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現實，終生相隨

  浪漫的愛情對女人來說，肯定是致命的，而最令女人致命追求的應該就是能終生相隨吧。
  雖然對愛情的具象解讀各有不同，浪漫的愛情對男人，應該也是同樣致命的，最根本的致命點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可是，在如今的時代，即使是致命的追求也很難能遂心如願吧。  

  5.1.回國期間，因為一個偶然的事兒，大學同學Q打來電話亂聊了半天。
  從聲音中，感到他沒怎麽變，就連那總是略微上揚的聲調，說話時總有些許的不那麽靠譜的感覺，還是那樣。知道他這些年的不容易的，能感到他的不變，就挺為他高興的。

  整個大學期間，我的情緒都處於遊離狀態，大部分時間是在胡思亂想，在看小說，矯情的時候會抄點兒根本不懂的14行詩什麽的，大學的大部分時間幾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對周圍的人和事都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因此對很多同學，特別是很多男生，都沒有什麽很深刻的印象。
  但對Q，還是很有些印象的。

  最開始的印象，說來挺好玩兒的。大學第一次班會時，大家還都不認識，點名之前，我掃了一眼全班同學，當老師叫到一個名字時，我想也許就是那個頭有些仰，臉圓圓的，微張著嘴露著牙的男孩子吧，結果真的他就站了起來，當時覺得挺好玩兒的。

  從Q那裏得到的最大的收益，是他向我介紹了《傅雷家書》。但是起因，卻直到現在都讓我覺得挺對不起他的（臉紅）。
  因為我當時的遊離狀態，最大的優勢就是不怕得罪男生，在大學裏，也一直保持著我的不管不顧的伶牙俐齒。忘了什麽原因和他聊天，就直接說了覺得他不夠成熟，總感到他應該是那種家裏三四個孩子中最小的那一個。如果是現在的年紀的成熟成功男人，如果是現在我這樣說他，都肯定會急的，太傷自尊心了吧。但是大學時期裏的年輕人，對能指出自己弱點的人還是能忍讓三分的吧，他真的很大度，沒有急，在略微吃驚之後告訴我，他確實是家裏四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但哥哥對他的幫助很大，比如，哥哥最近給他寄來了一本書，非常好。
   我把那本書借來了，就是《傅雷家書》。現在還記得在扉頁上他哥哥寫給他的一段話，那是一段既有表達了他對人生的理解，又能讓人感受到兄長對幼弟的關愛的一段話，讓我也感到很受啟發的一段話。記得他哥哥的字非常漂亮！ 暗地裏非常羨慕他能有一位這樣可以指點他的哥哥，當時是好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位這樣的哥哥。那幾年，真的是夠遊離的，對他哥哥這樣的好印象，一直也沒有告訴過他（嗬嗬）。這本書，在我那裏放了近一個學期，直到我買到了一本之後，才還給他。很長時間裏都是把這本書放在觸手可及能經常翻翻的地方。這真的該感謝他。（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我這人，真的不怎麽樣，嗬嗬）。

   總讓我對他不陰不陽開玩笑的，是他當時的單相思。
   工科大學裏的女孩子，外表比較好的不是特別多，可愛，就已經很好就會被稱為花兒了的。而B是真正的美女，是那種在馬路上會有很高回頭率，在文科院校也能稱得上漂亮的美女。有很古典大氣的美，家庭背景也比較好，很大家閨秀的。追求她的男孩子自然很多，但B在大二初就開始和他哥哥的朋友談戀愛了，不過，雖然我們這些周圍的人能感到她在和校外的男生戀愛，但她直到大四並沒有在學校公開戀情。
   Q大約是從大三開始公開表示他的愛慕的，B應該是和他保持了相對於其他同學近一些若即若離的距離。不過，大家都能看得出來，Q是不太有可能的。當然，戀愛中人，特別是單戀的人，智商應該是負數，無法判斷可能和不可能的吧。
   Q如飛蛾撲火一般在大學的最後兩年裏表達著他的情意。
   讓我開他玩笑的是兩件事兒： 
   最逗的形象是，從大三開始，他居然把頭發剪成了和B一樣當時流行的齊眉劉海娃娃頭。
   最好玩兒的一幕是，大學實習出去玩兒，B手裏隻有一把折疊傘，而旁邊的跟班Q的身上上下左右挎了大小5，6個包，當然裏麵幾乎全是女孩子的。而那時，B已經在學校和班裏公開了她的男朋友，我們回來時，B的男朋友到火車站來接她的。
   開他的玩笑，是覺得，做這樣兩件事兒去追求有男朋友的女孩子的人，太幼稚了。不過，現在看來，實際上真正幼稚不懂事兒的是我吧，嗬嗬。

