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正文

紅旗下的小鬼兒(下二十五)

(2018-09-12 04:20:03) 下一個

(二十五)

到了西外房管所,找到扣鍾廟小區的房管員將換房證明和房本手續遞給了她。這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她看著房本和身份證嘀咕道:“怎麽最近這麽多換房的呀?”

“他本人為什麽不來呀?”她抬頭問我。我說:“他出差了,我是他表哥,幫他來辦手續。”

正在這時走進一個四十多歲幹部模樣的女人,瘦瘦的,帶著一副黑框近視眼鏡。臉上的皺紋顯露著生活對她的磨礪,一看就是見過世麵經過風雨、辦事幹練的人。鏡片後和善的目光給人親近熱情的感覺,她一進來就問那房管員:“小黃,你們所長呢?”

“莊姐,您來啦。所長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您坐,我給您沏杯茶。”房管員起身去沏茶,那莊姐笑著說:“不用,忙你的吧。”

“沒事,您從局裏好不容易來一回,我還不得好拍拍您呀。”

“拍我可是白拍,要拍就拍你們所長,明兒還能多發你們點獎金。”莊姐笑著說。

“哎,你怎麽還在這兒?你這辦不了,讓他本人來。”這房管員沏好茶端給莊姐,剛要在莊姐對麵坐下,看我還在等她,便對我不耐煩地說。

“小姐,我表弟真來不了。他身份證換房證明在這裏,手續齊全,麻煩您給辦一下好嗎?我平時也很忙,好不容易擠出時間來,您就幫幫忙吧?”我裝作很焦急地說。

“怎麽回事?”莊姐問房管員。聽她說後,看看我笑著對她說:“你給他辦了吧。我知道你急著想問我局裏這次房子分配的事,沒關係,我不急著走。你先把這位先生的手續辦了,我慢慢告訴你。”

“大姐,真謝謝您,要不我今天就白請假了。”我恭敬客氣地向她道謝。她微笑著說:“不客氣。”

過完戶拿著房本去找尤勇。他一看說道:“這麽快,你丫怎麽辦的?花了多少錢?”

“一分沒花,到那就辦。”我洋洋得意地說著,心裏想,這莊姐來得真是時候,輕輕的一句為人解憂的話就幫了我大忙。自己運氣真不錯,差一天晚一點都碰不上這莊姐。

尤勇拿出那大大咧咧內裏藏奸的笑說:“怎麽著,還留一手,怕我以後用你這關係是不是?得,我不問了,明兒凡是西外的戶全找你過行了吧?”

“明兒再說明兒的,明兒沒準兒我還過不成了呢。”我這話讓尤勇有點糊塗,他想說什麽又改口道:“哦,給你拿錢。”

他打開保險櫃,拿了六萬五擺在桌上說:“數數,對不對。”

我看到桌上有一張報紙就用報紙包著說:“數什麽呀,多了歸我少了我再找你要。”

“別介,您還是當麵點清,這可是錢。回頭您說少三萬我找誰說?”他咧著大嘴哈哈一笑又說:“怎麽樣,到我這兒來吧?”

“尤總,在呢?”隨著話音進來一漂亮小夥子,看到我立刻站在門口說:“有人談事呢,對不起,我先到對麵等會兒。”

“噢,小顧,行,等會兒我叫你。”尤勇對他說。我想尤勇可能會要甄霏霏那小院,就對他說:“你先和這小夥子說吧,我還有事和你商量,不是一兩句話。我先回趟家下午再過來。”

我興高采烈地抱著報紙,打了車到家。一進屋看到瑞雲在哭,我扔下報紙包問道:“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她急忙擦著眼淚說:“沒有,你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早啊?”

“沒有?你說不說?說!”我不想讓她在我這兒受半點兒委屈,非要她說出為什麽哭。她哇地一聲哭出來了:“我……想琪琪了。”

“咳,想她就看她。別哭了,明兒我不用車,讓小吳送你去,你接了琪琪帶她玩一天去。”

“車我不用,那我明天看琪琪去了。你中午在外邊吃,晚上回來吃。”她說著要上廚房,我一把拽住她指著報紙包說:“先別急著弄飯,看看這是什麽?”

我打開報紙包,她看到後驚訝地說:“哇,這麽多錢,是你掙的?”

“對,一套房,還是個一居,怎麽樣?”看著她驚喜的樣子,我開心極了,用手托著她的下巴盯著她倆眼說。

“我知道你很快會學會做生意的。”她激動地說著拉起我的手,用食指在我手背上使勁地點了三下,我馬上也回點了她三下。她撲到我身上,緊緊地抱住了我。

不知從什麽時起,這個方法成了我們內心的最佳表示。我第一次收到這個信息時沒在意,以為是她不經意地愛撫。她又加大力度連續地作了兩次,目光中充滿愛意,我突然明白了,她在說:我——愛——你!

