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雅安映像

(2013-04-25 20:54:18) 下一個


雅女1-去雅安白馬泉旅遊時,小旅店老板的女兒。















雅安2,名山縣蒙頂山,藏在深山中的美女













故鄉雅安發生了7級以上的大地震。我遠在他國,除了黏在網上含淚關注,束手無策。“文學城”的新聞一條不落的都看了,也隨便看了各種留言。很多留言善良忠厚祝福,同時也有很多是輕佻的,無知的,想當然的。我不能為家鄉做事,但是普及一下雅安映像總是可以的。             雅地出三絕。”雅女,雅雨,雅魚“。我是“雅女”,在雅安出生,長大到18歲,後來舉家搬遷到成都。成都平原一如楊柳一樣,溫柔,秀氣,梳理整齊;雅安原生,粗曠。即便天然出美女,但是美女粗聲大氣,跟男人一樣說話,吃飯,喝酒,扭捏作態被人不齒。我不幸的是長得即不美(姊妹當中長相先天最不足的一位),還不喜喧嘩,不善小城的交際。所以自從搬到成都,就理所當然的當起了”楊柳“。對雅安的感情複雜,愛恨交集。年少時”恨“比較多,整個青春期的懵懂,不被接受,衝突碰撞,被小城文化束縛捆綁的記憶,每每讓我近鄉情怯。在成都舒緩寬鬆的氣氛中,我獨立了,工作了,創業了,成家了,哭了笑了,我人生所有的大事都發生在那兒,卻不讓我特別刻骨銘心。原來童年少年的經曆是一輩子跟定你走的,“恨”是比“愛”還要真切的念想;原來真的,真的,”愛“和”恨“是雙生子,如何去區分?             雅安女子天生長的美,常年無晴陰天捂出的皮膚細膩白淨,但這個皮膚又跟成都的被汙染的陰天捂出的蒼白不一樣,白裏透著粉那叫“有水色”。體態婀娜,雖個子不高,但發育良好,結實健美,要哪兒有哪兒的。因為(以前)小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市區沒有公交車,出行主要是”甩火腿“,加上又靠山靠水,爬山渡水就在屋前院後的方便。用現在的道理來分析,爬山提臀,走路瘦身,處在山好水好的地方,能不出落得山青水秀嗎?            雖然是邊陲小城,雅安人民在時髦跟風上,谘詢相當快。城裏有幾個大單位。雅安市被一條大河”青衣江“分成兩半。河這邊,”建安廠“是中央直屬軍工單位,廠子的規模很大,無從考究從北方哪兒搬遷過來的職工全說普通話,廠裏自成一個社區,有自己的子弟校,電影院,食堂(食堂裏的饅頭特別好吃,是周圍居民的福音),職工宿舍的樓房一棟連著一棟看起來都一樣,每次到父親的老鄉加好友張伯伯家“走人戶”年少的我一進去就迷失了自己,找不到東南西北。 還有”四川省運輸公司“的幾個車隊14,15,16隊分別保障川藏線的客運,貨運。職工多是川東重慶一線,及成都方向的。職工及家屬加起來也不下幾萬人。我的父親就屬於這個版塊的,”三建“時從重慶搬遷到雅安來的老運輸人。”交機廠“也是大廠,十幾年前生產的”通工牌“汽車暢銷全國,職工也是天南地北,來自四麵八方。其他的大單位就不再贅訴了。所以雅安雖小,卻是移民城市。出差的,探親的頻繁把這些時尚信息注入小城。成都要是流行啥子風,第二天雅安街頭絕對就有敢冒險山寨的。細節先不說,看起來也是七九不離十的。雅安女子(男人更不說了)豪爽,眼裏絕對揉不得沙子,哪個成都“操哥操妹兒”敢打起“芙蓉腔”到雅安來“操”,絕對假以顏色,讓她铩羽而歸。最被雅女所不齒的,是成都人(我們不說北京人,上海人,那個距離太遠了,不是攀比的範疇)的“假”-語言的巨人,行動的小人。比如,街上遇到過男人吵架的,高聲低聲的,提虛勁的,比嗓門的較量了半天,就是不來真的。換作雅安的男男女女早就“磕”在身上,全武行!所以說雅安人重“血性”。又比如,老成都人邀請你“來耍哈”真的隻是客氣話,如果你當真去了,肯定是吃的,住的都很小氣,20年前(不是現在哈),一家人圍到吃個小菜配個泡菜,還號稱“自己吃不得”(胃口不好的意思)或者“減肥”(成都人都是還沒有肥,就開始減的,害的我多年不敢穿裙子,在那個大環境下,我的腿咋個減都粗)。相對於“假”(或者叫理性),雅安人的“真”,傾家蕩產的招待你好吃好喝。掛在房梁上的最後一塊老臘肉也要取下來煮了請你。這是雅安人的“義氣”。當然孰是孰非,是當事人的選擇。雖然我選擇做城市化的成都人,且推崇量力而為的觀念,但是雅安人民的古道俠腸,率性真誠的確讓人感動。