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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喜喜過鬼節

(2008-10-29 15:37:19) 下一個
來美這麽多年,入鄉隨俗過起來的節日裏,除了聖誕節,就數關於鬼節的記憶最多。

第一次知道鬼節,是來美第二年的十月。那天正好是周五,和一個朋友約了去看電影,沒來得及吃晚飯,從實驗室出來就直奔電影院去。走到影院在的那條街上,遠遠地就覺得影院的氣氛有些怪異,門前都是些桔黑兩色奇形怪狀的飾物不說,售票員都戴了猙獰的麵具,進門處飄著許多棉花狀的懸垂物,連裏麵賣爆米花飲料的人也穿了個小醜樣的大袍。今天這裏是怎麽了?

低頭再看手中影票上的片名,壞了!買票時沒在意今天都放點什麽,撿了個開演時間最近的片子就買了票,這會兒仔細一看,才看清楚片名中赫然有“吸血鬼”的字樣。腦子裏一個激靈,終於明白過來今天就是老美同學這些天總在念叨的鬼節!而今晚的影院,估計所有上映的片子都會和鬼節有關了。

影票已買,一大罐爆米花和一大杯飲料在手,怎麽辦?朋友比我膽大,笑笑就往裏走去,我隻好硬著頭皮跟著往裏走。可憐我這個從小看偵探片音樂節奏一緊都要捂起眼睛的人,那天晚上躲在爆米花罐後麵,倒也把那個細血鬼的故事看了個大概明白。從此想起鬼節,首先想到的便是月圓之夜,吸血鬼的眼睛如何開始發綠,兩顆上犬齒如何變成長勾狀,向他的獵物狠狠撲去……

再次接觸鬼節,是幾年後應邀參加老美同學的鬼節化裝晚會。我聲明沒有準備服裝,也不懂該如何化妝,老美同學打量了我一下說不要緊,你把長發散下來,穿件白衣服,我再借你個麵具,就做個長發女鬼好了。我一愣神,心想這位該不是看過幾部港台出產的古裝武俠驚秫片吧?管他呢,我隻想見識見識美國的年輕人如何“裝神弄鬼”。

那晚真是大開眼界。晚會的參與者多是附近幾個樓裏的研究生,熟麵孔其實很多。這些平日在實驗室裏有模有樣的男男女女,那晚卻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很多人穿的都是自製的化裝服。最多的是比較普通的各色大小鬼魅,間或有幾位美麗嬌豔的皇親貴族,各種各樣認得和不認得的好萊塢電影人物,甚至還有家喻戶曉的卡通人物。比較抓人眼球的是男扮的修女和孕婦,女扮的怪獸和古羅馬武士。據說這些喜歡反串性別裝扮的自成一類,互相之間更有共同語言。畢竟參加者有不少是搞科學研究的,人群中居然也有斯文的牛頓愛因斯坦之流,更有幾位手持器械的“醫生”,如果不是他們都穿了白大褂,憑那些“器械”上欲滴的“鮮血”,和他們奇形怪狀的麵具,我寧願稱呼他們屠夫。在這些五花八門的人物中穿行,看他們喝酒打鬧,在音樂聲中群魔亂舞,一時間真讓人有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感覺。

所謂見多不怪,自從參加過老美的鬼節化裝晚會後,鬼節在我眼裏就沒有了恐怖的氣氛。不就是一個大家趁機熱鬧一下的節日嗎?這一天裏你可以做一個幻象中的自己,不受世俗規矩的約束,盡情娛樂玩笑。

關於鬼節的這種印象在女兒長到了三歲以後有了很大改變。從孩子們嘴裏聽到的過鬼節,完全是另一種不同的味道呢。鬼節是孩子們眼裏最甜蜜的節日,這一天裏,小孩子們打扮成自己喜愛的動物或是卡通人物形象,拎一個小塑料桶,由父母帶著挨家挨戶去敲門。門敲開後,用清脆的童音唱歌似的喊出“Trick or Treat”,就能討到一兩顆糖,有時候還能拿到一個小巧玲瓏的玩具,接著說聲“萬聖節快樂,謝謝”,再愉快地到下一家門口接著敲門。在鄰裏的街道這麽一圈走下來,半個小時或是一個小時的功夫裏,小塑料桶裝得滿滿的,有時候要父母幫忙才能拎得回來呢。

當然有時候門打開時主人也會給孩子們一個小小的驚嚇:呀,這家裏怎麽住了個大灰熊?哦,慢著,灰熊的腦袋掉下來了,露出了好客的主人滿是笑容的臉,“來來來,你們想拿幾顆糖就拿幾顆”。小一點的孩子們這時候沒準就會給嚇哭了,那麽跟在後麵也許同樣穿了化裝服的爸爸媽媽們就會上來安撫一下。灰熊什麽的算是普通簡單的把戲,有的人家前院整個就是一個精彩的舞台,各種道具如墓碑,屍體,稻草橫七豎八,通往前門的小路曲曲彎彎,路旁的鬼火燈幽幽暗暗,讓人既生畏又好奇。碰上這種“鬼屋”,小一點孩子除非是讓爸爸抱著,否則是絕不敢自己往前走的。但這種“鬼屋”正對那些八,九歲以上的男孩子們的胃口,他們幾個人一個團隊,勇敢地向“鬼屋”走去。有一次我領著女兒遠遠在一旁看大男孩們對這樣一個鬼屋的“進攻”,結果是,散亂躲在道具後麵的主人們出奇不意地跳出來,嚇得男孩們“丟盔卸甲”,四下逃散,在一片驚叫和歡笑聲中,人人滿載而歸,連我們這些旁觀的都得了雙份的糖。

