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正文

紅旗下的小鬼兒(下二十六)

(2018-09-13 05:27:33) 下一個

 

 

                                                       (二十六)

我興衝衝地到了尤勇公司,他不在。我就在他那屋寫起了與甄霏霏的買賣協議,其中寫明了她的要求,又加了一條“甲方必須隨時配合協助乙方指定的產權所有人辦理產權轉移手續”。心想不管將來我們賣給誰,都一次性的過戶給賣方就方便了。

        尤勇回來後聽我說了經過,高興地說:“昨兒我還說二十五萬買下來就不錯了,您還真用二十萬買下來了,而且沒付錢就把產權證拿過來了,有兩下子。這女的是不是花癡呀?不行,明兒交錢時我得去,我看看這位將軍的兒媳婦有什麽病沒有。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給這小娘們上啦?”

        我笑著說:“你當我和你似的,走哪兒都不忘摟草打兔子,連錢帶人一塊摟著。你快看看這協議行不行?行就讓你那小秘書給打印三份。”

        他看到協議中有關過戶那條叫道:“蓋了冒兒了!真不知道你還挺有墨水。這合同寫的,天衣無縫,牛屄!哎,說真的,你到底來不來我這兒?郎蕾!”

        隨著一聲“哎”,那高個小姑娘走了進來說:“尤總,什麽事這麽大聲叫,嚇我一跳。”

        “把這打印三份兒,快點啊。”尤勇對她說道。她接過來轉過身要走,尤勇又說:“對了,郎蕾,明兒沈經理有什麽需要你做的就直接找你。你一定按他的要求做啊!告訴小於,這位以後就是你們的沈經理,聽見沒有?”

        郎蕾回過頭來看看我,笑咪咪地一吐舌頭說:“是,沈經理,多多指教。”

        “嘿,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經理啦?我可不拿你那點死工資,先把這小院做成了再說。”我半開玩笑地說。

        “這小院沒問題,我現在就找竇小海去。我不是說了嘛,賣多少咱半兒劈。就是以後,隻要你在我這兒幹,是你做的房咱倆都三七開。你這三可是純利。你看怎麽樣?”他非常誠懇地再次提了出來。

        尤勇心想,一是他這一百多套房著實讓他頭疼。第二用別人他不放心。所以寧肯和那些房蟲子一套套地講價,有時急著要房時不得不忍痛高價買進。第三沈猛能幫自己撐腰,一般人不敢找麻煩。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沈猛講信義,重義氣。在生意上不會弄虛作假,不會坑自己。他又會和對方砍價,他經手的房不但自己不用再費任何勁,利潤也都很可觀。自己拿這七比和那些小房蟲子們臭磨半天後還高。所以權衡利弊後說出了這個價碼。

        其實,對我來說這個條件是很不錯的,百分之三十已經很高了。關鍵是自己省了好多事,不用找著賣方還要去找買方,還要討價還價,磨嘴皮子,從時間上能省出一半。過去好比到處打遊擊,到尤勇這兒算是正規軍了。

        “好吧,那我就算是你的人了。今兒咱喝點去,晚上歌廳,痛快玩一晚上。竇小海那兒先不急,等和甄霏霏這邊辦利索嘍,拿著鑰匙你再找他也不遲。”我決定到尤勇公司來幹,向他點了頭。

        “好,今兒咱痛痛快快玩會兒,我請客!”尤勇高興地拿出了他那大大咧咧的勁兒。

        瑞雲事前沒給琪琪打電話,她要給孩子一個驚喜。她給我買了電話後先呼了我,想給琪琪打還是忍住了,她想突然出現在孩子麵前看看她的生活好不好。

        她讓小吳等在門外,整了整衣衫走了進去。輕輕敲敲門,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出現在她眼前。

        “你找?……”這女人衣衫淩亂,蓬散著頭發,操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疑惑地打量著她。

        “我是琪琪的媽媽,來看看她。”這是琪琪的後媽?肯定是,保姆不會這麽年輕,也不可能這樣穿戴。瑞雲肯定自己的猜測細看了一下這女人。挺白,不難看,就是露著一股刁鑽狠毒的勁,琪琪肯定會受氣了。

        “噢,請進。我是呂源潮的妻子阿靜。”這女人在客氣中搶占著有利地形,先拿出了主人的姿態。

        “你好,你不用說我也猜到了。琪琪在嗎?”瑞雲走進屋沒看到琪琪,倒看見一個嬰兒躺在床上。都有孩子了?瑞雲腦海中迅速的一閃,莫非……

        “琪琪和她爸爸去房山了,這是琪琪的弟弟呂成。”阿靜抱起孩子走到她眼前故意讓她看看。

        “噢,男孩。多大啦?”