隨著歲月的增長,愈是感覺家鄉對我性格的影響,愈是看重那份“真實”。       因為我老爸是“運輸公司的人”,20多年前我們這些家屬子女坐車都不要錢,可以說四川雅安地區的山山水水,區區縣縣都熟悉得很,而且一度我還在這個單位工作了一年,在長短途汽車上做“售票員”。這次雅安大地震,整個受災的線路我都很熟悉。有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麽堵車那麽厲害?疑問救災物資為什麽送不進去?那是你不知道那裏的交通情況。“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是因為路都是開山鑿石,用炸藥,用鐵撬,用工人的血肉鑄出來的。道不寬敞,路不平整,一轉十八彎。從地名你就知道了,從雅安道滎經的路,“幾”字崗,就是幾字型的路,在崇山峻嶺中開出的一條路段,非常長的坡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又陡削的又急轉回來。動力不足,車況不好的車,爬坡那個吃力,就像80歲的老人登山。啃啃啃的爬,一點兒不敢停,停了就起不動了,停了手排擋的車就往下退。我們車隊的駕駛員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司機而且會修車。哪段路怎麽走,怎麽省油,怎麽不耗車都清清楚楚,但即使這樣還是常有拋錨的,等著急救搶修的。班車無論擱在哪兒了,司機也不急,那時也沒移動電話,等著下一部車來,如果遇到貨車呢,就搭個人去隊裏捎信來搶修;如果遇到的是客車,是本公司的就把兩部車的人合到一部車,把人塞進去,滿滿當當的,親密無間的一車人罐頭;不是本公司的客車,也行,把錢退給老鄉,他們再重新買票上後來的車。大家都有耐心,都有經驗,就這情況,幾十裏的路,走一天也正常。但到滎經的路還不算危險,爬過了幾匹大山,就相對平穩。到這次災區天全和寶興的路才叫難走。。       年紀大點兒的中國人都聽過“二郎山呀,高萬丈”這首歌。這個二郎山就是在天全境內。說到路險,不得不提到第二絕“雅雨”。雅安又叫“雨城”一年到頭,小雨不斷,還好大多數時間晚上下,白天停。住在市區裏不覺得有多不便,反而滋潤了雅女,清新了空氣。但住在山間的百姓,永遠滿腳都是黃泥巴,天全縣就是“天天下雨,天天溜”。我以前就納悶,咋個雅安城裏頭就那麽多黃泥巴,城裏頭又不產。現在想來很多都是老鄉進城“上街,趕場”帶來的。試想一下,住在中國,如果回家不換鞋,地有多髒?扯遠了哈。出了雅安去天全,先就要經過“飛仙關”。一個浪漫的名字,讓人浮想聯翩。記憶中,真實的情況就是撲天蓋地的雨稀稀的,黃泥巴的公路,”好溜”! 飛仙關是西出成都,茶馬古道上的第一關。原是古時貿易的一個中轉站。到我當“售票員”的年代,就是老鄉逢1,3,5就“趕場”的集市。那個集市主要就是順到公路主線,馬路兩邊占道經營。一是對當地人來說,在公路邊做買賣,車水馬龍,有人氣,又方便。開車路過的人順便都要抓隻雞啊魚的,割兩刀肉,買點兒蔬菜時鮮。隻要起個大早,站個好攤位,閉到眼睛也要賣個好價錢。二呢,山多的地方,要找個平壩壩恐怕不容易。老鄉倒是安逸,可是苦了我們這些公路上混飯吃的人。本來路就不寬,還是雙行道。穿行這些路段,司機不停的按喇叭,要求路人借道。喇叭聲尖銳的聲音隻震撼了車上的人,下麵趕場的人,好不熱鬧,熙熙攘攘討價還價爭鋒相對,或麵刺耳紅,或抿嘴淺笑,絲毫不讓,完全就是一場在公路上舉行的社交盛會。這個時候,“售票員”小姐,就講不得斯文了。推開窗子,伸出半個身子,邊拍車身,邊厲聲吆喝,特別指明是“那個賣雞的,讓道讓道”!這時,做買賣的人才會停下生意,把攤子,背篼挪個位子,勉強讓你的車頭過去。車剛過,那個挪出的一點兒空地,馬上就會被洪水一樣的人潮填補。在這些鄉鎮,縣份行車,一定是車讓人,人不怕車的,大有“你敢把老子碾了?”的氣魄在裏麵。這是路險的一個方麵。   另一方麵,出了市集,路就修在懸崖邊上,峭壁下麵,有時雨後就有從天而降的“水簾洞”。風景好美,滿眼蒼山翠穀,眼睛往天上看,陶醉;但你要鬥膽往腳下看,外地人一定是出身冷汗。半個車輪子都懸在懸崖邊上!下麵是湍流不羈大河,從上遊雪上山融化的冰水滾滾而下,即使是三伏夏天都是冰芡。司機確實是思想素質過硬,技術過關的老革命們(他們通常是大貨車開了好多年,無事故才有資格開客車的)。要注意腳下,還要注意天上。 