橐筆軒

餘晚輩姻末,三尺微命,初到美國,期年有餘。諸公華翰,真可謂蘭薰桂馥,永讀不厭。小子自知筆屈辭拙,然不自量力,懷問字之心,慕羨之意敢與先達以文會於此處,實乃有幸三生,承蒙不棄,可攜小生一同嗬壁問天,嘲風詠月否?不宣,援此聊表餘之寸心。
正文

百家之通

(2008-03-08 20:05:16) 下一個

  縱目於我華夏千載文明之中,風颯颯,雨瀟瀟,在那狼煙四起、群雄逐鹿的時代,一群天縱之聖款款而至。正是他們,締造了我璀璨而經久不衰的中華文化。九流百家,爭鳴於亂世而治於治世。《易》雲:“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書》又曰:“為善不同,同歸於治。”儒家雲入仕,不可懷寶迷邦,講究修齊治平;道家講出仕,不為冠冕肆誌,崇尚清靜無為。墨家兼愛非攻,承禹舜之德;法家賞罰明分,成霸王之道。由此觀之,似有雲泥之分,天淵之別,請略陳固陋,不勝惶恐。

  蘇子曰:“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我又何羨呼?”這是典型的道家思想,南華子雲:“自其異者而視之,肝膽亦如楚越也;自其同者而視之,則萬物皆也。”蘇軾,眾所周知,唐宋八大家之一,其作品可謂是婦孺皆知了,典型的知識分子。蘇東坡也做過抱關擊柝之類的小官,曾經也將自己的一片熱忱撒在大宋社稷之上,即使在被貶謫之後,仍為再次晉升而努力過,可謂是積極入仕者也。但“萬物皆也”的思想卻是極其消極的,萬物之間既然沒有分別,為何還要為軒冕肆誌,為貧約趨俗呢?貧賤亦可驕人,這就是出仕心理。在中國知識分子的心裏,長久以來存在著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積極入仕還是消極出仕,有些人把這種矛盾心理解釋為儒家思想與道家思想的衝突,而在下卻不以為然,相反,我卻認為這正是儒道完美結合的體現。人皆有私心,如若一個人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愛惜的話,何談去愛惜他人?入仕固然好,可以在人前顯貴,亦能光宗耀祖,讀書學古的同時,能有此獲,何樂不為哉?所以在做學問之初,儒家的入仕思想可以鞭策人們加以力索。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所謂高步急癲,有居廟堂之日,亦有淪落江湖之時,及已至是,身處貧賤,則富貴榮寵之事皆為剌繆之辭,動力已成阻力,而出仕思想則能於此時給人以安慰,荀子曰:“誌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內省而外無輕矣。”莊子雲:“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鼴鼠飲河,不過滿腹。”人應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在厄境中,藐視富貴則是最有效的治心良藥,如此看來,原本消極的出仕思想,也有積極的一麵。這兩種思想相反相成,而又相輔相形,描繪出了獨具特色的中國知識分子的形象。

  古人總是願意以“天”來說明自己的思想,就像西方人的“God”;咱們有天子,他們有“Jesus”。文化與文化之間,總能存在這樣一些相通之處。在中國文化中有一個永久的論題就是,集大成者荀子所提出的“天人合一”,老子中常有“天之道”“人之道”一類的說法,譬如“天之道,損有餘而益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金庸先生也用這句話作為射雕三部曲中最高深的秘籍《九陰真經》的開篇之語。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莊子說:“知‘道’易,勿言難。知而不言,所以之天也,知而言之,所以之人也。”古人崇拜天,正是因為天有神的外表而又不失人的品質,它有大美而不言,有明法而不議,成萬物之理而不說。古人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也就是說人要知天命,墨子運用這一點引出了兼愛,他說人要聽從上蒼的安排,天要人去做什麽,人就應當照辦,而天必然希望人相愛相親,不希望人相互賊害,所以世人要兼愛以順天命。但如何做到“兼愛”呢?曰:愛人如己也。這不正是孔子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嗎?孔子的學說是複周公之禮,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此之謂也,而墨子的學說乃承禹舜之德,《書》曰:“舜之盛德,罪疑唯輕,功疑唯重,好生之德,洽於民心。….. 禹之盛德,克勤於邦,克儉與家。其唯不恰,天下莫能與爭能;其唯不伐,天下莫能與爭功。”是故墨子崇尚的是舜的謙和與禹的節儉。曾子曰:“夫子之道以一貫之。”曰:“忠恕而已。”這“恕”字便是聯結儒墨兩家關鍵了。

  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小子鬥膽以五行相擬:道家如水,它可高可低,可尊可賤,高而不矜,卑而不怨,不惡汙而能潔物,欲得而不可持於手,無為則常隨於身,吉光片羽,一鱗半爪則足以使人心曠,此聖人之相也;儒家似風,風與木同,皆以巽相,子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風,必偃。”,故儒墨之德如春風拂麵,和緩而悠揚,無所不至,所到之處,必風行而草堰;法家烈如火,嚴如金,鐵麵無私,心腸似鋼,令行禁止,賞如春雨降臨,罰似暴風雷震,神聖亦不可解;我佛慈悲,相如土築,總是菩薩低眉般地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大學》雲:“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天下間沒有絕對的東西,諸子百家的個性不一定是我文化中的精華,例如莊子之狂,孟子之倔,韓非之狠,孫子之詭,老子之逸與孔子之泥。但其共通之處必是精華所在。去其偏激之末,則見中庸之本,君子之道中庸也。中庸,我中華之道也。竊以不遜,托於無能之辭,芻言繁雜,不勝惶恐。

                 孤鶴 於亞特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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