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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敏:《文藝班回首四重奏》2.大橋公社學農記

(2016-10-14 09:13:14) 下一個

    1977年12月,輪到我們班去湖北武昌縣紙坊大橋公社邢遠長大隊參加學農勞動。因為我們是文藝班,學校特別安排我們在12月份農閑的時候去農村,一方麵參加勞動,一方麵宣傳隊為當地的農民表演節目。

我們帶上自己的行李鋪蓋卷和臉盆,匯聚在火車站上,與送行的家長一一揮別。沒有離別的難過,同學都十分興奮,充滿著期待和幻想。

全班同學分成四個大組:廚房組、農田組、菜園組和養豬組。我對學農勞動非常期待,因為從小在近乎封閉的海軍大院長大,衣食無憂,不太了解外麵的世界,心中有著無限的好奇,也想通過學農勞動鍛煉一下自己的生活能力。在心中,我特別期盼能夠分到廚房組,對於下廚房,我十分感興趣,平時在家裏就是幫廚,能夠學一招,可謂一箭雙雕。果然,我的期待就奇跡般的夢想成真。我、萍、漢菊、靜波四位女生和海、繼華、劍三位男生被徐老師分配到了廚房。我們的頭是宣傳隊的洪老師。我常想,至今我對廚藝情有獨鍾,可能與這段經曆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當然,我最感謝的是慧眼識人的徐老師。

廚房有一個大大的爐灶,上麵有一口特別大的鐵鍋,就像反映農村生活的電影裏那般。我們有分工,海主要負責生火,繼華包攬了挑水的任務,劍常常陪徐老師出去采購,很少在廚房出現。我們四位女生為洪老師打下手,洗菜,切菜,蒸饅頭、做飯,給同學打飯打菜。海和繼華的活很辛苦,女生就比較輕鬆。我們負責一天三頓飯,在每頓飯之間,可以休息一下。這時,我們會聽收音機,會看報紙,印象最深的是一篇關於簡化字改革的第三套方案。我和羅萍還教靜波說普通話,聽著她的漢普,我們哈哈大笑,這些有趣的環節,還常常會讓我有一絲笑意掛在嘴邊。

男生住在夥房邊上的竹籬笆屋裏,還有些透風,非常冷,條件比較差。我們四位女生住在一個農民家裏,這應該算是村裏比較富裕的家庭,是用大塊石頭蓋起來的獨門大院。我們四人住在偏房,有鋪滿稻草的床,房間裏有一盞25瓦的燈泡,泛出暖暖的金色光芒。房東會為我們準備一壺開水,包括洗漱和飲用。12月天黑的早,天寒地凍沒有暖氣,我們都是早早地進了被窩,漢菊是一個非常幽默的女孩,我們每天都是在她的笑話裏入睡,進入甜甜的夢鄉,從未覺得有多麽苦。當然,最讓人接受不了的是衛生間,也叫茅房,是在房子的外麵,用茅草搭起來的一個簡易廁所。我常常與萍一起搭伴而去,輪流在外麵守著。我們每天早上5:30就要起床去做早飯。一是從被子裏出來是個挑戰,另外,從住處走到夥房要頂著刺骨的寒風,也是挑戰。我記得每次用圍巾把頭圍得嚴嚴實實,隻有眼睛露在外麵。

有一天早上,我們去夥房,看到海的臉上都是黑色的灰,一問,才知道灶裏的火星,濺到稻草上,差點釀成大禍,好在男生及時撲滅了星星之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件事讓洪老師更加警惕,一再給我們申明安全防火的重要性。

我們雖然在廚房工作,卻往往是最後吃飯,把飯菜分發以後,我們才可以吃上飯。那時,肉非常少,我最喜歡的是辣蘿卜。印象最深的是洪老師帶我們做白蘿卜絲肉餡的包子,在蒸包子的時候,我們廚房組的同學都饑腸轆轆了,拚命地咽下口水。那時候肉和油都是要票的,能吃上肉就非常幸福了。除了做粥和米飯,我們還會蒸饅頭,炒菜。

有一次,繼華去挑水,我也好奇地隨他去井邊看看。井口在坡底,去時一路下坡,在井邊搖著軲轆下去,再搖著軲轆上來,把水倒進桶裏。我試了一下挑擔子,掌握平衡挺不容易,走了幾步,水不停地晃出來,繼華說,“你要是挑回去,就沒水了,還是我來吧。”很多事情,看似容易,其實不是。當時,班上的男生對我們女生很照顧,那時男生都有憐香惜玉的情懷,很不簡單。在微信群裏,繼華打趣地說,“我現在的腰肌勞損,與當年挑水有直接的關係。”

除了廚房組的四位女生,大部分的女同學都在農田組。我記得有一次在午飯後,我和萍去農田組看了看,他們在給穀子脫殼,把稻穀倒進脫殼機,大米才出來,塵土飛揚。我和萍暗自慶幸分在了夥食組,雖然累一點,但是很幹淨。不過,農田組大部分時間還是空閑的,這時他們就排練節目。下麵我就借用一些男生農田組的回憶片段,讓大家了解一下農田組的生活。

