。”趙安飛抽了一張麵巾紙,攤到了她的麵前。
  何處含著薄淚的眼望了眼趙安飛,不甘心這樣也被他發現了。
  “快點。”
  何處覺得趙安飛應該去做公安,現在他的模樣像在逼犯人交贓物。
  真是夠髒。
  何處真的把嘴裏的飯吐到了他墊有餐巾紙的手上,然後看他麵不改色的將那一團裹了食物的紙巾放到了一側,另一手遞上了一杯水。
  “有事嗎?”趙安飛沉著臉問。
  何處含著水猛搖頭,怕他要求她張開嘴給他看。
  “我明天要回深圳了。”趙安飛等著食物涼一些,用勺子翻動著食物。
  他總不會要她去送他吧。
  “所以,今天我得把話說清楚。”
  何處開始重新舀飯往嘴裏送,第一口沒嚐出什麽味道來,可能被剛剛的那一燙,燙得味覺遲鈍了。
  “楊孟他有女朋友了,而他交往的女朋友,是他家人所反對的,這次相親,是他家人為了讓他與女朋友斷絕關係而替他張羅的。所以,他懇求我幫他的忙。”
  奇怪,介紹人也不認識楊孟麽?何處又舀了一大勺的飯,還是沒有什麽味道,不會是失去味覺了吧。何處擰起了眉來。
  “我不知道要相親的對象會是你,等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她想起了他初見到她時露出的那抹苦笑來。
  他這樣說,什麽意思呢?
  知道是她,他就會拒絕嗎?根本不想見到她?怕被她拆穿?
  塞進了一大勺飯,她看到趙安飛將他沙鍋裏的飯已經拌的很均勻了,隻是,他還沒有吃過一口。
  “當時的情況,已經不能讓我前功盡棄了,所以,我會後來請你在一個星期後,答應正式與我交往。我想這樣才公平。”
  去!公平!
  “我吃完的話,就會走人。”何處說。
  趙安飛不再說話。
  他吃東西的速度比她要快,她還是沒有嚐出飯的味道來,她肯定,她的味覺沒了。
  所以她吃不下去了。
  “不吃了?”趙安飛看她放下了勺子,不由得又吞下了一大口飯。
  “好吃嗎?”何處問道。
  “不錯,脆皮黃瓜很下飯。”
  那個叫脆皮黃瓜啊,沒有一點的黃瓜味道。
  “我飽了。”七成飽。
  趙安飛將整整一沙鍋的飯全吃了下去,伸長了手,將她的飯也端了去。
  何處愕住。
  “我說,聽人說你當律師當得還不錯,不用這麽摳門吧,再叫一客也就十塊,用得著吃我……剩下的嗎?”就不怕她有傳染病嗎?
  “不能浪費糧食。”他一勺一勺的將她的那一份吞下。
  “你的當事人請你吃飯的時候,那些剩菜剩飯怎麽辦?”做律師就這樣,有案件,幾乎都在外麵吃。
  “我隻針對米飯。”
  “那別人吃剩的米飯,你也收起來全吃了?”何處不可抑止的笑了起來。
  趙安飛白了她一眼。
  耶?他不跟她爭了嗎?
  在他吃完前,她沒有離開,不想讓他浪費糧食。這是她第一次看他吃飯,他吃相還不錯,大口的嚼著米飯時,臉頰的一側有些鼓,臉部的肌肉隨著他的嚼動做著規律的運動。
  小的時候,他常常穿打著補丁的衣服上學,非常節省的用鉛筆和橡皮,連小薄子也要全寫滿了才肯換,他曾經是她們班上最節儉的人。
  付賬的時候,何處驚訝的發現,這家餐廳真的隻收二十塊錢。
  “好劃得來啊,難怪生意這麽火爆。”何處說,雖然她不確定味道怎樣,但是看趙安飛全部把東西吃光了,應該也不難吃。
  “這是我今年內在外麵吃的最便宜的晚餐。”趙安飛抹著嘴說。
  “嗬嗬,老板肯定覺得虧了,那服務員結賬時,臉色不那麽和悅啊。”何處笑了起來,別人想吃沒座位,她們占著座位隻消費了二十元。
  走到了一處路燈下,趙安飛停了下來。
  何處好奇的看著他轉向她,然後,抬起了她的下巴,臉也俯向了她。
  她的呼吸一窒,他的舉動,讓她的臉在瞬間漲紅。
  “張開嘴。”
  要親吻嗎?死也不張。何處明顯的抿緊了唇。
  她的不配合讓趙安飛擰起了眉,捏了捏她的臉頰,讓她發痛的張開了嘴。
  “嚐不出味道嗎?”
  這,也可以發現?他的觀察力那麽強?
  拔開他的手,何處將身體向後靠了靠,想逃離他的掌控範圍。
  “可以嚐出味道,隻是不大濃,沒事。”
  “去看一下吧。”
  何處懶得理他。
  “我回家了,謝謝你今天的晚餐,下次有機會回請你,再見。”
  一轉身,她便被拎住了。
  “你的MSN是多少?”
  “我不用MSN。”
  “QQ?”
  “被盜了。”
  “EMAIL?”
  “丟失了。”
  “好吧,那我還是天天給你打電話吧。”
  “……”
  “我送你回家。”
  “……”
  “明天去看醫生,聽到沒?”
  “……”至於嗎?
  “一個星期後,我會回來。”
  何處聽著他說的話,感覺很奇怪,奇怪的那種感覺,漲到了她的嗓子眼。好像是情人要去遠方,離別前,跟她說要她等他回來。
  她會是那種人嗎?她會專門等著一個人嗎?
  等她把頭埋進枕頭裏的時候,她突然想了起來,她好像是那種人。
  趙安飛,還是她所記得的那個趙安飛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以前的趙安飛,會跟她吵,但是基本上不會去贏她;以前的趙安飛會對別人大笑,但是對她淡漠;以前的趙安飛很出色,現在的他,和小時候的那種出色,有著兩種不同的概念,但一樣,都很出色。
  小時候的他,她很熟悉,現在的他,她很陌生。
  她已經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了。
  迷迷糊糊中,何方在叫她。
  “老姐,你的QQ有消息。”
  何處沒吭聲,完全的沉入了睡眠中。
  “趙安飛?”何方咬著一根黃瓜,翻看著請求通過驗證消息人的資料,關掉個人資料查閱後,她點下了通過驗證,然後,雙擊已經出現在何處QQ上的新頭像,打開了對話框。
  “姐夫!”她打上這個稱呼後,飛快的將信息發送了過去。

  九 博客上的日誌
  何處發現了一個秘密。
  原來何方跟秦天祥同屬一家醫院,隻是不同屬一個科係,何方是骨傷科,而秦天祥是腦外科。
  所以她一直在納悶,為什麽她跟老妹說起秦天祥的時候,她會沒反應呢?他們相處的不愉快?她跟秦天祥揮手打招呼的時候,老妹竟裝作沒看見的走了開。
  “你們相處的不愉快嗎?”何處瞄了一眼不遠處的何方,低聲問秦天祥。
  秦天祥沒回答她的問題,聳了聳肩。
  “你真的不要我的那幅非賣品嗎?”秦天祥答非所問。
  “為什麽一定要我要?”奇怪!突然,何處的眼睛多了一抹亮光,臉上出現了興奮的神色,秦天祥好笑的看著何處突然而來的興奮,等著她發現些什麽。
  “那上麵畫的是我,對不對。”
  “你覺得像嗎?”
  “你的畫畫水平太次了。”不太像。
  “哪天有空到我店裏來吧。”
  “啊,我說醫療管理條例中,有沒有允許醫生在外麵經營營利性的事業?”
  “你律師白幹的啊?這個也不知道?我們不允許有公職的同時還開私人診所。”
  “當律師也不是所有的法律及條例都那麽清楚啊,不過這個我知道,嗬嗬,不用等哪天有空了,就你下班的時候吧。”
  “你不用等何方下班嗎?”他以為她是來接何方的。
  “她晚班。”
  “那明天吧。”
  耶?他也晚班嗎?這家醫院的醫生,太多了嗎?
  老妹值晚班的晚上,電腦便是她的了。
  她的QQ上麵有兩百多人,這還是她需驗證下的結果,她一般都隱身,因為隻要她一上線,QQ便會吵得她沒得安寧。
  隱身的話,還有人可以找到她的話,就不簡單了,那麽這人肯定是她聊的非常熟的,對她的作息有一定的了解。
  可是這個人,她確定,她不熟悉。難道是垃圾信息?
  點開了對話框,何處愣住了。
  “今天有沒有去醫院?”
  她馬上就想起了趙安飛。
  “你是黑客嗎?”
  怎麽可能,他從哪裏知道了她的QQ?然後,他怎麽進入到她好友名單的?
  “我有我的辦法。”對方回信息道。“今天去醫院了嗎?”
  “去了。”何處她確實是去了,不過是給老妹送東西,去外科應該也算是去醫院。
  “醫生怎麽說?”
  “叫我回家。”
  “現在能嚐到味道了嗎?”
  “糖是甜的,鹽是鹹的。”早上她吃了兩根油條跟一大杯綠豆粥,味道不錯。
  “說吧,上麵這幾句話,有多少是假的或是用來敷衍的?”
  何處打字的手,停在了鍵盤上方。
  “有攝像頭嗎?”趙安飛又問。
  他想幹什麽?
  “沒有。”
  “何處。”
  “幹麽?”
  “何處。”
  “?”
  “何處。”
  奇怪,他叫她的名字的時候,她又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
  “早點睡吧!晚安。”
  叫那麽多聲,就是要跟她說晚安?何處垮了一下肩,害她心跳有些過快。
  時間還有些早,何處向來要等到十二點才會離開電腦前,突然讓趙安飛找到了她的QQ,她一直在奇怪,而趙安飛跟她說的那些話,讓她短時間內無法平複心情,愈夜,她的心情越是莫名,像是心髒突然變得軟軟的,很多的感觸全湧上了心頭,她想要訴說,想要抒發,可是,她卻找不到人,沒有人可以理解她的情感與心思,那些全是她一個人的內心秘密。
  於是,她突然想到了,她要建一個博客。
  現在網上非常流行建博客,很多人擁有自己的博客,用來記錄自己的心情,在網上寫日誌,會被很多人看到,可是,看到又怎樣,網絡上的那種公開,是在所有人互不認識的情形下公開的,不管怎樣,都不會真正影響到自己的現實生活,博客是需要發泄情感的那些人最好的管道。
  建博客隻需很少的時間,何處挑了一款聆聽夜雨的模板,黑色的背景與下雨的特效,很適合她現在需要安靜的心情。
  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何處開始寫她的第一篇網絡心情日誌。
  愛情是什麽樣的?我常常問我自己。喜歡一個人,喜歡了二十年,能不能說是愛情?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二十五歲的人,心裏住著一個喜歡了二十年的人。聽有人說過,孩童時代的愛,不可能是愛情。有的時候,我以為這句話隻是用來勸戒那些早戀的人,我不想否認我喜歡他,喜歡了二十年,到最後被人說,這什麽也不是。
  曾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以為那個人會在我心裏淡化掉或者被另一個完全的替代掉,因為我不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哪個地方,分開十一年,十一年的時間,沒有將他淡化,於是我想有可能他最終是被人替代,可是我決定讓人替代他的時候,他竟奇跡般的變成了那個替代他自己的人。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也不明白他的心態,我表麵上排斥著他,我也想過要認真的拋棄他,我不明白我在擔心什麽,或許是在怕以後會受傷害,或許是覺得和他有距離感,或許,我和他根本就不熟,他隻是在我心裏住過二十年,我擔心,我喜歡的,是我心裏的那個他。
  我抱怨他在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騙我。可是,我真的那麽介意嗎?我故意跟他生氣,然而,我莫名的又怕他真的放棄,就算他說我們開始時,隻是為了彌補他冒名頂替的愧疚,我也想說好,因為我不知道,他還要在我心裏住多久。
  我已經難以衡量,也放不下了。
  關了博客,關了QQ,關機的聲音響起,她心裏有一根弦,似乎也被拔響了。
  第二天,何處去了水天處。
  秦天祥與那個畫畫的女孩都在,那副未完成變成了完成,掛在牆的一側,何處咂咂嘴稱讚的說:“畫的真好!”
  差一點,她要說畫得真像了,但是想了一下,畫作者肯定不願意隻聽到別人說她畫的像,於是改了一下說辭,那女孩靦腆的向她笑了笑,頓時,她對這女孩充滿了好感。
  她最不喜歡的是那些所謂的藝術家心高氣傲,好像全世界隻有他們才懂藝術,常用眼角睥睨著世人。這女孩能對她這樣的笑,感覺很有人性啊。
  嗬嗬,她不大會表達啦,反正,就是覺得這樣讓她們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拿來吧,把畫給我吧。”何處向秦天祥討要。
  秦天祥將那副畫拿在手裏,看了好一陣子,才遞了給她,畫到了她的手上後,何處還可以看到他眼中不舍的目光。
  那麽舍不得,為什麽要送啊?
  何處拖住女孩,將畫框舉在自己的臉側,向她問道:“像我嗎?”
  女孩愕住了,本來看到秦天祥竟然將非賣品送給何處就已經很是奇怪了,而何處突然這樣的發問,讓女孩更是有一時間的不知該從何說起。
  “像不像?”
  女孩搖搖頭,不像。
  何處抿了一下唇,她也說這幅畫畫的不像她,可是他為什麽一定要送給她呢?不像她,像誰呢?何處總覺得上麵的人長的有些麵熟。
  “他的畫畫水平太差了吧,這麽差的畫作,居然也擺上台麵來展出。”
  “那是他最寶貝的一幅畫。”女孩說。
  何處將畫作擺在了女孩的旁邊,看了半天,皺眉說道:“也不大像你啊。”對了,像她的話,秦天祥就不會把這畫送給她何處了。
  雖然對秦天祥的送畫動機不大明白,但是何處還是將畫帶了回家,或許,秦天祥是想拋掉某段回憶吧。
  “何方,你看這幅畫像不像我?”何處拖住老妹,又問了起來。總覺得這畫裏有什麽玄機,嘿嘿,如果畫中人像她的話,證明秦天祥肯定有暗戀過她,畢竟,她小學的時候送過他東西啊,也許是因為她送他的那一本畫集,開啟了他的繪畫天份,所以,說不定,她何處對於他秦天祥來說,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有的時候這樣想,她就會覺得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啊,趙安飛啊趙安飛,你也會有“情敵”啊。
  “像!”何方看也不看,答道。
  像嗎?真的像嗎?
  何處跳到了鏡子前,對比著鏡子中她的臉與畫作中女孩的臉。
  “可能,我笑起來的時候,真的會有一些像吧。”哈哈,心情真的很好啊,雖然覺得很荒唐!
  “老姐,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花心。”臉都快貼上電腦屏幕的何方給何處潑冷水。
  “不花心?那你是支持趙安飛還是支持秦天祥?”何處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不著痕跡的笑了一下。
  何方白了她一眼,站起了身,走到她麵前一把搶過了那幅畫,扔到了床上。
  “你上機吧,有人找。”
  “別那樣對待人家的畫,要知道,這幅畫是我同學最寶貝的畫,你居然這樣對待他的寶貝。”
  一邊教訓著何方,她一邊摸向了電腦。何處點開了QQ信息,跳出的是趙安飛發給她的信息。
  不再理會何方,何處安靜的坐到了電腦前。
  “何處,晚上吃什麽了?”
  “紅燒茄子、糖醋排骨。”最愛糖醋排骨。
  “好吃嗎?”
  “好吃,好吃到不得了。”
  聽上去,好像是那種比較無聊的對話,她以前,若有人問她吃什麽,玩什麽,幹什麽了,她會覺得特別無聊,但是趙安飛問她,她有另一番感覺,似乎,他在關心她。
  “排骨不會太酸嗎?”
  “耶?你又知道?”他有打電話給老媽嗎?不然怎麽她家什麽事,他好像都知道。難道,有監視器?突然何處想跑去客廳的沙發看一下,趙安飛上次來的時候,有沒有在她家留針孔監視器。
  不過,他監視她幹什麽?
  拍了一下自己,她想她還不值得有人為了她那樣的大張旗鼓。
  “問一下,深圳那邊,做律師好掙嗎?”
  “還不錯,不過競爭也挺大的,你想要來深圳發展嗎?”
  何處的心髒突然猛跳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問這個。
  “沒有,我沒想過去深圳發展,隻是問一下。”她怕趙安飛以為她就想投靠他了。
  “為什麽問?”
  啊!當律師的為什麽要這麽討厭?什麽都要究根問底。何處撇了撇嘴,她就不喜歡太刨根,因為那樣感覺讓人挺討厭的啊。
  “問一下就是問一下,看一下貧富差距有多大,我們國家的目標不是追求共同富裕麽?”這句話,似乎說的挺大的,為了堵他的問話,她居然把國家政策給搬了出來。
  那邊靜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對方沒有發消息過來,何處也看著電腦屏幕,手指頭不動,腦袋也不想去思想。
  久到她以為對方不會再發消息過來的時候,趙安飛又說話了。
  “我常常在想,再見到的你,會是以前的何處嗎?”
  她也常常在想,她見到的趙安飛,會是以前的趙安飛嗎?
  “你還會畫畫嗎?”
  “早不畫了。”
  “可是你還喜歡下雨。”
  他怎麽知道她以前喜歡下雨?
  “何處,我的出現,會讓你很困擾嗎?”
  嗯,何處低垂著眼,他的出現,真的讓她困擾了,她天天在煩惱或懊惱,但是,她也在竊喜,曾經想象過很多年的事情,突然發生了,即使被他騙過,她仍然覺得有些美好的不可思議。到現在,她已經舍不得去破壞掉她與他新建立起的關係了。
  但是,這些天所經曆的這些,讓她沒有真實感。她升上初中時,與她升入同一班的小學同學都跟她說,他們見過趙安飛,可是她一次也沒有再見到過他。有一次,她剛跨入校門,身後有同學跑上來搭她的肩,說剛剛看到趙安飛經過校門,她慌忙回頭尋找他的背影,卻什麽也沒看到。她跟他在同一個城市,甚至住同一條街,可是,十多年來,她與他,從來沒有碰上。有的時候她在想,她們間的緣份已經被九年的同桌而坐用光了,所以,她們再怎麽樣,也碰不到一塊了。
  “上初中時,我有去過你的學校打球,我見到了很多的小學同學,可是我就是見不到你。”趙安飛說。
  那場球,她聽說了,但是,現在她不記得她那天上哪裏去了,為什麽會錯過那場球。
  “上高中後,我會在寒暑假經過你家的家門時,看到你媽媽或你爸爸,但是我看不到你。”
  為什麽她老喜歡窩在家裏呢?偶爾在家門口晃的時候,為什麽他又沒有經過她家門口呢?
  “幫楊孟的忙的時候,他跟我說,好人會有好報,所以當我知道要相親的對象是你的時候,我心裏突然湧上了特別多的感覺來,但是,第一個想法卻是:好人真的有好報。”
  何處咬了咬下唇,笑了起來。
  “可是我當時不知道要怎樣對待你,不知道我眼前的何處,是那個驕傲敏感的何處,還是一個全新的我不認識的何處,必竟十一年中,我的變化也不是一點點。”
  連他也說他變了,何處明白,他肯定已經不是她熟知的趙安飛了。
  “但是不管怎樣,我又見到你了,不管是原先的你,還是新的你,總之,世界上隻有一個何處。”
  有一種很寶貝的感覺,他說世界上隻有一個何處。
  何方已經睡著了,房間裏有她輕微規律的呼嚕聲。
  何處的心情又是難以的平複,她又打開了自己的博客,對於這個博客,她甚至沒有讓老妹知道。
  博客上居然有人回複她的日誌,何處有些驚奇,雖然隻有那麽一條評論,卻讓她感覺到了網絡的神奇力量來。
  她點開了網友留言,一段文字出現在瀏覽器上。
  “我真不相信會有一個人將另一個人放在心裏二十年,我以為,現在已經不可能存在這樣的感情了,即便是兩個人已經結婚,二十年,又有誰會一直把對方放在心裏。但如果真像日誌主人說的,我會為你祈禱,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何處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淺笑,誰會信呢?所以,她從不在現實中說,她寧願讓人認為她不專一,她也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認死理,因為後者會讓人覺得很呆啊。
  點了“發表文章”的按鈕,屏幕彈出了一個新的界麵來,何處的手指停在了鍵盤上方,思索著,今天要寫些什麽。
  “他說經過我家門口,沒遇到我;
  他說他去我的學校打球,沒看到我;
  他說我們就同住在同一條大街,可是他卻總也碰不到我;
  我會經過他家門口,遇不到他;
  我會在校門口聽到他的名字後轉身尋找,卻找不到他;
  我想我們就住在同一條大街,可是十一年都碰不上他;
  我已經感覺不到他倒底是否存在。
  明明有的時候離得那麽我近,可是,中間卻像隔了幾重山。
  想起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個酷暑的下午,我們都伏在小桌子上午休,那個時候可以靠得那樣的近,近到在以後很多年,我都以為那已經是我們最近的距離了。
  所以,他的突然出現,我總會覺得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知道他會掉下來多久,也不知道他還能離我有多近,或者,我所看到的他,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他。
  可是,正如他說的,這世上隻有一個我,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一個他。
  一旦出現,他突然又變得無處不在了,一下子,就融進了我生活的方方麵麵,就好像,十多年來,我們一直沒分開過般,像一個相戀很久的情人般,在瞬間,我突然對這個新出現的他,熟稔了起來。”
  在寫完後發表前,何處抱膝坐在電腦前,發愣。
  有的時候,用文字來梳理自己的情緒,比自已埋頭去思考,來得更加的清晰啊。
  在最上麵的標題空白處,何處輸入了新日誌的標題:
  長安何處不飛花……

