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初
長安月下紅袖香
七八年都不看中國電視劇了，太難看。劇是藝術，貴在創新，但中國當下電視劇大多跟風。滿視頻的抗日神劇，青春偶像，古代玩意，人間鬧劇。模仿，抄襲，瞎編一步一步地把中國文化淪陷。小鮮肉，大姑娘，大家一起比雷人。又進入新時期，又開始了新時代，整天都是幺鵝子。。。
我最近為了活命戒了在網上下圍棋，有時精神不好（看英語，聽英語都需要精神）無聊，就恢複了看眼中國電視劇。看著《正陽門下小女人》。這部電視劇讓我看下去了。這是一部講述小業主聽黨話，跟黨走，黨叫合營就合營，黨叫單練就單練。一步一步從一個小酒館的小老板通過開酒館，搞飯店，蓋賓館，淘古玩變成大款的故事。叫情感年代劇。
劇一開頭，演《黑冰》演《金婚》裏女一號的蔣雯麗，站在寒冬黑夜的馬路邊，挺個大到極致的肚子叫三輪車去醫院生娃。“去醫院多少錢？”，車夫說，兩毛錢；蔣雯麗喊問“一毛五行不行？”。車夫不停，蔣雯麗肚疼。過了一會，演《三國》裏的司馬懿演《林海雪原》裏的座山雕的倪大紅戴個破帽穿個破棉襖蹬個破三輪過，蔣雯麗氣不太足地問：“去醫院多少錢”？。回答是，兩毛；蔣再問：“一毛五成不成？”。“得叻”。倪大紅眼泡腫但眼神好，而且很有同情心。把大肚蔣雯麗抱上車，奔了醫院。
蔣雯麗是“快五張”的好演員。演技有多精湛倒也說不上，但人長得不錯，演啥也像啥。有點高雅風範，更多是大眾樸實，畢竟當過多年工人。特別是她獨特的咯咯笑。
倪大紅是“快六張”裏的頂級好演員（我已經把他和我喜歡的陳寶國，王誌文，張豐毅歸為一擋；原先還有陳道明。明哥本是特別好的演員，可惜演完秦始皇，演完蔣介石，再演完漢高祖，整天做導師（發現掙錢更容易些的招法）。《楚漢相爭》就沒法看了。他就二十多年前演方鴻漸演的最神。現在太做作了）。
倪大紅出名晚，跑了太多年的龍套。印象裏他在高希希導的《三國》裏演的司馬懿特別好，當然也和陸毅演諸葛亮太雷人有關。對手戲裏對手臭，真的很重要。倪大紅演戲的最大特點是自然，有味道。他出名已經是中年中，酒量很好（我猜的，因為臉大且模糊）的他，有時候看著特別像壞人，有時候又看著特別像好人。全在模糊大臉裏。他演戲準確，拿捏角色遊刃有餘。
眨眼新中國新了已經快七十年了。劇開頭是一九五五年的一個冬夜。
蔣雯麗演的角色叫徐慧真。是雷恪生演的小酒館老板的兒媳婦。
倪大紅演的角色叫蔡全無。勤勞百姓，一無所有，隻有力氣，隻要掙錢啥都幹。蹬三輪，扛大個（在糧站扛四袋麵還能小跑）。
蔡全無雪夜幫了救了徐慧真成功生下個姑娘。演徐慧真老公的演員也不錯。叫？？，在徐要生的半夜鬧離婚，堅持要跟徐的表妹好，打死也要好，思想境界高，不在城裏好，要到鄉下去美好，帶著心上人當“跑跑”。農村生娃種地，綠色環保。徐的公公幾個鏡頭就死了，氣死了。徐慧真是“牛蘭山二鍋頭“那地界的人。愛酒，外號叫“一直喝“。生完娃，公公死，老公跑，她繼承了小酒館。單身媽，帶個娃，開酒館，聽著都不容易。但是徐慧真誠信：不賣摻水的酒，”賣一罰十“；兼賣祖傳的深埋裝壇秘製的鹹菜。”來的都是客”，見麵哈哈笑。寡婦門前是非多，寡婦酒館生意好。小酒館風聲水起，生意不錯。
小酒館很像老舍先生的《茶館》，裏邊的人各種各樣各行各業，大家都喜歡喝一口，生活除了幹活，也需要侃侃山。
範幹部，街道辦事處的，二十四五，小光棍，傳說裏有未婚妻。誰演的我記不清，長得像前不久剛去天路走好的龐學勤。劇中角色名叫範金有，幹部就是金有。永遠的中山裝，偏分頭，抹點油；
陳雪茹，綢緞莊的女老板，離婚女，田海蓉演的。好像田海蓉在什麽劇裏演過“小三”，演過狗男女；
牛爺，生在清朝，長在民國，喜歡古玩，有錢有範，不差錢，有麵，喝酒賒賬，堅持幾十年不動搖，從不賴賬；
徐老師，小學老師，三十多歲，結過婚，老婆死了。和蔣雯麗演的徐慧真的公公有點交情。喜歡徐悲鴻。人高，斯文，特別想打徐慧真的主意。
蔡全無愛喝悶酒，但從不坐在桌子上喝，而是蹲在桌子腿邊喝，人稱窩脖。意思是脖子一歪就能扛四袋（五十斤一袋）麵，還能跑著走。倪大紅把“窩脖”的忠厚，本分，勤快演得非常到位，演得勤勉，演得本分，演得既沒有賊膽也沒有賊心。很得徐慧真的認可，給了很多活。主要是幫徐慧真從牛欄山拉酒，拉到酒館再搬到後院。徐慧真實在忙不開的時候就叫老蔡幫著哄哭娃。蔡全無永遠的“聽您吩咐”，叫人聽起來很受用。
