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正文

紅旗下的小鬼兒(下六十四)

(2018-10-21 04:23:36) 下一個


                                                         (六十四)
又過了十來天,酒樓的照還是沒信,瑞雲確實著急了。她跑到公司找到我,噘著嘴說:“你說這人怎麽這樣啊,照辦不下來還天天跑這又吃又喝的。剛才我看他喝得挺高興的,一想一個多月了就過去問問,他還不高興了,說急什麽呀,你這兒不是開著嘛。”
        “再等他幾天,我不是跟你說再給他半個月時間嗎?我這兒還有事,你先過去吧,一會兒我去找你。”
        看她嘟嘟囔囔地走了,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完後來到酒樓。
        一進去我就看到如鵬和四五個人在一張布滿菜肴的桌子上喝得滿麵通紅,嘴裏叫著:“再來一瓶茅台!”
        一個服務員應聲從酒吧台要了一瓶茅台送了過去。如鵬是個又高又胖的大塊頭,三十來歲的人啤酒肚已高高地挺了起來。他看那小姐走到他身邊,便一伸手將那女孩攬到了懷裏。那小服務員嚇得叫了起來,他哈哈笑著說:“我每天來為的就是你,這幫服務員裏我就看上你了。”
        “你鬆手,我叫保安了啊!”小女孩連蹬帶踹地,可哪裏掙得開這大狗熊般粗大胳膊地摟抱。
        如鵬不但沒鬆手還把臉貼了過去:“叫保安?連你們老板都得哈著我------”
        他的話沒說完,臉上已重重地挨了我一拳。他“哎喲”一聲去捂臉,那女孩趁勢跑開了。我沒等他站起來又狠狠地給了他一大嘴巴,如果不是我左手食指還沒長好,我肯定會左右開弓揍他個夠。
        瑞雲跑過來攔住我說:“這是工商的如鵬,是------”
        “我打的就是他,照不辦了,這酒樓我就是不開了,也不能讓他在這兒充大爺。你別他媽屎殼郎趴門板——假充大鉚釘!滾!”
        如鵬被我打傻了,他在海澱這麽多餐館辦照期間白吃白喝,到哪兒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萬萬沒想到我在辦這照正要勁時敢揍他。他剛想發怒,想到這本是黑道之人,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事情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結局,第二天,如鵬把照送來了,還口口聲聲地說昨兒他喝多了,今兒特意來道歉。
         晚上躺在床上,瑞雲笑著說:“你這麽胡來倒成了好事。有些人是賤,你對他客氣他當你好欺負。”
        “我打他可不是因為辦照,我看他仗勢欺人,他要不是工商的正給咱辦著照,他敢這樣兒嗎?”
        “那你以後也不許打人,這樣的人多了,你打得過來嗎?別忘了你的身份,明兒再打出事來!”
        她的話使我心中不禁略過一思悲哀,是啊,我是保外就醫的犯人呢!
        一天早上小華來公司找我,她事先也沒打電話,看來她是精心打扮過的,鮮亮、青春又不失高貴感的裝束附合著初夏的溫馨。心情也很好,臉上蕩漾著笑意。
        其實她要是調整好心態,還是一個蠻漂亮的小婦人,那淡然的笑靨,靈巧的身姿楚楚動人。
        “你怎麽來了,有事嗎?你今天真漂亮。”感到前邊的話不太合適我趕緊加了一句。不知為什麽在她麵前我總是脫不掉緊張,說話必須要考慮。
        “是嗎?我以為你不知道漂亮這個詞呢。我來看看我布置的辦公室主人工作時舒適不舒適。”
        “非常好,搬過來那天你怎麽不在?後來也一直沒來過,都忘了謝謝你了。”
        “我這人嫌狗不待近的何必自討沒趣呢,我就是使喚丫頭,能伺候得你們不罵我就行了。”她麵無表情地說著繞過桌子湊到了我麵前,俯身扒在我耳朵上說:“謝謝你誇我漂亮,拿什麽謝我都比不上你對我的讚美,嗞——”她說著突然親了我一下。
        “不一定非要別人誇,女人自信就是美。”我輕輕推開她指指外邊。她走回到沙發那沒有坐,轉身說道:“走吧,跟我去宗教處,我已經給你聯係好了。”
        “小吳,把車開過來!”我推開門喊道,她拉著我就走說:“怎麽,我的車沒你的好是吧?就做我車吧。”
        “我是想咱倆都坐我的車,讓小吳開著,你好在車上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不用,我安排好了,哪能什麽都不和你說呀。走吧!今兒我就是你的司機,我開你的車。”
車子飛快地穿過小西天走小路向安定門方向駛去。我正奇怪她為什麽不走二環,突然吱——的一個急刹車,從“黃寺”部隊大院裏拐出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女孩倒在了眼前,幸虧小華反應靈敏,沒有撞到她。
我打開車門跑過去問道:“小姐,摔壞了嗎?”
