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正文

紅旗下的小鬼兒(下九十八)

(2018-11-24 04:54:06) 下一個

(九十八)   

 

莊剛在開完嚴打工作具體部署會議後氣悶地上了自己的奔馳車,這是沈猛那車,自打扣了這部涉案的車後他一直視它為自己的坐騎。他猛踩油門轉眼來到了後海與積水潭相連的部位,獨自一人來到“山滏”餐廳喝起了悶酒。這次會上,他受到了局長的批評,批評他近來工作懶散,執行任務不力,工作無成效。

表揚了小鄧,記了一大功,準備提拔,因他破獲了楊誌剛販毒集團。

自接了沈猛這案子後,除了當天晚上在他的眼線老五的指認下抓到於路,又從於路的口供中得知事發後黃瑞雲與沈猛見過麵、將黃瑞雲抓起後就毫無進展了。小顧是當場被巡警抓獲的,唯一可賀的是逼迫於路呼到高飛並以沈猛的名義約高飛見麵,這高飛還就準時赴了約,總算抓到了本案一個元凶。可十個月來沈猛和虎子的蹤影卻始終不見,最可氣的是幾個月前這虎子竟敢再次在北京作案,還當場讓他跑了。哼,那次是小鄧兒帶的隊,要是我,姥姥他也跑不了啊。

抓住個田剛,開始時一句不說,怎麽後來就編出了一套鬼都不信的故事。小鄧還跟我麵前打馬虎眼,說什麽興許就是這麽回事,要不他一個外地來北京打工的怎麽會和虎子認識呢?我明知道他收了錢,可抓不著他把柄,其實就是抓著了又能怎樣?頂多是多分仨瓜倆棗。他又給了自己這麽個“刁龐”打火機,這倒是我喜愛的東西,可這不是分明要我把睜著的那隻眼也閉上嗎?

得,見好就收,得給他這個麵子,誰讓咱也有把柄攥在他手裏呢,彼此心照不宣,相安無事挺好。

這心照不宣,相安無事避免了官場上多少不必要的爭鬥啊。這年頭,八仙過海,各顯其能,還不都為著共同的革命目標——錢。

鬥,鬥有什麽好處?還不是兩敗俱傷,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自己的父親不就是和小鄧的爸爸在文革前一直鬥到了前幾年退休?鬥得他爸爸在處長的位置上趴著不動,我爸爸還從副局跌到了處級。倒也不錯,現在倆人是打不散的朋友了。見麵還鬥,隻是鬥的是象棋。那年頭的人還真挺革命,他們那鬥都是鬥在工作上的分歧,思想上的認識,倒沒聽說他們為私事,為錢鬥過。咳,那會兒的人有錢也沒地花,哪知道享受?也沒什麽可享受的!

今天不同了,有錢就可以盡情享受,有權就可以摟到更多的錢。可這權、錢把情誼給擠沒了。剛和小鄧從部隊轉業到市局時我們倆多好啊,恨不得倆人穿一條褲子。執行任務時爭先恐後,互相保護,寧肯苦著、傷著自己也不願哥們處於不利,提幹時相互推讓,恨不得哥們提不上幹自己提上都不幹。

怎麽今天有了權有了錢倒越來越生疏了?錢啊,不是他媽好東西。

他幾杯酒下肚想到眼前這次嚴打,自己要是再不露兩手這隊長就當不成了。你沒聽局長那口氣嗎?說我在利用線人時超過了工作範圍許可的尺度,所用線人在借我的保護為非作歹,繼續犯罪,例證是老五的殺人搶劫綁架案。

這老五也是,你哥哥的事你幫幫也無所謂,可也不能拿著槍對著你哥哥的仕途競爭對手摟機啊!這事我能保你嗎?也保不住啊。再說你給我提供過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無非是賣淫,吸粉,偷倆錢包撬個鎖的。再不就是弄幾個妞給我。是,長得挺迷人,比我那老婆強多了,可這幾年我摟這點錢全扔她們身上了。

特別是那個季小妮,對,呼她過來。這妞那兩條大長腿,不愧是模特,T台上燒人眼球,床上燒人魂。今晚上十二點大搜捕前讓她給我敗敗火。

莊剛呼了不大一會季小妮便回了電話:“莊隊長,呼我嗎?”

