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丁

散文遊記,隨想拾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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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峽穀掠影遐思

(2008-06-28 23:56:45) 下一個

之一:科羅拉多的情懷

科羅拉多大峽穀,怪石奇峰,立陡崢嶸。歲月侵蝕岩壁,刻下科羅拉多高原幾萬個世紀滄桑的記憶。

科羅拉多高原位於亞利桑那、猶他、科羅拉多和新墨西哥四州的交匯處。六百萬年前,造物的巨手於這裏臨空切下,在廣袤的高原上劈開一道深達一英裏,寬四至十八英裏,全長近三百英裏的巨大走廊。這就是世界七大自然奇觀之一的科羅拉多大峽穀。浩浩蕩蕩的科羅拉多大河便在這座巨廊中長驅直入,日夜川流。

科羅拉多大峽穀雖得名於科羅拉多高原,峽穀卻全程都在亞利桑那州境內。站在大峽穀的頂端俯視穀底,亦或是距離遙遠,亦或是峰巒掩隱,奔騰的科羅拉多大河鋒芒盡斂。就象一支埋伏著等待出擊的大軍,偃旗息鼓。一時間再也看不到它湍急跌宕的英姿;再也聽不見它破石穿空的呐喊。直到幾百裏之外,穿過了大峽穀,它才重現奔騰咆哮的本色,不可阻擋地滾滾流向太平洋。

科羅拉多(Colorado)一詞源於西班牙文,原意為紅色的。科羅拉多州、科羅拉多高原和科羅拉多河,意即為紅色的州、紅色的高原和紅色的河。當然,還有紅色皮膚的印第安人。紅色曾是這裏人與自然共有的色彩,早期的西班牙拓荒者們一定是歎服於這裏無處不在,形狀千奇百怪的紅色山岩,有感於生活在這裏的紅色的印第安人種,於是便為這塊土地取下了一個如此羅漫蒂克的名字。

羅漫蒂克來形容科羅拉多的岩石,一點兒也不過分。這裏的岩石雖不會說話,但卻每時每刻都能給你不同的感受。清晨,旭日尚未東升,山岩僅僅是昨夜一個黛色的殘夢。當第一絲晨光初現,山岩便露出幾許羞澀的紅暈,象悄然走進青澀歲月的豆蔻年華。到了中午,夏日高原的陽光配上弗氏百餘度的高溫,會使山石的顏色變得鮮紅、油亮,象印第安勇士肌膚上發亮的汗渣。等到夕陽西下,在黃昏的暮色中,用手掌輕輕去撫摸餘溫猶在滿是縫隙的石麵,那感覺,就象握著年邁的祖母溫暖粗糙的手掌。陽光演繹山岩,山岩折射人生。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山岩執著地向麵對著它的人們講述著科羅拉多的故事。

在科羅拉多河一段已經幹涸的支流的河床邊,我停住腳步,細細觀察河岸上裸露著的血一般殷紅的岩石斷層。一層又一層,層次分明。一頁又一頁,象一部厚厚的大書。我默默地看著它,它也默默地看著我。這部沉澱和濃縮了科羅拉多千萬年曆史的厚重著作,正在沉默中對著我這個來自東方的獵奇者講述些什麽呢?

按照東方的古老傳說:盤古開天辟地,地上的河流是由盤古身上的血脈變化而成。那麽,我所麵對的這部書,便是一部寫在盤古血脈上的篇章了。難怪它殷紅如血。

傳說中又講:盤古創世之後,頭顱和四肢化成五嶽。其中泰山為頭,所以東嶽泰山為五嶽之首。果真如此的話,那片被神嗬護在胸腹之間的土地成為神注意的中心,被稱為中原神州就不足為奇了。

而美洲的科羅拉多高原呢?它處在與中原神州遙遙相對的地球另一麵。這裏,應該是處在盤古的脊背之上了。以此類推,歐洲,則是長在神的腳背之上了。

 

之二:蒼天無語

 

 

被神抱在胸腹之間的那個民族,當然會得到神更多的恩賜,所以這個民族以龍的傳人自居。與其他民族相比,神對他們確實關愛有加。不是嗎?

