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休假回來,安頓好自己後,連時差還沒來得及倒,就去Netflix補課看了最近名噪一時的Netflix出品的電影ROMA。此ROMA非彼ROMA(意大利首都羅馬),是墨西哥首都Mexico City的一個叫La Roma的高尚社區。影片講述的是1970~71年該社區裏一家中產白人家庭和他們家本土女傭的生活故事,主要圍繞女主人Sofia和女傭Cleo各自的感情生活變故而展開,從曾經有過的美好,到傷心失望,之後的勇敢麵對,放下並成長的過程,可謂是一部女性成長主題電影。
全片采用樸實自然的直述式拍攝,黑白影調,沒有華麗的演員陣容,俊男靚女,玄幻場景,以及複雜的時間軸,貌似平淡卻娓娓道來;其中有多処包含隱喻的鏡頭畫麵和人物道具出場,意味深長卻不艱深晦澀,細膩地表達出人與人之間應有的沒有階級種族之分的彼此關愛,相互支持的溫情,自然流暢,很是感人。ROMA倒過來拚寫AMOR, 即爲西班牙語"愛(LOVE) "一詞。
前幾日聊起關於ROMA影片中隱喻/暗示畫麵。。。就我所看到的,最直白的大概有以下幾処:
1. 開場的片頭畫麵。定焦定格畫麵,單調的鋪滿方形地磚的庭院地板,和洗刷地麵的畫外音,突然衝刷地板的水瀉來,充滿畫麵,佈滿泡沫的水麵漸漸平靜,便隱隱開始出現天井上空的一方倒影,和上空緩緩飛過的飛機,雑著泡沫的水一波接一波交替著,天井上空的一方倒影時隱時現;之後鏡頭微微上移,看到最後一次衝刷的水和所有的泡沫都流向floor drain,消失,鏡頭才拉起,從乾淨的地麵搖向門庭內院入口,女傭Cleo身影出現。這組長鏡頭的開場白,是全劇裏我最最~喜歡的空鏡畫麵,一下就被驚艷到了,抓住了我。畫麵暗示著女主人家當時貌似平靜的家庭生活,被突如其來的一樁樁的事情/變故打破,那一片天空,暗示當時生活在這個庭院內的一家人局限的視野,也是他們當時自己的生活常態,天空緩慢飛過的飛機,在整部劇裏出現過好幾次(4次吧?),而且都是從畫麵右往左飛過的,暗示著萬事都是變遷的,發生過的事都一去不復還,不會回頭/重來。
2. 武術大師Zovek現場示範閉目單腿直立meditation時,此時天空又有飛機飛過(2次)。大師在做這個看似簡單卻極有挑戰性的動作時説到:"。。。每個人都有成爲勇士的潛能,身體體能可以通過訓練而得,但重要的是頭腦和心智,這是人體體能的發動機,不是通過訓練就能實現的奇跡。。。但是,自己的意願/意誌能控製身體體能。" 前一段話,為Cleo前男友成爲無知的暴亂分子做了伏筆;後一句爲之後Cleo分娩的場景做了伏筆,到後來海潮裏救了Sofi和Paco後,她懺悔是她當時自己不想女兒來到這個世界(因爲對前男友的失望和憎惡),是自己的意願將女兒胎死腹中。另外,在大師做meditation動作時,天空中出現2次飛機從大師頭頂飛過的畫麵,當衆人對這一貌似簡單的動作嘩然時,大師說:"怎麽,你們以爲我會托舉起飛機?(大師曾在電視裏直播過用牙齒拖動卡車)” 這其實也是暗示,世事變遷不是完全能人爲控製的,縱你擁有super power,有時也奈何不得。大師接著說:“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動作,是要靠大腦和體能的高度集中才能完成的挑戰,不信你們試試。。。" 當時現場所有觀衆中,隻有Cleo才成功挑戰了這個動作,這説明她有的很強精神意誌力,也為後麵的胎兒事故做了鋪墊和解釋。
3. 新年除夕夜的山火以及救火場景裏那位身著怪獸costume酒醉唱哀歌的人。山火因該是暗示來年(1971)墨西哥城發生的那場暴亂事件,而那位醉酒唱歌的人,應該是暗示當時的暴亂事件是一場悲劇一曲哀歌,使許多人無辜地喪身在有些愚昧無知暴亂分子(如Cleo的前男友)手上。
4. 另外還有一場戯,就是男主人第一次出現,開車回家進家門前的那段,畫麵沒有身體沒有麵容沒有對白沒有畫外音,僅僅對他右手在方向盤,車擋,收音機調鈕,手上最後一截香煙和煙灰盒之間的一係列動作的長鏡頭,當然演員動作的細膩表演功不可沒,就向觀衆交代清了他在外的affair和謊言,回家的不情願。太絕了。車進庭院時,導演給了車輪前的那灘dog poop幾次特寫,包括最後車輪從poop上碾過,也寓意其實生活有時就是一灘shit,當時女主人的家庭生活已經出現危機。接著,他那輛龐大車身的Ford Galaxies,幾乎是硬塞進庭院,占滿了庭院空間,以及車頭前的那個皇冠plate,也是一個符號,代表他一家之主的大男主義,以至與後來當女主人得知真相後,酒醉開車回家進庭院時使勁有意撞壞它,下車後對Cleo說:" We are alone. No matter what they tell you, we women are alway alone."