“你馬上到‘山滏’來,我在這等你。”

“喲,你不開車來接我?”

“接你媽了屄呀,快打車過來。”

“幹嘛這麽大火啊?我馬上過去好了。”

當季小妮邁著輕盈瀟灑地步子來到時,莊剛的兩眼已充上了血絲,他倒上兩杯酒舉著說:“先陪---我喝一---杯。”

季小妮順從地陪他喝了這杯後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了?”

“還不是他媽的沈猛那案子,到現在也抓不著他和虎子。”

“不是你們都弄清楚了?沈猛沒罪幹嘛還抓他?”

“什麽叫有罪沒罪?不管怎麽說這事他脫不開,就衝他是保外就醫人員也得把他逮回去。現在又開始嚴打了,就能給他定罪。”

“我原先就和你說過,沈猛這人不錯,你幹嘛老盯著他不放啊?”

“你他媽是不是和他有一腿子啊,要不你老說他好?”

“莊剛,告訴你,我不是雞,就算和他有一腿也是在認識你之前,你吃不著醋,更何況我和他隻是在他酒樓開業時說過幾句話。正因為他不像一般人似的見我就四軟一硬,我才對他一直有好感。你和我說就愛我一個,說為我離婚。哪一樣兌現啦?不要說和我結婚,你背著我玩過多少女人啦?沈猛比你強,他不欺騙女人。”

季小妮發起火來,莊剛還真得讓她三分,要不她那倆大長腿真踹得你到不了她身邊。莊剛氣不順時隻有射出去才好些,麵對佳人,隻好色大氣小了。他摸著季小妮的大腿說:“喲,寶貝,我不是那意思。你不知道,我再不做出點成績我這隊長就保不住了。你看小鄧就有福氣,不知怎麽就破了楊誌剛販毒這大案?”

“還不是通過年京。”季小妮撇撇嘴說。莊剛一激靈,對呀,很可能是年京點給他的。問道:“你怎麽知道?”

“知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小鄧和年京好得像兄弟,我還看到過年京請楊誌剛在沈猛酒樓玩,楊誌剛給了年京一大包白粉。”

“你怎麽會在,他們能當著你做這個?”

“那時我為了掙錢上學,隻好晚上到歌廳去做小姐,我覺得沈猛的酒樓檔次高,客人也許會素質高一些,便常常去那裏。不然老五怎能把我介紹給你?

那天年京特意讓我陪揚誌剛,當時我並沒在意他叫什麽。看他那小小的個子我就發不出嗲來。隻是他出手很大方,剛一坐在他身邊就給了我五百塊。為了麻醉自己在迷迷糊糊中把他看得高大一些,我就拚命地喝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任他亂摸。他們以為我醉了,其實他們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聽在耳中。那年京笑眯眯地說,‘楊兄夠意思,這點哦(兒)得十來萬才能買下來,我不會白收你的。你放心,憑我的關係我這邊哦(兒)每月為你出手五千克沒問題。我再和小鄧哦(兒)打個招呼,凡是有可能涉及到你的線哦(兒)立即掐斷。’

年京剛把那包東西收好,小鄧哦(兒)來了,年京在給他們介紹時我才知道他叫楊誌剛。”

“小鄧看見他們那東西了嗎?和他們聊了什麽?”

“沒看見,後來他們隻是聊玩和女人。”

“年京常去那酒樓嗎?”

“以前幾乎天天去,後來沈猛發生了那事後他就很少去了,或者說我也去得很少了。”

“走,到我車裏去。”莊剛抓起季小妮的手就向外走。季小妮看著莊剛那火急火燎的樣子,故意向後退著,眼睛放著淫蕩的目光嘴裏卻說:“幹什麽?又在車裏,我不想,老覺得腿沒地方放。”

黑暗中寬大鑿實的奔馳車在原地顛簸起來。十分鍾後,車燈亮了,莊剛塞給季小妮一千元說:“你打車回去吧,我得執行任務。”

