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爪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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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遞給我判決書時居然說你上訴吧 ——1983年西安嚴打口述紀實之九

(2020-11-03 11:29:15) 下一個

法官遞給我判決書時居然說你上訴吧

——1983年西安嚴打口述紀實之九

                      庚鐵口述   丫丫整理

 

 

庚鐵,1950年生,北京人,陝北插隊知青,西安美院雕塑係畢業,雕塑家。西安市龍首村跳舞流氓黑社會集團首犯。罪名:跳貼麵舞提供場地,奸汙女青年兩名,群居混居,跳舞猥褻女青年多名。一審流氓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二審15年,減刑7年,假釋一年,坐牢6年半。

 

再聽了那個老檢察官讀的起訴書,更加震驚了:我們成了流氓黑社會集團,我成了黑社會流氓集團的頭子。我吃驚,我憤怒,我盯著那個老檢察官的老嘴臉,那個跟我說罪不大也得判的老家夥,可這個兩副嘴臉的人躲避著我的目光,偏偏不看我。

第一被告我,被宣判無期徒刑,第二被告孟書明15年,第三被告高海風12年。滑稽的是那個法官遞給我判決書的時候,居然說:你們上訴吧。他們的法律是一場兒戲還是一場鬧劇!

 

1983812日是黑色星期五。

我是北京知青,後來從插隊的陝北考上西安美院雕塑係,畢業後在省雕塑院工作。八十年代初,從文革那個苦悶的時代走出來,我們大夥兒長長出了一口氣,忽然感覺思想可以解放(真是忘乎所以)了。尤其是我們這些搞藝術的年輕人,思想追求更加超前,我們渴望自由和寬鬆,沒有自由和寬鬆的社會環境,哪裏會產生美好浪漫的藝術?那個時候社會上重新出現家庭舞會,年輕人開始跟著老一輩人學跳舞,我們曾興衝衝地跑到省體操隊,向老教練學交際舞、國標和探戈。我們聽說,在五十年代的建國初期,毛澤東那一代人從上至下盛行周末舞會,因此我們的前輩很多人會跳舞。而到我們這一代人,從小曆經災荒饑餓、文革和下鄉,什麽時候學過跳舞?哪裏見過什麽舞會?終於盼到沒有運動的年代,如今這一切能代表美好的、自由浪漫的東西都使我們趨之若鶩。

陝西省雕塑院位於西安市的省展覽館內,在這個大院裏聚集著一大群藝術青年。相對一般的家庭居室,我的雕塑工作室高大寬敞,既有藝術氣氛又不會幹擾家人。於是大家自然而然集中到我們的雕塑工作室來,朋友們喜歡來這裏聊天、練習跳舞。既然跳舞當然是男女配對,於是男朋友帶來了女朋友,老朋友又帶來新朋友,比如京劇團的、報社的,如此就形成了一個鬆散的藝術圈裏的小團體。

可怕的日子1983813號是我厄運開始的日子。那晚來了幾個男女朋友,大家開始聊天、喝茶和跳舞。當我進到廚房裏切水果時,忽聽工作室裏一陣哄亂,忙出來看,這時一個警察把我堵住,端槍對著我說不要動!真是晴天霹靂!這是怎麽回事?一個警察說,把人都帶走。我們問,憑什麽?怎麽啦?怎麽啦?不就跳舞嘛?那個叫景恒年的負責人說先帶走再說。我們都被押上了停在外麵的兩輛警車,直開到西大街的市公安局治安三處。命令我們在外麵蹲著,一個、一個人被叫進去問。最後輪我,姓景的說,你事情很大。他讓我把今天來跳舞和以前來跳舞的人名都報上來。我說大家夥兒不都在這嗎。好哇,你不老實!不由分說就上來一個警察,把我的雙手背過去用手銬銬住,接著用電警棍打,我被打得一跟頭接一跟頭,疼得我高聲叫嚷,如此折磨了近40分鍾。景恒年再次發問:你們在跳舞之間有什麽不規矩的動作?我想了想說,跟三個女的在跳舞中有接吻。這時他們才給我下了背銬,因為帶背銬時間太長,我的左手已經腫得很高,兩隻手腕都被勒出很粗的血印。一個警察說,哥你自己揉揉手,要不這手可能要殘廢。我寧死不揉!沒轍,他們就邊給我揉手邊審問我。一夜過去,第二天天亮後我們被拉到公安七處。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地方,我也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到這樣的地方,這是一處勞教收容所。隻聽旁邊有人說我們,是從香港來的吧,還穿花衣服,留長頭發,像什麽樣子?又一個年紀大些的警察對我們說,這裏不能留長發,給他們都剃了。正是八月初的酷暑,我們被剃光頭後像牲口一樣被塞進牢房,號子裏臭味熏天,有特別濃烈的大蒜味,進去後才知道,監獄當局讓犯人的家屬都送大蒜隻送大蒜,他們是怕這肮髒的地方會流行瘧疾。一股一股發謏的糞便的酸臭嗆得人出不來氣。號子裏左右兩排通鋪,上麵還有一個二層,中間是一條過道。人到了這裏可以不把自己當作人了,隻見裏麵的人穿著三角褲,光著脊梁,伸手在褲檔裏抓撓著疥瘡,或坐或躺野獸一樣注視著新進來的我們。我們被勒令蹲在地上,我心如亂麻,一天之間,我們自傲為年輕有為的雕塑家突然間與社會渣滓、流氓、小偷為伍了!