頭頂上的岩石,風化鬆動了,被雨一淋,順勢滾下,可能是個豌豆大小,算你運氣好;也可能是個磨盤大小,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你的頭上,砸在你的車上,車前或車後,塌方堵路。這個概率嘛,我們車隊每年都有幾起車毀人亡(包括大貨車,客車)。老標兵,模範司機一輩子跑在這些熟悉的路線,也常有出大事故,翻車的,整車掉進山溝裏的。我的朋友,小潘,也是售票員。有一年,就是有塊簸箕大小的有棱有角的岩石,從山上飛滾下來,穿過載坐60人的大黃河牌客車的車頂,落在了她的麵前,將她麵前的站的那個人立馬砸死。可憐的小姑娘嚇得麵色鐵青花容失色。據報道,這兩天有2部軍車滾下懸岩(向英雄的解放軍戰士致敬,20出頭的青春永遠的留在了災區。善良忠義的雅安人一定不會忘記你們的。),多起車毀人亡的事故發生。不了解當地地貌路況的人,在這種情況前去很危險。    這次地震,雅安下屬的7個縣都受了災。尤其以天蘆寶,(是天全,廬山,寶興的統稱)。以我短暫的“跑車”經驗和親身體會,這些地方的老百姓特別忠厚。當年,在天全的大山老林裏麵,我老爸給我們這些娃娃認了好多“表叔”回來。這些表叔是跟我媽粘了些親的,被我爸都把關係理順了。既然是親戚,就要走動。表叔,表嫂們“下雅安”(就是來雅安耍的意思)當然就要下榻到我們家。來了絕對不空手來:秋的黃燦燦的老辣肉,肥肉都在滴油;羽毛鮮亮大紅雞冠的公雞;河頭抓的“野生雅魚”甚至有個韓表叔還送過一隻“娃娃魚”(大鯢)來,啥子野雞,野兔野豬的,托這些表叔的福,我們全都吃過。在那些全民都窮的糧票年代,我們家,在吃肉這件事上,我老爸絕對沒有虧待過我們。 這些表叔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我爸是重慶人+雅安人的野蠻好客,一定會不計代價和後果的,無視我媽臉色眼色,和下半個月的菜錢無著落的事實,做出一桌好菜並配上小酒來款待。我們除了可以打牙祭以外,聽他們講山裏頭的故事,模仿天全人的鄉音尤其是冬天圍在火爐邊上邊烤火邊吹牛,那個美呀,是童年裏不多的快樂。當然泥巴會踩起來的,虱子會傳給我們的。女客就傳給姐妹們,男客就傳給我哥。那些年我們家的客人來了都是跟娃娃擠到睡的。再有呢就是那個鄉下熏肉的那個柴火味已經深深地深深地沁到他們地呼吸,血肉中了,即便他們走了,也要留下那個氣息好幾天。我們小娃娃當然就是很歡喜,麻煩都流給了老媽,和大姐兩個做家務事地女人。大鍋大灶地煮了肥皂水,鋪籠罩被地洗了煮了,脆沙沙地在大太陽下暴曬一天,才算滅了虱子跳蚤。拖地不是啥子技術活,二姐也可以幹了吧。 表叔們認我們這門親,也有些好處。他們下雅安時,隻要搭乘我們公司的車(無論時貨車還是客車)報一聲:“xxx(我爸的名號)是我的老表,我是去看他的”。通常認識我爸的司機都認帳,順風車就不收錢了。回去時,我老爸也是先就把免費的車找好,把他們捎帶回去。捎回去的還有,我們全家人的舊衣服,我爸的工作服,勞保鞋等,我們省吃儉用留下的糧票布票等(憑票供應好像是8幾年才取消的)。那些年,如果城鎮居民窮,農村就更窮。缺少現金,但就算賣點雞蛋山貨換了錢,沒有票也買不到布,沒得衣穿得沒得鞋穿。表叔們大多穿草鞋。我們城鄉互通有無,一起度過了那些艱難的物質緊缺的日子。   多年不見了,了無音訊,表叔們可好?如果按當時的年齡推算,也有70多歲了吧?地震可毀了你的房,屋?你們可安好?封存的兒時記憶,此時泉水一樣用來,我的眼淚也如泉水一般的湧出。 永遠記得那些下車時會硬塞給我雞蛋,水果,搭過我車的蒼蒼白發的鄉下老者,就因為我少收或者不收他們的車票錢。淳樸的鄉親他們不受人無緣的恩惠,不欠人情,他們自立更生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生生不息代代相傳,他們謹記簡單樸素的為人標準: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才有把肉讓給遠道救災的搜救者吃,自己吃方便麵的理所當然;才有滎經的大娘煮幾百個雞蛋沿途送給解放軍戰士的感恩。我曾看見7,80歲的老者還在田間地頭勞作,還會背著如山一樣高的稻草艱難跋涉。那個記憶是我對全四川人民吃苦耐勞精神的濃縮,是我始終從文化上,精神上保存的作為中國人的原動力和自豪感。   今夜我為你們祈福。祈禱你們安然度過此災難,善良的人們一定會關注你們,支持你們重建家園。