莊剛開車向東邊市局方向奔去,開出不遠,他猛然刹車停在了路邊。他撥通小鄧的電話說:“小鄧,今晚上我有事,你在隊裏盯一下。小李子那個組跟我,剩下的歸你指揮。”

“哎哎,逮著大魚啦?別忘了兄弟我啊!”小鄧喊道。莊剛沒回答啪地掛上了電話。他心說:你甭得意,看我不破倆像樣的案子讓你看看我莊剛的本事。

他又打開電話撥給了隊裏他最得力的助手小李子。

“李子,我給你個好差事,你帶上你組裏的人到沈猛那酒樓去喝酒,什麽都甭幹。等我電話,我就在你附近。”

年京自沈猛出事後,一直想打沈猛酒樓的主意,無奈這幫警察一直抓不到沈猛。他辦事一向很周到,在沈猛沒折之前他不會動手的。不但不動手,還處處顯得在幫忙,就這回田剛的事他就幫了大忙。小鄧本來不同意的,他看著桌上的兩萬塊錢說:“為這點錢明兒要是查出來田剛有大問題,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年京奸笑了兩聲對小鄧說:“如果我們幫了他,他會更信任我。相信我,他就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他的行蹤,到那時我會及時通知你。讓莊剛費這麽大勁都抓不到的人你一下就抓住了,到那會兒不是又給你記上一功嗎?再說就算查到田剛的問題,誰也不會想到你是他的托。他一個河北農村的哪兒就托到你這來?更甭說他家裏人你見都沒見過。最多算你輕信了他的口供,也就落個不負責任,失職。話說回來,你們這幫人有幾個對這沒油水的苦差事盡職的呀?”

“話是這麽說,我就是有點擔心莊剛。近來他在局長那兒成了老太太的尿盆——挨泚的貨。整天拉著臉一腦門子官司似的,到處找別人碴。從他這兒就肯定不信,我可不能再在他手裏落把柄了,我們現在掰了,關係越來越僵。”

“那好啊,你把這事推給他,讓他審田剛,照樣是這堆話。莊剛他舍得跑河北農村去調查嗎?上海、廣州行了。我從老沈那天的電話裏已聽出來了,這田剛是個漢子,決不會把別人賣了,不然我也不會淌這渾水。可這條線能釣著大魚,你等著看好吧。另外你把這個給莊剛,在沒提這事的情形下給他。東西不算貴重,可他喜歡又舍不得花錢買。他是聰明人,會做到心照不宣的。”年京拿出了一個漂亮的打火機遞給了小鄧兒。

“年京,你丫要是當了刑警準他媽又升官又撈足了錢。”

“別借,我命裏就沒當差的命。我是天生的江湖軍師,也可以說是攪屎棍。”年京詭譎地笑著說。

小鄧楞楞地問道:“攪屎棍,怎麽講?”

“這江湖黑道就像大糞桶,所有的流氓、小偷、人碴就是蒼蠅、蛆,都聞著這臭味來的。我把這屎攪得越臭越招引他們,那些蛆可以隨時讓它漚糞,增加那惡臭,或挑出幾個肥大點的交給你去應付差事。對這些蛆甭客氣,它們天生就是死在屎裏的東西,沒多大尿兒。對那些蒼蠅就要挑著打了,因為他們會飛。隻有在我拚命地攪得那臭氣熏天時猛一蓋桶蓋,那些熏暈了的就會被蓋在了桶裏。這時咱就把那些隻能爬不能飛的挑出來為你請功領賞。那些還能飛的讓他飛出去,它能不感激咱為他掀開了糞桶蓋嗎?等下次他飛不動時不又成了咱的甕中之鱉了嗎?”

“得了,我算服你了,怪不得你他媽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可就是沒事呢?”

“噯,這還得說老兄你配合得好,光我一人也唱不成這出戲。”

“可你這一給捅破了我心裏還真發顫了,我這不是一同謀嗎?”小鄧兒的確出汗了。在他自己給自己定位時還認為自己是一個典型的有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政權的衛士,共產黨領導下人民公仆中的改革先鋒,現代派的人民警察。

年京這一番宏論使他換了個位置看自己,他發現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嗡嗡地叫著似乎像隻蒼蠅圍著這糞桶在轉。隻不過沒鑽進去,隻是在那桶邊上爬著舔噬那桶裏溢出的屎湯兒。

可不,你說自己在這個崗位上摟進了多少錢,肏了多少女人,幹了多少利己損公的事,有幾回辦案是一心為公、秉公執法的?