   最後一次見到Q，是1992年，應該是在初夏，他公派去新加坡進修，路過我們這裏，停了兩天，到各處看同學。
   他是快中午到的我那裏，第一眼見到他那向外擴張著的發型我就樂了，壞壞地逗他：“原來你頭發這麽硬呀？你這是什麽發型呀，整個一個刺蝟頭，不梳齊劉海了？那可是最給人印象深刻的一個發型呀。”他懶得理我。
   在我辦公室玩兒了一會兒，到午飯時間，我們就回到我家吃中午飯。
   那時我通過了部裏的英語水平考試，出國指標已經下來，本該走了的，但因為當時美日都在對中國進行製裁，簽證一直下不來，在等。因此工作也不是那麽忙，下午就沒有上班，陪他聊天。

   他那時正是春風得意，愛情事業都得意。
   剛剛大學畢業幾年，大部分人還都在單位的基層裏熬著，正規一些單位的，拿到中級職稱就挺好的了，可他是還不算小的單位的計算機室的副主任。他和我講他在工作中是怎樣用心做出了別人做不到的成績，講他是怎樣發展起來的，講他的幸運，他很形象地說：“我這幾年，很用心，工作上總爭取比別人多做出一步。而且也特順，每一步，哆來咪法索拉西哆~~，每次我都能幸運地踩到那個高音哆上，雖然是到最後才得到，但總有份，還能高出一個音階，比如這次的新加坡機會，本來不是我的，但是陰錯陽差的，最後就還是落到了我這裏了。”
   孩子當時不到一歲，做了父親的自豪感，那是自然地溢於言表的，不過他的自豪也是以他的方式來的：“我兒子，真是特別可愛呀，沒想到小孩子能這麽好玩兒，別的不說，就那麽點兒的小P孩吧，拉的shi還特別臭，哈哈哈。”

   自然，年輕的我們，話題肯定是要到戀愛結婚上的，特別是他，我更加好奇。
   說到他的戀愛，他的幸福感就像太陽光一樣輻射出來：“我們是真正的巴士奇遇記，那時我們上下班都坐公交車，漸漸地就都注意到了對方，不由自主地就想和對方說話，談起來，還居然那麽合適，我老婆，真的好，真的不錯。”
   看到他這樣地幸福，又逗他：“巴士奇遇的時候，已經不是齊劉海了吧，嗬嗬。”他知道我在逗他，我們的話題就自然轉到了B和他的妻。
    我不知進退地問：“你當時就應該知道你是沒有希望的吧。再說，你開始之前，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隻不過是沒告訴你罷了，你不覺得她這樣不好嗎？”
    他寬宏大度地答：“實際上挺多事兒都是知道的，不過，感情中，對B，是不在乎好壞的。”
    我問：“你對B現在是什麽感覺呀？”
    他答：“應該是心底裏最溫暖的一角吧，因為那畢竟是青春的記憶，是美好的記憶。”
    我不成熟地問：“那和你妻子比呢？如果B回來找你，你會動搖吧？”
    他很深沉地答：“那是不能比的，老婆，那是多親近的人呀，是和你一起撫養孩子的人，這種感情的深度，是青春記憶不能比擬的。”
    說實話，無論怎樣調侃過他，他對B的感情的純真，他現有愛情的浪漫，和他對妻子感情的真摯，還是很讓我感動的。作為同學，也挺感謝那位能給他這樣幸福和踏實感的女孩子。
    一直相信和祝福他，會這樣一直幸福開心下去的。