小酒館裏有個“有前科的”，夜還沒半就跳牆跳到徐慧真的院子，踩在水缸邊緣，爬高偷看徐慧真睡覺。不曾想徐慧真還沒睡，擦個火，點個炮，隔著窗嚇那小子一大跳，從缸上摔下來折了腿。這小子第二晚依然上小酒館喝酒。徐老板明知還故問：腿怎麽了？。“有前科”答，怎麽怎麽。徐說：從房上摔下來的吧？什麽時候賠我的水缸呀？這一下小酒館被點燃了，這小子有賊心有賊膽還有賊行動。範幹部火氣最盛，直接揪住脖領子把“有前科”按在桌子上，讓徐慧真解氣。
這還不夠，範幹部還公開攻擊情敵，問徐老師白天到徐慧真後院幹什麽？說你一三十多，結婚沒兩年就老婆死了。這一下把徐老師給弄急了，跟範幹部理論，還叫給徐慧真後院搬酒的蔡全無作證，根本就沒進徐慧真的房。蔡全無實話實說“徐老師沒進徐慧真的房（因為我守著，沒說）。徐老師反擊：我單身，（找找徐慧真套套瓷怎麽了？）而你有未婚妻，管這麼多為什麽？範幹部隻好當著眾人麵大聲宣布：“我沒未婚妻，不信問我媽”，眾人大笑。正是:小酒館是小社會，有男有女故事多。
一九五五年，新中國在朝鮮跟美國的鋼鐵炮彈玩完命，農村土改完事沒完事？該殺殺，該關關。農民分了土地，“三十畝地一頭牛”，黨也算兌現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承諾。農民傻不愣瞪，以為土地永遠歸了自己，歡天喜地，“真呀真高興”。城裏“社會主義改造”。“公私合營”，新名詞。小酒館幾十個人，沒人知道什麽的幹活。隻好聽愛在徐慧真跟前拔份的範幹部解釋。他的解釋是：“社會主義不能有個體經濟，要用社會主義的成份占領資本主義的領域“（說白就是強迫私企小商給政府交經營權交股份。人家生意好好的，卻得和政府合營。憑什麽？憑社會主義？還是有病？）。共產黨“打土豪”起事，靠“二杆子”奪得政權。新政權要和傳統決裂。好像人間社會從來就一直是“私有”。私有人間苦，“共產黨來了苦變甜”，私變公，一個階級革了另一個階級的命。不過社會還是由各階級組成，窮人和富人不是一天形成。新社會就是要窮變富，富變窮。“人間正道是變化（滄桑），天翻地覆慨爾康”。私營者隻能接受（刀把子在政府手中）公私合營。因為政府是“大腿”。當時的“大腿”對待“胳膊”的政策叫“贖買政策”（贖，什麽意思？。本來就是人家的東西）硬搶像土匪。一個“贖”字，黨的光輝立刻就照亮大地。
範幹部解釋“贖買“：限製，利用，改造。共產黨創新改詞典。當時中國人文化普遍不高，小業主也不認識幾個字。執政黨隨便玩點模糊文字，人民就徹底暈菜。徐慧真上過小學，經觀察考量後問窩脖（窩脖真人不露相，上過中學，徐對窩脖蔡全無很信任了）：公私合營是怎麽回事？。窩脖說：遲早的事。窩脖心裏想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往外說。正如張愛玲說的：男人說話，想想就不說了“。徐慧真二話不說，第二天就在他們的地麵，宣布第一個公私合營。當了黨喜歡的模範。也如張愛玲說：“女人說話想都不想”。
小酒館“公私合營”了，首先就是人變多。範幹部被黨任命為公方代表，但是黨沒說是公領導私還是私領導公，也許是公一三五說了算，私二四六說了算，星期天不營業或者公私輪換。中國一下子多了個大職業，幹部。“支部建在連上”，那是戰爭年代。支部立在單位，這是和平時代。窺一斑知全豹。中國處處是單位。有單位就有書記，就有黨的領導。小酒館除去有了“公方代表”，還多了四個雇員：有八個孩子的趙大姐，另外兩女一老頭。範幹部，徐慧真成了小酒館的兩個把手。金有每天春風滿麵，慧真天天莫名其妙，閑了很多。原先小酒館徐慧真一人經營，一人說了算，經營好壞養活她和閨女就行了。現在小酒館至少得能養活六個人。公家用隔壁的房入股，小酒館必須增加飯鋪。
範幹部每天得瑟，一方麵想收編徐慧真，一方麵想領導好生意。荷爾蒙多，書讀的少；沒做過生意，也沒娶過媳婦。難度很大，暗地想“霸王硬上弓”，明裏論做生意。有生意經的徐慧真逗他玩；他還想勾搭人家，生過娃的“人家”就更逗他玩。範幹部成天丟人現眼。（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