看小鄧兒發呆,年京自知話多了,所謂得意忘形就在這裏。他眼珠一轉幹咳了兩聲說:“這不是你變了,是社會變了。從古到今也沒一個社會給兵和匪、捕快與盜賊、警察和小偷之間提供這麽有力的契機、廣泛的空間、勾通的渠道、合作的平台。就說當今這些大官,有幾個能像過去的那些官員似的去農村調查,訪貧問苦?你甭管農業合作化、鬥地主分田地、公私合營、資本國有化對與不對。就看那時幹部的工作作風,那真是深入社會,苦幹實幹呢!

如今呢?比的是誰的房子大,汽車棒,資產多,包養的二奶漂亮。有幾個高官的兒女妻妾不是拿著國家的錢開著大公司?他們真那麽聰明嗎?真那麽天生有生意頭腦嗎?他媽了屄,都是他媽的驢雞巴穿大褂兒——假充大聖人。

給我這權力,任意地花著國家的錢,靠著銀行裏大筆的貸款,我比他們還能幹呢。

可咱是什麽?不過是區區草民。就說你爸爸也不過是小小的處級,哪來特權?就是鄧樸方那個瘸子放個屁也得把咱斜著嘣出二裏地。鄧楠撒泡尿也會把咱衝到筒子河去,人家是龍種,天生就身價高。

在這兒我拿你當哥們才跟你說,你細看這當今的皇上,能看出有帝王之像的也就是毛,就是他也不是真龍天子。他不過是個蛇精,所以能成事是趕上這時氣了。從鴉片戰爭以後,確切地說自袁世凱稱帝後這中國就開始了它動蕩不安的年代。因為這一時期有妖氣、鬼火在這塊大地上鬧騰。所以從那時至今所有稱王稱帝的都是妖精附體的人。遠的不說,毛是蛇精,鄧是王八精,江是蛤蟆精。他們並不是有多大本事,比他們有本事的人大有人在,可鬥不過他們,時氣在這兒呢。誰和他們鬥誰倒黴,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毛為什麽搞文化大革命?是因為水太平靜了,那些沒他大的船要超過他跑前麵去了,所以他要把浪攪起來,他更是個攪屎棍。他要攪起巨浪把那些威脅到他的船都弄翻,他不惜把自己的船也弄翻,他不怕掉水裏,因為蛇會水,所以才有了後麵的王八精,蛤蟆精。

咱們老百姓是什麽?是河裏的水,把船浮起來,讓人家在咱這水上漂、遊、玩兒。

怎麽辦?要想出人頭地、花天酒地、高人一等就得自己去拚、去博、去想轍。

俗話說,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咱玩兒不了人家那麽高、那麽大,咱就找能玩兒的玩兒。這年頭不就是一個字——錢嘛!老鄧都說了:甭管它黑貓白貓,能捉住耗子就是好貓。

你覺得有愧了是嗎?那你還真得問問那些高官們,那些太子們,那些侵吞了無數老百姓血汗的當權者們有沒有愧。他們不是個個都喊著為人民謀利益,為祖國而奮鬥嗎?

你沒愧,你多多少少還為社會除掉了一些渣渣。可你也隻能除這些渣渣。除巨蟲、大鱷你能嗎?你敢嗎?還沒除呢你自己就先被除掉了。不但不能除,要跟他們學,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巍巍的人民警察、勇敢無畏的鋼鐵衛士形象。隻有這樣你才對得起自己,在這社會裏遊刃有餘。”

小鄧兒聽傻了,他不知道年京的眼光這麽獨到,分析得這麽透徹,認識得這麽深刻,這麽具有說服力。他終於為自己找到了繼續作蒼蠅的理由、執法犯法的依據,做一個現實警察的準則。

他虔誠地說:“年京,我明白了,咱倆絕對能配合得如同一人,就來個兵匪一家。”

年京得意地笑了笑又神秘地說:“小鄧,你不是說要嚴打了嗎?趕快趁沒開始前把田剛這事結了,然後做好準備,隨時把楊誌剛給辦了。”

“他不是你哥們兒嗎?”