    10年前回國，聽到Q的消息，卻不是那麽樂觀。 他調到了河北，原因是妻子病了，精神病，在原來的地方很多不如意，他很苦惱，帶著妻子出走他鄉。想來Q這些年應該也是受了苦了的，挺替他難受的。

    幾年前，有了解詳情的同學談到了他，再說到他的消息，則是比較心酸了。
    Q的妻，精神病一直不好，有一次，在他工作的時候，鄰居來找到他，說他妻子犯病在外麵，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子了，Q看到妻子的狀況的時候，沒有辦法不崩潰了。嚴重的時候，半夜三更，Q的妻爬起來衣服也不穿就往樓下跳。Q忍不住給老同學打電話大哭：“這日子怎麽過呀？還要有多長這樣的日子呀？”那該是怎樣的絕望呀。
    6，7年前，Q開始和現在的妻子來往，但是一直離不了婚，因為他原來的妻子不同意離婚，Q也下不了狠心吧。最後據說（不知真假）是他現在的妻子去找他前妻威脅說：“你再不和Q離婚，就會有人來殺了你。”Q的前妻畢竟是已經沒有判斷能力的人了，就很害怕地趕快離了婚，而且堅決要求回到老家。不過據說她的精神病是遺傳的，她的父親也是一樣的。
    Q再婚，兩年前又有了一個兒子。

    從電話裏，可以聽出來，雖然生活的重擔還依然存在，他現在挺幸福的，特別是小兒子給他帶來的快樂，是能讓他麵對一切的動力。
    因為晚上有飯局，就邀請他：“要不你來吧，也沒有多遠，20多年不見了，聚聚吧。”
    他說：“要是平常呀，我還真就去了，開車，幾個小時就過去了。不過這兩天不行，老嶽父病了，癌症，剛手術完。平時都是老嶽父買菜做飯的照顧我們，老嶽父一倒，家裏的事兒太多了，上有老下有小的，6，7口人，兩個三五歲的孩子，這幾天，家裏全亂了。自己的父母也都不在了，把老嶽父老嶽母就當自己的父母伺候了。”
    我心裏唏噓不已，這個年紀，各種壓力接踵而來，作為中梁砥柱的我們每一個壓力都要堅強地頂住。
    後悔自己的不合時宜，趕快說：“那你當然是走不開，別來了別來了，能聽到你的聲音，知道你挺好就好了。”趕快轉話題：“你怎麽有兩個三五歲的孩子呀？又生了一個？”
    他解釋：“我們不都是再婚嗎？我和她原來都有一個，現在又有這個小的。”
    然後高聲大嗓地自豪：“誰有我這本事，三孩子，小兒子兩歲，厲害吧！我這兒子，聰明極了，這麽小，能打10幾種遊戲了，我現在就打不過他了，哈哈哈哈。”
   沒過一會兒，他就把他心愛的兒子的照片發過來了，小孩子確實是挺好玩兒挺可愛的，嗬嗬。

   Q再次幸福，真的為他高興。他有幸福的權利，他應該得到幸福。人，總是自私的，自己的同學，總是會更心疼的，會不希望他是受苦的那一個。
   可是，做為女人，做為婚姻愛情中的人，還是隱隱的有些心酸的。
   現在的時代，現今的中國，無論貧富，能相守相隨，已經是美德；貧賤不移富貴不淫，會有人說對人性的要求過高了；而無論健康和病痛，還能不離不棄，在現實生活麵前，那隻能是奢望了吧。
   想到自己病痛之時無人陪伴關心的寂寞淒慘淒涼，追憶那浪漫的愛情，較真那溫柔而堅定的結婚誓言，會感到心痛；可是，捫心自問，自己又有多少自信能說出在對方病痛之時，特別是這樣需要大量的付出卻又無法交流的病痛的時候，在高強的生活和工作的壓力下的現實中的自己，能堅持多久。
    執手相守，可追可憶可求應該也還可得；
    終生相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遇不可求。
    極致浪漫，更在於珍惜現在，其他一切就隨緣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