敲門討糖有時候也會碰上一些奇人奇事。有一次和女兒敲門到了一間看上去沒什麽鬼節氣氛的屋子前,那屋子門口的燈亮著,客廳裏也是明顯有人的樣子。女兒在我的鼓勵下敲開了門,隻見門裏坐著一位麵目清朗的老人,沒等女兒說出“Trick or Treat”,老人就不苟言笑地用生硬的聲音要求女兒:唱一首歌我聽聽。女兒轉頭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她就怯生生地唱了一首短歌。歌聲剛落,老人卻突然微笑起來,從身後拿出一個滿是小木偶的玩具盒:是他多年的收藏吧,裏麵的木偶很精致,花樣繁多。老人讓女兒隨便挑了一個,很和善地說:萬聖節快樂。這麽些年下來,女兒也許不記得這個老人的模樣了,我卻能清晰地記得,當女兒驚喜地拿著木偶對老人說謝謝時,老人臉上那慈愛的笑容。

除了在鄰裏街道上挨家挨戶討糖,我們還試過到附近的大型室內購物中心討糖。有一年的鬼節天氣驟冷,兒子那年剛兩歲,給他買的化裝服不夠厚實,我們便聽從一位朋友的建議,和他們一家約好了在購物中心入口處匯合。後來才知道,去這類地方討糖,要在鬼節的下午早一點去,因為每家商店準備的糖果數量有限,去晚了有些商店的糖就會被討完了。鬼節下午的購物中心,除了很多和我們一樣帶孩子來討糖的父母外,還有很多穿了化裝服的成年人到處遛達,估計他們是特意撿人多的地方來展示他們的服裝的吧。商店裏的店員也都化了裝迎接顧客和討糖的孩子。最有趣的是糖果商店的店員,裝成一個高大卻十分憨實可愛的大熊,坐在店門口似乎在打盹睡覺。孩子們從旁邊走過,議論起這個是真熊還是假熊,有人還伸手去摸大熊茸茸的肚皮。大熊這時候卻突然抬起了頭,本來抱在胸口的雙手伸出來給離得最近的孩子一個“熊抱”,讓我們圍觀的大人孩子都是一陣驚叫。過後,大熊笑嘻嘻地給大家發糖,畢竟是糖果商店,大熊給的都是很棒的巧克力糖,把孩子們給樂壞了。

別說,在購物中心一大圈走下來,每家商店門口一進一出,整個過程沒有兩個小時還真是拿不下來。女兒興致高,年齡也大些,和朋友的孩子蹦蹦跳跳一路走過去,兒子就不行了,走了大約十幾個店就走不動了,可看看自己的小桶裏隻有三分之一滿,又很不甘心。於是隻好讓爸爸辛苦些,把他扛在肩膀上完成了後半段的討糖任務。

那次討糖還有個特別的插曲。討糖討到一半,我發現有位五十上下的婦女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我們。我們在商店門口停下來等孩子進去討糖時,她總是跟著孩子們進去,出來時一臉滿足的微笑,接著跟我們往下一個商店走。幾次下來我耐不住好奇,終於走上去和她打了招呼。不等我提問,她便主動回答了我的疑問:原來,這是她的一個特別愛好,每年鬼節的下午都會到這個購物中心來,每次來她隨便選幾個裝扮可愛的孩子,跟著他們走一個下午。她喜歡聽孩子們齊聲喊“Trick or Treat”的聲音,喜歡看孩子們拿到糖後喜悅的笑臉,她覺得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過鬼節的方式。解釋完了她又問我:你不介意我繼續跟著你的孩子們吧?雖然這位女子的喜好有些另類,完全出乎我的預料,但我又怎麽能拒絕她的要求呢?

女兒進小學後,學校每年的鬼節都會有班級年級組織的活動。這下女兒可以一大早就穿上盼望已久的化裝服去學校了,那天早晨的小學校園真熱鬧,老師同學連同校車司機和校長,全都裝扮起來,可以想象這一整天學校都會洋溢著濃濃的節日氣氛。學校的鬼節活動多是班級之間串門討糖聯歡,如果有初中高中在小學旁邊,孩子們也會去大哥哥大姐姐的教室裏打個秋風。

不過,去年女兒所在的年級卻組織了一個比較特別的活動。學校事先和近處的一個養老院聯係協調好,讓整個年級的孩子們去向養老院的老人們討糖。這個養老院多是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工作人員在預定的時間段裏把這些老人的輪椅推到院內一個大活動室裏,然後讓孩子們一擁而入,隨便走到各個老人身邊去討糖。女兒告訴我,去之前老師叮囑過,不要每個人都到每個老人身邊討糖,討得差不多了就回來。老師可能擔心有些老人糖準備得不夠多,到時候會出現尷尬的場麵。結果卻大大出乎老師的預料,每個老人都準備了超數量的糖果,他們似乎早就在盼望這個時刻,見到一大群孩子們穿著各色化裝服奔過來,爭著招手要每個孩子都到自己身邊來討糖,而給孩子們的糖的數量,都是以把來計算的。女兒下午回來極其興奮,一邊清點著自己書包裏的一大袋糖,一邊給我描述著她自己在每個老人身邊討糖的具體經過。那個鬼節的夜晚,相信這些寂寞孤獨的老人們的夢裏,滿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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