  十 無價的畫作
  滿了一個星期,何處不知道趙安飛有沒有回來。
  她是絕對不會去問他的,隻是,偶爾心裏會想起罷了,每天偶爾想上幾次。
  無聊的時候,她便跑去水天處,看那女孩作畫,偶爾,也跟著她畫,那女孩其實不是秦天祥的小女朋友,而是堂妹,叫秦琴。她擅長油畫。
  “我以前從來沒跟人學過,就是自己鼓搗,不知道什麽技巧,也就買了一些繪畫方麵的書,自己研究畫法。”何處在畫布上填著顏色,一邊跟秦琴說著話,在沒她來的時候,秦琴就一個人在這裏專心的作畫,並照看著店麵,何處不知道自己的到來會不會打攪動到秦琴,但是一個人畫畫,雖然心思靜下來後也挺好的,但是偶爾還是會覺得有些沉悶,要知道,她可是律師,哪能不說話啊。
  “你說那天你堂哥給我的畫,那幅大的,值多少錢啊?”畫上沒有標價格,她一直好奇那畫的價值。
  “嗯,一千塊左右吧。”秦琴答道。
  “不是吧?”何處頓了下來,張著雙眸望著秦琴,“怪不得他那麽舍不得,一定要拿小畫和我換。”
  何處在後悔,她為什麽要問畫的價格呢?現在覺得自己幹了件蠢事,那畫居然要一千塊,天哪一千塊啊,盜竊罪的底限是五百,五百塊就可以讓法院判刑,而她居然死皮賴臉的問人家要了一幅一千塊的畫,她還以為,那畫頂多就是費了一張畫布和一些顏料,沒想過要值一千塊啊。拿人家的手短,看她以後怎麽辦吧。
  “那幅非賣品,曾經有人出價五千,可是堂哥不肯賣。”
  秦琴突然又來了一句,讓何處半天回不過神來。
  五千?!
  開玩笑吧,這年頭,有錢人都這麽花錢嗎?一幅彩色鉛筆畫,值那個價?
  秦天祥還說隻開畫廊的話,他會餓死,怎麽可能餓死,簡直是一本千利啊。
  一千兩千在有錢人的眼裏,還真算不上什麽,可是在她何處看來,簡直是太奢侈了,為了一張畫,值得麽?
  “畫的價值有的時候不是看大小的,而是看畫的意境與功底,或者意義,你挑的那幅畫的價格,在我們店裏,隻能是中等價位,我們這裏最高價位的畫是一萬。如果是拿去拍賣的話,還不止那個價。”秦琴一邊往畫布上抹顏色一邊說。
  “真是不聽不知道,本市還有那麽多的雅人,竟舍得花那個價來買畫啊。”何處吸了吸鼻子,一萬塊,她得花多知唇舌與功夫去幫人打官司,才能得這個價啊。
  “其實買的人也不一定有多雅,隻是為了顯擺罷了。”秦琴和買畫的人接觸多了,了解真正懂得欣賞的人其實並不多。
  “可是那個非賣品,真值五千麽?居然有人出五千啊。”這樣的話,她從水天處這裏一共挖走了人家價值六千塊的畫,真想不透當時那“六千塊”掂在自己手裏的時候,她居然還沒怎麽感覺。她想起了老妹將那畫不屑一顧的扔向了床上,幸好沒壞啊,死何方,對五千塊那麽的不尊重。如果她家發生火災的話,她肯定先要將那幅畫給搶救出來,她們家的電腦都沒那貴呢。
  “那畫究竟值多少,我也不清楚,隻知道那畫對我堂哥挺重要的,他還有一本畫冊,裏麵有好幾張彩色鉛筆畫,他隻挑了這一張作為非賣品陳列著,不知道那畫中人是誰,他畫冊裏的那女孩全是笑臉。”
  “真的不像我嗎?”何處厚臉皮的咧嘴笑。
  秦琴白了她一眼,道:“一點也不像。”
  幸好不像,何處慢慢收攏笑容,麵帶淺笑的繼續往畫布上塗抹。
  在水天處消磨了小半天,何方出來後,就沿街一路逛回去。
  她的未完成畫作,留在了水天處,有空她便繼續回去畫,秦琴偶爾會湊過去給她一些指點,現在,那張畫布上,還隻是一張臉的大概輪廓,秦琴不知道是誰,何處也不知道她畫的是誰,可是,隱隱約約的,她好像覺得挺像誰的。
  旁邊有人按車喇叭,何處不經意的飛快瞟了一眼,是一輛黑色的轎車,不知道什麽牌子的,她對車子的品牌,了解的不多,隻覺得看上去挺光亮的,而她基本上隻認識一種車的牌子,那就是奇瑞QQ,因為,超便宜,嗬嗬,要是以後說她有可能買車的話,最可能買的就是那種車了,實惠啊。
  她繼續前行,身後的車子又按了兩聲喇叭,何處也沒在意,她走在的是人行道,擋不了那車子的路。
  “何處!”
  耶?何處回頭。
  那輛車子裏的人在向她招手,是趙安飛。
  何處呆愣了兩秒,才緩步向他走了去。
  趙安飛打開了那一側的車門,示意她上車。
  “你的車?”
  “嗯。”趙安飛看了看車後鏡,然後發動車子,在後方沒有車輛的時候,他打動方向盤,車身便一個漂亮的大轉身,向另一方向駛了去。
  “這就是貧富差距啊!”何處咂咂嘴道,他才混律師幾年哪,居然可以搞到這麽高級的小車,看到開車的技術,也嫻熟到不得了了,而她剛剛還在想,若以後她發達了,她要買奇瑞。
  “這車是新買不久的,以前我開的是二手車。”趙安飛轉頭向何處淡淡一笑。
  這是趙安飛嗎?何處抿唇想,這是她最近想得最多的問題,趙安飛是她心裏的趙安飛嗎?
  “人比人,氣死人啊,幸好我從來不和你比。”要是和他比的話,她在小學階段,便已經死了。
  趙安飛開心的笑了起來,何處不覺得有什麽好笑,不過倒是覺得趙安飛笑的模樣還挺好看的。
  趙安飛放了音樂,當某一首歌響起的時候,何處靜了下來,這首歌是在咖啡廳裏見到趙安飛的時候聽到的。
  “這是什麽歌?”她曾經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可惜因為她記不準歌詞,或者是因為這首歌在那段時間還不怎麽流行,所以她沒有搜到。
  “大城小愛,現在挺流行的一首歌,在KTV點唱率很高。”
  “哦!”他還經常跑KTV啊?不像她,每天除了辦案外,就是事務所與家裏兩點跑,也就是最近才跑一跑水天處,在深圳那邊,應該挺流行唱KTV吧,聽說有時候因為人際關係或者公事,都會跑KTV裏瀟灑一把,這樣看來,她跟他的距離,還不是有一點的遠啊。
  直到那首歌聽完了,何處才發現車輛所開去的方向,這是要去哪兒啊?她怎麽莫名其妙的就上了人家的車,還任由他開著亂走。
  “去見一個當事人,有個案子,請你幫忙。”趙安飛如是說。
  原來是案子啊,他為了案子的事情,來找她呢。
  車子駛進了神龍山莊,這是一家建在郊區的五星級休閑娛樂場所,何處有聽說過,但是從來沒來的,即便是在同一個城市裏,她想這種地方也是她所難以涉步的,聽同事說,這裏自助早餐是98塊一人。
  至於嗎?一個早餐而已。
  “98塊錢,等於多少根油條啊?”喃喃的,她居然念叨出聲。
  趙安飛奇怪的扭頭看了她一眼。
  “聽說這裏吃一頓早餐,一個人就需要近百塊呢。”
  趙安飛又笑了起來,說道:“放心吧,不會要你付錢的,人家愛擺闊,就讓他們擺吧。”
  這句話,有點和那些人劃清界線的味道啊。
  兩人直到停車,便再無語言,何處一直在好奇今天會是什麽案子,憑推測,能約在這樣高級的酒店裏談案子的,應該是件挺大的案子。
  有些泄氣的撇撇嘴,憑什麽呢,趙安飛一外地律師,居然還被人請回來打大案件,就好像本市就沒有擺得上台麵的律師了似的。
  不跟他比,不跟他比,何處輕輕的拍了拍臉頰。
  跟著趙安飛進到了餐廳部,裏麵的裝潢簡直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裏麵的人不多,都在低聲的進行著交談,其實這個時候離早餐有一段時間了,離中餐也還有一段時間,在這裏的人,基本上都是來談些公事或什麽的。
  有人向他們招手,趙安飛領著何處朝那裏去了。
  一男一女,男的長的挺斯文俊秀的,而且看穿著打扮,應該是那種身價不扉,與這樣的高級酒店,很搭!那女的感覺也說不好,挺秀氣,也挺高雅的,很會打扮又看不大出修飾過的痕跡,反正,跟她一比起來,她就是白天鵝,而她何處就是醜小鴨。
  兩位在他們站定後都站了起來,由趙安飛進行一番介紹,介紹到那女的時候,趙安飛扭頭望向何處,露出一抹特別的笑來,說:“何處,猜猜她是誰?”
  何處不明白,但是她在聽到趙安飛說:“何處……”的時候,她看到那女的臉上的笑容有很短暫的一僵。
  何處搖了搖頭,她認不出眼前的人。
  “她是柳弦。”他說。
  柳弦?又是小學同學?
  她最近,似乎經常遇到小學同學,而且是那種自畢業後便杳無音信的那種小學同學,如雨後春筍般,他們通通在一夕間,在她的生活裏冒了出來。
  何處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來,將手伸向了柳弦,很多年沒有見麵,她是真的認不出她來了,剛剛還覺得他們看上去與她的階層相差太遠,忽然因為多了這層關第,而覺得其實是可以親近的了。
  柳弦也在笑,說一些寒暄的話,何處看得出來,柳弦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她來,而且更沒想到趙安飛會將她也拉了來。
  接著,四人便圍繞今天的主題展開了話題,趙安飛一開始就跟對方說明了,何處將會全程參與這個案件,因為不管是他的事務所不在本地的緣故或者說他對本地還不甚熟悉的緣故,他都需要一位助手,何處最適合。
  那男的當事人叫柳丁,是柳弦哥哥,何處不敢笑他的名字。
  案子是合同糾紛,柳丁是本市一家建築公司的老板,承包了本市的一家紡織廠的辦公大樓與工房的建設,完工後,對方卻以工程質量問題,拖欠了部分承包款,而這部分承包款,是一百五十萬。
  何處吞了吞口水,她進律所見過最大的案子是主任辦的,索款總額為兩百萬,那年主任光那一個案子就賺翻了。
  “何處,我沒想到你也學了法律。”一個間隙,柳弦望著何處說。
  “我爸說學這個好混口。”何處笑說,“以前什麽夢想理想啊,其實都不夠現實,靠自學,還是學法律比較容易,因為這個基本上能認識中國字的,都可以學。”
  “自學?”柳弦愣了一下,又道:“我剛還想問你在哪個大學畢業的呢,沒想到是自學的啊,我記得你小學的時候,成績挺好的啊……”
  何處笑的有些不自然了,學曆問題,其實是她的一塊心病,當時家裏的條件不怎麽好,加上她選擇的問題,造成了無緣進大學的校門,有的時候,還是會為學曆自卑,像這會,坐在這三人麵前,在這個裝修氣派的餐廳裏,因為柳弦的一句話,她突然感覺到了心裏壓的慌。
  “那你真的很了不起啊,自學完了本科,還拿到了司法考試資格證,真不簡單。”柳丁對她側目,又像是在替她開脫,何處淺笑了一下,他的說辭,並不會讓她重拾自信,有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因為別人其他方麵的誇獎或什麽的,也不可能突然變得不重要。
  “之所以選何處做我的助手,除了因為她是本地律所的律師外,更重要的是,她是我女朋友。”旁邊那人突然說。
  像丟了顆炸彈,其他三人都在心裏“轟”的響了一聲,然後現場變得靜悄悄的。何處臉上湧上了紅潮,她不大明白趙安飛安得是什麽心,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眼睛瞟向對麵兩人的時候,她看到了柳弦的麵無表情與柳丁的驚愕。
  氣氛不大好啊!
  何處隱約的明白,柳弦對趙安飛,存著一些什麽。
  “是這樣啊……”柳丁打圓場,想衝散一下眼前尷尬似的說:“那還真不錯,男才女……貌。”
  何處真的想笑出來,這是什麽圓場啊,說的有夠勉強,趙安飛是有男才,可是她卻沒有女貌,要說起男才女貌來,趙安飛跟柳弦在一起的話,可能更加的適合。
  何處在等著這個案子的委托生變故,若是柳弦委托趙安飛可能是別有用心的話,那麽在趙安飛這樣的挑明說了後,還未簽代理合同前,發生變故的可能性,很大啊。
  一百五十萬啊,趙安飛真笨!
  “你們別聽他瞎說,他開玩笑呢。”何處不知道她的事後彌補還有沒有用。
  “你說了同意了。”趙安飛瞪她。
  何處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他居然沒感覺般的沒有吱聲。
  “是不是都沒關係,最重要的是,二位能幫我追回這筆工程款就行。”柳丁笑。
  旁邊的柳弦一直沒有笑,來回的看著趙安飛與何處,不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些什麽,何處感覺到了怪異,柳弦這樣,也太明顯了,趙安飛不是傻瓜,應該不會看不出來,可能,剛剛他當著他們的麵說她是他女朋友的時候,其實是在對柳弦表明什麽態度吧。
  何處瞟了眼趙安飛,這家夥真狠,她不知道趙安飛的心思,現在更是不明白了,那句話是說真的還是說給別人聽的?不明白。不過那句話對她的影響還是挺大的,前麵她還陷在自卑的情緒裏,突然因為他的話,她完全跳脫出了自卑,在一陣心跳加速後,突然覺得麵對起柳弦,她居然有了一點點的驕傲。
  想敲自己的頭,看柳弦那樣子,不知道心裏是怎麽個滴血法呢,她卻在這一邊得意個什麽勁,真是要不得,就算上學那會,跟柳弦不是特別的要好,人家也好歹拿她當朋友待過,還請她去過家裏玩呢。
  不得不讚一下柳丁,就算柳弦看上去不那麽高興,柳丁還是讓趙安飛與何處成了這個案件的代理,按他的說法是,能跟諸葛較量的,本市隻有趙安飛了。
  何處暗地裏撇了撇嘴,誰說隻有趙安飛呢,真是小看本市的人才了,至少她們律所的主任就很不錯啊,辦案經驗豐富,人家也拿過幾百萬的案子呢,不過也許柳丁是為了打圓場才這麽說,因此何處也不希望再把局麵給弄擰了,看著趙安飛在那紙委托代理書上刷刷的簽上了名字,何處在他名字的下方,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兩個名字靠的那麽的近,何處再次覺得怪怪的,雖然隻是兩個名字,感覺還是有些親昵啊。
  “柳弦對你有意思?”坐在車上時,何處問,“你剛剛是在故意拒絕她?”
  “嗯。”趙安飛看上去一點也不高興,就算柳丁表示會給百分之二十的代理費,他都沒顯得那麽的高興,倒是何處,在心裏暗爽了好大一把。
  “你接的最大案子,有多大的標的?”一百五十萬的百分之二十是多少?何處算了半天,發現自己數學遺忘的厲害,居然連最簡單的乘法都忘了,想了很久,當算出為三十萬時,心跳變得前所未有的快,如果她和趙安飛再分這筆傭金的話,她隻要百分之二十,也有六萬塊啊,OH MY GOD!她這一年的總收入還沒這點呢。
  “一千萬。”
  “啊?”心裏一直在算那些有的沒的,趙安飛回答她的問題的時候,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一千萬?
  NND,真想跳車啊。
  她跟他,真不是一個階層的啊。
  “打倒資產階級!”何處鼓起了頰,不服氣。
  她的話緩和了趙安飛臉上的神色,車子滑過了山莊的景觀大道,何處一直將臉側向窗外,看著這座五星級的山莊,倒底是個怎樣的銷金窟,什麽網球場,遊泳池,別墅,釣魚池,到大門出口時,她瞄到了指示牌上居然還寫著:高爾夫球場。
  真想罵髒話,這年頭,愛顯擺的人還真多。
  在某個等紅燈的當口,趙安飛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何處的臉,何處被他瞧的怪怪的,身體不由得向車門靠了靠,忽然,趙安飛居然將手朝她伸了過去。
  “想幹嘛?”何處縮了一下。
  他的屈起的手指在她的臉上刮了一下,指節觸到她的麵部肌膚時,何處輕微的抖了一下,被他觸過的地方,有點麻麻的。
  趙安飛將手伸回到自己的眼前,盯著自己的手指看。
  她臉上有東西?自己摸了一下,沒發現什麽,將他的手指掰了過來,何處“哦”了一下,是顏料。
  在水天處時不小心給沾上的。
  “你不是說你不畫畫了?”紅燈變綠燈,趙安飛開動了車子。
  “最近碰到了一個老同學啊,他開了一家畫廊,我就經常去他畫廊混,我們的小學同學哦。”
  “哪個同學?”
  “秦天祥。”
  車子突然癲了一下,可能磕了塊石頭。
  “他還在繼續畫畫?”趙安飛問。
  “嗯,就在我家附近開了一家畫廊,叫水天處,畫的挺好的……”
  車子停在了路邊,何處看了一下,這裏又是哪裏?
  趙安飛解了安全帶,開車門下車,何處跟著他。
  “這是哪裏?”
  “我家啊,我有東西要給你。”拖了一下她的手臂。
  送她東西?嗬嗬,這年頭,老同學都喜歡送點什麽東西給她啊。
  她在考慮要不要接受,雖然不知道他會給她什麽,但是,覺得她與他現在的關係有些怪怪的,她無法像對秦天祥那樣的坦然,收了秦天祥那樣的大禮,她還不太覺得什麽,可是一想到要收趙安飛的東西,她就是覺得不好。
  趙安飛的家搬了嗎?
  那她這麽多年,有意無意的在他以前的那個家門口轉悠,轉給誰看啊?
  也是啊,這麽多年了,趙家兩兄弟混的都不錯,該是換房子了,眼前這套房,挺高檔的啊。
  “你父母會在嗎?”何處有些忐忑,他大嫂的事還沒完結呢,那老兩口指不定怎樣看她,一想到要跟趙安飛的父母接觸,她居然怕了。
  “不在,這是我新購置的住所。”
  生兒子有什麽好啊,買房子都不和父母一起住,何處在他身後做了一個鬼臉,前麵這人,越來越像個暴發戶了,又是車又是房的,再次打倒!
  “你打算在本市定居了嗎?”居然自己買房,這套房就算再高檔,可是這種結構的房,是不大可能升值的。
  “嗯。”他突然一回頭,何處嚇了一跳,然後就見到他狡詐的笑,“打算買房結婚。”
  在瞬間,湧入何處腦海中的想法多種多樣,表現在臉上的,卻隻有呆愣。
  將一臉呆愣的她拖進房間,何處低著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問:“要換鞋麽?”
  “不要。”
  何處突然就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很久很久前的某天,他站在裝修良好的房間裏,看著滿臉通紅的她躬著身子在換鞋……
  房子確實挺新的,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油漆味。
  何處站在房子的中間四下打量,趙安飛自顧自的進了另一間房,去拿要給她的東西。
  拿了東西,趙安飛就把她給牽了出去,駕著車又駛了去。
  他沒把東西給她,她也不好意思去看他拿的是什麽,車子開到她家,她看他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老爸老媽都在家,老媽還約了人打牌,他們一進屋,一屋子的人全望向她們,老媽反應最快,馬上扔下了牌班子,熱情的招呼了起來,何爸爸抵上了何媽媽的缺。其他那些阿姨什麽的,全都一臉曖昧的笑,看得何處直發窘。
  一陣寒暄,何媽媽倒的茶也喝完了,趙安飛拿著要給何處的東西鑽進了何處的房間,打開了何處的電腦。
  “你真的要在我家裝監視器啊?”何處一臉的哭喪,看著趙安飛打開了電腦的光驅,將安裝盤放入。
  “什麽監視器啊,裝個攝像頭罷了。”主機發出嗡嗡的聲響,安裝的速度非常快,不一會兒,何處便在自己的電腦屏幕上看見了趙安飛與自己。
  “很清晰啊,多少像素的?”
  “兩百萬,可以用來拍照,裝個軟件的話,還可以攝像。”
  耶?高檔家夥啊。他幫她安裝攝像頭,是……
  他是來真的嗎?
  站在趙安飛身後的何處,笑容慢慢的收了起來,他就坐在他的前麵,她將視投在了他的脖頸處,看那裏淺淺的發根,以前,她從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某天,她看到一本書上描寫一個女生看她喜歡的男生,說就愛他有著短短發根,看起來清爽的脖子,那個時候,她就在想,趙安飛的脖子後頸長的是怎樣的,現在,看上去,也挺清爽的。
  “你在看什麽?”趙安飛沒有回頭,通過顯現在電腦屏幕上的鏡頭,他看到何處盯著他的後腦勺在發呆。
  被抓包了,何處有些羞赧,“你的脖子沒洗幹淨。”
  趙安飛笑了笑,不理會她。
  調試好了後,趙安飛將位置讓給了何處,鏡頭裏出現何處的模樣來,何處鼓起了頰道:“一點也不上鏡。”
  趙安飛聞言,湊近她的臉,鏡頭裏出現了兩人的麵容,何處因為他的靠近,突然呼吸一窒,他的臉離她的臉,估計隻有三指寬,何處感覺到自己的臉所有的毛細孔都張開了,汗毛也敏感的全豎了起來。
  這個距離,算不算是到目前為止,最近的距離?
  “很上鏡啊,挺配的呢。”趙安飛說。
  欽!
  感覺氣氛太過曖昧,何處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外麵老媽已經將打牌的那些阿姨遣散了,何爸爸跑出去買水果去了,何處突然想到了一個挺嚴重的問題。
  “我媽,知道你叫趙安飛嗎?”
  “你真是我認識的何處嗎?反應這麽遲鈍。我上次來的時候,何媽媽就叫我‘趙先生’。”
  “耶?”她怎麽沒有注意?那他又是怎樣跟她老媽溝通的?
  她還真想問他,真是她認識的趙安飛嗎?比他小時候能幹多了。
  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何處去掀趙安飛的衣袖,將它一圈一圈的挽上去,趙安飛任她幹著莫明其妙的事情。
  “你是假的。”手肘上居然沒有疤痕。
  趙安飛失笑,“那麽小的疤痕,早就消失了,你割的又不是很深。”
  他記得她割過他的手肘,那他就是真的趙安飛了。真遺憾,沒在他身上留下什麽印記,要不讓他偶爾看到傷疤,想想她也好。
  何處露出了有些癡傻的笑來。
  趙安飛突然看到了一樣東西,然後眼光就定在了那個某樣東西上。何處順著他的眼光,看到了秦天祥送給她的非賣品。
  獻寶似的,她將那幅畫拿了過來,在他麵前揚了揚,道:“五千塊。”
  “這是我最最奢侈的家當了,不過是人送的。”
  “秦天祥給它定價了?”趙安飛看著那幅畫,說道。
  “耶?你知道是秦天祥畫的啊?”他是不是太厲害了點?“他沒定價,這個是非賣品,我到他的畫廊時,他硬塞給我的,他堂妹說它值五千塊。”
  “不隻這個價。”趙安飛說。
  何處愣了愣,媽呀,這畫究竟值多少錢啊?怎麽這些人都當它是寶啊?
  “如果真的太貴的話,我還是還給他好了,怎麽看,不就是張鉛筆畫嗎?秦天祥的身價有那麽高麽?”
  “給你就會有給你的用意吧,你別退了。”
  “我總覺得這畫上的人有些眼熟,你說像誰?”
  “小學同學。”
  耶?他又知道?像誰呢?小學的同學模樣她記得不大清了。
  “像誰?”
  “不可說。”
  她愛像誰就像誰吧,何處放下畫像,她隻是想知道為什麽秦天祥非要把畫送給她而已。
  一個下午,他們都在聊著些有的沒的,何處想起了她在博客上說的那句話,一旦他出現,在瞬間,她對他便熟稔了起來。
  何方回來趕晚飯的時候見到了趙安飛,這是他們第一次碰麵,何處卻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總覺得兩人怪怪的,偶爾,何方會衝趙安飛露出狡詐的笑容來。
  在經過晚餐的一陣鬧騰後,她終於將趙安飛推出了家門。然後衝進了臥室,跳上了何方的床,壓住。
  “說,你是不是做叛徒了?”
  她說呢,趙安飛什麽時候進了她的QQ,什麽時候又知道她家吃糖醋排骨了,原來是他安排了內線。
  “他給你什麽好處了?”繼續壓死。
  “沒呢,好處就是以後我一個人占一台電腦。”何方不知死活的在被子裏悶悶的說,從被子下的顫抖度來看,何處知道這死丫頭片子正笑的厲害。
  “啊,你這賣姐求榮的死家夥,電腦還是我買的,居然使這樣的賤招奪我的財產……壓死……”
  門“砰”的一聲被撞了開,何媽媽一臉的怒容站在門口,拿著個掃把頭就拍上了何處的屁股,一邊罵道:“都快嫁人了,還不懂得收斂,嫁到婆家去,別讓人說我沒教好。”
  何處滾下了老妹的床,馬上鑽進自己的被窩裏,這老媽若發飆的話,那就不好收拾了,等到老媽嘮叨完一大堆後退出了她們的房間,她才看到何方從被窩裏露出張臉來,狡詐的向她比了個V字。