        “馬上八個月了,琪琪喜歡這小弟弟,源潮更喜歡。”我才是女人,一生就是個帶把的,暗藏殺機,咄咄逼人。

        瑞雲迅速地推斷著時間,想起那天夜裏的情形她忽然明白了,呂源潮之所以那麽做是早已盤算好的。此刻她心中燃起一股怒火,這怒是發現自己被人玩弄的感覺燃起的。她真正看到了呂源潮的本性,她怒的是自己為什麽卻渾然不知,自己十三年來被他以誘哄到手始,以欺騙告終。

        怪不得這麽長時間以來自己沒有過幸福的感覺,那麽索然無味地消磨時光,除了模糊的羞怯從沒有過激情。看來愛是最敏感的,容不得半點虛假,差一點都不能使它沸騰。

        她拿出電話,迅速的撥打著762-2266。

        “星光傳呼,請講。”

        “請急呼三遍,6775。”

        當我回電話時,她覺得有千言萬語可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還是回家再說吧。突然她想起過去自己怯於出口的三個字——我愛你!她忘情地喊了出來。

        阿靜嚇了一跳,這女人在給誰打電話,一定是那個沈猛。幹嘛?向我示威?哼,什麽帥男人我沒見過,不就一個保外就醫、如今還遊手好閑的采花賊嘛。還采了個殘花敗柳,值得這樣喊叫嗎?神經病。

        這一聲叫喊將心中的怒氣趕到了九霄雲外,瑞雲恢複了她那溫和善良的本性。微笑著對阿靜說:“希望你能和呂源潮好好過日子。請你轉告琪琪,我過兩天再來看她。謝謝,再見。”

        她出來後對小吳說:“到鼓樓,我媽那兒。到那兒你就走吧,沒什麽事我就不呼你了。”

        和尤勇正吃飯,瑞雲又呼我,用尤勇的手機回了過去。一聽她說讓我到她媽媽那兒去吃飯,我說:“喲,我現在正和尤勇一起吃呢。有別的事嗎?”

        “那你吃完飯來也行,這可是第一次來我們家,我姐也在呢,一定來啊!”

        “是不是把琪琪接來了?”

        “沒,你來了再說吧。待會兒見!”

        我放下電話對尤勇說:“改天再去歌廳玩吧,我家裏有點事。”

        前幾次從瑞雲家門前過都沒進去,今兒她為什麽這麽急著讓自己去?我帶著猜測走進了她家。她在廚房做飯,她姐姐媛怡開門笑著說:“嗬,你可真難請,把我妹妹騙到手這麽長時間,都不見老丈母娘。你是不是沒安好心啊!小雲叫你上家來可是鼓了一百八十回膽才敢的,你可別臭來勁啊!”

        我和媛怡見過幾回麵,她還到我家去過。第一次見我就誇個不停,說呂源潮跟我沒法比。這是個心直口快,嘴無遮攔,一天到晚傻高興的女人。正是她的性格使她表麵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十來歲,看得出她年輕時一定非常漂亮。

        姐倆都很美,性格卻完全不同,一個輕浮歡快,一個矜持靦腆。一個以自己的美貌為驕傲並以它作為處世的鑰匙,一個以自己是女人為自持並作為處世的根基。然而美貌是會衰老蛻變的,女人卻是終生永存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正和人吃飯談事,哪能站起來就走。”

        一進屋我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便恭敬地說:“伯母,您好。”

        “叫什麽呢?人都跟你住了一年了。叫媽,要不就讓你站著,不叫就甭想坐。”媛怡一把揪住我耳朵說。

        “哎,大姐,我跑一天了累著兒呢,讓我坐——哎喲,我叫,叫,你鬆手我好叫啊——”我是一時真叫不出口,而且心裏還猛地一陣酸楚,我想起我媽來了。

        媛怡扯著我耳朵往他媽跟前拽,嘴裏說:“媽,您好好看看,這人,長相沒挑,倍兒經看。人也不錯,您放心了吧?”

