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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定一晚年的幾點反思

(2010-12-20 02:54:25) 下一個

陸定一晚年的幾點反思

作者: 阮一峰

日期: 2007年5月 7日

轉貼一篇最近很受關注的文章。文中的黑體都是我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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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定一﹕新聞為政治服務是“強奸民意”“混帳新聞”

中國時報 朱建陵

中共已逝高幹陸定一(前中宣部長)的長子陸德近日整理陸的資料﹐輯成《陸定一晚年的幾個反思》一文﹐刊登於《炎黃春秋》雜誌﹐其中包含對他自己錯誤追隨毛澤東的懺悔﹑對中共監管輿論的反對等。雖然相關內容已經在大陸幾個學術網站流傳一段時間﹐但中共北京市委機關報《北京日報》昨天轉載其中關於輿論監督的部分﹐引起外界側目。

病逝於一九九六年的陸定一﹐生前擔任中共中宣部長一職長達廿二年﹐在毛澤東發起的多次政治運動中﹐陸始終與毛站在同一陣在線﹐但晚年自認自己已經太“左”的陸定一﹐在文革期間﹐卻因林彪及“四人幫”認為他不夠“左”而受迫害。

由陸定一長子陸德整理的《陸定一晚年的幾個反思》一文﹐刊於《炎黃春秋》今年度的第四期。北京消息人士指出﹐陸的“反思”﹐是經過中共特許對外發布的﹐但此前﹐中共主流官方媒體並未有過報導或轉載。

《北京日報》昨天在三版摘錄此文﹐主要是陸定一談如何解決黨內腐敗問題。據指出﹐主管中共宣傳工作廿二年的陸定一認為﹐從列寧開始﹐共黨政權始終重視反腐敗問題﹐但“有一個問題始終擺在這裏﹕反腐機關也是黨領導的﹐它要聽從黨的指揮﹐如果黨的領導人甚至一把手腐敗了﹐那麽該由誰來管﹖”他說﹕“對這個問題 ﹐列寧也始終沒有提出解決辦法來”。

陸定一在晚年的反思中﹐提出一個非中共黨員都知道的道理﹐即“自己既是運動員﹐又當裁判員﹐達不到預期的管理效果”。陸定一主張﹐“黨的反腐問題﹐其裁判權和監督權﹐一定要放在外部”﹐“在自律的基礎上﹐再加上群眾與輿論的監督作用﹐才能更上一層樓”。

事實上﹐陸德去年底參加紀念陸定百歲誕辰研討會時曾表示﹐長期在中共黨內主管輿論監督工作的陸定一﹐晚年對這項工作提出許多批評。他認為“新聞為政治服務”就是欺上瞞下﹑說假話﹐這是在“強奸民意”﹐是“混帳新聞”﹐“我們黨在這方麵的教訓還少嗎﹖”

除了批評中共的輿論控製﹐陸定一還對自己早年的作為表示懺悔。他說﹐毛澤東當年的錯誤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誤﹐因為“曆史不是一個人走出來的”。“我做中央宣傳部長這麽久﹐我的工作犯了很多錯誤﹐鬥這個鬥那個﹐一直沒有停”﹐“許多是毛澤東同誌囑咐的﹐我照辦了﹐我有對毛澤東同誌個人崇拜的錯誤﹐也有一部分是自己搞的﹐當然由我負全責”。

根據陸德的記載﹐一九九六年五月陸定一病危時的最後遺言﹐是“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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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定一晚年的幾點反思
  
  
  編者按:由陸定一同誌長子陸德整理的《陸定一晚年的幾個反思》,一共十部分,這十部分的標題是:一、如何對待曆史問題;二、毛主席犯的錯誤,我也有份;三、對林彪提出"四個念念不忘"的反思;四、懲治黨內腐敗問題,要有外力;五、黨的"雙百"方針,應該用"二元論"來解釋;六、對自由、民主的認識;七、共產主義事業是個漫長的曆史進程,我們過去理解得過於幼稚,犯了急躁病;八、共產主義事業必定會勝利;九、中國應該走一條不同於歐美"自由市場原教宗"理論的第三條路,來創建自己的改革發展模式。十、最終遺言。經作者同意定稿,本刊(《炎黃春秋》)先摘發其中五部分,以饗讀者。
  