  十一 無語間的猜..
  第二天是尹梅的案件送達調解書的時間,何處趕到法院的時候,當事人全部都到了,法官在庭外問兩人是否和好,尹梅輕輕的搖了搖頭,問趙平飛的時候,何處看到他猶豫了,在何處剛剛冒出一些希望的時候,趙平飛也搖了搖頭,於是,何處的希望在他們兩個同時在調解書的送達證上簽字時,完全的破滅了。
  何處瞪了趙安飛一眼,本來她以為趙安飛說的換一種方式讓他們和好,沒想到,他的方式直接導致兩人分得更快。
  趙安飛的父母都在一旁勸兩人,可是看到兒子與媳婦都在離婚調解書上簽字後,趙媽媽當場臉色白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子,便倒地上去了。
  這邊剛剛領了離婚書,那邊一堆人便手忙腳亂的抬頭趙媽媽往醫院去了,尹梅領著兒子也跟了去,何處在想,她要不要跟去,就見趙平飛背著趙媽媽,而在身後扶著的趙安飛喚了聲何處,讓她幫他拿材料及拎公文包。
  搞什麽啊!有必要鬧成這樣子嗎?
  突然間沒了原告與被告,就連這被告代理人,也在瞬間不被原告方看成對立的了,何處扭頭看那些法官的時候,他們對這一團亂的情況,居然好笑的搖頭,要換作是她,她也會笑。
  在醫院的時候,何處看到趙安飛的父親總是有意無意的將視線落到她的身上,她便尷尬的笑一笑,想想小學的時候,看到趙安飛的父親,一直覺得他是那種非常令人尊敬的人,現在這種感覺也沒變,不過現在,她更有一種懼畏感,這種懼畏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或許,是因為她代理了尹梅一方,或者,是因為趙安飛跟她的關係。
  趙安飛顯得有些焦急,時常走來走去,偶爾,他就停在她的身邊,稍稍有些燥動,他便又走了開去。
  醫生診斷後,下的初步定論是趙媽媽有冠心病。
  “沒事的,我媽媽也有冠心病,平時注意別急著了就沒什麽事的。”何處扯了一下趙安飛的衣袖,說道。
  她的話對眼前這些人並沒有起到太大的安定作用,該忙的還在忙,該亂的還在亂,感覺到肩上有人拍了一下,何處一回頭,趙安飛的父親向她露出了淺笑來。
  何處覺得趙爸爸的笑容裏,有一種特別的意義,她揣測不出來,但是他向她示好,讓她有些感激,前麵擔心趙家那邊會不會對她心存芥蒂,趙爸爸的這一笑,她便不再擔心了。
  院方要趙家給趙媽媽辦住院手續,說是要繼續檢查,除了心髒可能有問題,她的血壓過高,而且,更大的問題是,因為趙媽媽還患有糖尿病,根本就不好用藥。
  “你媽媽的病,真的很多啊,可以比上我媽了。”人的年紀一旦大了,都會得這些病,但是何處的老媽是年輕時便染上的,這麽多年來,她已經很是習慣怎樣對待與照顧病人了,看到趙家的慌亂,覺得沒那樣的必要。
  趙安飛露出了一絲苦笑來,緩緩道:“所以我才會想要回來了,離得太遠,不方便照顧,老人家又不願意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何處在心裏“哦”了一聲,原來,他買房子是為了照顧父母啊,她還以為他真的為了結婚購置的。
  何處對這家醫院非常的熟悉,便自動的領著趙安飛前去辦理相關手續,繞了一圈,她找到了何方,同時,也找到了秦天祥。
  秦天祥與趙安飛並不是很熟,僅僅因為是小學同學的情誼而握手示好,一聽趙安飛說的情況,估計兩人也幫不上大忙,必竟趙媽媽所患的病並非屬是他們的專業醫治範圍內,不過因為是本院的醫師,去給主治醫師打聲招呼,還是小意思一件的。
  這年頭,很多事情都需要那麽一點的關係,即便是這樣的小事,有聲招呼,醫師便會特別的加以關照。何方拉拉何處,悄聲說:“這麽快就見對方家長了?都快成了他家的人了。”
  何處的腦袋一懵,這哪跟哪啊,她不過是,不過是熱心了一點點罷了,就當是,幫小學同學,也應該啊……
  等所有的手續辦的差不多了,要再進趙媽媽的病房時,何處在房門外停下了腳步,趙安飛回頭看她,她吱吱唔唔了一聲,丟下一句:“有事……”,便逃了。
  趙安飛一直轉著身子,看著那個如火燒屁股一樣的女人片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眼神黯了黯,秦天祥的模樣漸漸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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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對他有所猜測,不是因為自己無所謂,而是因為覺得自己還沒有那個資格。
  以前看一些小說或者電影,很不喜歡裏麵的男女主角猜來猜去的,可是,最近我卻發現我自己不停的在猜,猜他話裏蘊含的意思,猜他行為背後的真正想法,甚至,在猜他跟我們共同的小學同學是否有些什麽……
  沒想到我也會學別人那樣去猜,之所以會這樣的去猜,我想,是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應該站在什麽位置吧,盡管,他說我們已經開始了,可是,我還是不能確定。
  呼了一口氣,額前的劉海被她吹的飛揚了起來,看看自己打上去的文字,自己都會覺得怪怪的,不管了,也算是一種記錄吧,將日誌發表後,她才去看留言,一打開,居然“嘩啦”的流出了一堆的留言來,何處吸了吸鼻子,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博客真的吸引人,還是網上無所事事的人太多了。
  前幾日,何處將自己與趙安飛小學的一些事跡搬到了網上,本來隻是想,既然是自己的日誌,那自己的回憶也可以作為很重要的一部分擺在上麵啊,沒想到,那些回憶性的日誌,居然帶來了她博客的高人氣。
  這些人,都是抱著一種好奇的態度來看的,有很多人在說和她有過相似的經曆,在小學的時候暗戀班上的同學,但是,沒有人是可以堅持到現在的,所以,他們都在看,看何處的後續發展會怎樣,就像幫他們在完成一個他們最初的夢想一般。
  “吃飽了飯啊……”何處一邊瀏覽著留言,一邊樂的掩嘴,在網上被人關注的感覺,還不錯啊。
  走在路上的時候,有一群男生穿著直排輪一路歡笑的從她的身邊滑了過去,何處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年輕的感覺真好啊。拍了拍自己的頰,她的青春,為什麽就沒有過那種灑脫的體驗呢?垮下肩來,如老妹說的,她是發育太遲還是過渡期太短啊?
  秦琴約她出去寫生,寫生,幾百年前她似乎做過這種事,現在這年頭,誰都在拚命掙錢,誰還有那興致啊,不過,她最近除了柳丁的案子,手頭上也沒別的案子,抽個空,跑到外麵轉轉也不錯,將何方從被窩裏挖了出來,她們正往水天處走去。
  “為什麽拖我去啊?我不會畫,也不愛畫,我最恨畫畫。”何方一臉的不滿。
  何處當她是在嫉妒,嫉妒她的老姐會畫畫。
  水天處歇業一天,按秦琴的說法是,反正有的時候一整天也不會有一隻蒼蠅飛過,何況,今天兩個店主都要外出寫生。
  “兩個?秦天祥也去啊?”何方尖叫了起來。
  “來了。”秦琴向著不遠處招了招手,然後在三人的注視下,穿著白色襯衫的秦天祥一路小跑了過來,斑駁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何處看到了他鬆軟順滑的發絲在他的跑動下輕輕的躍動,配上身後長的蔥鬱的樹冠,突然有種很漫畫的感覺。
  “寫什麽生啊,拍照不是更好啊。”何處低聲嘀咕,如果現在有相機,搶個鏡頭的畫,畫麵也定是極唯美。
  四人在等車的時候,一輛車子停在了他們的麵前。
  何處覺得車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在車窗搖下來後,她真到了趙安飛的臉,嗨,真巧!
  另一邊的車門也打開了,柳弦優雅的步出車外的時候,何處的心髒扯了一下。
  麵對著他們,柳弦一臉燦爛的笑,秦天祥有禮的和趙安飛以及柳弦寒暄了起來,何方本是不想跟他們一起去的,趁何處一個不注意,竟拉開了趙安飛的車門,坐了上去,想逃掉跟那三人外出的機會。
  趙安飛一臉笑意的看著何方,扭頭問她想去哪。
  “去哪都得,就是不想跟他們一起去幹些無聊的事,浪廢精力啊。”
  “他們要去哪?”趙安飛瞟了眼車外的何處,繼續問。
  “去寫生,居然拖我去,我去幹什麽啊……”
  “那我們一起去吧。”何方沒說完,趙安便飛答道,何方愣了愣,望向趙安飛的眼睛半眯了起來。
  趙安飛向其他人招了招手,“我也參加,大家就不用再等車了,坐我的車吧。”
  話畢,在車外那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柳弦搶占先機的又滑進了車內,坐上了副駕駛座。
  “你不是還有事?”趙安飛看向柳弦的時候,忍不住的瞥起了眉來,如果柳弦一定要賴著去的話,這車子,後座坐四人恐怕有些擠。
  “難得一下遇到這麽多的同學,我也要去玩。”柳弦說話的時候,感覺有些像在撒嬌,何方望向柳弦的時候,緊緊的皺起了眉,望了眼車外傻呆呆的老姐,她考慮還是與他們同行。
  何處怕暈車,秦琴也怕暈車,於是何方與秦天祥坐在後座的中間,靠著車門的一邊坐了一個敞著車窗貪婪呼吸著窗外空氣的女人,四個人,確實有些擠啊,秦天祥坐在何處與何方的中間,何處的頭發因為被窗外的風揚起,不時的粘上了他的臉頰,有時候感覺癢癢的,他便略微的將頭向何方靠了靠,於是,何方的眉擰的更緊了。
  前排的兩人倒是挺輕鬆的,柳弦一個勁的和趙安飛說著些什麽,何處聽不懂,於是不關己事的繼續吹她的風。
  秦天祥實在受不了何處亂飛的頭發了,伸手將何處的發絲拔向了另一邊。
  趙安飛望了一眼觀後鏡,抿了抿唇。
  何方開始與柳弦搶話茬,拖住趙安飛聊天,話茬一旦被何方搶了過去,柳弦便沒了插話的機會了。
  “我家的電腦好像有些問題,你也知道我老姐,太笨了,讓她弄了半天,差點讓我的寶貝報廢。”
  “那是我出錢買的,怎麽變成你的寶貝了?”何處反駁。
  何方大大的白了笨蛋何處一眼,繼續跟趙安飛說:“安飛哥有空去幫我整整吧。”
  柳弦的眼光一直來回的梭視著何方與趙安飛。
  “我也會修啊,今天回家時我順便幫你弄一下吧。”秦天祥說。
  “不要,你是外人。”何方立刻斬掉他的話。
  “找拍呢?”何處瞪了眼何方,聲音放得有些低,老妹的態度有些奇怪,而且放肆。
  柳弦的臉色變得不那麽好了,趙安飛的唇也抿得更緊了。
  車子裏有了一小會的安靜,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過話的秦琴輕輕的籲了一口氣,從一開始,感覺就有些糟啊。
  一路驅車來到了離市區最近的風景區,趙安飛停下了車子,接下來,他們要徒步爬到山頂的涼亭,秦琴他們將會在涼亭那裏取景。
  趙安飛與柳弦是事先沒有做過準備的,何處他們事先便作了野餐的打算,於是水和食物都帶了不少,食物應該是夠了,而水,似乎不夠。剛好趙安飛車上沒了純淨水,於是,爬山後不到二十分鍾,柳弦開始喊渴。
  水隻有四瓶,何處首先將自己的那一瓶水給了柳弦。
  又二十分鍾後,秦天祥的那瓶也給了柳弦。
  趙安飛拎著何處帶來的食物,柳弦便拽著趙安飛的衣擺。何方不斷的跟趙安飛談些有的沒的,趙安飛偶爾回頭,後麵那三人並肩緩緩而行。
  “何方很纏安飛啊。”秦天祥說。
  何處勉強的笑了笑,口有些渴,看著前麵那怪異的三人,何處突然想起了小學最後那段時光的幹渴來,想起了柳弦漂亮的小水壺來。
  風景區不比十幾年前,因為遊人比較的多,所有政府有在山道上砌上青石台階,旁邊有護欄,台階比較的寬,但是不時有人上山或者超越他們,三人並行,便總會顯得有些擋路,不知不覺得,六人的三三隊伍變成了兩兩而行。
  在趙安飛那裏被何方搶了興致的柳弦開始與秦天祥暢快而談,在小學的時候,她壓根就沒注意過秦天祥,要不是趙安飛的說及,她想她即便是遇上了,也絕對不知道秦天祥跟她也是同學,現在看來,這同學,也還挺不錯,除去英俊的外表,溫文的氣質,他的職業也是相當的不錯啊。隻是,她也隻是覺得他還不錯,僅這樣而已。
  何方本是與趙安飛並行的,但是發現柳弦轉移了目標,跟秦天祥談笑風生後,她將何處喚了過去。
  “老姐你還真懶,真讓安飛哥一路幫你提東西啊,你自己好歹也提些啊。”
  何處有些窘,本來趙安飛要幫她提東西她有推卻,可是卻又不想因為她的推卻讓其他人過於關注他們,便放手讓他一個人提了,現在走了這麽一大段路,她光是往上爬便已經氣喘籲籲了,趙安飛提著那麽沉的東西,估計應該也不輕鬆。
  她伸手去提,趙安飛不多說話的真的均出了一半的東西給了她,何處好笑的想,他可能是真的累了。
  兩人的心裏都在暗暗的計較著些什麽,完全沒有注意到何方已經跟秦琴湊到了一塊,現下,六人分成了三組,行走的距離也漸漸的拉得有些開了。
  “趙媽媽的病,怎樣了?”他有機會出來跟他們一塊玩,家裏的問題應該不大了。
  “已經出院了,在家休養就可以了,心髒的問題需要以後用藥物來控製。”兩人的說話聲都不大,偶爾後麵柳弦快活的笑聲傳入他們的耳中,他們卻都沒有回頭看倒底有什麽可樂的。
  “你在深圳那邊的合約,多久到期?”何處問,問完了才想,這樣問有沒有不妥。
  “年底。”趙安飛凝了凝眉,“偶爾會想,我要不要先跟那邊協商一下提前解約。”
  “不是吧,一千萬啊。”何處自言自語,她始終不法釋懷趙安飛說的他最大的案子標的有一千萬。趙安飛卻聽到了,扯唇一笑,道:“你變成財迷了。”
  “還好啊,有錢其實可以辦很多事啊,如果我有錢了,我就帶我老媽去最好的醫院治病,帶我全家的人去旅遊,要知道,我爸我媽還從沒坐過飛機呢,我想趁他們身體還行,帶他們去玩,嘿嘿,而且我也沒坐過飛機。”何處笑,趙安飛看著她眉眼都笑成了彎月狀,不由得他也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有仇富心態。”從她以前的表現來看,她對有錢人、愛顯擺的人,沒太大的好感啊。
  “我不是仇富,是不喜歡別人揮霍,你想一下,吃一個早餐,需要吃九十八塊嗎?純粹是顯擺啊。”
  她介懷的事還真多,趙安飛想起她小的時候,對某些計較的事情,總是無法釋懷,倔!
  “你真倔!”趙安飛突然說。
  何處抬頭看了他一眼,突然說她倔,不知道是為何。
  “我以前挺倔的,現在已經不那麽倔了。”何處覺得爬得有些累,所以她要聊天,盡管口渴,但是隻有一直的和他聊天,她才不會那麽的累。
  “每個人的成長,都不那麽的一帆風順的,成長的時候,很多的挫折,都會將一個人原本的那些鋒芒,打磨的光滑,我已經被打磨過了。”何處低頭笑。真TMD累!
  “小學升中學,本來我以為我可以升上重點,可是卻發揮失常,我媽在知道我的成績後,一個月沒有說過話。”
  “中學再升的時候,我的成績還不錯,但是,我媽媽的病卻又多了幾樣,於是我放棄上高中,念了中專,可是九七年中專並軌不包分配了……”
  在趙安飛一路重點的變得閃閃發光時,她的人生一直都在打叉,將她與他的距離叉的遙不可及,所以,在十一年中,她從沒去刻意打聽他的消息,因為即便是無意的聽到,她也會難過不已。
  “中專畢業,我有去我爸的單位做臨時工,掃掃地,擦擦桌子,倒倒茶,那個時候在想,為什麽我夢想的生活最後會變成這樣。”
  “我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臨時工,時間久到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會這樣做著社會堅實砥柱時,我失業了。”
  “人說為了半鬥米折腰,我折腰換來的那半鬥米還不如人家的多,到最後還落了一個失業的下場,單位最大的那個領導在遣散所有的臨時工的時候說:你們有本事,也就不需要仰著父母的鼻息過生活了,都是一群沒出息的人……”
  “那個時候真想將那些遣散費全扔到他臉上,然後趾高氣揚的將他氣個半死,可是,那筆錢對我家來說,還挺重要的。”何處笑的有些勉強。
  “所以,你現在問我,何處,你還是不是我以前認識的何處,連我也不知道我還是不是。不知道是一個長大了的何處,還是一個已經變了質的何處,我已經倔不起來了。”
  趙安飛將手中提的東西換了一隻手,看起來好像還是挺沉的,然後何處感覺手中一輕,他將她手中的那部分東西又提了過去,全放在一隻手上拎著,空下的手,執起她那隻因拎重物而勒得發紅的手掌看了看,然後握住。
  “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何處。”
  何處的眉眼都笑開了,“現在都好了啊,我好像轉運了,以前聽一句話聽得很膩,說:努力總有收獲,真的很膩,膩到了沒感覺,等某天對這句話突然有感覺的時候,我開始轉運了,嗬嗬。”
  “渴嗎?”
  很渴,眼看快要到山頂了,何處回頭望了一下,那幾人落下的比較的遠,她還不知道自己爬山竟是這麽的厲害。
  “前麵有口井,我們在那裏等他們吧,順便休息一下。”一發現到自己的厲害,她便真的累了。
  “趁我老妹沒來前,趕快喝,不然的話,她一來你就別想喝這個水了。”何處撒開了趙安飛的手,以手捧水,啜飲了起來。
  “何方?為什麽?”
  “學醫人的通病啊,她會告訴你,這山裏的水會有多少的細菌微生物,喝了會引發多少的疾病等等,就好像你隻要喝了一口下去,你就已經離喝孟婆湯不遠了。”
  趙安飛笑了起來,學著何處,棒著水喝。
  “真是渴死我了,像渴了幾百年了一樣,感覺像回到了小學六年級,那段時間,就是渴,每天都渴。”
  趙安飛用手背揩了一下嘴角的水漬,看著何處的嘴角流著一串水漬,不由的伸手便揩了去,指腹觸到她的嘴唇,卻停了下來。
  感覺到他手指在她的唇上停留的時間過久,何處的眼睛轉了轉,不知道若現在她將頭移開,會不會顯得突兀。
  “你們居然喝這裏的水,很髒的。”果然有人反對,但是反對的人卻是柳弦。
  何方越過她,走到井邊蹲下來二話不說的捧起水就喝。
  把她也給渴壞了,柳弦一人喝了她們三瓶水,最後那一瓶因為秦天祥喝過,她死也不肯喝,所以一直忍著。
  秦天祥也蹲在秦天祥的旁邊俯頭喝水,秦琴更是細心的將她的瓶子裝滿了水。
  柳弦在這群人裏,感覺有些像異類,不過柳弦自己不那麽覺得,就算是異類,她也認為是因為她所處的社會階層造成的,她的社會階層及家庭教養,跟他們都不是同一階層的。就算是對趙安飛,她也如此想,因為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趙安飛小的時候家境狀況是怎樣的。
  好不容易眾人在涼亭挑好的角度擺下了畫架,有三個無所事事的人坐在石凳上極目遠眺,不過十分鍾,不知累的柳弦又開始了她了聊天,何處好笑的望著柳弦,她真的挺能聊,不過若能做到秦琴那種程度,才叫做真正的入定,不管這邊的那些人聊得如何的盡興,她都可以不受幹擾的一路畫下去。
  相對於秦琴,秦天祥便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因為柳弦的原因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趙安飛一直沒有說話,靜靜的眺望著遠方,他對柳弦說的,也不感興趣,從山頂,可以看到大半個城區,這個城市不大,轉來轉去,他總會遇上一大堆的故人。
  最幸運的便是遇上了何處,那天在餐廳裏他轉過身看到何處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狂跳了好幾下。
  他轉頭看何處,何處望著遠方,也有模有樣的在畫布上染抹著什麽,看上去,還比較的認真。
  她長的不那麽漂亮,可是卻可以讓他在分開十一年後,再次看到這張臉,覺得興奮,這張臉,她這個人,都是世界上唯一的。
  他這樣跟柳弦說,柳弦反駁他說:“我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
  誰不是呢?即便是長像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可是他認為的唯一,和柳弦所理解的唯一,是不一樣的。
  “你畫的真醜。”趙安飛評價何處的畫。說何處的畫醜,是因為有秦琴的畫做對比,一比較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何處抿了抿唇,將畫解了下來,遞給趙安飛說:“送給你。”
  趙安飛苦笑了起來,“要是我說畫的好的話,估計你就把它扔水天處寄賣了吧?”
  在一旁聽著他們對話的何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其實趙安飛了解何處,已經到了某種程度了。
  幸好,柳弦雖然喝了三瓶水,但是對食物,她並不如對水那樣的渴求,所以原本四人份的食物,也剛好夠所有的人吃,柳弦隻吃了很小一部分,便是何處吃的挺多的,何方給了她好幾記白眼,到最後索性湊過來說:“老姐,別吃的跟豬似的……”
  將最後一塊蛋糕塞進嘴裏後,何處開始舔站在指尖上的蛋糕屑。
  “啪!”何方拍上了她的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手,剛剛還拿過畫筆,上麵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化學原料或細菌,居然還舔!”何方最不能容忍老姐的不講衛生,現在的何處,感覺眼前的何方,比何媽媽還凶。
  接過何方遞給她的麵巾紙擦拭著手指,不經意的便瞟到了趙安飛與柳弦,這兩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相較於柳弦的擰眉,趙安飛是麵無表情,不知道他們都在想些什麽。倒是身後有人笑出了聲來。
  何處與何方將視線投向發出笑聲的秦天祥身上,那家夥笑道:“她小時候就是那樣的,一直都沒怎麽變啊,你都不知道,她小學時那課桌亂的啊。有一次,課都上了一半了,她連課本都找不著,最後趁我不注意,把我的課本拿了去。”
  何處不記得她有沒有拿過秦天祥的課本,不過,上課經常找不到課本倒是真的,相信全班沒有人的課桌會比她還亂,所以老師給她的期評常常是:該生生活習慣過於邋遢……
  柳弦的臉上浮上了淺笑來,趙安飛不知道將視線投到了什麽地方,對於秦天祥的話,他相信他更有體會,他比秦天祥更加知道何處是怎麽回事。
  秦琴突然插了一句話,問道:“何處跟堂哥是同桌?”
  “嗯。”秦天祥點了點頭。
  秦琴在瞬間,表現出一臉的恍然大悟,在何處與何方的眼裏,在柳弦的眼裏,還有,在趙安飛的眼裏,秦琴的那個表情顯得太過怪異。
  怪異,卻沒辦法當場破解。
  “好累啊!”將洗幹淨了的自己往床上一扔,何方發出了一聲哀號來,除了爬山帶給她的疲累,周旋於那幾人之間,讓她更加的累。
  半眯著眼望著坐在電腦前的何處,對著何處的背影觀望了良久。
  “老姐,你累麽?”語調軟軟的,像是快要睡著了般。
  “累啊,手累,腳累。”何處笑。
  “騙人!”將頭扭向另一邊,何方不再理會何處,不久之後,平穩的呼吸聲證明何方已進入了睡眠狀態。
  確定何方已經睡著了,何處打開了她的博客。
  深吸了一口氣,她開始敲動鍵盤。
  “下山的路上,她和我走在了一起,我很是高興,可是我不知道,接下來她要說的話,會讓我再也高興不起來。
  她要我放棄他。
  她說她對他的感情,是我比不上的,因為她跟我一樣,對他已經執著了二十年了。
  她不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執著於他的,所以她很肯定的說,她對他,比我對他要多很多。
  感情要用什麽來衡量?是長度,還是濃淡?
  我一直沒辦法作聲,除了她的直白讓我處在驚訝當中,她對他執著的程度,也讓我震驚了。
  她告訴了我,我與他們空白的十幾年,他們在做什麽。她們不單單是小學同學,還是初中,高中,大學的同學,就連現在工作,都在同一座城市,她告訴我,若說我跟他同桌了九年,那麽她跟他,已經相處了近二十年。
  心髒有些隱隱的痛。
  她說:你有每個周末跟他一同等公車回家嗎?
  她說:你有參與他每場球賽的加油呐喊嗎?
  她說:你能數出他所有獲得的榮譽嗎?
  她說:你知道如果他放棄掉現有的工作,他會失去多少嗎?
  突然間,我感覺我像一個突然闖入他們間的第三者,在我不知道的那十一年中,她們是那樣的接近,在我以為這個空間還存不存在他們的時候,他們中間也在發生一些什麽故事。
  我要不要放棄?
  老妹問我累不累,我已經累了一整天了。”
  一口氣把這些打完了,她點擊了發表。
  然後,她開始瀏覽網友的留言,她的博客在短時間內已經點擊破萬了,不少人都收藏了她的博客,一直予以關注著,網上給她的留言也非常多的,她現在查看的,是對上一篇日誌網友發表的看法。
  有一個網友的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
  “情人間總會有一些猜測,何況你們之間曾空白了十幾年,中間會發生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因此猜測也是在所難免的。可是我們要知道,兩個人能在一起,需要非常非常多的緣份,從兩小無猜到最後的相濡以沫,中間會有太多的障礙,問題就是看你們是否還是那樣的堅持,加油吧!”
  堅持啊!何處咬了咬唇,對啊,沒有什麽事情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好不容易,本來以為隻能永遠藏在心裏的感情,突然的發了芽,為什麽她要放棄?她知道柳弦不容易,可是,她也不容易啊。
  想要回複這條留言,說自己不會放棄,可是,還未打開留言界麵,一個新的窗口彈跳了出來。
  有人請求與她視頻。

