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
寧靜淡泊，人生如茶
大雪將至。
清早在小餐廳吃早餐的時候，Charlie召集了一個員工小會議，通告了他昨夜收到的天氣預警，說是接下來的兩天山裏會有一場大雪。
“他們預計，最深的地方可能會達到2英尺。”Charlie對我們說：“一會兒Laura把告示打印出來後我會貼到每一個告示欄裏，但是你們也知道，不是人人都會讀這些東西。所以，等一下你們遇見的每一個客人，都再次提醒他們一下。我們這兒的鏟雪服務速度不如鎮上，出去的路也許堵上1-2天，至少他們有一個準備。需要提前check out或者取消已經預定的活動，不收罰金。另外，Backup generators 都要準備好，食物不需要操心，桑切斯太太會保證小廚房開放，隻不過我怕電線被壓斷吹落之類的。你們自己的屋子，都各自多準備一些firewood，另外也存些吃的以防萬一。”
Charlie陸陸續續地給我們都布置了任務，大家漸漸散去。他走到我和Carter身邊來坐下，說：“1998今天得進室內去呆著。”
“我知道的，”Carter低頭看著手裏的錄像機，說：“她已經上了halter，能牽了。”
他和Angel在機庫裏給98準備了一個隔間，另外還有一個庫存充足的草料庫，吃喝保暖都不需要愁。
Carter把錄像機的小屏幕遞過去給Charlie看，說：“你來看一下，她這樣的head bobbing 是好奇還是其他什麽？”我也伸頭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正在播放昨天98站著麵對我不停點頭的那段畫麵，乍一看還以為她在朝我鞠躬敬禮。
Charlie認真地看了兩遍，沉吟了一下，說：“有些說不好，就點了這麽幾下，也許就是好奇。不過，還是要留心，看她的樣子心裏是在琢磨東西的。”說著，他又繼續看了一段，然後伸手過來敲了敲我麵前的桌子，嚴肅地說：“She is not sure about you.”
我沒吭氣。這就是我的問題所在，我自己對自己的能力有所懷疑，對能不能很好的應付她不確定。這些情緒都會被98捕捉過去，造成她對我的不確定。
Charlie在我對麵坐下，問我：“給我說說，馬在麵對不確定的情況時，通常是什麽反應？”
“Fight，or Flight.”這個我知道，便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一般人都是這麽認為的，fight or flight，要麽衝上去打要麽掉頭就跑，”Charlie數著手指頭，說：“其實我認為是三種，最後一種是freeze。你看它們發著呆，傻愣愣看著你一動不動，其實它們是把情緒都壓抑在內心裏了。1998就有這種征兆，她在計算她在思考，你得隨時繃緊神經，有準備。”
“馬還會壓抑情緒？”我忍不住說：“我以為隻有人類才會。”
“98還挺像你的，什麽都不願意跟人說。”Carter笑了，拽了拽我的頭發，文縐縐地說道：“Internalize doubt, frustration and fear, bottle everything inside, not only human, they cross animal kingdom as well.”
我點點頭，仔細想想確實如此。
Charlie再關照了我們幾句，讓我們早一點結束訓練，就出去忙了。臨走之前，他給了我一個長久地注視，說：“Terri，never backdown，對於1998來說，你要是退了，搞不好她會把你踩成泥！”
Carter坐到我對麵，拿著攝影機跟我再過一遍昨天的錄像。看得出來，我的沒經驗和無知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他每天要過好幾次訓練錄像，反複看98的體態眼神和步伐，生怕自己遺漏某些細節。他在訓練開始之前對我說的一句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說：Foundation work has to be thorough and solid because any tiny holes will show up later as bigger problems.
不知怎麽的，這句話就烙印在我腦海裏了。
Carter把畫麵定格在98跟我麵對麵站著的鏡頭下，說：“如果今天她像這樣麵對你，平靜地雙目注視，我要你立刻release給她的壓力，多鼓勵她，讓她不要害怕。”
“好的，”我說：“這是進步吧？剛開始她完全不敢雙眼一起看我。”
“對，這是進步。”Carter說：“所以，你見她這樣可以馬上側身不要麵對她，然後退開幾步給她空間，reward her.”
“Okay.”
