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都五十年了

這兩天中學同學發來微信，邀請在美遊子回國參加高中畢業五十周年紀念。我上過的中學叫陝西師大一附中。

日子真的如湍流，一湍就是五十年。感謝生命，感謝母係遺傳，我還活著，而且記憶力雖説衰退，倒也鮮活，上中學的一幕一幕還在記憶裏一蹦一跳。

我是一九六九年的秋天上的中學。那年是中國的大年。耄胖滿麵紅光（血壓高，心臟不好），整天被億萬人民“萬壽無疆”；林彪臉色煞白，一副奸臣模樣，但也被人“永遠健康”；周到恩惠來事聰明，明白“小三”好事多，沒人祝他怎樣。

一九六九年的四月，“長江滾滾向東方，葵花多多向太陽，滿懷激情迎”九大“，我們放聲來歌唱”。歌唱執政黨的黨章裏有了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林比耄小十四嵗）。全國人民的那個樂呀，以爲遭天煞的文革要完事了。

文革開始時，我上小學三年級，是個好學生，官拜班裏少先隊的中隊長，語文算術經常是雙百。當年的少先隊（有隊歌沒有？），一開大會“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爲了（不會了）。我周五正王地邁著小正步走中間，兩邊是兩個小（該怎麽稱呼）。神聖呀神聖。

後來文革，《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我就學壞了。既不知道“橫掃”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牛鬼蛇神“是什麽意思。不知道意思就是有意思。我整天丟兒郎當，遊走四方。小學的最後一年居然被小學貼佈告開除了。原因是我不遵守”召之能上，上之能學“的校紀。”少年不知愁滋味“，愛開除不開除。

西安的”復課鬧革命“大約是在”全國山河一片紅（一九六七年）“不久就開始了。”革命委員會好“。中學生都下鄉了，小學生呢？還是得上學吧？到了一九六九年，文革前的不上學的小學生壓了三屆（幼兒院呢？）。原本”屆“是指入學，但是文革裏變成出學，比如文革時小學六年級的人上中學時應該是六六屆。但是文革裏被稱為”六九級“（上完初中就可以下鄉了）。我們上中學時，就沒”屆“了，因爲黨中央不知道我們要上中學上到什麽時候。

我能上中學，我媽費了老鼻子勁了，“世上隻有媽媽好”，她到處托關係找熟人才找到了陝西師大一附中的革委會副主任--呼振國。是呼老師把把我領進革命隊伍的，成了一名中學生。按説被革命小學開除的小人是不能上中學的（現在想想都害怕）。

我上中學以後，搖身一變，變成了好學生（爲了母親的微笑）。一九七一年的九月，中國出大事了，黨章裏的接班人摔死在蒙古的溫度爾汗。中國是個什麽國家？最高領導人沒有接班人的中國就是一個惴惴不安的國家，人人的心都不在肚子裏放著。

不過，老百姓的心不在肚子裏放著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國家厲害就在於國事不用老百姓操心。大家學學耄寫給江青同誌的情書就可以安神了。”自信人生怎麽了，會儅水擊三千裏“。一九七二年的四月，中國要開”四大“了，要實現”四個現代化“。啷裏格啷。

我很像漫畫裏的左二，要是姓王就好了，姓牛也行。一九七二年，耄腦出了問題（中風）；周公公的膀胱出了問題。諾大的中國就鄧小個的身體好。鄧根本就不鳥王張江姚紀登奎，中央當時出現了兩個聲音。沒有耄，鄧牛逼。感謝鄧的短牛逼，我們好好地上了一年多的中學。

一九七二年的上半年，“四大”要開的春風，吹遍了全國。中學有了“學好數理化”的聲音。我的班主任--汪海匯是一位特別好的物理老師。當時西安碑林區經常組織競賽，汪老師提出了“抓兩頭促中間”的方針。每個星期天的早上（8：00--10：00），他抽出他寶貴的周末時間，給指定的我們班上的八個同學加課（學早一點，學多一點）。然後讓我們八人每個星期五的早上六點去一幫二地輔導學習比較差的兩個同學。我到現在都很懷念那些努力的日子。