她臉色蒼白,沒摔壞,完全是嚇的。她發直的兩眼突然一亮喊道:“沈猛,是你?”
“你是粟---小粟!”我一時想不起她大名急忙改口叫小粟。我把她攙起來高興地幫她撣著身上的土。她看著我的車驚喜到:“呀,奔馳。你的?”
        我微笑著點點頭。
        “你三姐把錢給你啦?”她睜大眼睛說。我聽她這話沒頭沒腦,笑道:“什麽我三姐給我的錢,我自己掙的。”
“吹牛,你怎麽會掙這麽多錢,肯定是你三姐把那錢給你了。”
“什麽錢給我了,你怎麽越說我越糊塗呀?真是我自己掙得,我三姐沒給我錢。”
“噢,是這樣---她---她不會不給你吧----她可是在你媽媽---臨死前向---向你媽媽保證了的。”
“老沈,幹嘛呢?見小姑娘就走不動道啦?快上車!”小華從車窗裏探出頭喊道。粟瑾惶惑地問我:“這是誰呀?”
“誰?我是他老婆。別一看見有錢人就想賴點兒。”小華說著從車裏走了出來。粟瑾美目瞪圓,毫不示弱地喊道:“誰賴了,我認識他時還沒你呢。別把人都看得和你一樣。我為他找你這麽個老婆羞愧,你根本配不上他。”
我把粟瑾的車扶起來,對小華說:“我認識她,就是不認識給人家嚇成這樣也得問問啊。”
小華笑道:“我還以為你看上她了呢。這小姑娘又水靈又厲害,跟我二十多歲時一樣。你認識這樣的我高興,可別跟立京似的,豬不吃,狗不啃的也要,歪瓜裂棗的弄一大堆。”
她轉臉對粟瑾說:“對不起,小妹妹,我還以為老沈多專情呢,今兒我算知道了,他也是個花賊。太好了,咱倆是一條戰線上的,我也不是他老婆,咱倆要一塊努力,把他---哈哈哈!”
她忽然看著粟瑾笑起來,把粟瑾笑得茫然地望著我。我以為她又犯病了,就對粟瑾說:“甭理她,她精神不正常。”
“你要再說我精神不正常,我就瘋給你看!”小華最不願聽我說她有病,收住了笑喊道。我怕她來真的急忙說:“你和人家說得好好的,幹嘛突然就笑上了呢?”
“我看她那小鼻子怎麽到尖那兒突然就向上了呢?真好玩,像個小京叭---哈哈---”她說著又笑起來。粟瑾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鼻子,臉漲得通紅地說:“我願意,就長這樣。嫌難看別看,又不是長給你看的。”
“哎,我可沒說難看啊!我是覺得可愛。我們老沈是不是就看上你這小鼻子,才愛上你的呀?”
“你管不著。”粟瑾說這話時並無敵意了,還向小華走近了一步。
“粟瑾,我們有事兒要去辦,這是我的名片,你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吧。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還挺想你的。”
“我想和你說點兒事,可我又不知道該不該說。你能等我兩分鍾嗎?我今天休息,我把這車送進院裏就出來。我跟你去,決不影響你們辦事,成嗎,大姐?”她把目光轉向了小華,似乎知道我不會不同意,隻怕小華不同意。
我想起剛才她說的話知道她是有事想和我說,況且我也很想知道我媽臨終前的情形,怕小華不答應,剛要對小華說,她卻笑道:“小京叭,隻要你不當著我麵舔他,我就讓你去。”
粟瑾騎上車就往院裏跑,回著頭喊:“我叫粟瑾,不是小狗兒。”
小華把車開到了安外的一個咖啡廳。這裏雖然不大,環境卻很優雅,除了我們隻有一對情侶在癡情相望、低聲呢喃。
“我媽去世前痛苦嗎?”我把咖啡推到粟瑾麵前問道。她用小勺攪著說:“她走得很安詳,到現在我都清楚地記著老太太那一刻的容顏。她閉著眼,嘴角還留有一絲微笑,布滿青筋的雙手交叉地放在胸前,似乎要去往天堂。我去送藥,見她沒像以往那樣慈祥地笑著迎接我,以為她睡著了,就想將她輕聲喚醒。我剛湊到她的耳邊,卻聽到她喃喃說道:‘公俠---我來了---’