        “媛怡,別鬧了,哪有你這樣的大姨子呀?他跑一天了,快讓他歇會。喝茶。”     老太太的話給了我台階,我坐了下來。

         瑞雲一直沒向她家裏說起離婚的事,怕她媽媽說她不守婦道,為她擔心著急。但長時間沒帶琪琪回家已引起了她媽媽的猜疑,媛怡一直幫她打馬虎眼,並多次勸瑞雲:“小雲,你就帶沈猛到家來,把這事說清楚得了唄。是不是你怕沈猛再甩了你呀?”

        今天瑞雲什麽都不在乎了,這一聲“我愛你”把她自己喊出了勇氣,仿佛變了個人,她覺得自己有權力把握自己的人生,更有權力去愛。沈猛是我在懂得愛後真正愛上的人,為他我可以失去一切,有什麽不敢公開,見不得人的呢?

        她跑回家後向她媽媽坦誠了一切,最後她說:“媽,過去我不知道什麽是愛,今天我深深地體會到了。想到他我心裏熱乎乎的,看見他我就感到踏踏實實。我不管他是什麽狀況,能不能和我結婚。那張紙曾經約束了我十多年,我也曾努力地騙自己,告訴自己人生就這麽回事,女人就是結婚生子,洗衣做飯,可我終究騙不了自己。沈猛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也可能我們一起的生活不會長久,也許明天監獄就會把他收回去。可是,我寧可和他過一天沒有那張結婚證書的夫妻生活,也不要那用一紙證書來維持的安定而不溫暖的鳥籠。既便他人離去了,可我心裏刻著他,那幸福將伴我一生。您可能理解不了我這種心情,可您了解您閨女的品行。沈猛是好人,是社會把他擠上了歧路。像眾多的船在大海裏行駛,總有一艘會被浪頭打翻。沒有勇氣的人會就此沉沒,有勇氣的人會重整風帆。沈猛就是那重整風帆的人,我相信他一定能駕馭狂風巨浪,勇敢地追上去,超過所有前邊的船,跑到最前麵。而我就是幫他修船補帆的女人,他最困難時的忠誠伴侶,想到這些我真地什麽也不顧了。”

        她媽媽最疼愛自己這老閨女,撫摸著她的頭說:“那好,你叫他來,我看看。”

        媛怡也被自己的妹妹感動了,一個勁地幫她誇獎著我,當然,她說的隻是外表。

        瑞雲擺著碗筷說:“你也再吃點,大家在一起熱鬧。”

        我不但吃了,還吃得挺多,我喜歡這溫暖的家庭氛圍。老太太不時地看我,布滿皺紋的臉舒心地笑了。

        星期一我帶著寫好的合同,二十萬現金來到甄霏霏家,她看著合同說:“這‘乙方指定的產權所有人’是什麽意思?”

        “我是做生意的,買進當然是為了賣出賺錢,那買方就是我指定的產權所有人。這樣我們隻需一次性過戶就可以了,大家都省事。”

        “噢,對對,大家方便。”她點頭稱是,痛痛快快地簽了字。

        一個星期後,尤勇興衝衝地舉著一張八十萬的支票對我說:“明天你通知甄霏霏去過戶,我和竇小海上午十點在東城房管局等她。一切都疏通好了,到那兒就是走個形式,最多十五分鍾就完事。”

        甄霏霏接到我的電話說:“這麽快?幸虧是明天,後天我就去深圳了,要三個月才回來。好,明天見。”

        一切都那麽順利,第十天我提拉著三十萬現金回到家裏時,瑞雲驚訝得張了半天嘴沒說出話來。我拍著銀行捆紮得漂亮整齊的那一遝遝百元鈔票說:“今兒 是十月十六號,還有一個半月就是年底,你看我讓你存五十萬。”

         “你這是怎麽掙的呀?拚縫不可能?你告訴我,別讓我害怕。”她還真有點緊張,臉煞白。我笑著將經過說給她後又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看著,我以後會比這掙的還多還快。不過你放心,都是正經來的,為了你,我也不會想那些歪門斜道!現在我每天都感覺精力充沛,頭腦清醒,心情愉快。你守著我,我就能發,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你長的是旺夫相。”