我們當年的老師，都是陝西師大出來的，大多數的老師都是在村裏説下的媳婦，留在城裏教書以後，多是單身。很多好老師都把我們看作他們自己的孩子。

區裏統考，我們年級的物理考試裏，前五名都是我們班（我是第二）的。不過我們班的平均分卻是年級老末。不知道是不是這原因，隔年汪老就被換了。還好，隔年中國風向也變了，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批林批孔批宋江（聽説耄中風好些）。

到了一九七四年，批宋江批出了成果，我們年級出了幾個李逵，貼了張大紅字報在教學樓的門口，《堅決要求提前上山下鄉）。當時陝西的知青標兵叫孫立平、戈衛。學校就不敢不聽革命小將的創意，讓我們提前畢業。我記得那天月份是一九七四年的四月。

我們學校下鄉的地方是陝西彬縣。緊靠甘肅，是一個窮得叮噹響的地方。當年人腦被忽悠得暈暈乎乎，都以爲廣闊天地裏能幹點啥，離監護人很遠。男生女生臉潮紅，三男兩女或者三女兩男結組忙。我不用下鄉，得益於我的一哥一姐都在鄉下，我可以留在城裏照顧父母。人的命，由天定，人生自古活一囘，幹嘛要自找苦吃？新中國的執政黨和執政大王就是可著勁地和人性擰著幹。

中國人難有一生幸福的人。如果生活在“太平天國”，結婚的男女也不準睡一個床做點沒人給錢也愛幹的事；生活在辛亥革命前後怎麽樣？我爸出生在清朝，他出生後的第二年慈溪和光緒才歇菜。我從沒聽我爸說過他童年的快樂。我爸中年很快樂，解放就玩完。新舊社會兩重天，文革前後地包天。“天上佈滿星，月牙亮晶晶”。新中國“天翻地覆慨而慷”，東遊西璗沒方向。人間正道是變化，“變是絕對的”。就像《追捕》裏唐塔教授給杜囚所説：“向前走，眼睛不要朝兩邊瞅。。。”。

我痛心現在中國的年輕人。在"增慫"的親自下，在“增慫”的挾持下，大學畢業就失業，失業送外賣。當年我們上大學，大學是條上天道，畢業就可以吃上皇糧。後來大學變成了一條彎道（哪年開始不管分配），魚走路蝦走蝦路總有路；現在的大學好像是條死胡同，胡同的盡頭沒有人能看清。

一個國家，萬般可能。國內的年輕人“三不（不戀愛，不結婚，不生娃）”了。我很慶幸我老了，還老在美國。“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爲什麽是月亮？“月有陰陽圓缺”？我不知道我還能否或者願意囘中國看看。

高中畢業都五十年了，我特別懷念當年的力氣。

4、11、2024

[chenjianyong]

讚好文

[diaozhi]

農村娃 - 父親鄉下衛生院醫生，“國家幹部”；母親農民。

80年考上大學，過繼“趙”家。

84年畢業，無功受祿，也成了“國家幹部。”

86年欲晉身，考入研究生。

87年，淨身出戶，效命台資企業。

89年，黑雲壓城，逃亡美帝（地）。

（高中念了兩年參加高考，考上離校，沒有高中畢業證。如落榜則續讀高三，正式畢業。沉默年代，或許不該？）

[花似鹿蔥]

你居然沒下鄉還上高中了？還有這等美事啊

[金米]

你的記憶力真好。
這些細節我都記不得了。

[唐山故鄉]

寫的真好。有同樣的感受。

[林向田]

40年大學生的變化：
當年我們上大學，大學是條上天道，畢業就可以吃上皇糧，
後來大學變成了一條彎道（哪年開始不管分配），魚走魚路、蝦走蝦路總有路，
現在的大學好像是條死胡同，胡同的盡頭沒有人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