5. 在影片結尾時,Sofia和Cleo經歷了海邊那場有驚無險的incident後,釋懷曾經的痛苦,心境也變得開闊,一家人又回到歡樂的氛圍中。影片的最後一個畫麵, 仰視的廣角鏡頭,Cleo抱著要洗滌的衣物從樓梯上一步步走向天臺,這是影片中第一次畫麵鏡頭從庭院內往上瞭望天井上空,天空當然比片頭開場時地麵水中的一方倒影要開闊得多,一架飛機正緩緩從空中掠過。。。這時畫麵寓意著,女人們一般隻有當自己的生活變故時,才會擡頭看向外麵的世界,原來天外有天;飛機則寓意一旦放寬了視野,心也會自由,會去追求新的不可知。
其他還有些畫麵很有寓意,值得仔細回顧細細體會。據説,劇本也寫得非常細膩,包括聲音的細節都描寫出了。網上搜了一圈,沒能找到全劇本(西班牙語原版和英文翻譯版都沒找到),隻找到最後結尾closing scene的英文版script,文字很美:
"The patio, in shadows now, floats in the afternoon quiet. Borras sleeps and the parakeets are quiet. Only the hum of the city in the distance. Cleo comes out of the kitchen carrying her load of dirty laundry and crosses the tiny patio to go up the metal staircase that leads to the roof. Her steps reverberate throughout the bony structure in a metallic moan that echoes through the tiny patio, waking the caged birds. Cleo reaches the step in front of her room and keeps walking upwards. A sweet potato vendor lets out his sad howl in the distance. Step by step, Cleo ascends. Yet further up, beyond the roof, the sky is pure."
這部劇是編劇/導演Alfonso Cuarón對自己童年的回憶,以及對一直嗬護他成長的他最親近的本土女傭Libo的致敬。Libo至今還和Alfonso家裏人生活在一起,片尾字幕的第一條,就是Para Libo (For Libo / 獻給 Libo) 。Alfonso Cuarón 從06年開始考慮拍攝這部影片,10幾年時間思索,聚集編劇,劇本,導演,攝影,製作於一身,是他第一部親自全程掌鏡,也是他第一部完全表達自我創作思想的作品。
Alfonso Cuarón's statement for the film: "There are periods in history that scar societies and moments in life that transform us as individuals. Time and space constrain us, but they also define who we are, creating inexplicable bonds with others that flow with us at the same time and through the same places. Roma is an attempt to capture the memory of events that I experienced almost fifty years ago. It is an exploration of Mexico's social hierarchy, where class and ethnicity have been perversely interwoven to this date and, above all, it's an intimate portrait of the women who raised me in a recognition of love as a mystery that transcends space, memory and time."
説到Mexico,其歷史文化人文風情,是我蠻喜歡的國家之一。我 so far 去過5~6次吧,其中中部的 Mexico City及周邊的一些城市,南部 Oxaca 地區都是我當年獨自背包去的,很幸運沒有遇到任何不愉快,反而感受到墨西哥人民的熱情友好,還交到了墨西哥好朋友。墨西哥的文化也是很厚重的,一開説就會刹不住車了。。。:)打住。
------Jan. 18. 2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