  十二 一個人..
  何處倒吸了一口氣,慌亂的扒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找不到鏡子,她也不知道現在她是什麽模樣,拚命的扯直了長發,她點擊了接受視頻。
  在短暫的緩衝後,屏幕裏出現了趙安飛的模樣,從下方的小窗口,何處也看到了自己亂糟糟的模樣。
  衝著屏幕靦腆的笑了笑,剛剛複雜的心思,在他的影像一出現在她的屏幕上的時候,突然的煙消雲散了,況且,她現在已經打算不放棄了。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屏幕中的趙安飛看上去沒他本人英俊。
  何處突然笑了起來,她想她是真的舍不得放棄他了。
  看到她笑,趙安飛似乎有鬆一口氣,盯著屏幕上的何處,不再發送任何的信息。
  他不再說話,何處也不再發送訊息,抱著雙膝,兩個人就通過那一條光纜傳遞著的影像,互相對視著。
  良久,何處伸出了手來,摸向了麵前的顯示器。
  趙安飛笑了起來,手又伸向了鍵盤,一條信息飛快的顯示在了何處的屏幕上。
  “你在做什麽?”
  “摸你。”
  何處看到趙安飛笑的雙肩一直在抖動,能這樣和他輕鬆的,沒有猜測的聊天,其實也很容易做到啊。
  “何處,你好醜啊。”
  何處拉開了椅子,跑到了鏡子前,用梳子梳理有些亂的頭發,片刻之後,又回到了電腦前。
  “還是一樣的醜。”趙安飛還在笑。
  那便沒辦法了,可能他買的攝像頭不好。
  “那個……”何處有些猶疑的打著字。
  “什麽?”
  “你什麽時候去打籃球啊?我有些想看……”心髒收縮了下,有種淡淡的痛蔓延至喉嚨。
  她看到趙安飛停下了笑,有些奇怪的模樣,她是神經錯亂了,才會在夜晚的時候想看他打球。
  “出來吧,我打給你看。”
  “現在?”
  “嗯。”
  何處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不算太晚,不過,對於晚上從未外出的她來說,不知道如果讓老媽發現這麽晚她還跑出去的話,會不會剝她的皮。
  不過,看他打一場球的願望太強烈了,關掉了所有的頁麵,也關掉了QQ,何處換上了外出的衣服,父母的房間裏傳來電視的聲音,老媽正在追一部瓊瑤的電視看,現在應該正演在高潮處,她聽到電視裏傳來的聲音正鬧的不可開交,典型的瓊瑤風格。
  偷偷的開了房門,輕輕的再關上,微小的聲響,絕對不可能讓看得正入迷的老媽聽見。
  跑下了樓,夏夜的小區已沒了白日的喧囂,昏黃的燈光下,開得正盛的石榴與觀賞紫薇在微風中輕輕的擺動著,何處聞到了一絲甜膩的香味。
  走到了街道上,不多時,便看到了趙安飛的車子緩緩駛了過來。
  何處覺得自己有些瘋狂的感覺,感覺這個夜晚都有些衝動了。
  打開了車門,她看到了滿臉笑意的趙安飛,他已經換上了一套球服,年輕的就像還未出校門的學生,也是她所錯過的他曾經有過的青澀模樣。
  “你從哪裏搞的球服和籃球?”何處捂著唇,笑了起來。
  “球服是高中時代的,我父母還收著,球是剛從超市裏買來的。”
  “那我們要去哪裏?”卡好了安全帶,車子便性能良好的向前滑了去。
  “去學校啊。”
  “你笨啊,學校現在已經設置了鐵門,禁止車輛進入,我們去我的中學吧。現在估計還有學生在晚自習,而且操場會有燈光。”
  “不要,人太多。”
  何處失笑,打球難道是一個人打的嗎?他居然嫌人多。
  車子一直駛進了政府大院,大門基本上被拉上了,不過剛好留下一個可過車輛的空間,這時的政府大院雖然偶有車輛進入,但是已經是相當的安靜了,最側麵的球場更是漆黑一片。
  “這麽黑,怎麽打球?”她是出來看他打球的,他居然將她往最僻靜的地方帶,若不是因為他是趙安飛,她會棄車而逃。
  “有燈啊!”將車子駛近了球場,不熄火,讓車燈照射在球場上,趙安飛向何處得意的笑了笑。
  何處幫趙安飛抱著球,到了球場邊上的時候,她把球遞給了趙安飛。
  希望這麽晚沒人注意到她們才好,不然的話,把他們當神經病也不奇怪。
  安靜的球場隻有趙安飛拍球的聲響,何處蹲在球場邊,仰著頭看他悠閑的在場上拍著球,這一個人的籃球,他要怎樣玩轉?
  看他一個人運球,上籃,表演著各種各樣的花樣,將籃球玩轉的不亦樂乎,何處的心思卻飄得有些遠了。
  上學前班的那會,她最恨他打球了,因為厭惡他身上那股因劇烈運動後產生的汗臭,到上小學後,因為她看不懂球,所以他每天下午跑去打球,她根本不會去瞟上一眼,初中,她開始懂得籃球算是怎麽回事了,她經常為班級加油,可是她卻錯過了他唯一一場在她們學校的球賽,中專時,她經常看人打籃球,學校也舉辦過不少的籃球賽,印象最深的,是她同屆的一個很會打籃球的男生,他每進一個球,都會親一下他戴在左手上的戒指,據說,那個戒指是與她女朋友一模一樣的情侶對戒,那個時候,她在想,原來籃球也可以這樣打啊……
  然後,她便很想很想看趙安飛打籃球的模樣,就算當時,她想象中的趙安飛打球的模樣絕對不會像那個男同學那樣的深情,但是,她卻莫名的就是非常想看他發絲飛揚的騰空灌籃的模樣。
  趙安飛抹了抹額頭的汗,將在一旁發呆的何處拎了起來。
  “幹什麽不給我加油?”
  加油?
  又不是玩對抗,她給他加什麽油啊?而且,這裏這麽的安靜,他居然要求她為他加油。
  “你不知道打球的人需要別人的加油,才會更加的來勁嗎?”
  “你身上好臭啊。”不給他加油,而且,她提醒著他,他越來越靠近她了。
  “幫我擦汗。”趙安飛更加靠近的將臉湊了過去,何處因為他的更加靠近,呼吸也短暫性的停止了,臉在瞬間漲紅。
  腦海中突然響起了她在水雲處聽到的那首歌:每當你靠近的時候,就感覺愛情的重量……
  他每次近距離的接近她,她都會感覺到自己連毛細孔都感覺到的力量,這個,就是歌裏說的愛情的重量嗎?
  手上沒有毛巾,她身上也沒帶餐巾紙,更窘的是事,她穿的是短袖,現在想用衣袖給他擦汗,都不可能了。
  算了,就這樣吧,一咬唇,她的雙手撫上了他的臉頰,胡亂的抹了幾下,手心便感覺到濕濕的了,他鬢角的發絲被汗水浸濕,在燈光的映射下,亮亮的。
  不自覺得在他的臉上多抹了幾下,想起剛剛她還在觸摸電腦屏幕上的他,現在,手下摸到的皮膚真實的非常有彈性。
  “摸完了嗎?”他任她的手長時間的停在他的臉上。
  聽到他的話,何處不滿的皺起了鼻子,又覺得自己還真是有夠出格了,馬上將手背到了身後。
  “我打過很多場球,以前打球賽的時候,也會有很多人為我加油,很多時候,我會希望你能為我加油,可是連唯一一次去你們學校的球賽,我都沒有盼到你的出現。”
  “所以你說要我打球給你看,我突然想馬上就把你拉出來,想聽你替我加油,而且隻為我一個人加油。”
  “加油!”何處突然說,本來還想說什麽的趙安飛,聲音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她說“加油”的聲音,一點也不大,僅夠他聽得到,而且沒有一點賽場上的激情,趙安飛卻覺得血液突然在她說完之後有短暫的凝固,然後,便如萬馬奔騰般,在體內不停的嘶叫咆哮。
  臉上漾起了大大的笑容來,伸手到她身後牽起她的手,一手夾著球,他拖著她向車子走了去。
  一直到將她送回到家門,他們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何處想,柳弦說,她有為趙安飛的球賽加油過麽,這是第一場,她為他加油。
  偷偷的回到了家裏,一打開臥室的門,何處愣住了,本以為已經睡死了的何方,居然坐在電腦前。
  “你夢遊啊?”
  “老媽剛剛來問你哪去了。”
  何處的呼吸頓了頓,她還是怕老媽。
  “我說你出去買衛生用品了。”何方狡詐的衝她一笑。
  何處笑了起來,有個老妹,還真是不錯啊。
  “你不累了吧?”何方問。
  “不累,不過估計把趙安飛給累死了。”爬了一天的山,晚上還要表演籃球,估計現在就他最累。何處笑的有些得意。
  第二天,何處與趙安飛便在跑柳丁的案子,三人一起跑了那家紡織廠,也跑了技術鑒定局,還跑了很多的施工工人,證據取了一大堆。
  何處不知道為什麽柳弦今天沒有跟來,因為在她覺得,柳弦不可能那麽容易放棄趙安飛,所以在今天這種情形下,她有些奇怪。
  但是不看到柳弦,讓她不由得吐了一口氣,事實上,她現在麵對柳弦,再也不可能坦然了。
  趙安飛對待取證非常的嚴謹,絕不允許證據會出現明顯的暇疵,何處一直很安靜的幫忙做記錄,反正,趙安飛說過她是來幫忙的,所以她當副手便好了,要她麵對這一百多萬標的的案件,她不敢一頭挑下。
  中午的時候,他們吃的那一餐讓何處大跌眼鏡,這兩個穿的衣冠楚楚的大老爺們,居然拉著她去吃路邊攤。
  她不排拒吃路邊攤,她隻是奇怪,再走過去一點點,便有餐廳,而且柳丁總讓她想起那九十八塊一人的早餐,現在這樣的路邊攤,和那九十八元的早餐,簡直,簡直……簡直讓何處以為柳丁破產了。
  他們一人要了一支啤酒,上了兩個小菜時,他們便直接拿著啤酒對飲起來,這樣豪爽的趙安飛,也是何處所第一次見到的,這樣的他們,看起來更加的容易相處。
  相對著他們的無拘無束,何處便顯得有些拘謹了,因為不管怎樣,不管柳丁是有錢人還是破產了,她跟柳丁還不那麽的熟,而且,他是柳弦的哥哥,在他們碰瓶對飲時,她隻能埋頭大吃,柳丁跟趙安飛太熟了,熟到他們的聊天,她已經插不上話。
  一直隻顧著埋著吃的何處,在突然見到有人給她布菜時,她抬頭衝對方笑了笑,本來以為會是趙安飛,可是抬頭看到的,居然是柳丁在給她布菜,那抹笑容便多了些愕然。
  那兩人見到她的愕然,便互視一笑,繼續對飲,何處感覺自己又被故意的晾在了一邊,對這兩人的行為,便費解到不得了。
  總覺得,他們中間有些什麽,是關於她,而她又不知道的。
  柳丁比趙安飛大上幾歲,此刻兩人坐在一塊感覺挺哥們的,何處在想,為什麽柳丁會跟趙安飛這樣的熟稔,她想,其中很大一部分,應該是柳弦的緣故。趙安飛不僅在柳弦的心裏,占著重要的份量,而且,他已經融入到了柳弦的家庭,何處了解,柳弦的父母對趙安飛是怎樣的熱情和喜愛。
  而且,趙安飛很少跟她提及他跟柳弦的事情,是真的無所謂,還是不想讓她知道些什麽,說了不讓自己去猜測,可是,一旦和柳弦有關的事物或人物接觸,她便忍不住的想了起來。
  反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自己都未怎樣注意自己的行為,另外兩人卻因為她莫名的舉動都投來奇怪的眼神。
  “你吃飯的時候,在想什麽呢?”在隻有兩人的時候,趙安飛問。
  “不記得了。”何處的臉上有些茫然,她通常都喜歡亂想,想完了,又會忘得差不多了。但是這次她倒是沒怎麽忘,隻是不想跟趙安飛說。
  忙了一天,兩人都有些累了,將手上的所有文件全都推給了何處拿著,趙安飛扯下了領帶,收入了西褲的袋內。何處本以為她隻是幫他稍微拿一下,沒想到,他之後竟完全忘掉了那一大堆的資料,甚至,他將手搭上了她的肩頭。
  捧著一大堆資料還要提著自己的東西的何處,將頭側了一下,去瞟那隻擱在她肩上的手,臉轉過去的時候,臉頰便擦過了他的手背,何處馬上將頭向另一側靠了一下,而這一靠,頭便靠上了他的肩。
  “真聽話。”趙安飛笑了起來。
  這人怎麽也這樣的滑頭啊?努力的捧著那一大堆的東西,任趙安飛那隻沉重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走了一段路,實在是受不了了,手肘一抬,狠狠的撞了他一下,在趙安飛的手滑下她的肩後,她將那一堆的東西硬塞給了他,最後補他一眼狠瞪。
  趙安飛笑的不可抑止,這樣的何處,讓他感覺到特別的熟悉,他最害怕她自個兒想些什麽,然後他卻不了解她在想什麽,不像小時候,她想什麽就如這般衝動的表現出來。
  “何處!我明天要回深圳了。”
  何處頓下了腳步,回頭看他。
  “可能,庭前證據交換要由你進行了,那邊有好幾個案子等著我回去開庭。”在這邊,他待的時間過久了。
  “那個應該沒問題,反正證據你都取好了,到時候,就看我怎樣否定對方提供的證據罷了。”
  “嗯,我離開後,你不準變心。”趙安飛突然說。
  變心?何處笑了起來,“我又沒把心放你身上,所以不能說變心啊。”哪有那麽容易變心啊?若那麽容易,她早就變心了。
  趙安飛瞄了她一眼,不知是真是假的說道:“如果你敢變心,我也變心。”
  何處將臉扭向了一邊,感覺到麵部有些微燙,他這樣說,是在告訴她,他有把心放在她的身上。
  眉頭微微的擰了起來,他對她似乎不怎麽放心,對她沒有絕對的信心。
  她不知道他對她的沒信心是從何而來的,就她對他的表現來說,早就沒有了先前的刻意拒絕啊,她要變心給誰啊?柳丁嗎?
  第一次,她主動的挽上了他的手臂,看到趙安飛側著頭望她,她笑著跟他說:“如果你變心了,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看誰橫得過誰!
  “你的邏輯性真差!”趙安飛笑,將資料移到一邊,空下一隻手來,牽她的手。
  兩人一路走回去,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長,風輕輕的揚著何處的頭發。
  “你上中學以後得過多少獎啊?”何處問。
  “哪種性質的?大的還是小的?”
  “全部。”
  “該得的全得過,不該得的都沒得過。”
  “不行,一個一個的數。”
  “那哪記得,要不你去我家裏叫我媽給你看我的獎狀獎章或獎杯吧。”
  “……”
  “壞蛋!”
  “笨蛋!”
  第二天趙安飛便走了,而何處又跑到了水天處。
  “我越看越覺得像趙安飛。”秦琴看著何處一直在畫的那幅畫,說道。
  “像他?”何處也不知道自己在畫誰,本來想怎樣畫就怎樣畫,可是現在秦琴說她畫的像趙安飛。
  “不是他。”何處說。
  “可是看上去像啊。”
  “不像不像。”感覺如果她說像的話,她就會變成一個大花癡。
  秦琴也不跟她爭了,自己畫自己的。
  “那個,堂哥給你的非賣品,畫的應該是你。”突然,秦琴說。
  何處本來還將心思放在自己的畫作上,突然秦琴的這句話,讓她的腦海中有一會的空白,不知道在想什麽。
  真的是她?!
  手突然抖了一下,拿著畫筆的手因為她的一抖,不客氣的落在了眼前的畫布上,她看著那張像趙安飛的臉,花了。
  “完蛋了。”何處要哭了,畫了一個多星期的畫啊。
  秦琴湊過來看,拿起她的畫筆與顏料板,調色,直接就往畫布上抹了去,將那些不小心弄上去的色塊,補了起來。
  “耶?比原來還好啊。”秦琴是神仙。
  “你怎麽知道那上麵畫的是我啊?一點也不像。”何處自己小心的畫了起來。
  “因為堂哥說過,那是他的小學同桌。”
  “那個時候的他很孤僻啊,也就我理他。”何處笑道。
  秦琴也畫過秦天祥啊,畫誰,不代表著什麽。
  但是趙安飛知道那幅非賣品畫的是誰,卻不跟她說。
  “但是他畫了一整本。”秦琴瞄了一眼何處,看到何處的臉色越來越不自在。
  “可能那個時候,他覺得我很討厭吧,因為那個時候,他隻畫老鼠,那個時候他,看上去陰暗得不得了。”
  “可是那一整本上的你,都在笑。”
  “你幹脆說,那個時候他暗戀我好了。”何處的笑容跟哭一樣。
  秦琴縮了縮脖子,笑了起來,說道:“不過現在看不出來了。過了這麽多年了,小時候的喜歡,也總會淡了。”
  “秦琴……”
  “嗯?”
  “其實我和趙安飛也是小學同桌。”
  “哦?”
  “我小的時候,就喜歡他了……”
  “哈?……”
  秦琴苦笑了起來,何處是笑不出來。
  晚上何方晚班,方言呆坐在電腦前很久了,腦袋有些大,趙安飛沒有上線,所有的網友也安靜的沒有吵她。
  她開了她的博客,看網友留言。
  博客一打開,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博客。
  這是她的博客嗎?明明前天的點擊率還是一萬多,怎麽才過這麽兩天,點擊率就飆到了五萬以上?
  留言的統計數字更是讓她嚇了一跳,讓她真的不相信她那些數字的真實性。
  她知道以前有一個女寫手的博客很火,不過那是因為她寫的東西裏麵有情色的成分,可是她的博客,幹淨的很啊,能有這麽高的人氣,著實讓人有些想不通。
  點擊查看留言,博客的速度似乎比以往慢了些,打開頁麵的時間變長了。
  留言五花八門的,有人是針對她的日誌寫的評論,有些就是簡單的幾個字,表明支持的態度,有很多人想要跟她交換鏈接,居然還有人問可不可以在她的博客上放廣告。
  何處笑了起來,這年頭,新鮮事也真多,在網上,什麽不可能都可以變成可能。
  又有一條留言引起了何處的注意,除了留言的長度會比別人的長外,留言的真誠度讓何處感覺到留言的人確實有在很用心的看她的日誌,於是,何處留意起寫這條留言的人——暗。
  想了想,這個暗,也就是上次要她堅持的那個人。
  留言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你對他有多堅持,感情有多深,可是從這篇日誌來看,那個她對你說的話,足以證明他對你的堅持。跟你分開了那麽多年,即便他的身旁有那麽好的她,可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你,或許你沒有那麽多的參與他過往的生活,可是你們有的不僅僅是過去的那二十幾年,你們還會有將來的很多年,為了過去而放棄掉將來,你會覺得是個聰明的決定嗎?
  有的時候,在你害怕很多東西的時候,對方也會害怕的。”
  對方也會害怕啊!趙安飛也會害怕嗎?她以前也沒想過他是否會害怕,突然想起他臨走時跟她說,不準她變心。
  何處笑了起來,可能他心裏也真的會害怕。
  心情突然大好,感覺很多的猜忌都在她了解趙安飛的心意後煙消雲散。
  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輸入文字,她用一篇新的日誌回複著所有的留言。
  “我想好了,我不管她對他有著怎樣的用心,也不管她是不是更甚於我一樣的執著,即便是害怕,我也想和他一起去害怕,即然讓我們又在一起了,我為什麽要先說放棄?何況,我真的不想放棄他……!”
  將日誌一發出去,何處學韓劇裏的台詞,給自己加油。
  “A ZA A ZA FIGHTING!”
  有種衝動,讓她敲開了趙安飛的QQ,給他留言,然後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最後,她發給他的留言,隻有一個表情:胖QQ的飛吻。
  明天要去法院做證據交換,十點鍾的時候,她關機,睡覺。
  十一點半左右,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本已睡著了的何處迷糊的接聽。
  電話那端沒有什麽聲音。
  “喂?”眯著眼瞄了眼來電顯示,看了半天,才看清上麵顯示的是名字是:趙安飛。
  這家夥,半夜擾人清夢,又不說話,想嚇她嗎?
  “報警抓你!”何處掛了他的電話。
  電話沒有再打過來,何處繼續睡覺。
  十二點的時候,她翻了一個身。
  十二點一十的時候,她坐了起來,拉亮了燈,將電話回拔了過去。
  對方一接聽,她便馬上問:“怎麽了?”
  她擔心他會不會遇到意外。
  很長的一段時間,電話裏沒有什麽聲音,何處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媽,去世了。”
  在聽懂了他的意思後,何處突然的淚流滿麵。
  為什麽會哭,她也有些莫名,隻是眼淚止不住的就拚命的往下掉。
  他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的寂寞與傷悲,她在猜他現在肯定非常的自責,他在本市買了房子,就是因為想回來照顧父母,可是子欲養,而親不待,現在的他,情何以堪?
  電話一直沒有掛斷,趙安飛不做聲,何處也沒有辦法做聲,她想安慰他,可是她卻不敢開口,現在的她,哭得莫名其妙的傷心。
  “何處……!”
  “嗯?”她忍著不讓他聽到她聲音的哽咽。
  “你說,我掙這麽多錢,做什麽呢……?”
  何處的眼淚掉的更凶了,她捂緊唇,不想讓家裏人聽到她哭,更不想讓趙安飛聽到。
  “我明天回來,睡吧,別哭了。”
  他掛機了,何處哭出聲來。
  她在想,她為什麽要哭,可是,就是傷心,非常非常的傷心。

  十三 不被需..
  沒有人發現何處的異狀,盡管何處的眼睛看上去太奇怪了。
  何方是第二天早上才回來的,她洗漱一番後,倒頭便睡了,老媽一大早便去買菜了,何爸爸在晨練,何處沒什麽情緒的洗漱,沒什麽情緒的找自己的東西,沒什麽情緒的出門,沒什麽情緒的到了法院,沒什麽情緒的跟柳丁一起將證據交付並質證完畢。
  一出法院,她開始有情緒了,坐著柳丁的車,他們往趙家去了。
  趙安飛的車子停在了新設的靈堂外,何處知道他回來了,可是在外麵她沒看到他。
  先跟著柳丁進入靈堂,給死者上香。
  答禮的家屬是趙平飛與尹梅。
  尹梅站在那裏答禮,其實是有些奇怪的,按這邊的風俗,她已經不算是家屬了,可是她在那裏,卻沒有人反對。
  趙平飛與尹梅都是一臉的悲戚,何處跟他們說:“節哀順便。”
  趙家的親戚大部分都來了,一些急急趕來的親戚一看到睡在靈堂正中的趙媽媽,不免是一番大的哭嚎,有人便急急的攙著痛哭的客人到一旁勸慰。
  看到有人去世,何處便會忍不住的紅了眼眶。長大有什麽好啊?可能以後,她會要麵對越來越多的生老病死,每次看到有人離開這個世界,她都會悲傷,她從來不敢想象,若是某天她的親人離開她,她會怎樣的痛不欲生,所以現在眼前這幕,她那一直不敢觸碰的感覺,將她狠狠的擊了一捶。
  她看到趙安飛的時候,也看到了趙爸爸,和柳弦。
  她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始終用一種疼惜的目光,追隨著他。
  趙安飛的上臂挽著白巾,而柳弦的發上別著白花,他們站在一起,趙家很多的親戚都在猜測著些什麽,何處不想猜測些什麽,可是,她卻不喜歡趙家那些親戚的猜測。
  趙安飛看到了她,中間隔了很多人,她看到趙安飛的嘴角微微的動了動,眼神閃爍了一下,她看得出來,他很疲倦,特別是他的眼神,倦的像是到了極致。
  感覺到身旁的柳丁走向他,她被動的跟著柳丁,走了過去。
  “趙伯伯、安飛,節哀順便!”柳丁拍了拍趙安飛的肩,柳丁說這些的時候,趙安飛看著柳丁身後的何處。
  “節哀順便!”
  近距離的時候,何處略低著頭,不去看趙安飛。
  現在的情形,何處也不知道要如何自處,柳弦比她,更像那麽回事。在這種場麵,她猜想,趙安飛也無暇再去顧及一些什麽了。她想安慰他,可是現在,她隻能跟他說最簡單的“節哀順便!”
  接下來的時候,趙安飛一直在忙,喪事有很多需要他去操辦,火葬的時間選在第二天上午,趙安要先去殯儀館聯係一些相關事務,同時,他們要安置來吊唁的賓客,按本地風俗,喪禮的程序非常的繁瑣,雖然政府三令五申的禁止大辦葬禮,杜絕土葬,但是那些禮數克克減減後,仍然繁雜的令人咋舌。
  要請禮生,地仙,要做燒衣,要做家祭、客祭,中間還要接內賓,晚上要唱祭文,做道場,整宿整宿的守夜,甚至一直要守完整個頭七。
  何家也終天知道了趙家出事了,可是何媽媽卻不準女兒跑趙家跑得太勤快了。
  “媽,為什麽不可以去?”何處擰著眉,在趙家,她似乎幫不上忙,可是在家裏,她又坐不住。
  “這個時候,還是不去的好。”何媽媽說。
  禮數問題!
  可是柳弦為什麽就可以不管禮數問題?
  再次出現在趙家,何處是跟秦天祥一起的。聽說趙安飛這三天來一直沒合眼,柳弦也是每天都準時報到,甚至晚上還陪著守夜。
  她看到了趙安飛,就遠遠的看著,他披著白色的麻衣孝服,穿行於賓客間,或跟一些禮生司儀低頭耳語。
  她也看到了柳弦,她在一堆的女賓中,做著一些細瑣的活,有人一呼喚,便輕巧的起身迎了去。
  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啊,也可以這樣。何處想起了那天在山上,柳弦故意擺出來的高姿態,突然明白了,柳弦她不一定就一直是那樣的驕傲,而是在她何處麵前才驕傲的,可能在她眼裏,不管怎樣,她都不能在情敵麵前放下身段,所以,即便是擺出一種讓人看得不那麽順眼的姿態,她仍是擺現著。
  何處莫名的悲傷,趙安飛就離她那麽點遠,可是她感覺到自己跨不過去了。
  肩上搭了一隻手,何處扭頭看身旁的秦天祥,他衝她淺淺的笑了笑,在他的笑容裏,她看到了鼓勵。
  何處浮上了淺淡的笑來,這種場合,並不適合笑容,所以她的笑容短暫,隻需要讓秦天祥明白她了解的心意便罷了。
  柳弦看到了他們,飛快的朝他們走了來,因為今天是正式的祭奠日,所以所有的客人都會到場,靈堂裏已經堆滿了花圈,柳弦的作用,應該是幫忙招呼趙安飛的好友。
  何處想,估計趙安飛的朋友,柳弦應該全部都認識,因為他們相處了二十年啊。
  從柳弦的身上,何處看不到任何關於她與她之間的計量,柳弦做的是那麽的自然與周到,待客有方。
  柳弦她,為了趙安飛,還真的什麽都願意做啊。
  柳丁是後來的,跟他們坐到了一塊。
  趙爸爸偶爾經過他們的時候,便停下來招呼幾聲,寒喧一陣,他跟柳丁說著些什麽的時候,瞟了何處幾眼,那眼裏的含義,何處看不懂。
  現在的何處,覺得自己怎麽就那麽的沒有用,不光做不了什麽,說不了什麽,連一個眼神,她也驚惶的看不懂。
  趙爸爸最後跟她生疏有禮的招呼了一聲,便離開了,何處的眼眶突然浮上了一層薄霧來。
  最後出現的才是趙安飛,他來到他們的身邊,幾人都站起來拍他的肩,何處一時語噎,不知道要安慰他什麽,就是看著他。
  趙安飛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跟她說,便離開了。
  何處坐下來後,越來越難受了,似乎,被她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那個小何處跑了出來,將看起來外表已經堅強的何處敲碎了一地,沒有了外殼,她發現自己又變得敏感了起來。
  散席後,秦天祥把她送回家的。
  她想來想去,覺得她跟趙安飛的緣份,始終比柳弦差了那麽些。
  她在博客上這樣寫道:
  “若說感情的維係,是需要用心,但是我想,若牽扯到現實中很多的東西的話,那麽另一項與心並重的條件便是需要,我發現我對於他來說,似乎,不那麽的被需要。”
  他從來沒有要求過她付出些什麽,即便在她看到他已經疲累不堪的時候,他仍然沒有需要她,相反,柳弦對於他來說,更加的被需要著。
  她上班,下班,吃飯,走路,上網,睡覺。
  沒有他的電話,也不再私Q,她常常將鼠標移到他的頭像上,就那樣擺著,便什麽也不幹。
  柳丁的案子開了第一次庭,這一方就隻有她這個第二代理與柳丁兩人一塊出庭,諸葛讓她有些吃不消,所幸,被告提出了反訴,案子便又延了下來。
  第七夜了。
  滿了頭七,喪事應該就算真正的結束了。
  聽說,柳弦一直在陪夜,陪了這麽多夜,應該有些什麽變化了吧。
  過了這一夜,也許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但是何處等不及那些變化,便想提早的抽身退出了,她在想,她若不早些退出,她會死得很難看。
  “過了這一夜,便結束!”
  想了很久,她盯著屏幕上的這幾個字,考慮著要不要將它發出去,像是做一種了斷,她自己先了斷了。
  想起了開始的時候,她曾經跟自己說,如果楊孟再約她,她便放棄趙安飛。
  楊孟約不約她,跟放棄趙安飛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呢?
  過了這一夜,與放不放棄趙安飛又有什麽聯係呢?
  她總是給自己留一個借口去緩衝,想在受到衝擊前,先給自己築一個堅硬的殼。
  手已經搭上了鼠標,隻差輕點左鍵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何處拿起了電話,看了眼電話上的來電顯示。
  “真是個冤家!”
  接下接聽鍵的時候,她忐忑著。
  “出來。”電話裏的人說。
  她掛了電話,將電腦裏所有的網頁都關掉,連同那幾個一直在猶疑要不要發出去的字,通通的關了。
  壓著何方,何處說:“我要出去,幫我做掩護,聽到沒。”
  正在迷糊中的何方抗議,說:“還沒滿一個月,老媽會以為你內分泌失調……”
  何處不理她,開了門,溜了。
  外麵趙安飛已經靠在車外等著她,何處走向他的時候,腳步卻有些遲疑了,她不大清楚,接下來要麵對的是合還是分。
  “陪我一個晚上吧。”趙安飛說。
  何處的臉都漲紅了,這樣,聽起來,很隨便啊。
  “我不是那麽隨便的……”她的聲音很細,因為她感覺到實在是羞窘。
  趙安飛突然笑了起來,跨上前牽著她的手,將她塞進了車子裏。
  這是為趙媽媽守夜的最後一個夜晚,基本上,趙安已經非常的疲勞了,親戚早在幾天前便已經全都散了,這幾夜,隻為守夜而守夜,何處到趙家的時候,沒有看到柳弦。
  她也沒什麽立場去問。
  何處不知道跟他出來,會陪他守上一夜,在擔心家裏老媽會發飆外,卻又有些窩心的感覺。
  趙安飛一直沒有打過磕睡,兩人就那麽默默的坐著,何處奇怪自己,這麽無聊,她居然也不會想睡。
  “何處。”
  “嗯?”
  “你的法製史,學得怎樣?”
  “不怎樣,我的曆史一直比較差,所以連帶的,法製史也總學不好,不過倒是記得一些典故,上課時就喜歡聽老師說一些典故。”
  “那你知道七出嗎?”
  “知道,古代解除婚姻的製度。”何處奇怪他居然考她法製史的知識。
  “能背嗎?”學著她抱膝坐著的姿勢,趙安飛問。
  “無子、惡疾、妒、多言,淫亂、不順父母、……想不起來了。”
  “偷盜!”趙安飛淺笑,補充著,然後又問:“那知道什麽叫三不去嗎?”
  “知道啊,有三種情況是不可以休妻的。”
  “說來聽一下吧。”趙安飛索性將頭靠在何處的肩上,聽他的聲音,軟軟的,似乎疲累的很。
  “你考我專業知識嗎?要知道我去年才過的司考,現在還不用擔心啊。”何處怕自己又背錯了。
  “無聊啊,你背給我聽啊。”他催促著。
  “有所娶而無所歸,不去;前貧窮後富貴,不去;……還有一個,與更三年喪,不去。”三不去似乎比七出更容易記,不知道為什麽,何處將這三個記得牢牢的,可能在潛意識裏,她覺得這三條比那七條更加的可貴,更能保護古代的婦女的權益。
  聽她很認真的背完三不去,趙安飛的笑容更加的大了。
  “過了今晚,我便再也不能休你了。”他說。
  “啊?”何處愕住,他說什麽呢?
  “與更三年喪,你陪我守了我母親的喪,我便不能休棄你了。”
  “那個說是要守三年啊……”何處在數字上較真。
  “你是想要陪我守三年呢?還是想要我休你?”
  嗬嗬,如果陪著守三年,可以一輩子不休的話,就守三年。何處在心裏想。
  “那,柳弦呢?”她終於問了出來,若說她守一夜,柳弦不是守了六夜了麽?
  等了很久,他都沒有作聲,睡著了,還是在回避?
  何處側頭看他。
  趙安飛閉著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守夜的時候,可以打瞌睡嗎?
  “我們結婚吧。”
  何處想捏他的鼻子的時候,趙安飛突然說,何處一驚,手拍上了胸,壓驚。
  耶?求婚?
  跟趙安飛結婚?
  何處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趙安飛結婚,即便是以前心裏一直有他,可是她從未幻想過會跟他結婚,因為感覺那種想法很奢侈,她從來不給自己太過遙遠的夢想,可是他現在卻這樣跟她說,他的提議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好不好?”他問
  他又問好不好。
  “好不好?”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繼續問。
  這是他慣用的方法?
  “好嗎?”他仍然閉著眼,肩撞了一下她的肩。
  何處想起了他那天說要和她交往的時候,他就是這一套說辭,一句都沒變。
  “不知道不知道。”還沒想好呢。
  要想的事情很多,不管是趙安飛本身,還是何處本身,她都覺得有挺多的問題的,而且她覺得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便是柳弦,即便……她也……反正,柳弦就是一個問題。
  感覺到旁邊人的別扭,趙安飛睜開眼睛,坐正了,手指屈了起來敲她的頭。
  “你胡想什麽呢?”
  “有很多事情要想啊,不想的話就成白癡了。”何處瞪他。
  “那你說吧,一條一條的來想。”
  何處愣了兩秒,然後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幫人打離婚打多了吧,一條一條的來想……”覺得現下這種情況,笑的有些不大合適,何處低下了頭來。
  “柳弦沒辦法讓我這樣。”趙安飛說。
  這樣?是怎樣啊?何處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又轉回到柳弦那裏了。
  “我沒讓她為我媽守過一夜,我不想對她要負什麽責。”
  “那你不會覺得對她會有虧欠嗎?她那麽努力的幫你。”
  “我沒向她借,所以也不存在欠不欠的問題。”趙安飛說得一臉的淡然,何處聽得直撇嘴。
  何處沒有再說話,感覺再一個勁的拿柳弦說事的話,會怪怪的,事實上,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不能確定她與趙安飛,倒底是怎樣的關係。
  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何處覺得自己越來越笨了,平時看別人間的感情那麽的簡單,為什麽看自己的,就總覺得眼前有一大團的迷霧呢?
  “我會在這邊將柳丁的案子處理完,然後可能會去深圳一段比較長的時間。”
  “哦。”有些困,他在說,她便應著,不去想他說這些話意味著什麽,基本上,她的腦袋處於當機狀態。
  “想睡了嗎?”趙安飛側著頭看她。
  “不想……”她的眼睛已經快眯上了。
  將她的頭按到他的肩上,他便聽到了輕輕的呼吸聲,睡著了。
  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經四點了,不久,天就要亮了。
  趙安飛想起了小學時,他們趴在課桌上午睡,後來很久的一段時間,他經常想起何處的睡容,他曾經以為,他再也不會看到她在他麵前睡覺的模樣了,真奇怪,又看到了,所以珍貴。
  在檀香四溢的客廳裏,趙安飛看著母親的遺像,感覺著身旁人輕微的呼吸,一直睜著雙眼直到室外有光線透過了窗欞。

  何處到了家門的時候,真的是忐忑極了,在門口站了很久,不敢開門而入,她不知道家裏的老媽會用一種什麽用的態度來對待她,實在是家教太嚴了,不敢想象,老媽會容許她在外過夜。何家人都很清楚何媽媽對那些禮數的要求是怎樣的嚴格,表妹還沒結婚就跟現在的表妹夫怎樣怎樣的時候,何處才發現老媽對這方麵的嚴苛是怎樣的可怖。
  明明,在她看來,表妹的那些事,也不太傷風化,必竟這年頭了,對這些事,何處是看得很開的,舅舅他們都沒怎麽苛責,可是老媽就是不依不饒,說真的,那個時候老媽的態度,讓何處想到,如果自己是表妹的話,一頭撞死好了。
  所以,現在要怎麽辦?
  昨天趙安飛拉她去守夜的時候,她也明明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可是還是義無返顧,她還真的是瘋了。
  上次是她的運氣好,這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了,老妹也沒辦法擋掉她一個晚上的不歸,天哪,如果被老媽掃地出門的話,她要怎麽辦啊?
  插入鑰匙,開門。
  何爸爸在澆花,何媽媽在廚房裏熬稀飯,何方在洗手間裏刷牙。
  完了!
  這是何處腦中唯一的想法。
  因為在她將門闔上的那一刻,那三人都將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何方向她伸了伸舌頭,何爸爸繼續轉過身去澆花,何媽媽一邊擦著手一邊從廚房裏走出來。
  何處在後悔,她應該先打個電話給何方的,怎麽這麽笨啊。
  “要吃早餐了,快去洗漱一下。”
  何處的呼吸都頓了頓,她想象中的暴風雨,突然變成了和風細雨,難道說,這是前奏?
  “愣著做什麽?”何媽媽敲了一下何處的額頭,於是,暴風雨,也就是這麽的讓何處小小的痛了一下,便什麽都風平浪靜了。