“他就是我說的那飛不動的蒼蠅,現在到給他蓋桶裏的時候了。”

“為什麽?”

“我已得知他另有了銷貨渠道,正好我也有了新的進貨渠道。現在我從他那兒已賺不到什麽錢了,也用不著從他那兒進了。他現在目標也太大,光你那兒就抓到四五個倒粉兒的人和他有關係,就是咱不弄他他也長不了了。與其讓別人立功倒不如你立這功,這可是一大功。下禮拜三他從雲南回來,會帶回不少貨,就在當天晚上抄他的老窩。你等我電話,我一通知你就立刻下手,保證人髒並獲,成為京城第一重大販毒案,送他上斷頭台,到不了這步我也不弄他,我從不留後患。到時你就領賞去吧,升處級沒問題,說不定能混個副局。”

小鄧得到這麽一個立功晉升的機會,高興得渾身打起了哆嗦,要是破了這案他可就成了北京第一刑警了。他一個勁地向年京打著保票:“年兄,你這麽幫我真讓我不知怎麽謝你了。你放心,從今兒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小鄧決不退縮。”

果然,小鄧在逮捕楊誌剛時當場查獲了大量的海洛因,現金和三把槍及百餘發子彈,這光輝戰績使他榮登法製報頭版,成了京城第一神探,大有晉升局級的希望。

那報道中把他曾在幾個月前就與楊誌剛在歌廳尋歡作樂描繪成他喬裝深入虎穴,智取毒販罪證的機智勇敢事跡,字裏行間洋溢著對緝毒英雄的讚美敬佩,向世人展示了人民刑警的光輝形象。

莊剛想起老五曾對他說沈猛在出事後和年京聯係過,那時自己知道年京和小鄧的關係便把這事交給小鄧查,小鄧給糊弄過去了,礙於麵子自己沒深追,年京一定知道沈猛的行蹤,對,現在就去找他。

來到年京家他輕輕敲了敲門,開門的是湯露,見到莊剛說道:“你找誰?”

“我是小鄧的朋友找年京有點事。我和小鄧來過,你忘啦?”

湯露似曾相識便微笑著一指客廳,自己關上門後去了洗手間。莊剛走進客廳時看到年京在吞雲吐霧,他靈機一動掏出槍來厲聲喝道:“年京,你因吸毒被拘捕了!”

年京渾身一顫,細看是莊剛。心想他怎麽會突然來到?既沒穿官衣也沒出示逮捕證,便一笑站起來說:“喲,莊隊長,稀客,快請坐。”

“別動!否則我不客氣了。”莊剛說著走上前去將桌上一小包白粉拿在手裏,他掂了掂說:“你涉嫌與楊誌剛販毒案有關,跟我走一趟吧。”

年京此刻真懵了,他真是來逮我的?難道楊誌剛知道是我點的他便咬了我?不會呀,小鄧專門負責這案,一直說楊誌剛從沒說過任何一個和他有關的人呢!不對,他一定是想敲詐我,要真的他應該給我戴上銬子。他鎮定了下來笑道:“莊隊長,今晚上大抄,這麽忙的時候您有心到我這來我很高興,這證明您看得起我。說吧,想要什麽?”

“行,年京,夠聰明。那咱下邊就別裝糊塗,不然我就憑這包粉立刻能將你帶走。說吧,沈猛在哪兒?”莊剛把粉扔在桌上,收好槍坐了下來。

“喲,莊隊長,您這事可把我難住了,我還真不知道。”

“年京,我知道你玩兒得穩,你是怕一旦抓不著沈猛或抓住後沒有死罪將來他報複你。我給你透個底,其實你也知道嚴打開始了,我可以告訴你,隻要抓住他我就能定他死罪。”

“這我相信,可目前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兒,不過你放心,我估計在一兩個月內我會摸清他的行跡,到時我一定通知你。”

“年京,咱明人不說暗話,我為這事受到了上邊的指責,弄不好連這隊長都保不住,所以我必須要抓住沈猛,你幫我咱今後就是朋友,不幫,我也就顧不得小鄧的麵子了,今兒就把你帶走。就憑我掌握你的事兒,我再下下功夫你知道你的下場。”莊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著。

年京看出莊剛今兒是來者不善,想了想決定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讓他在這嚴打時刻將自己帶走,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決定對酒樓下手。他陰狠地對莊剛說道:“既是你求功心切,那好,我給你提供點兒線索,可不一定行,就看你夠不夠狠了?”