我溫柔地對她說:“用嘴說,說出來。”

她羞澀地搖搖頭又點了我三下。我笑了,我明白這“愛”字她羞於出口,她認為自己沒權力說這個字。她被視為放蕩的女人,不忠實的妻子,狠心的媽媽。內心始終在痛苦中掙紮。可她又想表示那抑製不住的情感,發自心底的愛意。這三下字字千斤,情深意重。我心說:你這傻女人,沒權力說這個字的是我!

我在她心窩處無比虔誠地點了三下,從此這三下成了我們倆摯愛的最高表示。它太棒了,可以在任何場合毫無顧忌、準確無誤地向對方表達。被窩裏可以點在身上任何部位,它能一下鑽進心裏,傳至大腦,使全身的神經高度集中,一發不可收拾。在人前,它不被人注意地輕點在你的手上,引發出你無限的溫暖,萬分的快意,使你覺得這世間隻有我們倆,別的一概不存在。它是我們愛情的萬金油,過濾器,防火牆。

我把這六萬五千塊錢高高興興地交到了瑞雲的手裏後,看著“匣子”的笑臉,沉浸在“耙子”的豪氣中,早忘了強子老婆的哭泣。

“你明天拿一萬塊帶琪琪去玩,她想要什麽你就給她買什麽。願意來這兒住更好,咱們現在有能力使她享福。但有一點你得答應我,”我捧著她臉說:“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以後你永遠不許哭。聽見沒有?”

她使勁地點點頭說:“這些錢我存起來,家裏的錢夠花。看琪琪也用不了那麽多錢,咱們要細水長流。”

“別跟我說什麽會過日子的話,能花才能掙。存什麽錢?我連身份證都沒有,怎麽開戶?我最討厭存錢,從沒聽說過存出個富翁。”

“不是想當什麽富翁,生活中說不定會有急需花錢的時候,再說這麽多錢放在家裏也不好。”

“那就用你的名存吧,你不是愛存嗎?行,年底讓你存上五十萬。”雖然到年底就倆月了,可我信心十足。

“我可不想讓你為錢去玩命,這才幹了幾天都小十萬了。有這些我已知足,起碼能保證一兩年的花銷了。你千萬悠著點,而且男人一有錢就……”說到這兒她笑著停住了。

“一有錢就怎麽著?說!”我一把摟過她,裝著很凶的樣子問她,她看著我說:“就……就更可愛了。”

“不對,說實話!”我抱著她不放,她說:“你不會的。”

“噢,別人一有錢就更可愛了,就我不會?”

“不是,你是一有錢更可愛,不會那樣的。”

“哪樣兒?”我緊追不放,她氣得直跺腳喊道:“我就不說。”

“你要是不說我可不明白,到時候犯了錯誤可別怨我啊。”我鬆開手坐了下來。她捧著我的臉說:“你不會的,我常常問我自己,每次都說你不會的。”

“你放心吧,什麽時候我也不會拋棄你的,除非你不理我了。”我說的是心裏話,對有這麽個善解人意,知冷知暖的女人我非常知足。

她什麽也不說了,隻是抱緊了我,在我的背上深情地點了三下兒。

吃過飯我去找尤勇,和他說了甄霏霏小院兒的事,他聽後馬上和我去看了那小院。

回來的路上他開著車問我:“那你多少錢能把它拿下?”

“爭取二十萬,最多二十五萬。”我胸有成竹地說。他一聽拍著方向盤說:“我肏,太棒了。我出這錢,正好房山的竇小海要在城裏買一個小樓做他們公司的接待處。賣了咱倆半兒劈。怎麽樣?”

“你把錢準備好,明兒上午我和她談去,成了給你打電話,你就拿著錢找我。”我說。他哈哈地笑著說:“得,就這麽著。真沒想到你這信息這麽多,好事都讓你趕上了。”

第二天是禮拜六,我對瑞雲說:“今兒我沒什麽事,隻需到東四去一趟,我打車就行。叫小吳跟你去看琪琪,正好你帶她到石景山遊樂場玩玩。”

小吳八點半就來了,瑞雲走時對我說:“我先去給你買支”大哥大”,這樣你以後辦事就更方便了。”

“嘿,我怎沒想到啊,對,是得有個手機。你去吧!”我高興地看她離去,心想她真是個賢內助,處處都在為我著想。

我先給甄霏霏打了電話,告訴她我半小時就到。打了輛車到她家時她抱著狗,身著睡衣褲、隻披了件毛衣等在門外。我一見她說:“今兒這麽冷你還跑外邊來等,真不好意思。”

“咳,我這一天到晚在屋裏悶著,巴不得出來透透風呢,快請進。”