  十四 計劃..
  這是何處第二次來到趙安飛新購置的居室內,兩人忙得不亦樂乎,開庭的前一天,他們才整理答辯詞與代理詞,何處不得不佩服趙安飛,寫的東西真的是又快又好,雖然在學校念書的時候,何處的作文跟趙安飛的是不相上下,可是在議論文方麵,她總是寫不好,寫出來的東西不是偏題便是蒼白無力,除了言辭不夠犀利外,她總是找不到有力的論據來論證。
  現在看趙安飛根本無須思考便洋洋灑灑的寫下這麽長的一大篇,心理有些不服氣,有總一輩子也沒辦法超越他的氣餒。
  “怎樣才可以超越你呢?”手指彈了彈剛打印出來的頁眉,何處咕噥著。
  趙安飛耳尖的聽到了,側頭看向她,突然露出抹狡詐的笑來,道:“你沒有辦法超越我,但是你可以征服我。”
  何處的腦袋裏開始將這句話拆分,整合,透析,釋義,又自己小聲的念了一遍,還是不知道征服和超越的不同意義在哪。
  “啊,我還是不適合做律師,越來越笨了,連別人的話都聽不懂了。”
  “不做律師你做什麽?當畫家嗎?”趙安飛將視線膠在電腦的顯示器上,卻將一部分心思放在與她聊天上。
  “我打算考公務員了,去做審判員或檢察官。”這個是她很早以前的打算,她並不太喜歡做律師,盡管她明白,做律師比做公務員更自由,收入更多,但是她覺得做律師太累了,而且,做律師得看很多人的臉色,雖然做公務員一樣會看人臉色,但是她想,至少不用看當事人的臉色,多爽啊。
  趙安飛敲鍵盤的指頭緩了下來,手指頂了頂專用來護目的眼鏡,鏡片反射著顯示器的亮光,那片光芒後的眼睛也閃過了一抹亮光。
  “什麽時候考試?”趙安飛問。
  “不知道,國家公務員的時間會比較固定,不過像我這樣的是根本不可能去考國家公務員,我考地方的,這個需要各地方自定,不過應該快了。”何處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她又得開始新一輪的拚博了,她幾乎認為這輩子跟考試沒個完了,不斷的學習,不斷的考試,以前在學校不知道為了什麽去拚命考,畢業後,為了生活被迫到處去考,反正,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想要好好的生存下去,就得和一大幫的人去競爭,爭贏了,人生才會被推進一步,累!
  何處吹了吹劉海,趙安飛轉頭看她的時候,就剛好看到她飛揚的劉海。
  “你要考過,估計難點。”他狀似很客觀的說道。
  何處瞟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我以前做臨時工時,一邊揮動的掃把,一邊下決心,我一定不會讓我的能力浪費在一隻掃把上,一定要活得比那些對我不斷側目的人更有尊嚴。”
  趙安飛聽著她話,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有些作梗,每次她一說到這些,他的心裏都會有些作梗,狀似疼惜的感覺。
  “所以我要做法官或檢察官,多帥啊,到時候你都得來我這走後門。”何處得意的笑了起來。
  趙安飛瞟了她一眼,道:“哪有人還沒做法官就想到要別人來自己那裏走後門的,像你這樣,簡直破壞司法的廉潔性。”最後一個字敲定,他開始排版,列印。
  “哼哼,我隻說你來走後門,沒說我會徇私舞弊,枉法裁判,到時候你擒著一大堆的禮品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來招大義滅親,哈哈……”光是想到趙安飛會求她辦事的模樣,她就開心到不得了,因此也更加堅定了她要考公務員的決心。
  “大義滅親?”
  打印機裏的紙張緩緩的吐出來,趙安飛抱胸看著將紙張整理後用訂書機訂好的何處,鏡片後的眼睛盈滿了笑意。
  “我跟你,什麽親哪?”
  “哢哢哢!”訂書機發出的聲音幹脆的很,何處知道自己的一時逞快又讓他逮到了話柄,心裏有些不爽。
  “廣義的親啊,按訴訟法的規定,包括同學啊。”當她的法律白學的呢?
  趙安飛的笑意更深了,“那按訴訟法的規定,你見了我就得回避,我為什麽還要去向你走後門?”
  滅!滅口!
  他說的話,總是讓人那麽的無法還擊,可惡啊!
  何處恨恨的瞪著趙安飛。
  何處常常在想,談戀愛應該是怎樣的,將她與趙安飛的情形與別人的情形對比起來,總覺得是那麽的不對勁,除了揭穿他騙局那天他拉著她說要去吃飯看電影逛街外,其餘的,一點也不像別人那樣的戀愛方式。
  “他沒送我禮物,也沒和我看過電影,也不一起手挽著手逛街,不對我做任何浪漫的事。”何處對何方說。
  她和趙安飛真的不像那麽一回事,要說到她能記起的他所說的甜言蜜語的話,倒是有兩句,一句是:我們交往吧,第二句是:我們結婚吧。
  都直白的讓她目瞪口呆。
  “一點也不浪漫嗎?”何方擰著眉問。
  “嗯。”何處搜索著他做的事件中,有沒有符合標準的浪漫。
  “那你有動心嗎?”何方又問。
  思路被何方的這一問給徹底打斷,很顯然,有啊。
  她從再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動心了,他專門為她打籃球,她也動心了,他離別時說不準她變心,她也動心了,似乎,動心的時候還不少。
  “老姐你還真公式化,好像什麽都可以用模式去套一樣,有感覺不就行了麽?要真弄一些玫瑰花啊巧克力啊再紮一些汽球,打一個橫幅大聲嘶吼著我愛你,你肯定跑得無影無蹤,你根本不適合那些小女生的戀愛把式。”何方道。
  也是,她腦袋燒壞了,明明她最反感那引起東西,居然還拿來往自己的身上套,有些無聊啊。
  秦琴凝著何處的畫作說:“我就知道是他。”
  然後何處在秦琴的眼裏看到了複雜的神色來。
  “不是他。”何處仍然嘴硬,雖然有些像,但是她保證,她沒想過畫他。
  “你真的不喜歡我表哥嗎?”秦琴問。
  “不是那種喜歡。”什麽時候,輪到她為有人喜歡而苦惱啊?在重新遇到趙安飛跟秦天祥以前那麽長的時間裏,她都是那麽的無人問津。
  “可是我覺得我表哥最近怪怪的,你沒出現以前,他並不怪怪的。”
  “怎麽怪?”
  “會像發花癡了一樣的笑。”秦琴的臉表現出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若不是那種喜歡,千萬別給他希望才好。”秦琴說。
  何處撓了撓頭,胡亂的應著,明明,她沒有對秦天祥怎樣啊。
  啊呀,怎麽辦呢?她也有人搶啊。
  出了水雲處的時候,何處樂嗬嗬的想。
  自我陶醉了三秒鍾,這個想法便自動的消除在她的腦海裏,放眼望去,她看到了文小刀,何處一個快跑,追上了她。
  小刀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她,意外的笑了起來,兩個看似無所事事的女人,湊到了一塊,便相約開始逛街。
  “你想考公務員?”文小刀看了一眼某品牌服飾的標價後,晃了過去,一邊答著何處的話。
  “嗯。”
  “我說姑奶奶啊,你還真險啊,地方的招考已經開始了,你不去報名,還在這裏做著青天白日夢。”文小刀搖著頭看她。
  “開始了?”何處一聲驚叫,逛了一下午的疲累一下被忽視,對逛街,她突然失去了興趣,天哪,有種火燒屁股的感覺。
  她每天不知道在網上混個什麽勁,這麽重要的消息她都不知道。
  “是啊,我有同事也報了法院的職務,還有些報了檢察院的職務,檢院要求比法院的低些。”
  何處馬上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個不停,問了報名的截止日期,她便跟小刀分了開,往某個方向跑了去。
  按了趙安飛家的門鈴,何處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回家上網查詢,跑他家幹嘛。
  甩了甩頭發,她想要趙安飛的意見,雖然她想考法院,可是她也想考檢院,她還不知道報哪裏比較好。
  在她看來,這次的機會,她非常的重視,很少會有這樣的心情了,如此重視一場考試,會往他家跑,可能是因為她跟他很堅定的說過,她要做法官,讓自己成為一個有那麽些社會地位的審判員吧。
  趙安飛拉開門,何處進去的時候,她什麽話都突然不想說了。
  因為柳弦在。
  像一桶冷水將她從頭潑了一身,她所有的熱切,在瞬間降溫。柳弦曾跟她說過什麽?她明明白白的跟她說要她放棄趙安飛,可是她還是讓柳弦看到了她往趙安飛的家裏跑,那就是表明不放棄囉?不放棄的話,那就是表示,她要跟柳弦搶囉?
  擰著眉閉了閉眼,她不再如剛開始般焦急的跟趙安飛說:“我隻是想提醒一下你明天案子便要開庭了,不過看來柳弦已經來跟你作提醒了。”
  何處的眼神閃了幾下,準備離開。
  “我不需要提醒,我的工作便是如此。”趙安飛的臉色不大好看,這一個兩個的突然跑來,不知道到底想幹些什麽。
  “哦。”何處想離開了。
  “明天的案子因為本訴與反訴合並審理,估計會需要一天的時間。”趙安飛說。
  何處急了,怎麽可以開一天啊,明天是報考的最後一天了,她本想打算下午去報名的,這下可好。
  趙安飛看出了她的焦急,問她怎麽回事。
  何處急得直擰眉,看了看趙安飛又看了看柳弦,吱唔了一聲,說了聲:“那個我自己想辦法。”便急匆匆的離開了趙安飛的居室。
  找何方救命吧。
  當夜,何處在網上查了一個晚上,將招考的公告,通知,附表,一字不落的看了個遍,苦苦的思索著要選哪個法院哪個職務或者是選哪個檢院比較好,全家人都在幫著出主意,思量了再三,敲定了還是選法院,做審判員比較合適。於是下載報名表,填寫,找以前預留的寸照,從櫃子裏找出了身份證戶口本學曆證資格證,一大堆的東西,全都搡到了何方的麵前。
  將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全了,臨睡前的何處,才空出了十分鍾的時間去回想出現在趙安飛家的柳弦。
  憑什麽不可以出現啊?男未婚、女未嫁……
  何方將視線從睡著的老姐身上轉回,對著電腦,回複著趙安飛的詢問。
  “她明天要報考公務員,我代為報名。”
  “那一次代兩個吧。”趙安飛說。
  第二天一早,趙安飛便駕著車子來到了何家,何處努力的往嘴裏塞著油條,何媽媽拉著趙安飛坐到了餐桌旁,那家夥倒也不客氣,端起了粥碗便呼嚕呼嚕的喝了起來,何處斜著眼睛看他,他這吃相,得扣上一百分。
  坐到車上的時候,何處問他:“你偷偷摸摸的給何方什麽東西了呢?”
  “一些資料罷了。”趙安飛閃爍其辭。
  何處覺得趙安飛有些什麽小陰謀,反正,何方那家夥已經不可信了,不知道她收了趙安飛多少好處了呢。
  開庭的時候,何處不敢關機,便把手機調成了振動狀態,生怕何方那邊會出些什麽叉子,幸好有趙安飛在,所以這次開庭,她一點也不感覺到吃力,長篇大論全讓趙安飛擋了去,而且他功課做得挺足的,對於對方會甩出些什麽刁難,他都預計到了,一一給擲了回去,因此每次辯駁結束,何處隻有在旁邊吹劉海的份。
  何處看著柳弦坐在旁聽席,目光多數落在原告席上,何處想,她應該是在看趙安飛。然後她心裏突然有些得意起來,柳弦曾經跟她說,她那麽的接近趙安飛,嘿嘿,現在卻隻能在旁聽席上看著啊,坐在趙安飛旁邊的,是她何處。
  低下頭來,吐了一下舌頭,臉不自覺得紅了紅,人家一百多萬的案子在開庭,審判席上的法官一個個的麵色肅然,而她居然在想一些有的沒的,這種場合,她何處還有膽子犯花癡啊。
  短暫休庭的時候,何處看到趙安飛在庭外給誰誰誰打電話,她也抓住機會去給何方打電話。
  “臭家夥,在給誰打電話呢?”何處不斷的重拔,電話一直處於占線中。
  繼續開庭,接下來的質證與辯論,已經讓何處完全沒辦法去思考案外的任何事務了。
  沒有預料的審理了一整天,不過上午的庭審時間確實延時了,一直到了近一點才結束了整個案件的審理,由於調解無效,案件將定期宣判。
  何處抹了一把汗,總算是結束了。
  一簽完字,何處便火燒屁股般的要離開,柳丁逮住她,拉她去吃飯,何處猜想這一頓飯吃的肯定不便宜,不過再怎麽的珍肴美味,她這個時候也沒那興致,急急的推托掉,便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跑上公交車的時候,何處突然笑了起來。
  她裝個什麽勁啊?能有多麽急的事情,需要她急成這樣啊?
  說到底,那樣火急火燎的跑開,不就是看到柳弦始終不離的挨著趙安飛麽,真沒用!她何處什麽時候跟小說裏的那些笨女人一樣了,把自己弄成這樣,整個酸溜溜的。
  吸了吸鼻子,手背揩了一下眼角,拍了拍臉頰讓自己笑起來,車子也靠近了站牌,五站路的時間,她便已經收拾好了,下車。
  一進家門,她便看到了一屋子的和樂融融,也不知道在興奮的憧憬著什麽,何家那三人全都圍著趙安飛討論著接下來要怎麽辦。
  趙安飛居然比她先到何家?!
  何家早就吃過了飯了,因為趙安飛的到來,何媽媽炒了一大鍋的蛋炒飯,從醬菜壇子裏挖出了好幾樣鹹菜,趙安飛一邊有滋有味的吃著,一邊跟他們說著些什麽。
  一看到她回來,所有人的熱情卻突然降了下來,何處不由得苦笑起來,為什麽回到家,她仍然像一個闖入者。
  趁何媽媽給何處下麵的時間,何方跟何處交待著報名的事情已經全部OK,並告知了領取準考證的時間及考試的時間,何處看著仍然吃得不那麽優雅的趙安飛,越來越覺得奇怪。
  何方這麽明顯的說報考的事情,他好像都沒什麽反應,就這麽的不關心嗎?
  偷偷的瞪了趙安飛一眼,剛好被他看到,何處便垂下眼簾,自顧自的皺著鼻子。
  趙安飛哂笑,何處再瞪。
  “有大餐不吃,居然跑我家來吃蛋炒飯。”何處小聲的嘀咕著。
  “有大餐不吃,居然一個人先跑回來吃癟。”趙安飛小聲的回敬著。
  何處沒多想,拿起眼前的筷子“啪”的一聲便敲上了趙安飛的頭頂,何媽媽和何方都同時發出一聲驚呼,趙安飛非常做作的齜牙咧嘴,何處麵對著眾人責備的眼神,扯出一臉非常明顯的假笑來,伸手摸向趙安飛的腦袋,在被她敲過的地方拚命的揉著。
  “你不可以這樣對安飛哥,以後你還得靠他呢。”何方責備著說。
  “就是,就是,以後有一天會有你罪受的。”何媽媽也說。
  趙安飛忍住笑意,埋頭努力的扒著飯粒。
  何處嗅出了,確實有些什麽陰謀,可是眼下卻不能發飆,於是,她便將麵條“呼嚕呼嚕”的吸得發出非常響亮的聲音來,何方一個手刀敲上了她的後頸。
  何處被她這麽一敲,口裏一嗆,有食物便嗆到了氣管裏,當下把何處給嗆得整個喉鼻腔都難受得要命,眼淚水口水都一下子嗆了出來,趙安飛飛快的拍著她的背,另一手便遞上了水杯,何處將頭轉向另一邊,不去看他,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何方,何方明白的送上了紙巾。
  “你找死嗎?”他們先前的態度已經讓她很是惱火了,不管是借題發揮還是找個台階下台又或者是真的有那麽些火氣,反正,何處現在決定不會輕饒何方了。
  何處跟何方追打了起來,何媽媽氣得快跳腳了,趙安飛反而拉著何媽媽坐了下來,不急不慢的吃起所剩不多的米飯來。
  “阿姨別急了,她這個樣我看多了,以前跟她同桌的時候,她隔三差五的跟人打架。”要天天跟她急的話,對心髒實在不好。
  將飯吃完了,他繼續幫何處把剩下的麵吃完。
  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何處決定把它都用學習上,雖然公務員考試的筆試部分會比司考容易太多,可是不看書她還是覺得慌得很。網上有一哥們說,他隻用三天的時間摸了一下書本就過了筆試,在羨慕他的運氣的同時,何處還是不敢嚐試那種做法,她自認為自己的運氣從來沒有好過,這輩子要想有些什麽出息,隻能踏踏實實的去爭取。
  “啊,最恨數字題。”抓散自己的頭發,何處恨恨的盯著電腦屏幕,上麵那一大堆的數字找規律題,她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麽考公務員還考這種題,她以為這樣的題隻是為了央視台裏的智力綜藝節目才會有,用來娛樂大眾就可以了,為什麽一個職業考試需要考這個。
  “龍門石窟位於我國的哪個省市?”
  “緹縈上書的目的是什麽?”
  “因特網上用來即時溝通的聊天工具叫什麽?有沒有搞錯,選項中有一個叫IBM。”
  “以下幾種蔬菜中含鐵量最高的是……”
  “神龍教的教主是誰?”
  “真荒謬啊!”何處搖著頭齜著牙跟何方說,“韋小寶最小的老婆叫什麽名字?”
  “我知道。”何方立刻舉手道:“叫沐劍屏。”
  何處看著她笑得一臉的白癡,更加的受不了了,不是這個題目該怎樣回答的問題,而是這種問題會出現在一種職業考試上,才是最大的問題,將打開的這個常識題的頁麵關掉,何處可以非常肯定的說,這個常識題集錦是哪個缺德鬼用來故意幹擾考生視線用的,哪有這麽不著邊際的題目啊。
  “早知道有這麽白癡的題,我也報個名好了,好像好容易考啊。”何方做夢般的嘀咕著。
  “容易?那你做個數字找規律的題吧。”
  “嗯嗯嗯。”何方兩眼放光。
  “1 1 2 2 3 4 3 5 ——,最後一個數字是什麽?”這個題讓何處想破頭了。
  何方拿起筆來,計算。
  加不對,減不對,乘也不對,除也不對,倒底是什麽?何方也開始抓狂。
  搗出手機來,按鍵。
  何處以為她用手機來充當計算機,可誰知她按了幾下後,居然將電話湊到了耳邊,對某人詢問了起來。
  報了題後,不到二十秒,何方收了線,一臉賊笑的晃到何處麵前,比著手指說:“6。”
  “為什麽?”問為什麽,才最為重要。
  “這是個數列題,是三個數列,數字一四七,規律為123,數字二五八,規律為:135,數字三六九,規律為246,笨死!這麽簡單都想不出來。”
  何處憤憤的拍何方,半斤居然敢笑八兩,“你剛打電話給誰呢?”
  “嗬嗬,數奧冠軍。”何方笑得更賊了。
  何處鄙夷,“把他的號碼給我。”
  “不行。”
  何處想搶她電話,QQ叫了起來,瞄了眼,是趙安飛,於是她便放過了何方。
  “何處。”
  “在。”
  “給你一些東西。”
  然後一個文件接收的提示出現,何處點了接收。
  發送完畢後,何處點開一看,突然眼睛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給她的東西,是一套公務員考試的試題集錦,什麽數字題,圖形題,常識題,邏輯題,公共基礎題,都分門別類的用文件夾收藏著。
  “你哪找到的啊?”何處看了一套題,不僅僅題目出的很好,而且還有非常詳細的解析,比起她在網上收的那些垃圾題,讚到不得了。
  “我收集整理了一下,可能你用得著。”
  太用得著了,何處樂歪了,何方有她的數奧冠軍,她隻要有趙安飛就夠了,沒辦法表達她的高興,她在聊天框裏,給他種了一排玫瑰花。
  趙安飛發了一張笑臉過來,說:“努力吧,等著你爬到我頭上來呢。”
  趙安飛已經吸引不了何處了,她興奮的將趙安飛給她整理的那些資料全部都打開來,裏麵的寶貝,讓她興奮的想尖叫,有了這一堆的東西,她少了多少繞彎路的機會啊。
  這才是趙安飛啊,就像他小時候一樣,把什麽東西都整理的井然有序一目了然,比起她亂糟糟的何處,這才是趙安飛啊!
  再見到秦天祥的時候,何處總會感覺到別扭,不管秦琴的猜測是不是真的,但是那些猜測都給她的心理抹上了一層陰影,眼前的秦天祥即便是笑得一派燦爛怡然,何處還是會處處跟他拉開一些距離,刻意的在兩人間砌上了一道牆來。
  坐了半天,她還是沒明白秦天祥把她約出來的意圖,秦天祥總在扯一些有的沒的,看似隻為了閑聊而閑聊。
  何處抿了一口果汁,腦袋裏的思緒又飛快的轉了起來,將他約她出來可能的目的都猜了一個遍,然而在她腦袋裏,想到的最有可能的,還是秦琴的那個近乎真實的猜測。
  擰了擰眉,何處變得一派愁慘,得怎樣,才能讓他明白,她是不可能對他有什麽的呢?
  “那個,你約我出來,倒底想說什麽?”幹脆攤開來說吧。
  秦天祥的話突然就頓住了,臉也慢慢的湧上了紅潮。
  這下倒換成了何處坐不安穩了,看秦天祥的模樣,說不定會真的被她逼的向她告白了,如果真是那樣,那該怎麽辦?
  當麵拒絕他的話,會不會讓他太難堪?
  用吸管用力的戳著玻璃杯的杯底,不知道杯子裏的果汗,有什麽好戳的,何處的動作奇怪卻不會讓人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
  秦天祥剛想開口說些什麽,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何處。”
  兩人都抬頭看,看到了趙安飛和柳弦。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兩個的突然的出現,就這樣輕易的刺痛了何處,這兩人站在一塊的畫麵,怎麽看怎麽協調。
  不僅僅是外表看上去的協調,也不是氣質上顯現出來的協調,而是一種因為長時間相處的融洽感,讓何處狠狠的難過了一下,像是有一口氣,就這麽突然的憋在了胸口,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她沒辦法奈何得了時光,他們有著二十年的相處啊,該多融洽,就會有多麽的融洽啊。
  秦天祥原先的緊張一下子就消失了,臉上又露出了原先的燦爛笑容來,何處也不自覺得鬆了口氣。
  “真像一個小型的同學會。”柳弦笑道。
  “你們在談什麽呢?”趙安飛問,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閑聊。”何處與秦天祥同時應道。
  “看來,同樣是老同學,還是會有不一樣的親密度啊。”柳弦笑著說,“天祥跟我們就沒有這樣好的默契度呢。”
  “是啊,你們又在一起聊什麽呢?”何處抿著吸管問,臉上扯出的微笑有些僵硬。
  “閑聊。”
  “聊挺多的。”
  趙安飛跟柳弦也同時說。
  然後氣氛便有片刻的凝固。
  秦天祥笑了起來,“你們的默契度也不錯。”
  柳弦仍然笑:“比起你們來,還是差了點。”
  因為加了兩人,一張小圓桌便有些擠了,秦天祥的椅子更加的湊近何處,也正方便了秦天祥湊到何處耳邊耳語了。
  “氣氛怪怪的,有些假啊。”秦天祥在何處耳邊如是道,何處笑了起來。
  “何處,回去看書。”趙安飛站了起來,“柳弦你自己回去吧。”
  “再見。”衝著秦天祥拋下一句,趙安飛拎起了何處,便往外走了去。
  “喂!”被拎到車裏的何處看著趙安飛將車鑰匙插入,轉動,一踩油門,車子飛快的向前駛行。
  “我二十五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方式拎我啊。”不明白趙安飛突然為什麽這樣,不過一路拎著她的方式,她真的是極不喜歡,挺狼狽的。
  他居然不說話。
  難道,他在發脾氣?
  何處的一隻手摸上了唇,雙眼一直觀察著趙安飛的表情。
  基本上,她真沒見過他發脾氣,這個樣子,應該是在發脾氣吧。
  “你和柳弦,相處的不開心嗎?”她試探著問。
  “叭!”趙安飛猛的按了一下汽車喇叭,路旁有行人被嚇到了,車內的何處也被嚇到了。
  真凶!
  紅燈!
  趙安飛煞住了車。
  何處拍了拍胸脯,幸好,氣歸氣,他不會失去理智,還懂得遵守規則。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吧,以前不管她如何刁難他,他都不會發火,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在一個非常規範的框框內。
  “你不知道有些人是不可以惹的嗎?”趁這個小空檔,趙安飛扭頭跟何處說,語氣又冷又硬。
  “惹……誰?”何處不知道說什麽會惹到他更加的暴怒,腦海中不斷的審詞度句。
  “秦天祥。你不可以惹他。”
  “他?”她什麽時候惹他了?雖然,剛剛真的有些危險,不過,是秦天祥約她出來的,她從來沒向秦天祥示好過,唯一的一次是十幾年前送他一本畫冊。
  “嗬嗬。”何處將臉扭向車窗外,不可抑製的笑出了聲。
  “你也吃醋啊。”天哪,他也會吃醋啊,原來是吃醋啊,何處從沒想過某天有人會因為她而吃別人的醋。剛剛不久前,她還在吃醋呢。
  “我明天要回事務所了,你叫我怎麽放心?”
  “放心放心,沒你在的前麵那十幾年,我也不這樣沒人答理,誰會要啊。”嗬嗬,雖然這樣說有些自貶身價,但是為了幫他消火,隻好這樣。
  “那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
  “我以前沒看到就算了,看到了就不行。”
  何處眉眼都笑彎了,說道:“那是不是以後隻要你沒看到,也可以怎樣怎樣啊?”
  “你試試看。”趙安飛更怒了。
  “說笑的。”何處收斂了笑容,不敢再造次了,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跟人打架了,隻跟何方小打小鬧,她怕會被人打,人越大,膽子反而越小了。
  趙安飛沒將何處送了回去,而是開到了自己的寓所,將何處扔到電腦前,便自顧自的打開了衣櫥從裏麵拿出一些衣服來。
  何處打開了他的電腦,眼角還不時的去瞄趙安飛。
  “你明天走嗎?”她問得小心翼翼,之所以問,是因為她以為他在收拾行李。
  “你很想我走嗎?”趙安飛反問,關衣櫥的動作大了些,發出了較大的聲響來。
  何處嘟起嘴來,不敢再說一個字,把臉轉向了電腦屏幕,電腦顯示係統正大啟動,WINDOWS XP標誌性的藍色界麵靜止著,然後一跳,桌麵出現在何處的麵前。
  何處一愣,眉頭輕輕的擰了一下,眼神黯然。
  移動鼠標,她點開始,關閉係統,桌麵在一段不短的時間緩衝後,又變成了WINDOWS XP的藍色關機畫麵。
  “我回去看書了,你明天一路順風。”何處笑著說。
  趙安飛拉住她,抿了抿唇,道:“結婚吧。”
  上次他這樣說過以後,何處想,等第二次他還這樣說的話,她就答應。
  “不行。”何處笑著轉向他,“不行!”
  她的眼神異常的堅定,堅定的讓趙安飛不得不放開她的手。
  當門被闔上後,原本隻打算拿衣服洗澡的趙安飛,打開了行李箱。