“你說,我自有主張,嚴打能不狠嗎?”

“沈猛的酒樓現在是他弟弟和弟妹經營,連照帶酒樓名都改了。你想他們要沒聯係,怎麽可能做到這些呢?就看你能不能從他弟弟嘴裏摳出來了。”

“好,年京,就衝這我就把你當兄弟看待了。明兒有什麽事找我,我會當自己的事辦的。我走了,改天再來拜訪。”

看莊剛走了,年京舒了口氣。他燒上一泡兒,足足吸了一口,躺在沙發上罵道:“和你合作?姥姥!你他媽能像小鄧言聽計從?還不天天拿著、捏著我,讓我隨時提心吊膽。呸!我年京才沒那麽傻。”

莊剛出得門來掏出電話:“小李子,立刻把酒樓的老板和老板娘抓起來,他們是沈猛的弟弟和弟妹,我這就到。”

從年京家到酒樓的路程還沒有起動和停車時間長,兩分鍾莊剛已進了酒樓。歌廳的客人們都已被嚇跑,膽大點的圍觀在一旁看熱鬧。小姐們早已爭先恐後地逃走,服務員們聚集成一團不知這新的老板夫婦犯了什麽罪,相互嘀咕猜測著。

看到被戴著手銬的沈沉和肖瑤,他冷笑一聲把小李子叫到一邊說:“你把那女的帶一包間裏去審她,不管用什麽方法也要讓她把沈猛的消息說出來。”

莊剛自己把沈沉帶到了一包間裏,用捷爾任斯基(列寧在十月電影中的前蘇共負責保衛和肅反的最高負責人)的眼神盯著沈沉。

沈沉被盯毛了,他長這麽大也沒兩手同時帶上過手表,這麽冰涼、可怕,再看眼前這雙眼睛,惡狠狠的像要把自己射穿,弄碎,碾成粉末。

他心裏琢磨著一定是為小猛的事,他想黃瑞雲不就因為給了小猛點錢到現在還被關在監獄裏嗎?不管怎樣也不能說給小猛錢了。

莊剛看出沈沉雖很害怕,卻在眼睛中流露出一種淡定,似乎說我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幹部,我沒犯罪,你們不能胡來。是的,從他那儒雅坦誠的神態中能看出這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還受過一定的教育。對此人要攻心,打罵不會起作用的。他想好後開口了:“你知道為什麽抓起你來嗎?”

“不知道。”

“其實你知道,不過想讓我們說出,以此來證明是你想不到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不和你繞彎子了,說吧,沈猛在哪兒?”

“我怎麽知道。”

“你不知道怎麽就接管了酒樓,怎麽就改了名換了照。”莊剛提高了聲音說道。

“我們早在去年三月就從他手中買過來這個酒樓,這是有合同契約的。”

“在哪兒?”

“就在我家,我可以拿給你看。”

“那為什麽這酒樓在沈猛出事時,還是黃瑞雲當老板?”

“我們不會管理,所以請她代管,我請的是我哥哥,不是黃瑞雲。”沈沉想到就是你們去問黃瑞雲我可以說她不知道,為了黃瑞雲能盡心的管理,我要求沈猛不要和她講。

莊剛此時隻想從他嘴裏掏出沈猛的下落,並不關心酒樓的事。他想到要想讓一個做弟弟的出賣自己的哥哥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要利用他老婆、孩子,他的家庭來攻破他。想到這兒他問:“你說不說實話,我們是可以調查清楚的,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在中國獸藥監察所工作,是處長,現在管理著所裏的三產。”

“是黨員嗎?”