    
   2000年6月9日,是父親誕辰100周年,中央開會紀念了他。

  父親多年負責黨的文化教育和宣傳工作,他提出了"新聞定義"、"教育方針",並積極推動形成了黨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在知識分子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他是各共產主義政黨中擔任宣傳部長時間最長的人(達22年),是個馬列主義理論家;他又是被海外輿論界廣泛稱之為的"中共黨內的民主改革派"。父親晚年,對他的工作和黨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的一些經驗教訓,進行了反思。我將他的部分講話和談話,進行了匯總和整理。父親雖已去世10年,但他的一些認識和提法,我認為至今仍有著參考價值和現實意義。

    現把父親的部分反思內容,呈獻給大家。
    
   陸 德

     2006年11月17日
  
    (一)如何對待曆史問題
  
   ——對曆史問題的處理和政策上,應"宜粗不宜細";但對曆史教訓的分析和總結上,則應該"宜細不宜粗"。
  
    對曆史問題的處理上(注:指《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幹曆史問題的決議》),中央的政策是"宜粗不宜細",這是正確的。這是要求從大局出發,認清大是大非問題,統一思想認識,而不要糾纏到具體的小事中,去計較個人恩怨得失。應拋棄前嫌,顧全大局,團結一致向前看。
  
    但在對曆史教訓的分析和總結上,則應"宜細不宜粗"。總結是為了什麽?是為了不再重犯。對曆史性的錯誤,分析得越透徹、越準確,吸取的教訓才能越深刻,也才能防止重犯這類的錯誤。從"反右"、"大躍進"到"文革",我們黨有過多少深刻的教訓?"一言堂",我們又分析過幾次了?從分析陳獨秀的"家長製"開始,還不是屢析屢犯,就是不敢觸及到它是封建主義專製殘餘(的根子上)。為不重蹈曆史的覆轍,認真分析和總結曆史的教訓,是十分必要的。這是個"必要條件"。
  
    恩格斯曾說過:"偉大的階級,正如偉大的民族一樣,無論從哪方麵學習都不如從自己所犯的錯誤中學習來得快。"敢於承認錯誤並認真分析和改正錯誤的黨,才是偉大的黨。不要怕!(周)總理是黨內最敢於進行自我批評的同誌,我遇見的就不下幾十次。但他在黨內的威望和人民對他的信任,卻是最高的。
  
    深入分析得出的結論,還不是結束。一個結論的是否正確,還需經過時間的檢驗,才能完成一個曆史結論(正確與否)的全過程。
  
    (四)懲治黨內腐敗問題,要有外力
  
    ——懲治黨內腐敗,光有"自律"不成,還要加上"群眾監督"和"輿論監督"的作用。
  
    前人民日報總編秦川的回憶文章說:1992年陸定一生日那天,對前來看望的秦川等同誌講:"秦川,我們黨已經開始腐化了!"
  
   執政黨的腐敗,是黨和國家的生死存亡問題。列寧從建立蘇維埃政權後,就一直十分重視這個問題,在黨內建立專門機構,監督和解決黨員幹部的腐敗。但是,有一個問題始終擺在這裏:反腐機構也是黨領導的,它要聽從黨的指揮,如果黨的領導人甚至一把手腐敗了,那麽該由誰來管?對這個問題,列寧也始終沒有提出解決的辦法來。
  