  十五 無處可逃..
  沒辦法,她隻能去律師事務所,這個城市這麽大,現在,她卻隻能去律所,因為這個時候,律所不會有人。
  有多少人看過她哭嗎?再難過,她也不會哭給別人看,越在意誰,便越不會在誰的麵前哭。打開辦公室的電腦,進到了自己的博客,還沒有輸入一個字,眼淚“啪嗒”的一下就滾落了下來。
  “博客的主人肯定在撒謊,騙小孩的吧,這年頭,真什麽樣的人都有啊,惺惺作態!”
  “其實我還是不相信這年頭有這麽執著的人,我猜你肯定在這麽多年無人問津吧,若真有一個各方麵不錯的人出現在你的麵前,向你示好,這所謂的二十年的情感,根本不可能再浮出水麵吧,所以,這種情感,是時事造就的,而不是主人你本身所藏留的吧。”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主人你這樣執著我也相信你,可是為什麽你喜歡的人會同樣這樣的執著於你呢?難道說你們那段孩童時光中,有什麽能令你們兩人都刻骨銘心嗎?”
  “在我看來,隻不過兩個近乎陌生的人,碰到了一塊,於是發現原來是舊識罷了。”
  “我打賭,博客主人寫的是小說,而不是日誌,掙點擊率呢。”
  “文筆一般啊,隻能說是流暢,就是有些東西寫的那麽的欲蓋彌彰,這樣的東西,也有人看啊。”
  博客的點擊過了十萬,評論留言多達近千條,何處不能自製的哭著,對著那一大堆的文字,哭得傷心透頂。
  它們是那樣的無法辯駁,她跟他的感情真的這樣的漏洞百出嗎?
  不斷的用手背擦拭著淚水,臉上因為淚水而顯得亮亮的,她繼續看著那些留言,越來越覺得自己寫的東西是那樣的不真實,本來啊,誰信那些啊。
  重新出現,不代表會有一個很好的結局啊。
  她一直在找“暗”的留言,不過沒有,現在到了這種情形,誰還會那麽傻不拉嘰的發表一些支持的言語啊。
  刪吧。
  何處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個博客,人氣如此高的博客,竟會這樣的收場。
  進入了管理頁麵,將所有的文章都勾上選中,淚水突然更加洶湧的流了出來,鼠標移到了刪除的按鈕上,像要做某種道別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左鍵按下的同時,電腦黑屏了。
  停電了。
  趴在桌上的何處放聲大哭了起來,為什麽停電了?為什麽不早一點停電?為什麽時機永遠都不對?為什麽緣份總是差了那麽多?
  為什麽她和博客上那些遊客一樣,已經分不清真假了?
  良久後,何處抹了一把淚,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為了防止再來電,她將電腦的電源插頭拔掉了,關門,離去。
  最近何方的情緒不大好,何家的氣壓有些低,何處每天都熱絡的逗何方笑,很勤快的幫著父母做些家務活,可是莫名的,何媽媽還是覺得氣壓偏低了些。
  “說不定是你的血壓升高了的緣故。”何爸爸打趣著老伴。
  “你懂個什麽?我察覺出來的事,十有八九不會錯的。”
  “那你察覺怎麽不對了?哪個出了問題?”
  “兩個。”
  “說你更年期還沒結束呢。”
  “死老頭子。”
  柳丁的案子結束了,判決結果讓柳丁非常的滿意了,宣判時趙安飛沒有回來,何處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早知道是這結果,所以都不用回來。
  QQ上每天都顯示著趙安飛有上線,可是他一次也沒找過她,何處一如既往的隱身,偶爾鼠標不小心碰觸到隱藏懸掛的QQ界麵時,QQ界麵便會落下來,明明上線的人那麽多,趙安飛的QQ頭像,就是那麽顯眼的撞進她眼裏,何處是那麽的不想看見,想過是不是要把它拎到黑名單中,卻莫名其妙的不敢,於是,在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裏,她再也不登陸QQ,這樣便看不見了。
  她還是看趙安飛給她找的資料,盡管是他給的,可是資料是網絡資料,她還沒不理智到隻要是他的東西就都不看不顧的地步。
  一個月便這麽捱了下來,似乎難,又似乎不那麽難,坐上開往省城的火車時,何處看著車窗外跳躍的風景,腦海中亂七作糟的什麽都有。
  公務員的筆試在省城舉行,何處一個人獨自前往,老媽說有幾個熟人的子女也會前去考,可是她不願意跟她們同行,她就想一個人,很久很久的時間,她都沒有試過一個人的滋味了。
  因為很久很久,她都不曾一個人,所以老爸老媽看起來是那樣的擔心。
  何處笑了起來,即便是二十五歲了,他們也總把她當作沒長大般,保護的太好了。
  說起來好笑,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去省城,雖然其他的城市跑了好幾過,就是沒去過省城,一出車站,她便有一種暈暈的感覺。
  她事先就打聽好了行車路線,於是她決定,一下車便先去找考場,然後找住的地方。
  車站外有人兜售著市區的地圖,何處想了想,便買了一張。
  她是路盲。
  坐上了公交車,從車子一開動,她便開始數站,全然不顧車外的這個城市的風貌,她但心會錯過了她要下的站。
  很是順利的到達了考區,可是考區已經封閉了,她隻能通過考區外的考室分布圖,大致的了解一下情況。
  報考的人挺多的,全省有幾萬人去競爭這幾百個職位,競爭其實挺激烈的。何處不由得有些慌了,感覺沒什麽底氣,書似乎還沒看好,筆試的劃線,並不是及格與否,而是會按職位的比例挑選名次靠前的,所以,她的水平要達到怎樣一種程度才算安全,她自己也沒有底。
  從考區出來,她開始在旁邊的一些招待所酒店兜轉,想找一個便宜又離考區近一點的地方。
  從第五個酒店裏出來,何處想要哭了。
  說了報考的人多啊,所以,當然,酒店都已經爆滿了,有很多都是昨前天便被人給預訂了。
  眼看天色一點點的暗下來,莫非她今天便要露宿街頭了嗎?
  狠一狠心,她向一家四星級的酒店走了去。
  五分鍾後,她又跑了出來。
  還是不行,一個標準單人間,居然要一百九十八,吃人不吐骨頭啊,不就是睡一夜麽?最恨的是昨天手機還剩一格電,本來她想充電的,可是想想,最後把充電器帶了來,準備將電池用光了再充,可是現在沒有房子,上哪充電啊,手機的提示聲越來越頻繁的響起,她得趁手機還有電的時候趕緊打電話求救,因為一旦手機沒了電,那麽,她連電話號碼都無從查詢了。
  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啊。
  找網友。
  雖然是沒見過麵的網友,不過情誼卻不淺,省城有好幾個呢,趕快拔。
  通了,那邊的電話響著“嘟嘟”的聲音,響了好幾聲,還沒人接,何處急得快跳腳了。
  “喂!”謝天謝地,有人接了。
  “冰雪。”何處快哭了。
  “你打錯了。”對方很客氣的掛機了。
  何處看著在對方掛機的同時,她的手機發出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然後,自動關機了。
  天亡我也!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何處看著緩緩亮起的路燈,欲哭無淚。
  這就是她想要的一個人。
  一個人,逞什麽能啊!
  一個人在大街上亂逛,看到打著“招待”燈牌的地方,她便跑進去問,然後又一臉頹敗的走了出來。
  一些迪廳歌廳夜總會的外麵,或站或蹲的圍了很多的年輕人,何處拎著她的大包包,從這些人的麵前擠過去,然後遇上另一拔人,再擠過去,省城的夜生活,比起她所待的那座城市,豐富熱鬧的多,不知道是因為她以前晚上不出門沒看到,還是真的那麽的冷清。
  這一帶的人很多很雜,所以晚上還有巡警來來回回的巡視著,何處停了停,看著不遠處那兩個巡警,想著是不是要請他們幫忙。
  她上中專的時候,有同學第一次回家的時候因為車坐到一半便沒路費了,為此還打過110,聽說效果還不錯啊,最後是平平安安到家了,有一半的車程都還免費。
  垂下頭了,何處笑了起來,她都二十五了,誰答理她啊,如果警察也找不到讓她睡覺的地方,難道說她去睡派出所?
  開玩笑。
  拎起越感沉重的包包,她在一家看起來非常黑暗的私人車道前停了下來,裏麵是個小院子,三向都是樓房,黑黑暗暗的沒什麽燈光。
  之所以會停下來,是因為那裏麵有一家招待所。
  進不進去呢?
  望了望身後五光十色的繁華與喧囂,那裏麵的情景與這外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城市都會有這樣的情景,即便是再繁華,也總有破落的角落。
  鼓起勇氣,她邁了進去,不小心踩了幾個小水坑,她一邊注意著地麵的情形,一邊朝著那唯一的光源前進著。
  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操著一口本地話跟她說話,雖然有些難懂,但是何處還是明白了,這裏還有空房。
  四十塊錢一晚,押金十塊,退房時再退還。何處總算是大大的鬆了口氣,不用露宿街頭了,真是祖宗保佑。
  交了兩個晚上的錢和押金,老板娘便去給她開房間。
  “不用登記嗎?”何處問。
  老板娘於是便扔出一個本子和一枝筆來,讓她簽個名字。
  “不用看身份證?”
  “不用不用啦,一個妹磯,能做什麽呢。”
  嗬嗬,她長的挺像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吧。
  何處進到房間,裏麵的設施簡陋得可以,一個吊扇,一台老式的彩電,兩張床,一個床頭櫃,招待所隻提供了一壺開水,連洗手間都沒有。
  “要洗漱的話,去公用的洗手間或澡堂,就是走廊盡頭。”老板娘說道。
  “那個,如果有男的投宿,不會安排到我這間吧。”這個房裏,還空著一張床呢。
  “放心,不會。”老板娘不再囉嗦,留給她一個鑰匙,人帶到了就行了。
  何處搗出手機跟充電器,當務之急便是先充電,然後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可是找了半天,她發現這房間裏連一個電源插孔也找不著。
  可是這通電話還真得必須得打,否則她家一家子的人,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又跑了下去找公用電話,家裏的電話剛拔通,便被人飛快的接了,她就知道這些人在等她的電話。
  “放心吧,找到睡的地方了,挺不錯的,也不貴,早就找著了,隻是出去吃東西忘記了。”
  “在哪裏?我也不知道這條街叫什麽,反正沒事了,放心吧。酒店叫什麽名字?沒仔細看,好像是叫吉祥什麽的(嗬嗬,不是酒店,是招待所罷了)。手機不是忘了充電了嗎,反正明天考試也不準開機,今天就不打算充了,考完了再打給你們吧,用手機打要收漫遊費的,就這樣,拜拜。”
  真囉嗦啊,也不體諒一下她在外麵打電話會要多少錢,拉著她問長問短的,酒店叫什麽名字,她們要知道這個做什麽?說了他們也不知道。
  旁邊有一個小超市,何處進去買了一些餅幹和一瓶礦泉水,便回了招待所,吃她的晚餐。
  吃完東西去公用的洗手間洗漱時,遇上了一個中年男人,那家夥用猥瑣的眼光來來回回的掃了何處好幾眼,何處當下便將眉頭擰得緊緊的,回到她的房間的時候,那男的還探頭探腦的看她的房間的門牌號。
  將門關上,再反瑣,再將小床頭櫃搬過去擋住,何處仍是覺得不安全。
  將帶來的資料書籍再翻一遍,抱抱佛腳,然後何處便熄燈睡下了,臨睡前,何處給自己加油:“沒什麽是我不行的,要出息啊,加油。”
  累到不行的她,馬上便進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不知道什麽時候,何處被吵醒了,醒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何處在瞬間清醒了,全身繃得緊緊的,她想起了在洗手間遇到的那個中年男人,腦海中還莫名的想起了以前有同學跟她說過的外麵的賓館怎樣的“不幹淨”,用被子將自己包了起來,何處縮成一團,不敢吱聲,也不敢開燈。
  門瑣發出一陣聲響來,像是有人在打門瑣的主意,何處害怕的想要尖叫起來,如果這一刻,真的有什麽壞人的話,她連報警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她的手機正好沒電。
  “小妹磯,起來一下。”終於,老板娘的聲音,讓何處鬆懈了下來。
  開燈,移開小床頭櫃,何處發現自己一身的冷汗,門開了,老板娘出現在她的眼前,她身後好像還有一人。
  何處也猜到了,可能又有人投宿了。
  老板娘讓了讓,她身後的人往門口擠了來,何處愣住了,男人?
  “老板娘,不是說過不會讓男的睡這間了……”怎麽這麽不守信用,何處狠狠的擰緊了眉。
  “他說認識你。”
  認識?何處抬頭看那男人的麵容,走廊裏的燈光有些暗,他的麵容剛好被門板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不過何處仔細辨認一番後,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我在夢遊!”何處痛苦的皺著臉。
  那人曲著手指鑿上了她的腦袋。
  “醒了沒?”聲音啞啞的。
  “你怎麽會在這啊?”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除了作夢,她根本想不出任何他會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你們做麽子囉?很晚了。”老板娘催。
  “退房吧,去我那。”趙安飛說。
  “開玩笑。”她交了九十塊錢,他那裏哪怕是黃金窩,她也不去。
  僵持了一會,在老板娘不耐煩的催促下,趙安飛決定在這裏住下來。
  老板娘麵露難色,這裏隻剩這個房間還有一個空的床位了,沒其他的地方了,可是,隻是這個床位,她也想掙啊,四十塊啊。
  “不行,他是男的。”何處看到老板娘的猶豫,知道老板娘打著什麽算盤。
  “她是我女朋友。”
  有沒有搞錯?沒有結婚證,男女朋友也不可以同住一間吧。
  “我不認識他。”
  趙安飛塞了一百塊給老板娘,那老板娘便一句話都不再多說的離開了。
  何處看著趙安飛將門闔上,然後看他環顧這房子一周,最後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不認識我?”
  “不要吵我,我明天要考試。”事已至此,再跟他說下去,是浪費精力。雖然有一大堆的疑惑,但是她還不想答理他。
  爬上床,用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她緊緊的眯上了眼睛。
  房間裏多了一個人,她卻覺得安全了。
  感覺到空間變得黑暗了,何處睜開了眼,發現他關燈了。
  剛籲了一口氣,突然感覺到被子便被人掀開了,何處一驚,那人竟伸手將她往裏推了推,然後,躺在了她的旁邊。
  “你幹什麽?”何處驚慌的推他,讓他真的留宿在這裏,除了她先前的害怕,她相信他不會亂來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可是熄了燈,他居然,跑她床上來了。
  “你再動一下,我一定揍你!”趙安飛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你的床位在那邊。”她不動,不過仍然可以說話。
  床本來便不寬,他一擠上來,何處緊緊的靠著牆,還是覺得有些擠。
  趙安飛沒有答理她。
  何處稍稍的動了動身子,讓自己側著身子麵向牆壁,這樣便不那麽擠了。
  趙安飛也動了一下,側著身子,麵向她,一隻手圈住了了她。
  在他的手搭上她的時候,何處的身體繃到了最緊。
  “何處,你累嗎?”她的背靠著他的胸,他的聲音在她後腦勺的地方響起。
  這個樣子,本來不累,都累了。
  “我累了很久了。”他的聲音又響起來,低低沉沉還有些啞啞的,莫名其妙的,何處便放鬆了下來。
  不知道是誰先睡著了,何處最後隻感覺到,很安全了,什麽都暫時不用計較了。
  第二天早上是趙安飛將何處給叫醒的,若不是有趙安飛在,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否會睡過頭,然而對他的感激,也就在心裏一晃便消失了,她盡可能的不跟他說話,不看他,完全的忽視他,白天不像黑夜,青天白日的,並不能將一些問題很好的掩蓋掉,頭腦十分清醒的她沒辦法繼續糊裏糊塗。
  她刷了牙,他然後拿起她的牙刷,她洗臉,他再用她的毛巾,何處瞪著他,他便麵無表情。
  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男人也搭著毛巾進了來,還是用著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何處,何處擰著眉頭躲了躲,用身旁趙安飛的身體擋住那人的視線,她是真的很不喜歡那人的眼光。
  趙安飛察覺出了什麽,轉過身就直直的盯著那男人,那人再也不敢將視線停留在這邊,低著頭洗漱起來。
  “退房。”趙安飛將何處的東西都整理好,堅持要退掉這裏。
  “不行不行。”要退的話,昨晚就退了,他還給了那老板娘一百塊呢。
  “你還想我今天晚上抱著你睡嗎?我不保證我會什麽也不做。”
  他的話讓何處的臉部持續高燒,而時間也不再允許他們在這件事上爭執下去,開考的時間快到了。
  何處拽著趙安飛在老板娘那裏要回了一百塊錢,何處癟著嘴認為,還是讓老板娘給多收了十塊錢,也來不及再將行李送到趙安飛所在的賓館了,何處直接去考場。
  “第一場考的是速度,題量會特別大,注意把握時間,聽到沒?”趙安飛不時的看看自己的腕表,一邊叮囑著。
  何處不答理,隻拿了考試需要的東西,其他的東西,他趙安飛愛拿便讓他拿著吧,省得她輕鬆。
  “中午我在這裏等你,不要亂跑。”趙安飛在她身後說道,在進入考場的玻璃門後,何處才回頭,看到趙安飛拎著她的行李,急匆匆的攔截計程車。
  感覺,有些像高考家長送考。
  進考場後她啃起了趙安飛給她買的麵包,再枯坐了約半小時,考試便開始了,一百二十分鍾的時間,題目便有一百二十道,基本上一分鍾一題的速度還有些嫌慢,何處拚命的趕時間,滿頭大汗的做完了整套試卷,時間便隻剩下二十分鍾了,補了一些漏後,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檢查了,整整一百二十分鍾,她所有的心神從沒這麽集中過,結束的鈴聲響起的時候,她聽到了考室裏一片哀號,原先的緊張便在其他人的哀號聲中,消散了大部分,必竟,她算是把卷子給全部填完了。
  考完了一門,丟一門,走過長長的走廊時,何處覺得輕鬆了很多,基本上接下來的英語及申論,她根本就沒準備過,英語的占分率非常低,她打算全靠蒙的,若真靠她那麽爛的英語水平去拚的話,估計比別人胡亂選的命中率還低。
  走出了考場,便看到了趙安飛在早上分開的地方等她。
  手上的行李應該被放到他落腳的地方了,現在的手上有一個公文包,何處猜他會到這裏來是因為要出差,而她的父母剛好得知了此事,便將她的行蹤透露給他了。
  用猜的都猜到了,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去問他。
  不過,還真好,很多事情突然就不用操心了,比如說吃飯。
  考場外有一條小吃街,可是因為參考的人員太多,這一整條街在此時顯得人滿為患,很多攤位前都排成了長龍,一些小排檔座無虛席,有些人為了方便,就買了些幹些的食物邊走邊吃。
  他們兩人終於等到了兩個座位,兩盤炒粉一端上桌,何處便迫不及待的大吃起來,不是真的有那麽的餓,也不是東西就真的那麽好吃,而是不想跟他說話。
  “為什麽你變得這樣的別扭了?就像變小了。”趙安飛夾了一大筷子的炒粉往嘴裏塞。
  切,變小了就不用煩惱了。
  “哪裏出了問題了嗎?”他問。
  何處更顯陰鬱了,她以為,他會跟她說些什麽,可是他卻在問哪裏出了問題。問題是那麽明顯的擺在那裏,是他根本不以為意,還是她太小題大做了?
  “離下午的考試還有兩個多小時,足夠解決一些問題了。”趙安飛不明白,明明是她因為某些原因而拒絕了與他結婚,為什麽她還是在鬧別扭,看上去,似乎她比他更加的生氣,這讓趙安飛想不明白。
  “你不用問了,如果問題是你所發現不了的話,那麽……”何處望向趙安飛,“那麽……這個問題就大到我們再也走不下去了。”
  趙安飛不再問,也無法再問了,他不希望他們真的走不下去,但是他任憑怎樣的想,還是想不出問題的症結,一個月的時間,讓他想明白她不跟他結婚絕不會是因為秦天祥,如果說她是顧忌柳弦的話,那他更是早就想過,隻要他們結婚,柳弦便根本不是問題了。
  “我會找出問題所在的,不過你得給我時間。”趙安飛將盤內的食物全部吃光。
  何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不過心底隱隱約約的覺得事情可能並不全像她所想象的那樣,昨天晚上他說他累了很久的時候,她突然就湧上了無比的疲累感,正確的說,是壓抑了很久的疲累感覺在那一刻得到了釋放,所以不管倒底是怎樣的,她現在確實想給趙安飛時間,也給自己時間,也許,他沒發現問題,是因為他根本沒看到……
  雖然這個可能性太低了。
  結束了下午的英語考試,何處隻用了四十分鍾,走出考場,她便再也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這是什麽考試啊,明明報名要求都需要本科學曆,可是為什麽她所在的那個考場大部分人的英語會那麽差?有人用了十分鍾將答題卡填完了,若不是因為考試規則必須要開考三十分鍾後才可以出場,她可以預料到,會有一半的人在十分鍾後便跑出了考場。瞄了一眼某人的答題卡,第一排全部選A,第二排全部選B,……再看看另一位仁兄,他在那裏拋紙團,拋一個,塗黑一個答案,何處看了一下試卷,有大部分的單詞她都不認識,而且她的語法更差,到現在她還是搞不清語序和時態,這也全怪初中老師,那老師簡直是誤人子弟啊,她從來沒有聽懂過一堂英語課,因此,她會在這以後對英語完全的喪失興趣,怎麽學也學不好。
  撓著頭她一題一題的掃過去,雖然最後的答案是她看哪個字母或單詞順眼就選上的,可是以她的似模似樣,居然也會吸引來周圍那些人的目光,她已經發現了,她每填一個答案,便會有人馬上在自己的答題卡上塗上相應的答案。
  當時何處就憋著笑了,可是憋著憋著,不免又擔心了起來,同一考場的兩張試卷答案雷同的話,好像會被作廢,於是她便開始改答案,把答題卡遮了個密密實實。
  跟著她出了考場的那哥們,是她的競爭對手,跟她考同一個地方,而且,這哥們就是剛剛她做一個他便抄一個的那個,這會正衝她笑。
  “考得挺不錯吧,看你那麽認真。”
  何處笑得不可抑製。
  “等分數出來你就知道了。”
  引頸往某個地方望去,沒看到趙安飛。
  她提前很多時間出的考場,估計他的事情還沒辦完。
  何處快樂的往中午吃飯的那條街跑了去,聽這所學校的學生說,這條街叫墮落街,別看街道又窄又破舊,可是蘊含著最豐富的商機,吃喝玩樂的,什麽都有,每天的人流量絕不亞於整個整市最繁華的商業區,而何處也確實發現了這地方的好處,愛得不得了。
  一路吃過去,然後再一路的玩回來,何處想賴在這裏再也不想離開了,真想在額頭上綁根布條,上麵寫著:我愛墮落。
  吃的太便宜了,她吃得撐到不行,肚子裏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但是好像花了還不到四十塊錢,買了好幾件衣服,還買了一些小玩意,搖一搖手腕,上麵大大小小的套了四五個銀光閃閃的手鐲或手鏈。
  “OH,我瘋了!”好像她從來沒有買得這麽開心過,反正難得碰到這麽合她口味的地方,多買一些,也不過份。
  隻是街逛完後,她才發現她把趙安飛給忘了。
  她逛了足足兩個多小時。
  一看到她的出現,趙安飛眯了眯眼,何處又看到了他的怒氣。
  他其實挺容易發火的。
  “你為什麽總是讓人這麽擔心?”
  “我都二十五歲了,擔心我做什麽?”何處衝他皺鼻子。
  “你不是路癡嗎?”
  他又知道?何方告訴他的?她也隻是輕微的而已,有的時候轉一轉,便有些搞不清方向。
  “小時候春遊都會走丟,這麽陌生的地方,你走丟的機率有多大,我最清楚。”
  “你也說了是小時候啊,你不要以為沒有你的那十多年我是白活的。”
  “走吧。”他的臉色更加的陰鬱了。
  他把她帶到了他下榻的飯店,何處那個恨啊。
  他住的地方,便是嚇跑她的那個四星級,一百九十八元一個標準單間的地方。
  最終還是讓這個酒店狠狠賺了一筆啊。
  趙安飛開的是一個雙人間,一個晚上是二百六十八元,如果是兩人睡的話,比起單間來要劃算得多,可是,讓何處更恨的是,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沒在這裏睡,兩百六十八元啊,不止,還有多交在那破爛招待所的四十元,三百塊大洋啊,扔得真叫人心疼啊。
  “天哪,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過日子啊。”何處皺著眉看著房間的陳設,兩百多的房間,比起四十塊的確實好很多啊。
  他一個人,開一個雙人間做什麽?若開一個單人間,好歹也省很多錢啊。
  “真浪費啊,居然開雙人間。你和你的當事人一起嗎?”若說這裏昨晚有人睡過的話,她的心理會好過些。
  “當事人?”趙安飛奇怪的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麽,然後道:“他們睡他們自己家裏,這裏我一個人開的。”
  “敗家子!”錢掙得越多,也就越大手大腳的。
  “你是要睡這裏,還是要再開一個單間?”趙安飛看她。
  “不要,我回吉祥招待所。”
  “別想。吃飯去,餓死我了。”簡單的整理後,他拉她去餐廳。
  餓死他了?可是她飽死了。
  再次回到房間,何處已經撐得再也不想動了。趙安飛打開衣櫥拿衣服準備清洗。
  何處狡詐的笑了起來。
  “你說這家賓館裏會不會在房間裏安裝攝像頭?”
  趙安飛瞟了她一眼,扯著唇笑,有些不屑一顧的意味。
  “比如說消防警報器,電視櫃,鏡子背後,最有可能的是哪裏,你知道嗎?”
  趙安飛不作聲。
  “是浴室的鏡子,在那裏麵裝了攝像頭的話,很難讓人察覺得,而且最恨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何處笑容更加大了。
  “我是男的,他們拍了後,有什麽價值嗎?”
  “有,當然有,除了可以用來製作某種VCD,或者,用來敲詐。”
  關上衣櫥,趙安飛看著她,問道:“你想要怎樣?”
  “隻是告訴你怎樣對付這樣的手段啊,嘿嘿,等下洗澡的時候,一定要牢記三點:一要先看一下洗手間裏有什麽不對勁的,二是洗澡的時候要拉上簾子,二要關燈。光線一暗,就什麽都拍不到了。”
  趙安飛笑了起來,拿起衣物便進了洗手間,何處被他的笑容弄的有些莫名其妙,看他怒了一天了,突然笑起來的樣子,很帥啊。
  關上洗手間的門,趙安飛笑得更樂了,不管她在想什麽,隻要她還有心思去耍他,他便會很開心了。
  何處輕手輕腳的蹦到洗手間外,先是聽到水聲,然後是簾子刷的一聲拉上的聲音,接著,透過門縫的光,滅了。
  何處樂不可支,原來趙安飛真的這麽相信她的話啊,居然也怕人偷拍訛詐,如果她有相機就好了,一定跑進去偷拍他,然後敲詐上一輩子。
  “不要在外麵偷看。”裏麵傳來的聲音讓何處的笑容僵住,吸吸鼻子,走開了,坐在沙發椅上看電視。
  電視的某個台正在演著《午夜凶鈴》,整部片子都暗暗的,好像總是夜晚,燈光也總是青青白白或者藍藍的,偶爾一閃一閃的,很有恐怖氣氛,何處從床上抱過來一床被子,眼睛被擋住一半,隨時準備著接受恐怖場景的驚嚇。
  她喜歡看恐怖片,不過一般不會在晚上看,而且她看的時候一般也會拉上何方一塊看,最讓她們兩嚇得渾身發冷的是一部港產鬼片,在大白天的,她們嚇得渾身透涼,很過癮啊。
  井裏麵的貞子怪異的往上爬的時候,何處再也受不了的換了台,浴室的門也打開了,趙安飛的出現讓她的恐懼感瞬間消失。
  “你洗吧。”
  終於可以洗洗了,何處覺得自己已經很臭了,昨天坐了那麽久的火車又走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今天又跑了一整天,她都不敢用力呼吸了,怕聞到自己身上的異味。
  拿了換洗的衣物進了浴室,關上門,對著鏡子左照右照了好一會,想起趙安飛介意這麵鏡子後是否有她所說的攝像機她就覺得好笑。
  簾子她是拉上了,可是她不會笨到也熄燈,不然的話真跟那家夥一樣笨了。
  剛洗沒多久,突然眼前一黑,何處的呼吸也在這一刹那間停住了,一種強烈的恐懼感湧了上來,明明,她沒有關燈,難道是停電了嗎?
  貞子在井裏飛快的往上爬著,濕黑的長發隻掩了半張臉,那白如紙的麵色與眼底青青紅紅的模樣,讓何處突然的就尖叫了起來。
  燈亮了,什麽都好好的,沒有貞子,沒有深井,趙安飛敲著門問她怎麽了。
  水有些涼了,何處不再好心情的洗下去了。
  穿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客房裏的燈光比浴室的更亮,可是何處仍感覺到打心底的發冷。
  “怎麽了?”趙安飛看著何處頂著一頭濕發臉色蒼白的走出來,臉上露出擔心的神色來。
  “嚇死我了,突然停電了。”看到他,便不怕了。
  趙安飛非常聰明的不說話,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從浴室裏拿了一塊毛巾來,幫她擦頭發。
  電視裏的聲音讓何處將視線移了過去,然而這一看,更加不得了了,她進浴室前,明明有換台啊,可是現在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是穿著一身白衣垂著腦袋的貞子,電視機也不時出現雪花,然後一個特寫打在了貞子那張可怖的臉上。
  何處抬著手指向電視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狂湧了出來。
  突然電視裏傳來了一個不那麽標準而且有些刺耳的聲音:“特大喜訊,特大喜訊,XX商城進行年慶回饋廣大客戶狂送大禮活動近日舉行……”
  廣告。
  “有鬼!”這個賓館怪怪的。
  趙安飛忍住笑,能看到何處這副模樣,很難得啊,她總是那麽的逞強,沒想到居然怕鬼。
  “你洗澡前,在看午夜凶鈴?”
  何處點點頭。
  “我不知道!不然的話,就不抽門卡了。”
  何處盯著他。
  “你不是說洗澡時要關燈嗎?我把門卡取下來了。”憋著笑意,又道,“電視頻道也是我換的,所以,沒有鬼。”
  何處咬牙嗚嚀了一聲,一腳踹上了趙安飛的小腿。
  為了將功補過,趙安飛不顧何處的抗議,爬到了何處的床上,抱著她睡。
  “不行,下去!”
  “你會怕的。”
  “怕也不行,被我老媽知道了,我就完蛋了,她會逼我嫁給你的。”
  趙安飛抱得更緊了。
  “如果有警察半夜查房的話,怎麽辦?”
  “現在哪有人那麽無聊,又不是十年前。”
  “怎麽會沒有。”
  “有也不怕,他們說不過我的,我比他們更了解治安管理條例是什麽玩意。”
  “還是不行,我不要跟你這麽近。”
  “昨晚就這麽近啊。”
  “我不睡這裏了。”
  “那你想睡我那張床?”
  何處不想再跟他說話。
  “不說話?那告訴你一個讓你非常感興趣的事情吧。柳丁的錢已經執行到位了大部分了,先前我們的代理費,柳丁也全部匯到我的戶頭上了,過稅後,你的酬勞為十二萬。”
  旁邊的人一個大力的抽氣,趙安飛在黑暗中揚起了唇角。
  “你幹什麽說幹什麽說啊。”沒有趙安飛以為的大叫,收到的卻是何處的抱怨。
  “我明天還要考試,你這一說,我睡不著了。”天哪,她發財了啊。
  “有這樣的收入,你還想幹公務員嗎?做了公務員後,你再也不可能有發財的機會了。”
  “我知道我有幾斤幾兩,這筆錢還是托你的福。”掙了這一筆,已經很夠很夠很夠了。
  “睡吧,明天真不想考了?”
  “睡不著睡不著。”要想的事情多啊,十二萬怎麽花呢?巨款啊。
  突然額頭有些濕濕熱熱的,剛剛翻騰在腦海中的亂七八糟的思維,頓時都停當了。
  他吻她的額頭。
  “晚安。”他說。
  一句話,便將她的腦袋清空了,十幾分鍾後,趙安飛聽到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趙安飛卻不肯閉上眼睛,過了明天,他不知道還需要多久,他們才會像今夜這樣的和平相處,他始終沒想明白何處說的問題是什麽,也許隻是一個很小的問題,可是他卻忽略了,他必須回去找到他忽略掉的那個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真不想回去。”
  短暫的相逢後,便又是分開。
  何處獨自己坐火車回家,趙安飛搭乘著飛機直接飛深圳。
  趴在火車的小幾上,何處望著天空,天空是湛藍的,雲朵是嫩白的。
  “這是不是叫做雲泥之別啊?”