回憶1:“農田組接受了隊裏分配的任務,給菜地澆水,男生女生自帶臉盆,一大隊人馬來到池塘邊。雖然是暖陽高照的晴天,但是池塘的水還是刺骨的冰冷。男生毫不猶豫地挽起褲腿,跳到沒過膝蓋的池塘裏。大家分成了兩隊,你追我趕,傳遞臉盆舀水,幹得不亦樂乎。男生們在女生麵前,當然要好好表現了。”

回憶2:“冬天,除了菜地之外,農田沒有種莊稼,是閑置的。隊裏就安排農田組的同學追肥。這個“肥”是摻了草的舊泥磚。農田組的同學分成了三部分,裝肥,挑肥,歸肥(把肥歸置在農田裏),挑肥是個重活,挑著扁擔,上田埂,下石階,寧回憶說,他和森比賽,兩人你追我趕,不一會就滿麵通紅,渾身是汗。歸肥的一個女生,心疼地說,“慢點,慢點,你可別累壞了。”可見不僅男生憐香惜玉,女生也有惻隱之心。同學的友情可見一斑。”

回憶3:菜園組是在分校,他們有兵、茂和亮及幾位留級生,住的比較遠,除了給菜園澆水外,要幹的農活不多。兵回憶說:“那時精力旺盛,沒事找事,先是挖土豆,燒著吃,吃得滿嘴黑,互相指著對方取笑,土豆吃夠了,又講故事,猜謎、唱歌。尤其是唱歌,大夥兒把會唱的歌幾乎一首不拉地唱了個遍,好聽的還反複唱,合唱、獨唱,二重唱,直唱得渾身發熱,一點兒也不冷了。那時洪老師已教過一些聲樂基礎,知道用腹腔呼吸,胸腔共鳴,正好練習。”兵還回憶他們與留級生鬧矛盾的事情。打架時的鬥智鬥勇,兵和茂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兩人同心,其利斷金,正是這種友誼,讓他們沒有吃虧。

回憶4:養豬組也是比較艱苦的,丹、雷,克剛、長軍等四位男同學分配在這裏,不僅居住條件差,而且,他們要喂豬,挑豬食,又髒又累。雷回憶說,丹是負責的,幹活最多,一直是吃苦在前。

八分山之行讓大家虛驚一場。在農村住了一段時間後,同學們要求去紙坊鎮然後到八分山去看看。徐老師經不住學生的軟磨硬泡,答應了大家的請求。我們夥食組因為要負責晚餐,就不能隨著大家爬山。但是,我們站在廚房外麵的高坡上,看到同學們遠去的背影,心中羨慕不已。

不久,同學們的身影就消失了,我們隻好回廚房做飯做菜。他們是近中午出發的,冬天天黑的早,男生走得快,女生走得慢,在下山的時候,女生漸漸地落在了後麵。寧是唯一有手電筒的,同學圍在他的周圍,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著。走了一段時間,隱約聽到有女生在叫喊“等等我們!”。這時,徐老師和國華等幾位男生就返回去,接應這幾位落在最後的女生下山。

他們回來後,狼吞虎咽地吃著我們準備好的晚餐。我們雖然失去了這次爬山的經曆,但是,看著同學們心滿意足的笑臉,還是很自豪的。

學農勞動的時候,宣傳隊為老鄉們演出了好幾台節目,深受老鄉們的歡迎和喜愛。唯一一次小插曲是誌風表演的揚琴獨奏,當時報幕員紅報出了《黃河協奏曲》,結果,誌風的琴下,飄出來的是一首情歌“阿哥阿妹情誼深,---。”老鄉們聽得津津有味,徐老師和洪老師可是緊張得不行,那是1977年的冬天,粉碎四人幫不久,情情愛愛的東西,還不流行。好在沒人報告,這個失誤,就這樣過去了。誌風高中就考進音樂學院附中,後來,在武漢音樂學院讀書,一直從事著音樂工作。

好幾位同學回憶到當時村裏的一件很悲慘的事,有一家農戶的老大,因病過世。父母就要求老二娶嫂子,因為貧窮,這樣可以少花錢。但是,有點文化的老二有心儀的女孩,極力反抗。最後,臥軌自殺,用慘烈的悲劇收尾。晚上,同學們都聽到從這個房子裏傳出來的淒慘哭聲。特別是在寒冷的冬夜,更讓人悲涼萬分。直到今天,我想到這件事還不寒而栗。

短短2周的學農勞動結束了。我們要在1978年的新年之前,返回武漢。終於到了要離開大橋公社的時候,我們已經不像剛來的時候,熱血沸騰,更希望趕快回家,洗個熱水澡,家裏的飯菜給了我們無盡的誘惑。這次的學農勞動,最大的收獲是感恩有這麽愛我們的父母,感恩有這麽溫暖的家。

這次我在西藏5200米珠峰大本營住在15個人的帳篷裏,聽著外麵呼嘯的寒風,看著帳篷裏的大通鋪,以及類似的廁所,會想起當年的學農勞動。在我人生的旅途中,也常常會遇到十分艱苦的居住條件,每到這時,我都會想起這段學農的經曆。人生的每段旅程,都不多餘。這段學農生活,在我們的生命裏,留下了難忘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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