我看到她舒展了一下身體,垂直了雙手,似乎扔掉了人世間的一切。就這樣,告別了人世。”
我已淚如雨下。
我可憐的媽媽,您這一生裝滿了屈辱、艱辛、憂慮、期盼、擔憂。
我可敬的媽媽,您這一生滿載著堅韌、樂觀、博愛、寬宏、善良。
我可愛的媽媽,您這一生伴隨著悵惘,沉默、隱忍、堅貞、摯愛。
您是我做人的楷模,心中的聖母,向往的女神,懺悔的聖靈,生活的希望。
        小華默默地給我擦著淚水,粟瑾停住了話語,眼中閃動著晶瑩的淚花。小華眼中透著憐憫又似絕望地囁嚅道:“真不知道你這麽富有感情,這讓我更加愛你。可又嫉妒得發瘋,一個人能有權利為自己所愛的人灑淚是多麽幸福啊,我卻拋卻了這個權力,我活著太悲哀了,人所固有的我都不能有。”
        她那讓人費解的話我已習以為常,隻當她又犯神經了。粟瑾可被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她。
        我們都不說話了,索然無味地呷著咖啡。
        “噢,我今天主要想告訴你的是,你媽媽臨去世的頭幾天,我在送藥時無意聽到她對你三姐說的話,因為提到了你,使我不覺悄悄地聽了下去。
我怕吵到老太太,去她房間時一向都是輕手輕腳的。那天我一進去就聽到你媽媽說‘你爸爸三七年存在花旗銀行的錢是多少我心裏很清楚,隻是不願意讓你們兄弟姐妹為錢傷了感情。可今天我不得不說了。小猛都四十的人了還沒個家,你一定要在他成家或做正事兒時拉他一把,具體給多少你自己看著辦吧。’你三姐說‘媽,您放心吧,我最少給他一百萬。’我聽到這麽多錢,嚇了一跳,藥盤子差點掉了。你三姐騰地站起來到門這兒看到是我,厲聲問,小粟你聽什麽呢?我趕忙說我什麽也沒聽到是剛進來送藥。
在這以前重重總是纏著我,我心說他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麽還老想和我交朋友,你三姐知道也不管。這大家族的人是不是都這麽亂啊?但從那兒以後,重重再沒找過我,連個電話都不來。有一次我們走了個對麵,他才不得不和我說了兩句話。我問他為什麽不理我了,他說他媽不想讓我成為你們家的人。我一賭氣就強迫自己不再理你們家的任何人。”
“連我也不理?”看她生氣的樣子我想逗她笑,就擼著她噘起的嘴問道。她繃著臉說:“不理,尤其是你,更不理了。”
“那你幹嘛跟我跑這兒來?”
“人家關心你嘛。還不是怕你三姐不給你。”
“不理還關心?嘴不對心。你別在我麵前太過分啊,我可剛喝完醋。”小華故意擺出一副醋壇子相,粟瑾已知道她是假的了,拉著我手說:“就關心,你醋吧,酸死你。”
小華咯咯咯地笑著拍了拍她,對我說到:“沈猛,你真幸福,有這麽多人愛你。我看你姐姐也是為你留著呢,到你最需要時肯定會給你的。”
“說心裏話,你可能不會相信,我還真不願意靠家裏煽起來,我覺得男人真有本事就應該憑自己。”我不以為然地說。她笑著點點頭說:“別人我不信,你說這話我信。真的,沈猛,我認識你後覺得活著太好了,我唯一遺憾的是沒早認識你。哪怕早一年認識你,我的人生決不是現在這樣。我不管你有沒有女人,你就是有一百個我也要把你奪過來。現在晚嘍!你也不用躲著我,我想開了,我隻要在活著時和你常見見麵就行了。和自己傾心的人坐一會都那麽舒心。不怕你笑話,我每天晚上都想著你自摸後才能睡著------”
我怕她又犯病,打斷她小聲對她說:“你留著點沒人時和我說,都把人家小姑娘說糊塗了,什麽自摸啊?”接著扭臉問粟瑾:“對了,粟瑾。你怎麽會把這話記得這麽清楚呀?” 