    毛主席問"中央出了修正主義,你們怎麽辦"?他老人家是主張用"大民主"和"(文化)大革命"的方法去解決。如果是整個黨變質了,人民活不下去了,采用"二次革命"的辦法,推翻腐敗政權,這是對的,曆史上曆來如此。但如果全黨不是這種狀態,隻是個別或局部問題,那就不能采用革命的辦法。在我們用革命的手段奪取了政權,在無產階級專政下消滅了剝削階級之後,我們解決內部的問題,就不能使用"革命"和"暴力"的這種手段來解決問題。"文化大革命"就是個教訓。此時專政的職能,主要逐漸轉向對外,而對內部,則要建立民主政治,要靠社會主義民主和社會主義法製的力量,來解決貪腐問題。
  
    靠"自律"解決黨內的腐敗,當然是個好的辦法。利用黨自身的力量和覺悟,加強自律,去克服貪腐。
  
    但從社會學和管理學的角度,光依靠自律,是不能徹底解決黨內腐敗問題的。反腐中,自己既是"運動員",又當"裁判員",這在管理學中就會出現(功能的)"缺失",達不到預期的管理效果。就像"自我戒煙"和"強製(加外力)戒煙"一樣,"自我戒煙"的成功率向來低於"強製戒煙",就是因為沒有外力。也像治病一樣,小病可以靠"自愈",大病就一定要用"外藥",要外藥和內力一齊作用,才能治愈。內部的毛病越嚴重,
  
  就越需要用外力。從管理學的角度看,黨的反腐問題,其"裁判權"和"監督權",一定要放在外部。在自律的基礎上,再加上群眾和輿論的監督作用,才能更上一層樓。反腐的效果好不好,也要民眾說了才算,而不是自己。特別是在市場經濟下,權錢交易、權力資本化是個普遍現象,要增加反腐的透明度、增加群眾和輿論的監督作用,才能奏效。這種監督利大於弊,不要怕別人講話。對於群眾的意見和不滿,不要壓製,壓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要學大禹(注:因勢利導)而不要學他的父親鯀(注:圍、堵)。不管是好的意見還是壞的意見,都要妥善處理。對於執政的黨,它掌握著全部的"政府資源",所以一定要強化外部的監督和製衡,才能有效抵製腐敗現象。香港的廉政業績,排在世界前列,其中有80%以上的案件,是靠外部的曝光和民眾的舉報。
  
    要加強這兩種監督,就必須首先要加強我國的"民主政治"建設。
  
    (五)黨的"雙百"方針,應該用"二元論"來解釋
  
    ——對待"雙百"方針,應采用"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的"二元論"理論來解釋和執行,而不應用單純階級鬥爭的"一元論"理論來指導。

    ——在"社會屬性"方麵,對行為主體知識分子的階級劃分,應看其政治表現,而不應以思想劃線。

    ——"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中,自然屬性是"第一性"的,社會屬性是"第二性"的、派生的、被決定的。  

   ——政策管理和"有為"、"無為"管理。
  
    1956年4月(27日),我在中央《論十大關係》會議(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專題發言,(毛)主席很讚同,並被拍板確定為是黨的"雙百"方針。主席對"雙百"方針,是全力支持的,他的確希望我國的科學和文化藝術能有個蓬勃的發展。但到1957年,主席的態度有所變化。"反右"鬥爭後,雖仍一直提黨的"雙百"方針,但不能認真貫徹和執行了。
  
    在文革被關押的13年中,我對林彪、四人幫批判我的(所謂)《反動鳴放綱領》(注:指陸定一的《雙百方針》講話)進行了反思,13年的反思,我愈來愈意識到:對"雙百"方針的理解,應該用"二元論"來解釋,而不能用主席"一元論"的思維來解釋。在這一點上,可能我與主席的思想是不同的。世界觀的轉變,是個長期的過程,在這一個長過程中,如何去看待知識分子,如何去貫徹執行黨的"雙百"方針,是個重大的問題。否則,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可能又會爆發個"第二次文化大革命"。
  