“另外，還有就是鞭子。”Carter關閉了攝影機，認真地說：“經常拿過去給她聞一聞，讓她熟悉和習慣。你要教她的概念是：這個鞭子不是用來抽打她讓她害怕的，這個鞭子隻是在提醒她必須尊重你，明白嗎？”
“你說的話我能聽懂，”我非常坦白地說：“但是，我不敢說我理解了，也不敢說一會兒我就能做到讓她尊重我。”
“沒關係，試試看。”Carter伸手拽我起來，摟著我的肩頭朝外走，提醒我道：“反正，最多再讓你試一兩次，不能再對你手軟了。”說著，他用手使勁捏了捏我的臉頰。
我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拽下來，在他嘴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說：“We will see about that.”
Carter哈哈大笑幾聲，伸手推開了門。
一走出主樓，就能看到東邊的天空已經積攢了厚厚的雲層。整個一片天都是灰色的，而且，這種灰色裏帶著金屬的質感，就像美國軍隊戰鬥機或者戰艦上使用的military grey。風也明顯大了不少，卷起地上的細沙和落葉，還夾裹著極小的雪籽，打在臉上有種粗糙感。
Carter皺了皺眉，道：“We might have to cut it short today.”
我吹響了哨子叫來Keanu，他歡欣鼓舞地飛奔而來，為終於能跟著我們倆去看98而興奮。訓練場圍欄下半部分都是封死的，我不擔心Keanu會躥進來，更何況，他對牛馬已經非常熟悉，完全知道如何跟它們相處，也很懂得如何不把自己放在危險的位置上。
真到了那兒，Keanu的心思都飛進了他第一次見到的機庫裏，一溜煙就跑進去四處打探，根本沒有功夫理睬98，馬他見多了沒啥值得稀奇的。
我用青草把98牽入了訓練場，帶上鞭子和lunging lead。這個丫頭還是挺聰明的，記性也很好，都不需要我趕，自己就開始貼著圍欄繞圈輕快地小跑。
我先放開了讓她鬆快一下腿腳，然後開始調整我的位置。98一看到我退到她肩膀後麵，就會立刻停下，然後轉身麵對我。按照Carter的指示，我馬上側身不去看她，並且多讓開幾步留出更大的空間給她作為獎勵。大約20秒左右，我會讓她改變轉圈的方向，繼續一路小跑。
大約這樣進行了五分鍾左右的小熱身，98看起來精力充沛心情愉快。
我心裏默默地數著圈數，大約是每5-6圈我會叫她換一下方向，左右交換leading leg。就在我數到3的時候，98突然自己掉頭改變了方向，歡脫地跑動。
“嘿！”Carter立刻在外麵喊我：“讓她改回來！她不能不等你給指令就自己換！”
我趕緊上前兩步壓上，98 被我逼到了圍欄上，警惕地看著我。我伸手指向右側，揮動lunging lead用細繩輕輕掃了一下她的屁股。她瞬間彈跳而起，非但沒有聽從指揮改變方向，反而咬咬牙衝了過去，還加快了跑動的速度，幾乎要撞上了圍欄。
我抓著鞭子跟過去就抽她，她又跳起來，終於轉了個身，開始按照我手指的方向跑動。可是，隻跑了兩圈，without me asking，她停了，轉身麵對我，整個腦袋連著脖子就開始上下點頭，bobbing 的幅度還很大，跟鞠躬差不多。
我下意識地扭頭去看Carter，他已經走過來緊緊貼著圍欄的門，對我說：“讓她聞一下鞭子。”
我慢慢地走過去，伸著手臂把鞭子遞給她，98扭開了腦袋不看我，對這件事絲毫沒有興趣的表情。我再朝她踏過去一步，想把鞭子伸給她聞，她又是一個原地跳起，然後加速衝了出去。繞過半圈，她停下腳步，再次麵對我站著，開始使勁點頭。
這時候，一陣大風刮來一片雪粒子，顆粒比之前又大了好多，砸在臉上紮紮地疼。這裏原先是飛機跑道，四周非常開闊，這兒的風力和風速明顯大過主樓那邊很多，把我吹得晃動起來。
我把飛到嘴裏的發絲撥開，看到雲層愈發低沉厚重了，邊緣卷起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量滾滾而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有力但是沒有章法。另外，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觸，那就是在這樣的天地之間，我真是太渺小了。
“Terri，”Carter平靜地對我說：“你出來。”
我朝門口側身退了半步，沒想到，98長腿一邁就朝我趕過來兩步，停下看著我。
我舉起鞭子朝她走了幾步，98退了退，猶豫了一下，竟然又上前了兩大步。
“Woah！”我和Carter同時叫了一聲，他說：“This is way too forward and confident.”