  十六 到處都是..
  “安飛哥跟你說他去那裏出差?”一家人都怪異的盯著她看。
  “不出差他去那裏做什麽?”她考試的時候,他好像也挺忙的。
  “你們的溝通能力,會不會太差了點?”
  “他去那裏做什麽?”
  “考試啊!和你一樣,考公務員。”何媽媽不明白考了兩天,女兒咋就不明白安飛究竟在那裏做什麽。
  “本來是他會去火車站接你的,可是火車早到了,而飛機晚點了,我們原先以為給你的驚喜,到最後變成了安飛哥的驚慌。那天我們家的電話被他打爆了,你不知道,你的電話打不通,他就從下午就在考場周邊的旅店賓館一家一家的問,每十分鍾給我們家打一個電話,我們是守在電話機旁一步也不敢離開,我還從沒這麽緊張過。”
  “你這死孩子打電話回來,又不說清楚倒底在哪裏,到半夜我們才接到他找到你的電話。可把人家給累的。”何媽媽特別的可憐趙安飛。
  “我這麽大人,難道還會丟啊?找不到,就第二天去考場找啊。”何處被他們說得有些窘,更讓她麵紅耳赤的是她不知道,他那樣的努力在找她。
  她知道老妹跟老媽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她比她們更清楚那天的情形,她對自己的別扭,突然就痛恨了起來。
  “他為什麽也考公務員啊?”他在律師這行裏,做的很好啊,收入那麽高。
  “嘿嘿,我幫他報的名哦。”何方不知死活的說,“給你報了地方基層法院,給他報了中級法院,本來想報高院的,可是得等國家公務員開考啊,沒辦法,隻能屈就安飛哥啊。”
  何處眯著眼瞧著何方的得意。
  “你幫他報中院?”
  “是啊,不過聽說中院的工資也不高啊。但是以後他就可以提拔你了。”何方覺得她很為老姐著想。
  何處一掌劈了過去。
  她要爬到趙安飛頭上的希望破滅了。
  “何方,你死定了,你居然幫他瞞我這麽久,還數奧冠軍,你還讓他有機會爬到我頭上欺壓我……你完蛋了。”
  “啊,媽……我,我在幫你啊,憑你的能力的話,哪年哪月才會被提攜啊……啊……啊……”
  “我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賣我,劈死。”
  趙安飛真的是怎樣的一個人啊?將她送到了考場,他是怎樣趕回賓館然後又怎樣趕去他自己的考場的?都不會擔心會遲到嗎?在所有人都覺得時間不夠用的第一場,他還提前出場,跑到她的考場等她,他真的有那麽的厲害嗎?還是他根本就是玩票般的打算試試就算啊?
  但是她還能要求他什麽呢?
  她那個時候還在跟他說,若他找不到那個問題,他們便再也走不下去了。
  他跟她說他很累,她現在才最深刻的體會到。
  某天,何處遇到了久未見麵的尹梅,尹梅笑得一臉的開朗。
  “我複婚了。”尹梅高興的告訴何處。
  何處也高興,她曾經隻想過如何幫尹梅拉住那段快斷掉的婚姻,卻忽略了離婚後,仍然可以複婚的可能,反正,她雖然盡過力,但眼光仍是不長遠。
  “最可惜的是,因為我們的不珍惜,讓他母親的病情加重,最後還是去世了。”她們還是從那次情感危機中受到了大的教訓。
  “很多的事情,都是綜合因素造成的,不能隻歸責於某一件事上。”何處勸道。
  “嗯,所以我們現在更加的包容與珍惜,兩個人能長久的在一塊,不能隻顧自己看到聽到或者感受到的,我們現在都會更多的從對方的角度去想問題,發現有很多事是我們自己偏激了。”尹梅不像何處第一次見到的尹梅了。
  何處想到了“暗”說的,要兩個人長久的在一塊,除了要很多很多的緣份,還需要不放棄的堅持。
  “自己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對的,更何況是猜的。”尹梅說。
  尹梅的話,正說到了何處的心坎上,像是一句話引爆了所有的思緒,很多原來卡在某處不動的想法,又轉活了,何處想,她要等,等趙安飛回來。
  晚上打開久未開啟的博客時,發現那天在辦公室裏本來想刪除的日誌一篇也沒有少,點擊率因為她的停寫而增長得速度變慢了很多,何處重新來瀏覽那些留言的時候,不知怎麽的,就沒了那天那麽悲傷的心情,反而覺得有些有趣,不止“暗”在幫她回擊那些出言不遜或者故意歪曲理解的人,幫她說話的人也挺多的。
  噙著笑意看著那些或長或短各式各樣的留言,何處不明白,明明是她的事情,這些人為什麽會那麽辯駁的那麽激烈,不管是真是假,關他們什麽事呢?
  關掉博客,她開始關注於公務員考試的動態,她的成績出來了,可是分數線還未劃定,低得不能再低的英語成績,讓何處無可奈何中又想放聲大笑,想起考場上居然會有人照本全抄,估計分數也不會比她高到那裏去。從何方那裏拗到了趙安飛的身份證複印件,何處輸入了他的身份證號碼,進行查詢。
  “啊!”何處不敢捶電腦,便一拳捶到了桌子上。
  “那家夥總分居然有八十多分,有沒有搞錯。”苦著一張臉,實在是嫉妒他那接近九十分的分數,想想自己,才六十多分,還整整學了一個月,差距居然這麽大,何處突然對自己就完全喪失了信心。
  何方搖著腦袋歎息,“這個就叫做差距啊。”
  “不怕不怕,說不定中院的競爭太大,他說不定會被刷下來。”
  “老姐,你越來越惡毒了。”
  真是最毒婦人心,女人嫉妒起來,也不分對象啊。
  查完了趙安飛的成績,就有某人在QQ上敲她了。
  “何處,成績出來了。”趙安飛發來的信息顯示道。
  “知道了。”
  “你的成績呢?”他沒有她的身份證號,查詢不了她的。
  “不知道。”
  “不知道?叫何方來跟我說話。”
  “別想。”
  對方沒有作聲了,何處撇唇笑了起來。
  何方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直在等著趙安飛動靜的何處沒怎麽注意,真到何方報了一個非常敏感的數字後,何處才突然的從電腦前跳了開來。
  “你這個叛徒,我揍你。”何處又開始追逐著何方,從臥室到客頂再到父母的房間,最後直到洗手間的門“砰”的被何方關上,追逐才停止,隻剩下何處的咆哮。
  最終的結果還是讓何處興奮了好一陣子,她所報名的職位競爭太少了,因此她順利的進入了複試,而趙安飛以第一名的成績也進入了複試。
  “什麽狗屎運啊!三個計劃名額,居然隻有十個人報名,筆試的作用竟然是隻淘汰最後一名,你也太好運了吧。”何方嗟歎著,“別得意啊,接下來的麵試,是三進一,估計難啊。”
  麵試其實競爭起來,會比筆試更激烈,特別是若有某種不良因素在內的話。
  “麵試安飛哥會回來吧?”何方問。
  “應該會吧,麵試不需要再去省城了,就在本市舉行。”
  “有他在,你才有希望啊!。”
  一隻拖鞋扔向了何方。
  何處的畫在水雲處標了價,不知道是不是秦琴太給她麵子了,標價也不算低,從完工正式標價那一日起,何處便天天跑水雲處看是否有人會對她的畫作感興趣。
  “沒有。”秦琴其實有些怕她來了,因為她實在不忍心再打擊她了。
  “何處啊,既然畫的是趙安飛,就別標價了,像我表哥給你的那幅畫一樣,意義非凡啊。”秦琴勸著她。
  “不是趙安飛,我都說不是他了,所以當然要賣啊,如果真能賣得出去的話,我以後便可以兼職了。”
  秦天祥也就在這時候進到了店內,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何處,能跟我談一下吧?”秦天祥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嚴肅,完全沒了何處已經習慣了的燦爛,這樣的秦天祥,突然就讓何處心裏一沉,對他接下來要對她說的話,有一種十分不妙的感覺。
  就是店外的人行道旁,兩個相對而立。
  前一段的時候何處便發覺得秦天祥的古怪,那種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幾次出現在他的臉上,看來他準備在今天把那些還未考慮好的事件攤開來說了。
  會是什麽呢?不是何處多想,而是她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打心眼裏的擔心害怕,上次在茶座的時候,她也害怕他說出一些讓她難以反應的話,但今天比上次要好,她想,他不會選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說些什麽。
  “是何方。”秦天祥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焦慮。
  何方?何處驚訝的微微的歪著腦袋。
  “這件事,怎麽說呢?”秦天祥撓著後腦勺,臉上越來越窘迫。
  “我跟何方在交往,可是最近出了些問題。”
  何處保持著驚訝表情的聽他繼續說。
  “在再次見到你以前不久,我才決定追求她,她是我的校友,比我矮兩屆,之所以會注意到她,是因為在學校的時候的某一次,她看了我的畫,說我畫中的小女孩長的像她姐姐小時候。”
  何處繼續驚訝,她第一次拿那個非賣品給何方看的時候,何方說像,可是她以為她隻是在敷衍她。
  “而想要追求她,便是在見到你前不久,她進入了我所工作的醫院,我發現了她別扭的情緒,本來以為我是在什麽地方得罪了她,惹到她對我的意見頗多,工作方麵也總和我對著幹,後來經人點拔,我才知道她其實是喜歡我的,而她的表達方式之所以如此的怪異,我想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你。”
  何處瞪大眼睛,這怎麽關她什麽事了?她從來不幹涉何方的感情生活。
  “她一直在猜測著我們之間可能有些什麽。”秦天祥更窘了。
  “哎呀!”何處垮下肩,“這很好辦啊,你表明心意就可以了啊。”
  “如果事情能說得很清楚的話,情侶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猜忌了。”秦天祥擰著眉,何處看他這副模樣也著實佩服何方也有這能耐。
  “她最近似乎對另外一個人比較有好感。”這便是困擾著他的問題。
  “不可能!”何處很堅定的說。不過,也沒什麽不可能的,何方那家夥比她更能藏事,眼前這哥們就被她藏得很好。
  “他是聽她科室內的護士透露的,何方經常在給一個人打電話說一些事情,幾乎每天都會向對方匯報一些生活瑣事。”一聽她們這樣說,秦天祥的心便涼了一截,如果每天都打電話匯報行蹤及生活瑣事的話,兩人的關係應該是到了不一般的地步了,這也讓秦天祥再也沉默不了了。
  這個何處倒是從沒有注意過,不過她知道她該怎麽做了,拍了拍秦天祥的肩,很仗義的說道:“就看在那幅上千塊的畫的份上,這事我幫你了。”
  秦天祥失笑,也不由得鬆了口氣,接下來的誠實,便讓何處有些後悔她的應承了。
  “那幅畫之所以會送你,是因為我想不管你挑哪一幅,都可以掛在何方家的牆上,而之所以一定要把非賣品送給你,是因為我想把那幅畫做一個處理,如果賣給別人的話,那明明是我兒時的作品,在畫作技術上,實在是難以達到別人所出的價格的那種高度,而且那幅畫的意義才是畫作最重要的生命,因此讓它給你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這家夥小的時候那麽的別扭,長大了卻坦誠的讓人受不了,不過既然這麽坦誠,為什麽還會讓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會對她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情感,害她自作多情那麽久。
  “不管怎麽樣,若你做我妹夫的話,我還是挺得意的,以後水雲處就歸我混了。再說,我的反擊戰也可以開始了。”現在她也要開始出賣何方了。
  秦天祥又露出了他的燦爛笑容來,將手伸向何處,來一個達成共識的握手。
  何處抬起了手,準備回握,然而,手卻被另一隻手給拉扯住了,何處一轉身,趙安飛的臉便闖入了她的視線。
  更新更新~~.偶有朋友說比起方言來,更喜歡何處,不管怎樣,兩個人其實還是有些像的,隻是他們就是不明白林鹹為啥就是會喜歡方言,覺得方言沒有什麽值得人喜歡的,難道說,都是男主太優的緣故?其實這兩本書都是站在女主的角度來寫的,所以透過女主的視線,男主的優點會比較的明顯,也會顯得比較的優越,偶很少站在男主的立場來寫,所以女主倒底有什麽值得男主那樣去喜歡的理由便寫得少了,不過不管哪,要的就是男主對女主的那份感覺哪~~
  聽說言妍要出新書了,狂期待,偶素她的書迷,推薦一下~~,偶耐言妍!
  “我跟她還有些事,先走了。”向秦天祥點點頭,趙安飛將何處拉開了。
  何處在趙安飛出現那一瞬,便再也管不了秦天祥了,視線一直膠著在趙安飛的身上,他的突然出現讓她的心髒跳動過快了,她想過他回來的話,她會好好跟他談,可是她此刻覺得還是沒準備得很好,但是,那都不重要了,比起他的出現,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將車子一直開到了他的居所,這讓何處微微的擰起了眉頭,但是還是跟他邁進了房間。
  房子裏比上次略顯亂了些,很多的家具電器上蒙了層灰,一隻拖把倒在客廳的中間,地上麵灑了些水漬還未清理,這種狀況,應該是趙安飛回來,正在打掃中突然因為發生了某事而扔下了手中的活給跑了。
  “你拉我來是想要我幫你打掃嗎?”看著眼前的狀況,何處找著話題來跟他說話。
  趙安飛直接走向了客廳角落的電腦,電腦並沒關,但是顯示的是屏保模式,他搖了搖鼠標,電腦屏幕慢慢的亮了起來,一張曾經蜇痛過何處的畫麵顯現了出來。
  “這個就是問題吧?”趙安飛說。
  濃綠的白樺樹前,趙安飛在陽光下捧著一座獎杯笑的燦爛無比,而柳弦抱著他的胳膊,撅著嘴吻著他的臉,非常唯美的一幕。
  再看到,何處仍是感覺被蜇了一下,不管是畫麵的內容,或者是趙安飛為什麽會將它作為電腦的桌麵,都會讓她難過。
  “這張相片是大學時候拍的,我根本就沒有這張相片,我都已經不記得了曾經還有這樣一幕,但是柳弦的行為並不能代表我的意思,我對她從來都沒有任何的想法,我猜這張照片之所以會成為我電腦的桌麵,可能也是柳弦弄的,隻是我一直沒有看到,上次你來以前我沒看到,你離去後我還是沒有看到,所以才會讓這個問題存在了並且存在了這麽久。”
  這是一個很讓何處滿意的答案了。
  “我原先的電腦桌麵是這樣的。”進入到某個文件夾內,趙安飛找到了一張圖片,重新設置為電腦桌麵背景。
  何處的臉在那張圖片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的時候,立刻就紅了。
  那是通過視頻抓圖而拍下來的一張照片,何處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還做過那樣的鬼臉,嘟著嘴皺著鼻子的模樣,看起來很醜。
  “還是那張照片漂亮啊。”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她隻是想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尷尬。
  “你是笨蛋嗎?有問題一定要讓人猜來猜去的嗎?說出來就那麽的難嗎?”從上次考試過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問題來,盡管有何方的幫忙,他還是找不到問題所在,直到今天,本來開機後他就準備先打掃房間,然而跳出的電腦桌麵,讓他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
  “如果你看了那張照片還是沒有覺得有什麽的話,才是問題。”所以她說,問題有可能大到他們再也走不下去了,因為她不知道那照片是趙安飛放上去的,或者是別人放上去而趙安飛沒有異議的。
  “你讓我苦惱了兩個月,就為了這個!”趙安飛覺得自己冤得很,“你好歹也是個律師,還準備做審判員,麻煩你以後,沒有確鑿證據以前,別急著判刑好不好?”
  何處嘟起了嘴來,“那個明明就是確鑿證據,瞧你笑得,多得意啊。”
  “說了那是柳弦偷親,關我什麽事,誰知道他快門按得那麽的及時,我明明還沒有反映過來。”
  “我幫你搞衛生。”拾起拖把,何處殷勤的擦著地板。
  趙安飛睨著她,她隻能很努力的幹活,不敢去瞧趙安飛的臉,如果他真翻臉了,就完了。
  “還有把房間收拾一下,清除掉所有的灰塵,還有,廁所也要洗,做完這些後,我會餓了,冰箱裏有菜,米在廚房的櫥櫃裏。”
  她做完這些,他會餓了?
  何處咬著嘴唇,有些憤恨,卻又不敢發作。
  拖完地板再擦淨所有的家具後,何處的身上已是汗水淋漓了,額頭上及臉側的發絲變成了一縷一縷的,洗完廁所後,她倒覺得她比廁所的氣味更濃了,可是,她還要做飯。
  趙安飛一直坐在電腦麵前做著些什麽,一眼也沒瞧過她。
  做好了飯,何處糊亂炒了兩個小菜,她的廚藝水平不高,不能說美味,隻能讓人吃得下罷了,現在除了一身的汗,她還感覺到又多了些油膩,將飯菜擺上了桌,脫下了圍裙,何處便想離開這裏。
  “吃飯了,你上哪?”趙安飛拉著她。
  “我要回家了。”何處將身體向後靠了靠。
  “吃了飯我送你回去。還有東西要給你呢。”趙安飛繼續拉她。
  何處擰著眉保持著剛才那狀態,想掙開他的手。
  “下次給吧,我得先回家。”
  趙安飛擰起了眉來,突然湊近何處嗅了起來。
  何處急了,臉脹的通紅,更加的想掙開他的拉扯。
  “臭臭的。”趙安飛說。
  何處苦著一張臉,想罵人。
  “吃飯吧。”硬將她拉到餐桌旁,也給她盛了一碗米飯。
  何處不肯動筷子,現在她根本沒心思吃飯,身上真的很臭,她想回家洗澡。
  “放心吧,今天你身上的氣味還不算重,比那晚要好。”趙安飛夾了一筷子豆角,往嘴裏塞。
  那晚?
  何處快內傷了,那晚,也就是在省城考試被他逮到的那晚。
  那晚有那麽臭嗎?那他幹嘛跟她擠一張床啊。
  “你小的時候說受不了我身上的汗味,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哪天你身上有汗味的時候,我也這樣說:何處,真受不了你。”趙安飛很大口的扒著飯粒,吃得挺滋味的。
  “可惜啊,那話說不出口了,事實上那晚聞著雖然臭臭的,可是舍不得放手啊。”用筷子敲了敲何處麵前的白瓷碗,示意著要她吃飯。
  何處埋頭吃著白米飯,趙安飛給她夾菜,她才吃,吃完了,趙安飛又夾給她。
  “所以,不管你把自己弄得怎樣臭臭的,我都不放手。”趙安飛說。
  “我以後,不亂猜了。”何處扒著飯粒,有些口齒不清,不過她相信趙安飛聽清了。
  “那我以後也不亂猜你和秦天祥了。”趙安飛笑了起來,很輕鬆的,將所有的包袱都在這一刻卸掉了。
  “我和他本來就沒什麽。”何處低頭嚼著飯粒,果然,很多人都在誤會她和秦天祥啊,可是想想,明明她和秦天祥根本沒有什麽可猜測的,除了小學時候他畫的那些以她為對象的畫作。
  所以,他們都犯了那樣的錯誤,循著對方的一些蛛絲馬跡,將一些微塵放大成了石頭,擺在了他們的路上,再想踢開它們,總要磕痛自己的腳。
  “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何處向他討要。
  “嗯。”趙安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表情有些躊躇。
  “給啊。”何處催促著。
  “嗯。”趙安飛站了起來,遲疑了一會,才向客廳走了去。
  何處在猜測著他要送她什麽,他好像有些不敢送出手的意味。
  不一會,趙安飛便又走了回來,將東西放到她的麵前。
  何處動手便要拆,卻被趙安飛製止了。
  “回去拆吧,在別人麵前當場拆禮物,在中國算是不禮貌。”
  何處搖了搖盒子,盒子不大,也挺輕的,搖了一陣後,裏麵也沒怎麽動,他不讓她拆,便不拆吧。
  “另外,這個是給何方的,她一直想要的MP3。”
  “我可不可以跟她換啊?我要MP4,這個給她。”他居然會給何方準備禮物,雖然有些奇怪,但是那款MP4真的很漂亮啊,何處拿在手中,愛不釋手,很讚的東西啊,除了錄放功能,還可以下載文本文檔啊,這樣便可以做電子閱覽器,她可以走在路上看書了。
  “不準換。”
  何處的興趣仍然停留在MP4上麵,熱切的問著:“這個多少錢哪?”
  “不到一千。”
  “你不是吧,也就是說這個東西九百多啦,啊,受不了的奢侈啊!”而且居然是送給何方的。
  “送東西,是要看心意,不是看價格的。”趙安飛有些鬱鬱寡歡。
  何處嚴重的想拆禮物,卻被他瞪得不敢動手。
  好不容易捱到回家,她將他關在了門外,便一心一意的去拆她的禮物。
  是戒指啊!
  何處舉著那隻戒指,呆愣了半天。
  “他為什麽覺得,很難以送出去呢?”何處狀似昵喃,然後,緩緩的笑了起來。
  很晚的時候何方回來後,何處才將趙安飛給她的東西遞給了她,何方拿到了那款MP4時顯得很是興奮,在旁邊鼓搗了很久。
  “何方,趙安飛為什麽要送你這個?”何處有些奇怪趙安飛為什麽對何方這樣好。
  “嗬嗬,勞動所得,勞動所得。”何方捂著一隻耳朵試著音色,聲音很不錯,沒有任何的雜質。
  她幫為趙安飛做什麽?難道她的幾次出賣她,就可以掙來一個近千塊的MP4?
  突然又想到了秦天祥的焦慮來,看著旁邊一心一意的關注著手中的小玩意的何方,何處頓生了許多疑問來。
  這麽長的時間來,何方什麽都不對她透露,心裏猜測著她與秦天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有的時候,何方看著她的時候,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趁何方不注意,何處偷偷摸走了何方的手機,然後跑到了洗手間裏。
  在電話的通話記錄裏,何處很容易的找出了秦天祥所焦慮的那個人的電話號碼了,因為是那麽的明顯,當那個號碼第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底時,她便多留了一份心,接下來每天固定時間出現,而且從不間斷的,更是讓何處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趙安飛。
  咬著嘴唇,何處擰眉在厘清著些什麽,她不知道何方究竟對她藏了秘密,而這些秘密總是讓她吃驚,想不出為什麽,何處決定不再去亂猜,她對趙安飛說過,她不會再亂猜了。
  用何方的電話,她拔給了趙安飛。
  趙安飛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何處便一時不知道先該怎樣跟他說,像是有些詞句還未整理好。
  “何方?”另一頭又催促了一聲,聲音裏有了疑問。
  怎樣說呢?直接問他為什麽何方天天給他打電話嗎?
  “出什麽事了?你姐姐怎麽了?”趙安飛開始焦急,基本上這個時候,不是何方打電話給他的時候。
  而何處突然就明白什麽了,在趙安飛的催促聲中,她慌亂的將電話掛了。
  何方每天都在向趙安飛匯報的是她的情況,所以,那個MP4就是這樣的勞動所得。
  何處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反複的思量,或許是她跟趙安飛說的那句“若你不能發現問題,我們便再也走不下去了”給趙安飛帶來了一定的殺傷力,所以他隻能通過這種辦法去尋找問題,雖然何方仍然在做“叛徒”,雖然趙安飛居然用這種方法“窺探”她,可是,她想,這些都可以被原諒的,而且,她有辦法,讓他們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最為深刻的反思。
  “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啊,到我以牙還牙了。”磕了幾下牙,牙齒相撞,發出了“哢嚓哢嚓的聲音來,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編輯了一條非常長的短信,何處找到了秦天祥的電話號碼,發送了過去,然後,何處拉開了洗手間的門,走了出去。
  還未進到臥室,她的電話便響了起來,何處接聽,一聽到趙安飛的聲音,馬上便掛了。
  拍拍,差點破功。
  “何方,我頭痛。”啊,真的很痛,何處皺苦一張臉。
  她的話讓何方不再隻關注那個MP4,從床上爬了下來。
  “怎麽會頭痛?感冒了?”她摸何處的額頭。
  “沒感冒,就是痛,痛死了,像要炸開了。”
  “肯定是傷風了,不然怎麽會無緣無故的頭痛,還以以前不是說過叫你別洗冷水頭,洗頭後要及時吹幹頭發。”何方也焦急,不免就有些囉嗦了。
  “啊,你這個庸醫,我要找秦天祥,人家才是專業的。”何處哀號著。
  何方擰了擰眉,道:“他是腦外科,你隻是有些傷風引發頭痛罷了,找他沒用的。”
  “不行,看到他就會安慰了,至少不會這麽頭痛了。”哈哈,真惡心的話。
  “何處,你可不可以不要惹那麽多的事!”何方有些發火了。
  “我自己一個人去找。”何處扁著嘴,一手敲著自己的頭,神情有些哀怨的往外走。
  何方擰著眉站在原地不動,看著何處真的出了家門,臉色也越來越陰鬱。
  出了家門的何處便躲了起來。在黑暗的某個角落,她看到了不久後趙安飛跑到了她家裏,然後再不久,何方跟趙安飛急急的出了門,何處搗出了手機拔給秦天祥。
  “等會何方就會跟她經常通電話的那個男人一起來找你,有什麽話,就當麵說清楚,聽到了吧?”
  掛了電話,何處回到了家裏,何爸爸何媽媽對眼前的狀況有些迷糊了,何處說:“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了。”
  接下來,會是暴風雨呢,還是風和日麗呢?
  把玩著何方的MP4,何處有些後悔了,她應該也向秦天祥要些好處才是,想當初,她費了那麽大的勁將那幅巨畫搬回家,而秦天祥卻想著,這幅畫是要掛在何方家的牆壁上。
  真是夠鬱悶啊。