   對於"雙百"方針,我認為應采用"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這"二元論"的觀點來進行解釋。主席支持百家爭鳴,但後來又提出百家爭鳴實際上是兩家,資產階級一家,無產階級一家。老人家把"百家"變成了"兩家",把"學術爭論"變成了"階級鬥爭",又回到了"社會屬性"這"一元論"的觀點上。郭沫若和範文瀾對封建社會的劃分是觀點不同的,吵得水火不容,你說定哪一家是無產階級的觀點,又定哪一家是資產階級的?學術之爭嘛,應該允許百家。
  
    同樣,在"二元論"的"社會屬性"方麵,又有個對行為主體知識分子的階級劃分問題。是以思想(世界觀)劃線,還是以政治表現劃線,這涉及到黨對知識分子政策是"團結"還是"依靠"的重大問題。在這方麵,周總理"以政治表現劃線"的主張,是正確的。總理的主張,也教育了我。而林彪、四人幫的"以思想劃線"並施以專政的做法,是極端反動的,"文化大革命"就是個例證。
  
    就像馬克思在"勞動二重性"和列寧在"企管二重性"(Duality of Enterprise Management)中所指出的,生產勞動、科學技術和管理都有其"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這兩重性一樣,在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中,對於學術、藝術、技術性的問題,同樣存在著"二元論"的概念。
  
    在階級社會中,任何科學技術,都是為階級、為社會服務的,故有它的"社會屬性",但是,任何科學和技術,又有它的"自然屬性"——它必須要符合其客觀的規律,符合自然規律性。原子彈、氫彈,隻要研製它,就要符合裂變、聚變的規律,不遵照這一規律,哪怕你是社會主義,也造不出"兩彈"來。對這些屬於"自然屬性"方麵的研究和發展,不能拿意識形態的東西去亂套。
  
    馬克思主義是唯物的,自然屬性就是唯物的,是第一性的東西,意識形態是上層建築,是對社會的認識,它是第二性的。我們必須尊重第一性的東西,不能用第二性來否定第一性,扣上個"資產階級"的帽子,就否定了一切"自然屬性"。
  
    我們應該堅持馬列"二元論"的觀點,不能用階級性、政治性這種"一元論"的觀點來對待科學技術和文化藝術的研究和發展。凡是科學技術的東西,它的正確與否,隻能從實驗中、從實踐中去驗證,而不是其它。
  
    對"自然屬性"的問題,隻有通過自由的討論、百家爭鳴、科學的論證來鑒別真偽,扣政治帽子是無用的,隻能壓製了科學、藝術的發展。
  
    我提的報告(注:指陸定一的"雙百方針"講話)中,除了不要隨意扣政治帽子外,在學術界內部,也不要有"門戶之見",要一視同仁,平起平坐,平等討論,在學術上不要壓製、歧視對方。這是對同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麵,一個是外部環境,一個是內部環境,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是不是說凡對科學和藝術動用政治幹預,都是不對的?不是!"社會屬性"是它的兩大屬性之一。科學和藝術的發展,衝擊了社會,社會也必然對它有所反彈,這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關鍵是如何掌握這個幹預的"度"和標準。幹預的目的,是要促其健康和蓬勃地發展,如果是促其衰退了,就是生產關係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那這種幹預就錯了,就要反思。對科學和學術的問題,輕易動用運動和鬥爭的手段,是沒有長期效果,也達不到目的的。
  
    當時,我雖然提出了要把學術問題與政治問題嚴格區分開來的主張,但是,對知識分子階級屬性等問題,還理不清,有偏"左"的認識,是周總理教育了我。總理把為誰服務的政治表現問題,作為劃分知識分子階級屬性的唯一標準,而不是把世界觀作為評定的標準。這樣一來,"雙百"方針就完全解釋透徹了!(我曾問父親:"如改革開放中,又出現了剝削和資本家,知識分子又如何界定?"陸答:"這個問題,由你們去解決。")
  