        “去你的吧,這跟長相有什麽關係呀。你就會說好聽的,哄我高興。”她的羞澀遮不住心中的喜悅,就像她在床上嘴裏推脫時,手卻摟抱得更緊一樣。這一下激起了我的愛欲:“還是高興呀!今晚上讓你更高興。”

        “我姐還叫我要想看住你就勤收著公糧呢。您倒好,不用收,自己就積極交來了。昨兒剛幹了,過兩天再交共糧吧,不要命了?”說著她捧著我臉深情地親著。

在男人麵前,溫柔是女人最強大的武器。

我最怕她的溫柔,每當這時就控製不住。我一把將她抱起往床上一扔,喊道:“那得看給誰交了!”

        這下驚動了路路,它竄上床來,向我不滿地吱吱著,然後不停地舔著瑞雲的臉。

        路路現在已和她好得不得了,若換作別人它早竄上去咬人家鼻子了。

        吃著飯,我想起上次看到她家的西房需要整修,就對她說:“瑞雲,你們家西屋得把頂子挑了重修,不然下雨會漏的。趁現在還沒上凍我找個包工隊修修,前幾天咱手裏有十來萬時就想跟你說,怕你不同意。”

        “現在就有點漏,可那得花多少錢呀!你不是年底要攢五十萬嗎?”她還真把我這話當真了。我一聽笑了:“我不是說了,靠攢錢成不了富翁,再說挑個頂子花不了多少錢,撐死了兩萬。你就甭考慮錢了,沒準我明兒就拿回來兩萬。”

        她笑著說:“瞧你說的,你成了開銀行的,要真是兩萬那咱就修修。”

       “ 行,明兒我抽空找個包工頭帶他去看看。”

       “哎,我們家邊上那個院兒賣了,買主找的包工隊正在重建那院,新四合院可漂亮了。我明天和那個工頭說說,看他能不能幹,要是成了就省得你再去找人了。”

我覺得她的建議挺好,就說:“行,你再給那兒裝上電話,以後你媽找你也方便。”

        第二天我正在東直門看房,瑞雲打來電話說:“沈猛,那包工頭肯修,就是非要兩萬五不可。”

        “你跟他說想給他多少錢了嗎?”

        “沒說,我就問他能不能便宜點。”

        “他姓什麽?你叫他給我打電話。”

        “他姓金,這電話就是他院裏的。他在後邊看工人幹活呢,我去叫他。”

        “喂,沈先生嗎?我姓金,金百建。”

        “金百建……噢,您好金老板。我這正忙著就不多說了,我是搞房地產的,挑個兩間十二平米的舊房頂子撐死了一萬五。我是看你們就在我們旁邊幹活,工料都是現成的,活兒也不錯才請你們幹的。本來我想給您一萬八,既然這樣我就找別人了,一萬八有的是包工頭搶著幹。”我打著電話心裏想,天下還有這麽巧的事,這金百建我還真得認識一下。看來他在建築施工上幹的時間不短了,而且還懂古建築,將來用得上。

        “這麽著吧,我看您也是痛快人,就一萬八我幹了,算是交您這麽個朋友。”

        “得,就這樣,謝謝您,麻煩您叫一下我愛人接電話。”

        “瑞雲,你先給他八千,等活幹完了再給他一萬。”

         幾天後我借著看活兒見到了金百建,他還真是一個踏踏實實、憑真本事吃飯的人。我特意請他吃了頓飯,邊吃邊聊中我從他嘴裏知道了許多四合院的建築特點和講究,長了不少見識。我欣然交下了這個朋友,這使我在以後四合院的買賣中受益匪淺。

        自到了尤勇那兒這房做得又快又順,幾乎每三天就收來一套,收了後往公司一放,不用再去四處瞎撞著找買主了。年底前這一個半月裏收了十四套,當突破五十萬時瑞雲笑眯眯地說:“你原來說時我覺得不可能,誰想到還沒到年底就夠了。不過,你千萬不要一心紮在錢上,我害怕。”

        “這怕什麽?我還沒聽說有誰怕錢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人有多少錢都不會滿足,可還是人重要。我老怕你出什麽事。”

        “以後少說這妨人的話啊,我不愛聽。能出什麽事?”

        她聽我不高興,就低下了頭不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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