  十七 圓滿的..
  何處一覺好眠的睡到第二天大亮,不知道何方是何時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趙安飛有沒有再來過,她起床的時候,何方還沒醒,何處頓覺自己逃過了一劫。
  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也不敢在家裏吃早餐,洗漱完畢便跑出了家門,不敢等到何方醒來。
  今天要去打扮打扮,後天將會是麵試日,不管成功的幾率有多少,她也做好十足的準備。
  拿著銀行卡去銀行取錢的時候,何處認為她見到了這輩子最讓她驚悚的場麵,銀行遭劫了。
  在何處準備邁進銀行前,運鈔車也在銀行的門口停了下來,握著槍,穿著防彈衣還戴著鋼盔的經警守在了運鈔車的後廂旁,何處當時還在想,這經警這打扮真夠帥的,若不是那杆槍看上去太嚇人,讓人不敢親近,估計有挺多女的喜歡這打扮。
  何處推著沉重的玻璃門進入銀行,裏麵的強冷空氣讓她的暑意消了不少,銀行裏存取的用戶非常少,但是卻剛剛好的輪滿了窗口,何處在黃線外等著有人空出一個窗口來,而護用鈔票的兩名經警在此時進入了存取大廳,他們必須經過前廳,從側門進入銀行內部。
  第一聲槍聲響起來的時候,何處還沒反應過來,隻是嚇了一跳,那麽響的聲音,都沒讓她聯想到是槍聲,直到她看到她認為很帥的那名經警倒了下來,才突然明白事情不對勁了。
  銀行裏一片混亂,警報聲也響了起來,大廳裏為數不多的人都四處的逃竄著,第二聲槍聲也響了起來,何處驚慌的往某個角落躲了去,雙手護頭的不敢有大的動靜去引起搶匪的注意,兩名經警好像都中彈了,但是那一個存放鈔標的保險箱都被一名經警銬在了手上,劫匪帶了搶,卻顯然沒帶刀,那箱錢他們似乎奈何不了,便衝著櫃台去了,威嚇著銀行的工作人員向外遞錢,又是一聲槍響,何處不明白又打了誰了,她更加害怕的縮了縮,再也不敢看銀行內的情形,隻是感覺到亂,亂到何處腦中一片空白,渾身抖個不停。
  從劫匪進入銀行到又退出去,時間不過幾分鍾,可是這幾分鍾卻足以讓銀行內所有人的心髒最大限度的超負荷運動,何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敢動彈,直到外麵有人進入了銀行內,銀行內才又有了動靜。
  警察在五分鍾內到達到了銀行,另外有警車又呼嘯而去,應該是去追歹徒了,出事當時的所有人都被警察留下來問話,有警察在對現場進行勘驗,救護車隨後也趕了來,何處看著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將一名經警抬到了車上,另外一名經警,何處也不知道哪去了,她腦袋中隻是混亂,對於剛剛那幾分鍾的一些細節,她始終想不起來,腦海中唯一能肯定的便是銀行遭劫,歹徒放槍了,經警中彈了……
  何處一直在抖,自己感覺到體溫一直不能回溫,警察問話時,她要很努力的才能將舌頭伸直了,把話給吐清楚了,但是,她還是說不清細節。
  警察留下了她的詳細基本情況後,說以後會再找她,便同意可以讓她離開了。
  走出銀行,外麵圍了很多很多的人,從她走出門口那一刻起,很多人的視線都投在了她的身上,像是想通過她,能看出些什麽來。
  腳真的軟啊,踩在水泥地上,感覺地板是軟的,何處想回家,可是從銀行到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何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力氣走回去。
  搗出電話,她想給誰誰誰打個電話,天哪,剛才那情形,有多少人一輩子能碰到啊,和電影裏演的,一模一樣啊。
  何處看到自己的手很明顯的在抖著,數字一個個的顯示在屏幕上,何處卻覺得有些心神恍惚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個號碼是誰的,就這樣拔了過去。
  “何處。”電話那頭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頭不痛了嗎?”
  是趙安飛。
  “我遇到搶劫了,”何處這才發現,不光腳抖,手抖,她的聲音也在抖。
  “他們還有槍。”何處說。
  趙安飛沒有說話,不過何處聽到電話裏趙安飛的呼吸聲了。
  “你如果敢再騙我,我就揍你。”趙安飛威脅著她。
  “我走不回去了。”何處說。
  “你現在在哪裏?”
  何處看著周圍,一時間差點也分不清自己在哪裏了,報了一個店鋪的招牌上寫的地址後,何處聽到那邊掛了電話,何處不管路人的眼光,蹲了下來。
  直到趙安飛找到了她,將她拎了起來,再拉到了車上,她仍在恍惚中。
  車子路過那家銀行,銀行外麵還是圍著挺多人沒有散去,幾輛警車也橫的豎的擺在那兒,某個地方有一攤血跡,還被白色的粉筆畫了一個人的形狀。
  何處透過車窗的玻璃看著那一幕,心裏明白,除了經警被打中外,某個行人也被打傷或打死了。
  “他們要是被逮到了,肯定判死刑。”持槍搶銀行,還殺人了,一定是死刑。以前上課的時候聽老師說中國的死刑在國際上都算是執行較多的,何處當時想,中國的刑法是不是還要再改進,像其他的國家一樣,少一些死刑的適用,不過今天看來,對那些適用死刑,也不為過啊,那麽帥的經警,那麽無辜的行人,就這樣沒了。
  “其實防彈衣也沒什麽大的作用啊,還是可以被打穿的。”何處說。
  “第一聲槍響,我還不以為意呢,以為是汽車炸胎或者別人放炮仗了。”何處轉向趙安飛,皺著鼻子說:“跟拍電影一樣啊,就在我旁邊,那麽近,銀行裏的人都嚇瘋了。”害怕漸漸的遠去,坐在趙安飛的車子裏,是那麽的安全。所以,何處開始停不了的說話,描繪渲染著當裏的情形。
  “我腿都軟了,警察問我什麽,我都不知道,嗬嗬,不過其他人也一樣,都呆了,有一女的還哭了。”
  “你不知道,從銀行裏出來,外麵圍了好多人,我看到外麵的陽光,突然有一種重生的感覺,不過覺得有些冷的,雖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銀行的冷氣開的太強了,但是,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有些冷。”
  趙安飛將車內的空調關掉。
  “長這麽大,第一次遇到這麽驚險的事啊,現在才感覺到刺激。”
  “想不想更刺激點?我揍你一頓好不好?”一直沒作聲的趙安飛終於忍不住了。
  “我沒騙你。”
  “所以才想揍。”
  “你打不過我的。”他小的時候從不打架,而她是從小打到大。
  趙安飛刹住了車,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再解開何處的,手伸向了何處的胳膊。
  “我們結婚吧。”慌忙中,何處急急的說道。
  趙安飛的手停住,不過也沒收回去,眼睛盯著她,想看她耍得是什麽花招。
  “我躲在角落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他們會殺掉我的話,我爸媽要怎麽辦啊,然後我想到了你還有十二萬塊錢沒給我,最後,我想我還沒和你結婚呢。”何處用極快的語速說道。
  趙安飛的手扣住了何處的胳膊,拉她。
  “如果你還不想和我結婚,那先把那筆錢給我吧。”
  趙安飛揚起了手,何處用手去擋,他的力氣挺大的,拉著她胳膊的那隻手一收回,何處便被他給拉近了,揚起的手倒是被何處的手給擋下了,不過,趙安飛俯過來的唇,她倒是沒辦法擋掉。
  麵試正在進行中,所有的進入複試的選手都在中院的會議室裏封閉隔離中,何處抽到的號碼是五號,這是她這一組的一個最中間的號碼,所以她對這個號碼還算是滿意。因為趙安飛報考的是中院,跟她並不在同一組,抽到的是十八號,一個讓何處嫉妒的號碼。
  看得出所有的人都挺緊張的,有人故意在散播著緊張空氣,何處一看便知道,她之前有看過一些麵試注意的技巧,而且趙安飛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跟她說過,一個男選手一個勁的跟別人在說自己有多緊張,其實就是想造成他人的緊張。
  “跟你說個笑話。”何處跟趙安飛說。
  “嗯。”趙安飛看上去一點也不緊張,不介意她說什麽。
  “某甲有兩個非常困擾他的壞習慣。”
  “嗯。”
  “一個是裸睡。”何處說。
  趙安飛不作聲,周圍有些人安靜了下來。
  “這個習慣不算壞。”趙安飛小聲的說。
  “嗯,他的第二個習慣是夢遊。”何處說。
  好像挺冷的,趙安飛沒有笑,其他的人不說話,但也沒笑,好像這笑話挺失敗的。
  三秒鍾過後,有人忍不住了,“撲哧”的一聲,便輕易的引爆了全場,剛剛有偷聽的人全部都笑了起來,趙安飛的笑容不是特別大,不過卻是笑到了眼底。
  看到周圍的很多人都笑了起來,何處才知道除了趙安飛外,還有這麽多人在聽她說話,不禁紅起了臉來,不過經她這麽一說,剛剛那繃得十分明顯的緊張氣氛倒是淡了不少,遠一些的人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可樂的事,都引頸朝這邊張望著。
  號碼叫到何處的時候,何處整了整儀容,趙安飛拍拍她的手背,說:“麵試完了就直接回家吧,按我的順序,可能要排到下午了。”
  何處也不及細想了,跟著引導的人員走出了候考室。
  走到麵試考室時,何處還是緊張了。
  開門後,引導人員請她進去,她在跨入門口後,回轉身給引導人員一個鞠躬道謝。趙安飛說的,引導人員並不是主考官,這樣做並沒有什麽實質意義,但是其他的主考官都看得到,這樣的一個小細節,便可以在禮節禮儀那一項上加分。
  轉回身,再向所有的考官及工作人員又是一個鞠躬。低下頭去的時候,何處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因為隻是那一瞥,她便全部瞧清了這陣仗,一字擺開的是九名表情各異的考官,旁邊還有一些計分人員或者記錄人員。
  落座後,何處將背挺得直直的,主考官開始跟她說一些注意事項以及相關的考題。
  輕捏了捏自己的手背,何處知道現在絕對不能緊張,隻要一緊張,便前功盡棄了。
  “不用怕的,就當你在開庭就行了,隻是上麵的法官多了一些。”想起趙安飛的話,她便又平靜了一些。
  題目不多,但是題麵挺大的,主考官也不一一念及,給了何處紙和筆,讓何處準備幾分鍾然後答題,限時二十分鍾。
  何處看題麵的時候,不自覺得又擰起了眉,題目有些刁難,不過還好,她隻要弄明白是哪一類型的題便可以,接下來,趙安飛教給她的那一套套路便可以用上場了。
  人際關係題,組織協調題,對社會熱點的反應,對一些語句的理解,不管題目怎樣變,套路是不變的,她隻要按她已經熟知的套路,將題麵的一些關鍵詞套進去,便可以了。
  “聲音一定要大,要清晰,那些考官可能並不會去注意你回答了一些什麽,但是他們必須要求你說的話他們能聽得到,吐字也清楚,普通話也要標準,這樣既便你回答得有一些暇疵,仍然會獲得高分。”趙安飛如是說。
  第一題便被趙安飛猜中了,是要考生介紹一下自己的優缺點。
  “優點很好說,隻要不太過便行,缺點便重要了,有一些缺點是這個職業的致命傷,萬萬不能說,最安全的說法就是打擦邊球,繞開你真正的缺點,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千萬別說我的最大缺點就是沒有缺點,要是我是考官的話,一定會踢你出局。”
  趙安飛他真是天才,何處如是想。
  何處說:“我的缺點是外表不夠漂亮,身高也不夠高,以後作為一名法官的話,可能不能從外表從給人一種威懾感,但我會用我的專業知識來彌補這種先天不足的……”
  有一些考官抿了抿唇,忍住了笑意。
  “答完一題,要記得說答題完畢,這樣會讓人覺得你這人有始有終,還有,要隨時注意跟幾位考官的眼神交流,即便是坐在最旁邊的考官,也要注意到,因為說不定,給你那一刀子的,就是你沒有看到的最旁邊的那位考官。”趙安飛說。
  微笑,將背挺得直直的,何處對幾名考官一個個的行注目禮,倒是有一些考官接觸到她的目光,馬上低下了頭來,最旁邊的考官有些難以顧及到,因為考官與考生所坐的距離有些近,如果一定要看到最旁邊的考官的話,會顯得有些滑稽,何處決定放棄,順其自然應該會更好些。
  “答題的時候,最好可以用一些名人名言或者排比句,這樣你回答的檔次會上一個很大的台階,還有,答題一定要分步聚,讓考官聽出你的層次感來,要很明確的說:第一點,第二點……”趙安飛的這些提點,便讓何處有了以下的回答:“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對於這樣的活動,我會先擬定一個詳細的計劃,做好預算,第一步……第二步……最後進行總結,……向上級領導進行匯報。”天哪,這根本就是事先準備好的說詞,太溜了,這題回答得太完美了,她沒說錯一個字,語速也正合適。
  “人際關係題,要注意盡量各方都不得罪,越圓滑越好,也有套路,第一點是要理解,第二點是溝通,第三點是幫助,這三點可以套用任何的人際關係題,對了,有幾句名言可以作為你的開場白,海明威說過:每個人都不是一座孤島。”
  我愛趙安飛!
  何處答完了最後的一題,並不像經過了一場戰鬥,反而像是完成了一次演出,何處看到了所有的考官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何處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分鍾,在退出場的時候,她深深的再向所有的鞠躬,這個鞠躬很重要,因為趙安飛說,它可以堅定各位考官給你高分的心意。
  一出了考場,何處遇上了下一名正準備入場的考生,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何處竟然向對方比了一個V字,然後說:“加油!”
  對方沒料到何處會有這樣的表情,愣了一下,便給她回了一個笑容,不過何處看到那個笑容裏,夾雜更多的,是緊張惶惑。
  唉,他沒有趙安飛做後盾啊!
  何處止不住的大笑了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緊張在什麽時候消失的,現在的她,感覺輕鬆無比,在某法官的辦公室等候最後的成績的時候,她熱切的跟那名老法官扯聊了起來,順便將其他選手的情況打聽了個全部,引導她的那名工作人員,笑著對她說,她的表現很不錯啊。
  再進入考場時,剛剛那名考生一臉灰敗的走了出來,主考官宣布了她的成績,何處微笑著點頭,離開時狀作優雅的跟所有的考官說謝謝。
  考場的門在她身後關上了,而何處的笑容最大程度的顯現了,天哪,會有比她更高的分數嗎?
  “咯咯咯咯咯……”回到家裏的何處,仍舊笑個不停。
  “老姐,你要笑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笑得跟鴨子一樣啊?”何方也很高興,卻受不了何處笑的模樣,那模樣很欠扁啊。
  “你這個樣子,那些考官眼瞎了才會給你高分嗎?”
  “咯咯咯咯咯……”
  有些已出場的考生互相報過成績,何處知道自己的分數有著怎樣的優勢,那種優勢,是他們用再高的筆試成績也彌補不了的。
  不過,有一點讓她不那麽高興,她本來是想在外麵等趙安飛的,可是等出來的結果是,後麵陸續出來的考生都不約而同的叫喚著她:“啊,那個‘夢遊’,你的成績是多少……”
  何處當場麵子有些掛不住,他們都這樣叫她,而且叫得理所當然,不過值得慶悻的是,他們沒有叫她“裸睡。”
  所以她等不了趙安飛了,她不想在未進入公職以前,她的綽號便先傳開了。
  趙安飛出來後告訴她的成績,讓何處合不攏嘴。
  “他們肯定打分失偏頗了,越靠後分給得越高啊。”何處要慶悻她跟趙安飛不是一個組的。
  “我還在擔心,你準備的說辭都讓我說了,你若重複了,會惹得那些考官給你一個很低的分數呢。”
  趙安飛睨著何處,說道:“笨蛋才會需要那一套方法,我不是笨蛋,隻要一看題麵,便知道該往哪一方麵說了。”
  他是才思敏捷的大律師啊,怎麽可能搞不定法官!
  “不過你那個笑話確實很好笑,我一直笑到了我上場。”趙安飛的眼裏仍是滿滿的笑意。
  “啊,我的名譽可能因此給毀了,我出了考場後,那些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的人,全都叫我‘夢遊’。”
  趙安飛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晚上趙安飛留在了何家吃晚飯,同時,另一個人也加入了進來,作為第一次拜訪,秦天祥坐在了何方的旁邊。
  眼前的狀況,令何媽媽心花朵朵開,樂嗬嗬的忙活不停,何爸爸也和兩個未來的女婿開心的聊著,在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趙安飛用十分誠摯的語氣,對著何家所有的人以及秦天祥說道:“叔叔,阿姨,我打算跟何處結婚了。”
  “今年結婚,方便嗎?”何媽媽盡管開心到不得了,可是因為趙安飛的母親是在年內去世的,因此有些顧慮。
  “沒關係的,我哥哥前段時間也複婚了。”
  何媽媽便再也沒有其他的意見,何處能跟趙安飛結婚,是她最樂見其成的。
  何爸爸更是沒有什麽意見,他向來以女兒的意見為意見。
  秦天祥笑著跟趙安飛說:“你結婚的時候,我會送上一份大禮的。”
  一說到禮,何處便有些不服氣了,“秦天祥,何方給趙安飛做臥底的時候,趙安飛可是送了一個近千塊的MP4,我幫你那麽大的忙,你要送我什麽?”
  “會有的,會有的。”秦天祥低著頭笑,埋頭扒飯。
  而趙安飛跟何方此刻,全都在瞪何處。
  結婚不需要強製婚檢,而趙安飛與何處也不需要再去做婚檢,因為在這之前,他們都雙雙進入了公務員考試錄取的最後一環,體檢!
  在尿檢的時候,何處皺著一張臉小心翼翼的將小杯裏黃黃的尿液送往檢測中心,有幾人也正在進行檢測,何處便排隊等候,趙安飛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後響起,何處手一抖,手中的小杯內晃出了一些液體來,何處莫名的臉紅了。
  這是什麽形象啊,回頭看趙安飛,才稍稍有些安慰,那家夥也一樣是來尿檢的。
  “你的怎麽這麽黃,最近火氣太大嗎?”趙安飛比了比自己手中的液體,問道。
  何處的臉再次變紅。
  這次的體檢,讓何處感覺深刻極了,因為不管是做完心電圖還是腹鏡或最後的婦科,每完成一項,趙安飛都問她結果怎樣,何處想遁地而走。
  正式的錄取通知下達後,趙安飛結束了在深圳的事務所合約,臨走的時候,他留給柳弦的,是他與何處結婚的請柬。
  結婚的前一夜,何處在她的博客上,上傳了她與趙安飛的婚紗照,證明著,二十年的執著,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
  秦天祥送來了兩份“大禮”,一份是給趙安飛的,也就是何處在水雲處寄賣的畫作,秦琴仍然堅持說,那上麵畫的是趙安飛,另一份禮物是給何處的,是一本畫集,上麵畫的,全是笑麵如花的何處。
  披著婚紗的何處走出家門的時候,聞到了一陣清雅的花香,不遠處一株苦栗樹開了無數淡紫的小花,從誰的家裏傳出來了一首歌,還是那首《大城小愛》,何處想,她所要的,也是那樣的簡簡單單。
  禮炮拉響的時候,無數的紙屑紛紛揚揚的落下,一張張臉都笑得盎然,何處仰著頭,幸福的看著這些紙花,趙安飛伸出了手,執著她套著白色手套的纖手,有一句話又湧上了何處的心頭……
  長安何處不飛花~!

  瑣碎的番外
  一
  某天,何方在網頁的地址欄,發現了經常登陸的一個網頁,好奇的點開後,何方發現了姐姐何處的秘密。
  她不知道何處居然這麽能藏心事,一段感情,她居然可以執著二十年,有些感動,又有些哀傷,還有些竊喜,何方猜到了何處喜歡的是誰,同時,她也明白了,何處的心裏,根本就沒有另外一個人。
  她要幫他,她要幫趙安飛,因為她相信,幫趙安飛,會給何處帶來一輩子的幸福。
  點擊注冊,何方將用戶名注冊為“暗”,暗地裏出手的那個人,就是她——何方。

  二
  婚後的何處發現了丈夫在瀏覽一個網頁,之所以吸引到她的目光,是因為網頁的界麵看起來相當的熟悉。
  “啊!我的隱私!”驚叫著的何處急著搶鼠標去關網頁。
  手被趙安飛給按住了,將何處抱在腿上,趙安飛一臉的好笑。
  “我早就看過了,很早很早就看過了。”
  “有多早?”
  “不大記得了,在我們一起爬山之前不久吧,也就是你寫博客不久後。”趙安飛賊笑。
  “你怎麽會知道的?”何處哭喪著臉,她盡量把博客處理的很好,網頁上不出現任何真實的名字,要想在茫茫網頁中找尋到她的博客,幾乎是不可能的。
  “有一天,突然覺得很想你,然後就用搜索工具裏輸入了你的名字,突然發現了一篇日誌,叫‘長安何處不飛花’,我一時興起,便點擊了進去,然後,發現了一個大秘密。”趙安飛笑得帥極了。
  “這樣也可以啊……”何處哭。

  三
  何媽媽掛上趙安飛的電話後,仍是滿頭的霧水,她那次拉閏女去見的那個男人,不是叫楊孟麽?
  直到趙安飛坐在她的家裏,用了一個多小時向她解釋了始未,她才完全的明白過來,不管是叫楊孟還是叫趙安飛,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都讓她無話可說,在她看來,趙安飛給她的理由是那麽的可以被原諒,她最喜歡的是他的那句話:
  “阿姨,我會一輩子對何處好的。”

  四
  柳弦哭得十分的傷心,盡管她早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從何處再次出現的那一天,她便預料到了。
  可是趙安飛將請柬遞給她的時候,她還是不可抑止的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她還需要怎樣的付出,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就是打動不了他,她用了十多年的時間,讓他去發現她,被她吸引,可是何處一個輕巧的出現,她便知道她什麽都白費了。
  柳丁說:“緣份就是緣份,並不是看它的多少,而是要看那份緣份,是否就碰對了。”

  安飛語
  我真的沒想到我會再遇到何處,楊孟說,你幫我忙吧,好人會有好報的,於是我看到了我的好報。
  我一轉身,便看到了聽著電話的何處,呆愣的站在我麵前,時光像是回溯了般,眼前的臉,和十幾年前的那張臉重疊了,有一刻,我差點想要將手撫上她的臉龐,察覺出眼下的狀況,我隻能苦笑,我跟她說,等你很久了。
  第二次見到渾身被雨水打濕了的她,她那狼狽又有些好強的模樣,就讓我下定決心,我再也不放開她了。
  很多人不明白,我為什麽會執著於她,在那些人看來,何處並沒有特別之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麽執著於她,因為在她再次出現以前,我對我和她之間的可能,並不抱什麽希望,隻是因為她的出現,我便執著了。
  何處確實不特別,柳丁說,這樣的女生一抓一大把,我告訴他,我要的女人是那種臉上有些小雀斑,懂得怎樣開洗衣機,知道醬油多少錢一瓶,吃飯的時候會打著小嗝,笑的時候眼裏可以看到星星,時常會露出愣愣呆呆的表情來,會鬧些小脾氣,總也不承認自己有錯,然後又會很聽話的討好,外表看上去很堅強樂觀,卻又有些敏感和害羞,會很懂得什麽叫知足常樂……
  柳丁說,何處是嗎?
  我說你可以試試。
  他給何處布菜,如我所料的,何處露出了一臉的呆呆愣愣,像隻小狗一樣。
  柳丁笑了,附在我耳邊說,真想收養她。
  所以,在回家的路上,我攬著何處的肩,警告著她,不準變心。
  從來沒有這樣的在乎過一個人,一旦在乎了,她便讓我變得緊張了,我本來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麽能讓我緊張了,她卻總是在刺痛著我的神經。
  看到出現在她臥室內畫作,會被刺痛;爬山時她聊天露出的茫然表情,會刺痛我;她參加我母親的葬禮時望著我時眼裏的憐憫,會刺痛我;她在博客上那麽坦白的心跡,會刺痛我;在招待所裏她打開門時那驚懼的模樣,會刺痛我;她說我們會走不下去,我痛到無以複加……
  周圍的人都問我為什麽會放棄做律師而改去做一名公務員,做公務員的話,我這輩子便再也沒有發財的機會了,說句玩笑話,就像是何處說的,我不想某天,她坐在審判台上,我坐在原告或被告席上,我想爬到她頭上去。
  若她知道她肯定會跳腳,也並不是想爬到她頭上去才報中院,因為我知道,我們是沒有辦法在同一個法院共事的,因為,法律規定,夫妻是需要職務回避的。
  其實,我哥的婚姻和我母親的去世,都是我回歸的重要原因,我想與何處過一輩子,所以我不想讓我們的婚姻會像我哥哥一樣,因為分隔兩地而產生足以顛覆婚姻的隔閡,也不想我掙了到麽多的錢或者得到不錯的名氣後,看著我的親人卻撒手離我而去,我的追求並不是不高,隻是追求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轟動全國的本市的銀行搶劫案今天會在中級法院進行最後的宣判,這作為我上任後審理的第一個重大的案件,三名主犯,將全部被判處死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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