    作為一個執政黨,主要要致力去抓大政方針,是要去創造出一個適合科學、文化藝術蓬勃、健康發展的大環境,如毛主席的"六項標準",如黨的"雙百方針"等等,要在這些大的方麵能"有所作為",而對具體的學術、技術性問題,則應提倡"無為而治",應以人為本,充分發揮每個科學家、藝術家和團體的積極性、創造性,發揮他們的潛能。"有為"和"無為",是辯證的統一。
  
    我們是一個政黨,而不是生產黨,也不是學術黨,很多東西我們不懂,也不可能全懂,什麽都要管,都要"越俎代庖",想"事事有為",結果反而會"事事不為"。 
   
   當然,唯物主義者一定要承認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另一種屬性,即它的"社會屬性",科學和技術是要為社會服務的。但這畢竟是第二性的、派生的、被決定的。沒有了屬於"自然屬性"這第一性的科學和藝術成果,你拿什麽去服務於社會?哪還有它的什麽"社會屬性"?早已不存在了!
  
    對馬克思主義的"二元論"學說,不僅要重視對它二元論的研究,還要認真研究它的"第一性"和"第二性"的問題,研究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和相互轉換。沒有黑格爾的唯心辯證法和費爾巴哈的機械唯物論,哪會產生馬克思的辯證唯物論?!有的同誌隻講"單元論",有的同誌把"二元論"中的第一性和第二性關係倒置,隻講轉換,不講第一性,這些,我都是不同意的。
  
    社會主義,是在一切社會的、科學技術成果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社會,我們應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如果說以前的一切人類文明成果,這個是封建主義的,那個是資本主義的,一切都不承認,一切要"從零開始",沒有了基礎,哪有社會主義?"一切從零開始",對體育比賽可以,對社會發展、對人類文明,不能說"從零開始",而應說"繼承發展"。這個"繼承",是在兼收並融基礎上批判地吸收和繼承,這個"發展",是在人類文明基礎上的創新與發展。古人曰:"不積跬步,難以進千裏",就是這種道理。社會在不斷進步,我們對自然的認識也永遠不會完結。
  
    我國的政治民主化,還有待時日,我可能看不到了。但總希望在科學、藝術領域,能創出一個自由研討、暢所欲言的較為寬鬆的政治環境,促其蓬勃發展。
  
    "'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是一個好方針,認真執行將使我國受益無窮,不執行就會吃虧。聽了李四光的地質學說,我國由無油國變成了有油國,不用馬寅初對人口問題的意見,吃了虧。都是例證。"(摘自陸定一為"雙百"方針30周年所寫的紀念文章《"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曆史回顧》。
  
    注:陸定一對"雙百"方針"二元論"的解釋,以及對其中"有為"、"無為"(管理)和"第一性"、"第二性"的觀點等,有詳細的論述。請查閱《對父親陸定一提出"雙百"方針中"二元論"思想的回憶和整理》等文章。
  
    (六)對自由、民主的認識
  
    ——"自由"是共產主義運動的一個核心價值部分;

    ——我們對自由和民主的分析,應是"揚棄",而不是"拋棄"。
  
    自由、民主、平等、博愛,是人類的宿求,是每個人終生追求的理想和目標。你看過西方"行為科學管理"對人的需求分析嗎?(答:看過。有分5級的,有細分7級的,但以5級為主。)它說明人的需求,不僅是單純對物質的需求,那隻是低兩層的基本需求,而更高的三層,是人對社會和精神的需求,是對人生、價值和自我表現的需求。
  
    馬克思的共產主義社會,其革命和建設的最終目標,就是要實現人的自由和人與社會及自然的和諧發展。共產主義社會的本質,是實現人的自由全麵的發展,這是在《共產黨宣言》中早已被界定了的。《宣言》中講:"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裏,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所以,未來共產主義社會的本質和基本社會形態,是一種"自由人"的"聯合體"。爭取人類的自由解放,是共產主義運動中的一個核心價值部分。
  