注:


我向來是隻看不寫的。這次是突然有寫的欲望。抗震救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曉得自己文章寫得臭,但是為了讓更多人了解雅安的地理條件,了解救災人員所麵對的困難,所以我頭不梳,臉不洗,飯不吃,覺不睡的連夜寫完。來不及校稿,一鼓作氣,寫了就發了。 對於素材,用詞沒有特別的講究,可能我這個水平,也隻能寫成這樣兒了。有留言說我通過貶低成都來抬高雅安,實在是有點兒冤枉好人。我對成都充滿愛意,並且如魚得水的在那兒生活了10幾20年。我的字裏行間裏已經表達了我對成都的熱愛。有人沒看懂,我就解釋一下。“假”與“真”是相對而言的,不同的角度互看。成都方式,不為難自己家人,不激烈,朋友君子之交,可長長久久。雅安方式愛恨分明,偶爾為之尚可,持續發展困難。所以,每個人都有真,也都有假。 成都人一向以幽默著稱。在成都讀書,生活,創業,我從沒有把自己當外人,所以拿成都說事也拿自己開涮。殊不知因為當時的成都是所有小縣城人民心中的一座豐碑,處處要以成都較勁,處處要以成都作為攀比。這個是小城鎮文化的一部分,是事實不可否認。而成都作為省會城市,在精神文明,谘詢風尚上從來都具有強大的影響力,輻射整個西南片區。成都是成都人的,也是全川人民的成都。 
還有因為這次主要是寫雅安,所以雅安是重點。以後有機會我再讚美成都。

現在的成都人是文明程度,城市化程度非常高的一個群體。本土文化再匯集上天南地北的各類精英高手,讓成都海納百川,生機勃勃。成都人熱愛生活,真正是化繁為簡,活的明白;成都人練達好客有朋友來,貴的相因的總有一款是合適自己的經濟條件的,傾心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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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shark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朽木1976' 的評論 : 嘻嘻,最近少上網,沒有看到留言。抱歉回複的晚了。謝謝你花時間留言。我的博客一年也難得撞幾個人進來,所以更感謝你喜歡我的文章。
朽木1976 回複 悄悄話 嚴重懷疑,lz 為自己的形象“塗脂抹粉”
但是這麽細膩的文章很少見。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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