她把我帶到了她家大客廳,坐下後她說:“上次我公公婆婆都在,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事,就在我那小客廳接待了你們。今兒他們都不在,咱們隨便聊。”

“噢,沒關係。你想好了嗎?”我不想繞彎子,便直截了當地說起此事。她笑笑說:“我上次說五十五萬是成心長了五萬,因為我不想再和李忠認識的人打交道,如果是你一個人來,這事可能已經成交了。”

“你說的成交是指原來包括李忠的錢,還是後來我所說的你個人所得的錢?”我依舊單刀直入。上杆子不是買賣,就衝她這麽快呼我,這事肯定能按照我的意願成交。

“既然你這麽說我先提一個要求,你要是能答應了,咱們白紙黑字寫清楚,關於價格好商量。”

“什麽要求?”

“你必須保證將來出現任何問題,比如李忠或金百建來搗亂要錢,都與我無關,由你來承擔。”

“你這房產除了李忠和金百建外是不是還有別的糾紛?”

“沒有,保證,絕對沒有!”

“那應該這樣說,除了金百建和李忠的問題在成交後由我來負責外,任何有關此房產權在買賣方成交以前的糾紛由你負責。”

“這有什麽區別嗎?”

“如果你的房產確實不存在隱藏的糾紛,就沒有區別,一旦有,區別就大了。”

“好,可以,就這麽寫吧。”

“那價格就十五萬了。”我先越過境去,讓她隻能防衛。她一下蹦了起來:“沈經理,我這麽大的一個院子,還有一幢六個兩居室的小樓,還是新的。再怎麽——”

“你隻有個小院,那樓對你來說是負數。你越提它越使我想降低價格,誰知我買了以後會出現什麽麻煩呢?也許那麻煩給我帶來的損失三個十五萬也挽回不了。”

“沈經理,我不提這小樓,我什麽都不說了,也不堅持這二十五萬,可你也不能就一口十五萬啊!那可是一個院子,一座小樓兒——”

“請別提那小樓兒。”

“好好,不提,我不提。我的意思是咱倆都讓一讓,就二十萬,你看我隻要二十萬還不成嗎?”

她終於說出了我既定的數字。我心中暗喜,看著她半天不說話。她焦急地期待著我點頭,端茶客氣地說:“您喝茶,考慮考慮。”

我的BP機響,我對甄霏霏說:“對不起,可以使一下電話嗎?”

她點點頭向電話一努嘴。我打過去問道:“請問哪位呼我?”

“是我。電話買好了,你現在打的就是你的手機,這號碼你看行嗎?”

“902-5987,不錯,我就發起,挺吉利。我在和人家談事,先掛了吧。好好帶琪琪玩玩。”我看著呼機上顯示的號碼說。

“如果你這產權上真不存在問題我可以答應你。”我慢慢地吐了口。

“真的沒問題,您稍等一下。”

她跑去自己的屋,拿來房產證,說:“您看看,我在兩年前就把我媽的名字改成我的了。”

我看了這房產證上的藍圖和名字後說:“名字是沒錯,隻是這藍圖可是平房?”

“這沒關係,我們當初有開工證,是經東城房管局批準的。”她急忙道。

又有人呼我,而且是連續的。我一看還是瑞雲,她會不會有什麽急事?看看甄霏霏不好意思地說:“真對不起,還得麻煩用一下電話。”

“瑞雲,什麽事這麽急?”我小聲問道,隻聽她在電話裏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些哽咽:“我,我——我愛你!”

似一聲呐喊,掛了。我莫名其妙地愣在了那裏,甄霏霏也聽到了,她笑著說:“你在熱戀中?”

我愣過神來笑笑說:“熱什麽戀,我老婆,她犯神經呢。開工和驗收證呢?”

“這我沒有,可能在李忠手裏。”她攤開兩手說。

我知道這不會有什麽問題,不然早就給查處拆除了。不過我想多撈點對自己有利的理由,假裝無可奈何地說:“又是一個麻煩。”

“不麻煩,你可以上東城房管局去查!”她忙說。

我看基本定了,想給尤勇打電話,又一想不能這麽快就給她錢,便說:“我回去把咱們買賣雙方的協議寫好,其中寫上你剛才提的那個要求。咱們各自考慮周全一些,我主要就是擔心這開工證和驗收證。這樣兒吧,我把這房產證拿走,如果下午房管局還辦公我問清後,明天就簽字交錢。今兒人家要是不辦公了,就星期一下午我來你這裏。你等我電話,你看好不好?”

她想了想說:“好吧,我這還是第一次撒手這產權證。也奇怪,自第一次帶黎總去你那兒,就感覺你是可以信賴的人。”

“做生意講的就是誠信。那就再見了,等我電話。”我起身告辭。

她高高興興地把我送到大門口兒說:“我等你電話。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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