“是。”

“作為共產黨員你應該知道怎麽支持、配合公安部門的工作,你們雖是親兄弟,可你不要忘了在大是大非麵前共產黨員應該怎麽做。你有孩子嗎?”

“有一個兒子。”提到兒子沈沉心裏一驚。呀,這會兒都快一點了,他一個人在家睡了沒有啊?他一個七歲的孩子這麽晚了會不會害怕呢?今兒要是像每天一樣十一點時我先回去多好啊!咳,回到家就不找你啦?到那會兒當著孩子的麵帶上手銬還不嚇壞了他?想到這兒沈沉又慶幸今晚幸虧回去晚了。

“既然你不說,我不會強迫你。不過我給你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是為了犯罪的哥哥和老婆孩子分開,還是為了老婆孩子和犯罪分子劃清界限。”莊剛說罷起身走了出去。

肖瑤沒想到剛說了個不知道,就挨了一頓劈頭蓋臉的臭揍。她嘴裏喊著你們憑什麽打人時又挨了一通拳打腳踢。索性她不說話了,她想你們打吧,就是打死我也不說,小李子沒想到這女人這麽禁揍,硬是一聲不吭,正當他一籌莫展時,莊剛走了進來。

“甭打她了,她不是想找黃瑞雲去嗎?一會送她走就得了。”莊剛說著坐在了肖瑤的對麵。他掏出根煙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眯著眼盯著肖瑤說:“女人就是女人,你還沒沈沉聰明,他都想到了我們沒點證據能來抓你們嗎?他為了兒子,為了家老老實實地和我說了。你說不說都無所謂了,隻不過你這個態度使我不得不把你帶走,到了號兒裏你就知道應不應該現在說了。”

肖瑤心裏咯噔一下,沈聖,我的兒子,媽媽不能離開你。

莊剛畢竟是刑警隊長,看出了肖瑤眼神的變化。他抓住時機喊道:“小李子,你先把她送局裏去吧!”

小李子拉著肖瑤就向外拖,肖瑤大叫一聲:“我說,我是和沈猛見過,她跟我們要錢我們沒給他,後來他叫我把他那個金腰帶牌兒給他送去了。”

“放開她!”莊剛驚喜地喊道,緊跟著問肖瑤:“送到哪兒?”

如果莊剛這句是“繼續說”或“講下去”肖瑤肯定會說的,可他這一問“送到哪兒”肖瑤一下想到沈沉可能沒說,不然他怎麽這樣問呢?可話已出口她不得不說了,還算是腦子快慌亂中她還知道故意說一半,這樣就能證實沈沉說沒說了,自己也好到此收口。她說:“送到了複興門立交橋邊上廣電部宿舍那個大院。”

“是幾樓,幾號?”

肖瑤明白了,沈沉肯定沒說。她定了定神說:“我不知道幾樓,幾號。我隻是到了那個院門口交給他就走了。”

“你肯定他是住那個院裏嗎?”

“我不敢肯定,隻是我們是在那兒見的麵。”

“走,你現在馬上帶我們到那兒去。”莊剛轉頭扒在小李子耳朵上小聲說:“你留在這兒繼續問沈沉。”

莊剛帶著三個刑警押著肖瑤開著兩輛車奔向了複興門廣電部宿舍。一路上他讓肖瑤說了一遍具體見麵的過程,特意問了問是在門裏還是門外見的麵。肖瑤說:“我的車一到大門他就看到我了,是他上的我的車。走時他就站在門外看著我的車開走,我確實沒看到他往哪兒走了。”

到那他讓一個刑警押著肖瑤坐在車裏看著大門進出的人,自己帶著倆人向院裏走去。他向傳達室的值班人員出示了證件後問:“這院裏有幾座樓,多少戶人家?”