美洲印第安人的文化有超過四千年的曆史。但到了公園五世紀,生活在科羅拉多高原的印第安人掌握的三大技術隻有:製造弓箭,燒製陶罐和架設簡易的茅屋。從科羅拉多高原現今尚存的1500年前的印第安文化遺址看,當時這裏的印第安部落的文明程度,似乎隻能與距今約5000多年前中國新石器時代的仰韶文化相比較。

哥倫布在1492年發現了美洲大陸,但他的海上探險行動卻比鄭和下西洋晚了近100年。鄭和率領的是由二百多海船、二萬多船員組成的龐大船隊;而哥倫布隻有可憐兮兮的三條船。從如此種種看來,至少在500年前,中華文明還倍受著神的眷顧。

1890
年,風雨飄搖的滿清王朝已經搖搖欲墜。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當時中國的GDP還高於美國。經濟學家估計直至1900年中國的GDP仍有美國的五分之四。也就是說,神真正把對龍的傳人的注意力掉轉開,去關注那塊曾經被他丟在腦後的美洲土地,不過是過去的壹佰年間。

龍的傳人究竟做了些什麽,竟然被神在上個世紀棄之敝屣?

19世紀後半葉到20世紀初,神州的土地上充滿了是應該中學為本,西學為用還是全盤西化的討論。1919年的五四運動成為這個爭論,由理論全麵進入實踐的裏程碑:我們放棄了中學,因為我們的口號是砸爛孔家店。我們也沒有選擇西方的正統西學,因為正統西學朔本求源的結果,是亞裏士多德的理論。而這位與孟子同時代的西方思想先賢所標榜的中道(Golden Mean),與孔老夫子的中庸思想實在是不謀而合、異曲同工。

龍的傳人頭腦發熱地接納了那個由一聲炮響送來的主義

東西方正統價值的核心,都是人。而那個主義的核心,則是物質的分配。

有人說在太空上看地球,唯一能看到的人造景觀是萬裏長城;唯一能看到的自然景觀就是大峽穀。這兩處景物,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一個是人造的、一個是神造的;一個在夢裏、一個在異鄉。我用看過長城的眼睛觀察大峽穀,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兩者之間通過我的眼睛在默默地交流:盤古的造物巨手在赤裸起伏的峰岩上若隱若現,就象長城的烽煙在我的血液裏緩緩淌流。

自然因為人而變得有價值,就象宇宙由於神而獲得了終極。人道隻不過是天道的延續。

我們父輩錯誤地接納的那個主義,遠遠地背離了人道,當然亦不可能容於天道。也許,神並沒有放棄我們,而是我們選擇了與神漸行漸遠。

昨天,那個主義用烏托邦的理想否定人性惡的一麵;用暴力的手段否定人性善的一麵。人性的善惡兩麵皆無,豈非非人?

今天,龍的傳人創造了世界的加工廠,GDP迅速地崛起。烏托邦的理想雖然在那場史無前例的文化革命後已經被唾棄,但是用這個主義統治著龍的傳人的那個組織仍然沒有放棄暴力的手段。屠夫不得已改行養了豬,卻仍對手中的屠刀戀戀不舍。他會有耐心等著幼豬長大嗎?

我在這盤古的血脈中叩問他的英靈:神那眷顧的目光,還會再次關注那塊神州的熱土嗎?回答是:蒼天無語。

夕陽在科羅拉多高原西麵的天際緩緩沉落,落日中的大峽穀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刻。層層疊嶂的奇峰在岩牆上投下道道暗影,為黃昏中的大峽穀披上一層神秘的外衣。峰岩在霧靄中若隱若現,象極一個剛剛激戰過的古戰場,紅石築造的殘牆斷壁如戰士殷紅的血跡。恍惚中轉過某處牆角,會在那裏蹦出一個印第安勇士不死的精靈。

終於,殘陽盡逝,夜色如墨,峽穀看不見了。象盤古一樣,成了昨天的記憶。

然而,他畢竟存在過,而且繼續存在著。

 

 

2007年九月於 San J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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