“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涉及到你的事我當然就往心裏去啦。要不我也不會聽這麽清記這麽死。”
“粟瑾,你有沒有聽到我媽說我不是----說我們家這些孩子的---出生---我的,主要是我的。”
“出生?沒有。對,她以前和我聊天時說過,說你小時可胖了,剛一生下來時就八斤半,你小時還抱著你作報告呢!說家裏這些孩子中你是最苦的一個,十三歲就帶著你弟弟為吃喝奔命。說你最忠厚,最講情意,最能吃苦。還說你進監獄她是有責任的。說你三姐別人都不管也沒關係,但必須要管你。別的---就沒什麽了。”
我呆呆地回想著從我會叫媽媽那一刻至今,往事如煙,曆曆在目。上天啊,我要學我的媽媽,坦誠對世。雖然我的過去玷汙了她的高貴聖潔,但我會虔誠地向她懺悔,用餘生彌補我的罪錯。死後帶著一個幹淨的靈魂,在冥間孝順她老人家,直至永世。
“寶貝,你怎麽了?你別嚇著我。喂,喂!”
我的神情是那麽超脫,莊嚴神聖得似一尊聖徒的雕塑。
小華和粟瑾關切地望著我,以為我想往事想傻了。
“小華,今天我們不去宗教處談了,這會兒我什麽也談不出來。我現在隻想找一個安靜的地兒好好想想,我想回憶起我媽的任何點滴,重溫兒時的溫暖幸福。”
“好好,咱們不去為錢玩兒命了。錢是什麽,是痛苦的起源、幸福的墳墓、罪惡的溫床、人性的鏹水。咱們要生活,要親情。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改日子。”
“喲,你手怎麽這麽涼啊?你怎麽了?是不是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呀?早知道會這樣我真不該說。”看小華到一邊兒打電話,粟瑾摸著我手說。
“粟瑾,我得好好謝謝你,你讓我肯定了我是這家人。肯定了我媽媽在我心中的地位。讓我恢複了我的自信、驕傲。謝謝,你有什麽要求?說出來,我一定辦到。”
“我---我有什麽要求---哦,我還想讓你帶我去歌舞廳玩---還想讓你咬我鼻子。”她甜美、嬌嗔著湊到了我的眼前。
“現在我有自己的歌舞廳,以後你可以天天玩,還可以帶著你家人和朋友。咬你小狗鼻子,你可是當初說沒到時候兒呢。”
“我還說過到時候你不咬都不行!給給,你咬---”她把嘴緊緊地貼到了我的嘴上。
小華打完電話走過來,把臉貼到我們中間說:“小京叭兒,我可說過,隻要你不當著我的麵舔他我就帶著你。現在你違約了,怎麽辦?”
粟瑾顧不得理她,又一次纏裹了我之後,可憐巴巴地說:“好大姐了,你就帶著我吧,求求你了。”
“要想讓我原諒你也行,你得讓他也親親我。親你多長時間就得親我多長時間,一秒都不能少。”小華一反常態,這是我沒想到的。
“不用她讓,我本來就想親你了。”我發自內心地說。她狡詰的樣子非常可愛,從沒有過如此溫順地表現,促使我主動親了她。
“走,咱仨上天津,漢沽,我要看海,隻有波濤滾滾的大海才能蕩激我心中的波瀾,清湛的海水能撫慰我人生的悲哀。那一望無際的天海相連能使人忘掉人性的汙垢,展望無限的未來。”
一個小時後我們已麵對大海,聽著那海濤的呼嘯,我豁然開朗。人在大自然中算得了什麽,不過是一粒塵埃。機關算盡,絞盡腦汁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字——財。
其實就是家財萬貫,金銀滿倉也不過是在世間走上一回。為什麽有些貌似君子淑女、彬彬有禮、舉止嫻雅的文明人卻是一肚子男盜女娼、為富不仁呢?為什麽他們寧可丟掉無價的良知、人格,不惜用謊言、欺騙來換取那終有數目的金錢呢?
現代文明中最大的災禍就是金錢,貪欲促使著人們自覺不自覺地向著金錢邁進。金錢砸死無數的人,卻不能砸醒那泯滅的良知。億萬富豪的身後總伴隨著衣不遮體的乞丐,他們千方百計地用文明的手法榨取著百姓們的骨髓,口中卻喊著博愛。慈善義賣的背後聳立著慈善家們豪華的別墅,集會上為國為民的高官們慷慨陳辭掩蓋著貪汙腐化、金屋藏嬌。
誰是社會財富的創造者?工人,農民,科技工作者。
工人們用自己的雙手生產著人們生活中的一切用品。農民用辛勤的汗水澆灌著人類必需的糧食蔬菜。比爾·蓋茨用智慧縮小了世界,打破了種族與疆界。
是他們,隻有他們使人類生存、延續、發展、提升。除此之外任何一種職業的人,不過是憑著自己一點小聰明投社會之機,取生活之巧,利用了善良人的空隙,常人的隱忍。
生意——打生活的主意。就憑這個詞即可看出當事人的出發點,是想用巧妙的手法得到超過生活中常人用汗水辛勞得到的東西。
自己就是這種人。憑心而論,自己有什麽本事、技能?不過是鑽了社會發展變革中的空子,鑽了漏洞。為社會作了什麽?沒有絲毫的貢獻。自己的所為無非是個人的正數,社會的負數。不能為社會增加財富的行為都是可鄙的,如果把這稱其為事業的話,那麽這個事業無非是個人的事業、社會的罪業。
我打開電話:“喂,老靳。是我。”
“你在哪兒?”