“這得看您問的是廣電部整個宿舍還是問的就這個新院,要是這新院就這三個塔樓,可這院後邊還有小門,出去後那一大片都是廣電部的宿舍。”值班員細致地給他介紹著。

莊剛一聽覺得不太好辦了,本來他打算找居委會,請他們協助搜查可一聽這麽大他泄了氣。就算沈猛藏在這廣電部宿舍,可這麽大又沒有大概目標怎麽查啊?更甭說他要是不藏在這了。

他轉頭對兩個刑警說:“你們仨押著肖瑤在這兒蹲坑,沒我的命令不準撤,要監視肖瑤把每一個進出的人都給我看仔細嘍,千萬不能落下一個。”

說完他開車走了。

肖瑤懷著忐忑不安地心情坐在車裏注視著大門,她在心裏不停地祈禱著:小猛,你千萬別出現在我的眼睛裏。

此刻,她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或失去記憶的人,她幻覺著沈猛就是出現她也不認識了。誒,對呀,他們刑警可能不認識小猛也沒有他像片,不然為什麽偏偏要我幫他們看呢?太好了,真是小猛出來了我也裝沒看見。她心裏踏實了點,始終不向那天她送沈猛回來停車的最靠路邊那個樓看,生怕引起警察們的注意。

莊剛先回了局裏一趟,他想看看截止到兩點的戒嚴盤查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案件線索。和小鄧碰麵後知道沒什麽值得重視的問題又來到了酒樓。到酒樓時已五點多了,問了問小李子沈沉這裏有沒有什麽進展,一聽還是那樣便對他說:“我到一個包間打個盹,待會兒來換你。”

十點他又精神抖擻地來到了關著沈沉那個包間,一進去他故作輕鬆地說:“李子,你去歇會兒。甭跟他這磨牙了,一會兒哥幾個押著沈猛和肖瑤從廣電部宿舍回來,就連他一塊兒帶走。”

沈沉聽了一下腿就軟了,完了,肖瑤帶著他們去抓小猛了。這回小猛跑不了,自己也得進公安局了。想到七歲的兒子將怎麽辦他的心裏焦急萬分,後悔一開始不如實說了,那樣也許會放自己回家的,現在說什麽也挽救不了啦。

“肖瑤不但說了還帶著去抓他了,肖瑤和他在哪兒見的麵你會不知道?你就等著蹲班房吧。”

“我急著有事出去就把電話給了肖瑤,回來都挺忙的也忘了問她。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在哪兒見的麵,我隻是有沈猛一個呼機號。”沈沉的確被嚇慌了,他已六神無主、心慌意亂。

莊剛不動聲色地問道:“呼機號是多少啊?”

“126呼3886。”

莊剛騰地站了起來:“你怎不早說啊!”

沈沉看到莊剛這麽衝動知道肖瑤沒說,後悔沒用了。他立刻提醒自己什麽也不能說了,決不能承認給小猛錢,想起黃瑞雲的下場他緊閉了嘴。

“現在,我給你一個挽救自己的機會,馬上呼沈猛,和他約見麵,隻要你約了他我保證放了你。”

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沉沉要是拒絕那明顯是對抗,套上了轅子的馬—— 不拉也得拉了。他無可奈何地說:“ 可我以什麽事約他見麵呀?”

“ 他不是跟你們要過錢嗎?你就說給他準備了五萬塊錢,約他在北京飯店大廳見,就定------ 下午兩點。” 莊剛想到弟兄們都忙了一夜,給他們三個小時休息在下午兩點時有精神,他又把小李子叫起讓他立刻就去廣電部宿舍,帶著那三個弟兄盯到下午兩點,還提醒他在一點以後要特別注意,直到接到他的命令才可撤回。

小沉自我回了電話和他約好後,就如同突然患了癡呆症,他頭腦空空,四肢無力,走起路來如同踩著棉花,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手裏會是什麽情形,他甚至希望此刻發生地震,把北京飯店大廳陷進地底。

一點半時他被莊剛手下拖拉著坐在了北京飯店大廳,下車時他都忘了拿自己的手機。

一到那裏莊剛就布置弟兄們埋伏在大廳的四周,特意讓十來個弟兄散布在門外路邊,他想到可能虎子也和沈猛在一起,便對所有弟兄們說:“ 行動開始後,一旦發現沉猛或和他同來的人手摸向腰間時可以當場擊斃。”

莊剛布置停當後,長長地出了口氣,心想年京這樣的線人自己今後要多培養幾個,他連估計的情報都這麽準。

此刻他胸有成竹地等著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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