如此一來，我和98就在圈子中間僵持不下了。如果我現在退，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朝我衝過來，把我嚇走甚至打倒我踩我兩腳。如果我不退，就意味著我得自己麵對這個很有力的威脅和恐嚇。98前腿刨了刨地麵，再次上下點頭，雙眼注視著我。
不用Carter說，我也非常清楚地意識到：She is about to charge me.
我聽到Carter在側麵打開了門準備進來，立刻大喊了一聲：“NO！STOP！”
雖然我不知道他進來以後會如何處理這個問題，也許接過我的鞭子讓我挪出去也許是站在我旁邊增加給98壓力。無論是哪一種，萬一98決定了charge，對空手進來的Carter來說都是很危險的情況。我是不可能讓他為我冒這個險的。
氣氛凝固。
這個時刻，我全身的感官似乎都打開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透不過氣的味道。就是這麽一種清晰的感覺，怎麽說清楚呢？就仿佛是沒有火焰的燃燒感，讓我頭發根根直豎，胸部被緊緊地壓住，甚至皮膚都在發抖。
“Terri，”Carter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Get the fuck out！”
又是一陣大風卷來，我看到98的一條前腿已經抬起，準備邁步過來了。我似乎聽到一種炸裂的聲音，是Charlie早上說的那句：Terri，never backdown！
我毫不猶豫地雙手高高舉起鞭子就朝98衝了過去，仿佛那不是軟鞭而是斧子，後來想想估計是我內心深處屬於我媽的那部分出來附體了。98朝後跳得八丈高，撒開腿就跑，訓練圈子並不大，我很容易就追上她，一鞭子接一鞭子沒有停歇地甩到她屁股上。
“啪！啪！”非常響亮的whipping sound在空氣中呼嘯甚至咆哮。
98慌不擇路地撞了幾次圍牆，又被狠狠彈回來，地動山搖的。我收了鞭子用lunging lead保持距離指著她的屁股，她長出了一口氣，貼著rail跑得很穩當很紮實。我稍稍朝後移動，她立刻停下，看著我的手指換方向，繼續跑動。
期間有那麽兩次，她仍然找到機會嚐試要過來charge我，還沒有等她開頭，我就拎著鞭子再次狠狠地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撲過去，她立刻就縮回去不敢了。
雪花下來了，剛開始一片一片，不一會兒就越來越來大越來越密集。
我讓98停下腳步，慢慢地走過去，這一次她過來聞了聞鞭子，然後我就用鞭子給她揉揉脖子和背部，最後才換成我的手。98在我給她揉馬鬃的時候慢慢轉過頭來，用鼻子嗅了嗅我的臉，輕輕地蹭了蹭。我把手放在她嘴邊，翻動她的嘴唇，甚至伸進兩根手指摸了一下牙齒，她都沒有太過激的反應。
Carter在我牽好98後幫我們一路打開門，順利地把98送入機庫裏的隔間。那裏麵已經有了足夠的清水和草料，她一進去就吃開了，甚至都沒有在意Keanu在門口探頭探腦地看她。
聽到Carter拉上門插好插銷的聲音，我剛才全靠一口氣爆炸出來的力量，這會兒腿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就靠在牆上滑了下去。Carter拽起我的胳膊，讓我勾住他的脖子，把我扶進旁邊的草料庫，找了一塊平整的草垛讓我歇一會兒。
“你還好嗎？”Carter摸著我的臉問我。
我轉頭看了他一會兒，胸口再次湧起一股沒有火焰的燃燒感。我一翻身把他壓倒在草垛上，雙手抱著他的腦袋就吻下去了。我的嘴唇緊緊貼著他的，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我覺得對他的渴望在這個瞬間膨脹到讓我眼前發黑。
Carter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的身體比我強壯太多，輕輕鬆鬆就把我壓到身下，一手捏住我的臉頰讓我張開嘴，他的舌頭滑進來跟我糾纏吮吸。另一隻手伸到我的後腰，把我抬起來按向他。隔著厚厚的衣服，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爆發出來的欲望。
“Terri，”Carter鬆開我一點兒，輕聲笑了笑，說：“It’s time.”
（未完待續）
抱抱哈 謝謝你的解釋呀
真是學習了 確實charge這個衝過來有挑釁動作的意思更合適一些
佩服你對每一個細節 甚至是一個非常細微動作的文字處理
讀起來非常過癮
Challenge可以有不同形式的：忽略命令呀，背道而馳啊，眼神挑釁啊。。。等等等
Charge在這裏是動詞，完整的應該是Charge at someone： To aggressively rush toward someone or something, as to attack
口語就沒有這麽講究了，有時候就會說：小心，它看上去要charge你了，意思就是要衝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