    由此可見,共產黨對人類自由的追求,從來未被輕視,也從來未敢放棄。這是無產階級的曆史使命。
  
    自由,是人類文明的標誌。馬克思、恩格斯是怎樣來索求和達到的呢?研究馬列的著作和他們的思路,他們不是通過"毀滅"和"拋棄",而是通過"揚棄"。它與無產階級通過"暴力"奪取政權,"徹底砸爛舊的政權",是不一樣的。對於人類文明的進化,對於自由、平等、博愛,不是采用"否定"和"砸爛",而是采用"揚棄"的辦法。
  
    這是我對馬克思主義論述"自由"的認識,也是我與一些理論家的認識不同之處。
  
    馬克思的"自由人"觀點是從哪裏來的?他是從對"自由主義"理論的研究和揚棄中發展來的,而且,在未來的"自由人"身上,保留了"自由主義價值"部分。
  
    馬克思是從研究古希臘哲學、民主建製、德國哲學和宗教,以及英國、法國的政治和唯物主義影響等方麵入手,研究他所稱之為的"真正人道主義"的社會——共產主義社會的國家雛形。從他研究的理論依據中,可以看出,是基於"自由主義理論"和"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這兩大理論基礎的。而後者(理論)則是用作對前者的批判和揚棄,即批判性地繼承和發展。
  
    傳統的"自由主義",由於長期處於私有製社會環境,故它的核心原則是"自我"。即"自由"是受個人自我利益的驅動,而在法律限定條件下的自由飛翔。馬克思認為,這是私有製下對自由的核心原則。此時,人類並未達到真正的自由。馬克思認為,通過革命,消滅私有製度,大力發展生產力,提高人的素質,解決人與社會和自然界異化的矛盾,將會建立起一種新的對自由的核心原則。這種自由,將是"每一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它是涵蓋了自由主義價值("每一個人的自由")和共產主義價值("一切人的自由")的這樣一種對自由的核心價值原則。在這樣一種理想的社會中,起源於自由主義的"自由思想"與表達共產主義的"公有(集體)思想",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故它對傳統的自由及價值,是一種"揚棄",而不是"取消"。百多年來,在理論界,還沒有什麽新的"理論",可以去駁倒馬克思的這一論述。所以,自由、平等、博愛,不能狹義地理解為是"資產階級的旗幟"、是它的"專利"。共產主義社會也包含著它的基本要素,而且,是更進步、更高級的自由和民主。公有製就是這種民主政治的經濟基礎。
  
    "每一個人的自由"和"一切人的自由",是相互依存的關係,也是一種製約的關係。單純強調"一個人的自由",他要殺人放火的"自由",就沒有了"一切人的自由"。至於"自由化"的問題,"自由化"說到底,就是"無政府主義",就是無限度地放任自由。對於無政府主義,無產階級反對它,資產階級也是反對的。他們(注:指資產階級)對自由有許多潛規則,並不是無度的。"自由主義"我懂得,"資產階級自由化"我不懂,在馬列經典著作中,沒有對它的論述和界定。
  
    對民主和自由,第一,我們應該把口號接過來,因為這體現了共產主義運動中的"核心價值"部分,且這一口號也能團結、爭取更廣泛的人,有廣大的統一戰線;第二,應該加以科學地解釋,是揚棄它,而不是一味地否定它。 
  
    (十)最終遺言: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講話!
  
    1996年5月初,父親陸定一病危。在父親臨終的前兩天,兒子和孫子陸健健、陸繼樸去探望臨危狀的父親。陸定一斷斷續續地說:

    "……要讓孩子上學!……要讓人民講話!……"
  
    第二天,父親就陷入深度昏迷,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是為黨工作了70多年的老人,向黨提出的最後遺願。
  
    5月9日淩晨5時45分,老人停止了心跳,離別了人間。
  
    (注:由於我不是馬列主義的理論工作者,僅是個科技型幹部,故在整理父親談話中,難免會出現錯誤或有不準確的地方,望能予以指出 和糾正,以使父親的反思準確到位,達到研究的目的。)
    
   2006年11月17日

   (責任編輯 杜導正 楊繼繩 杜明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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