“在海邊兒。”
“怎麽跑海邊兒去了,哪個海邊兒呀?”
“渤海。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不幹了,------就是不做生意了。”
“為什麽?”
“咳,一句兩句說不清。總之我覺得咱這生意不是什麽---怎麽說呢?就是,沒什麽勁。你要幹就和三秋他們幹吧。”
“你到底怎麽啦?我怎麽覺得你開玩笑呢?”
“沒開玩笑,我真這麽想的。”
“我和三秋幹?你別拿我打鑔(開玩笑)了,你快回來,見麵再說吧。”
小華一聽我說不幹了,樂得直蹦:“對,甭幹了。咱們就天天玩,你放心,我的錢夠你花的。回去我就轉你賬上,我正愁沒地方扔呢。”
“玩兒,我就想躲開這並不開心的玩,拋開這肮髒的錢。我問你們倆,如過我找到一個窮鄉僻壤,在那裏開荒種地,過一輩子農夫的生活,你們倆誰願意和我去?
一手掂鍬一手鋤,
笑臥柴薪捧糜黍。
朝望紅日東山起,
夕看皓月舞梢頭。
茅屋燭光映書簡,
揮毫疾述撰千秋。
膝下一子拽衣襟,
拋卻塵世萬般愁。”
“我去”!“我去”!她們倆都嚷著。我說:“我可不是說著玩兒呢。現在就走,就開著這車向東北方向一直開到不能開了,找個荒野地就開始生活。願意去的就上車吧。”
我鑽進了車裏,小華跟著就坐了進來。粟瑾愣在了原地,不知我到底是真是假。在她眼裏都市的風光無限美好,她向往著上層人那豪華富貴的生活。她不理解我怎會突發奇想,過鄉野生活?這可是她從沒想過、也根本不想的生活。
“小華,你為什麽要去?”我懷疑小華的誠意,認為她不過是以為我在說笑,借此表達一下她對我的鍾愛。哪想到她說:“你真偉大,指明了革命人民的前進方向。我向我最最敬愛的統帥表一下我的忠心,我曹小華堅決跟隨你到天涯海角,越遠越好。若有半句瞎話天打五雷轟,騎木驢。”
“你為什麽?可別說你多愛我啊?”
“聽君一席話,小女茅塞頓開。為什麽?到那兒我自然告訴你,就是你是假的,我自己也會去的。”
痛苦的經曆,失敗的婚姻竟然能使一個女人產生這麽強烈的厭世心理,我對她立刻生出無限地憐意。
“小華,你不應該這樣,你還年輕,你也很美,生活會把你安置到一個恰當的位置,時間會使你忘記過去的痛苦。”
“唉,你不知道。痛苦可以被時間蕩滌,罪惡卻是時間不能抹煞的,我是個罪人。”
“我也曾是罪人,罪惡是可以懺悔的,可以用行動彌補。況且在我們生長的時代,有些罪惡是社會造成的。隻要我們不是從主觀上去擴大發展它,老天爺都會原諒我們的。從黑暗中走出的人才是最勇敢的,擺脫迷茫後的人生更令人熱愛生活。其實你不犯那瘋勁時既溫柔可愛又善解人意,如果沒有黃瑞雲我肯定會選擇你的。”
“謝---謝---你---”她已哽咽得說不出話,淚水嘩嘩地淌了下來。
我不知我這幾句內心的話會讓她這麽感動,忙用紙巾給她擦著。
粟瑾鑽進車來從後麵扒著我肩膀說:“剛才我以為你是真的呢,嚇得我還真不敢上車了。現在一想我真傻,你怎麽可能那樣做呢。”
“我是真的,當然不是馬上,但我想不會太久的。”
“我才不信呢!哎,我都快餓死了,一天還沒吃飯呢!”粟瑾喊道。
真的,都快四點了還沒吃過午飯,我抱歉地說:“我給忘了。小華,開快點兒,咱上天津市裏吃。今兒咱就上起士林,那兒可是老西餐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