 

到了晚上我和同學、同單位的孟書明仍在地上蹲著,這時就見二層的床板上有個小子招呼我們上去,待我們爬上去,看到幾個半裸的人歪斜在那裏。半晌,有個開口說話了:夥計,你知不知道這裏頭的規矩?我馬上想起來《水滸傳》裏描寫武鬆進牢房的情景,自己雖然隻穿著褲衩,皮肉外沒一點遮擋,也隻好說,那你們就來吧。其中有一個壯小子晃了過來,一副要打人的架勢,結果他卻親熱地抱住了我,說,你們是文人嘛,對文人我們不會那樣。見此番情景,又另有人掏出多半截煙給我讓,看我沒情緒,他們問你們是怎麽回事?我回說正在跳舞呢就給抓來了。這幫人都嚷著說,跳舞進來幹嗎呀?!

 

就這樣,在惡臭和打罵聲中過了很混亂的幾天,大概是8178號,外麵刮風下雨雷電交加,突然間號子的門打開,亂哄哄被推進來好多抱著被子的人,一下就進來二、三十人,一撥又一撥,連續好幾撥。號子裏一下子湧滿了人,每個人所能占的地方不到三十公分。後麵進來的人隻能坐在地上,通道裏滿滿地坐了幾排人,互相挨著開火車。在這新進的人裏就看見了不少跳舞的熟人和熟麵孔,因跳舞進來的有陝歌(陝西省歌劇院)的,市話(西安市話劇院)的,西影的,還包括一些省軍區的幹部子弟,總之都是些文化單位的年輕人。我們省雕塑院的青年雕塑家幾乎被一網打盡,抓進來了三四個,最莫名其妙的是,我們的同事複員軍人姚蓉也被抓進來了,他根本不會跳舞,他隻是給我們打過幾壺水,隻是當過跳舞的看客。我和姚融先是臉對臉貼著坐下,再各自向後躺下,伸出腿把腳踹在對方的肩膀上。大家都隻能這樣睡覺,我們就這麽睡了一夜又一夜。

號子裏人員複雜,盡是西安社會上各式各樣的、汙七八糟的人物。我們這個號子的號長是個慣犯,每個新進來的人都要被他扒去衣服,如見稍許反抗,他就拿小木凳照準人家的背後拍,專打人的腎,號稱順毛。每到分飯的時候,由他們的人掌勺給他那幫人菜打的多,給我們這幫人打的少,專門欺負我們。而我們也是正血氣方剛的青年人,終於忍無可忍,在號子裏爆發了一場打鬥。這樣的事自然逃不脫警察的教訓,警察從雙方各挑出兩個人來,我和小武(同案)被叫出號子,四、五個武警學校的壯漢,二話沒說就把我們踹倒在地一頓暴打,我們被打得滿地滾,渾身是土滿臉是泥,我們倆隻是本能地護住自己的頭。但通過這次打鬥,我們慢慢占了上風,重新換了號長,西安晚報的攝影記者京鵬當了號長,孟書明當副號長,又換了一些小崗(值班的),大陸(跳舞另案)、任勇(跳舞另案)、姚融都成了小崗,維持號子裏的秩序。

 

公安局再沒有過問我,這樣就到了十月底,天涼了,人心更涼。我再次被提到治安三處,還是那個景恒年,還是問的那些問題。他晃動著我速寫夾子裏的幾張裸體速寫,我說那是我畫的我愛人呀。他再拿出一張我做的雕塑的照片,我看到在那張半成品雕塑頭像照片的下下寫著:受害者。啊!?我說這是我做的雕塑啊,我害誰了?誰是受害者?我做女性的頭像是正常業務啊。接著他還是問我跟多少人跳過舞?說誰誰誰都承認了你們接過吻,你不說有人說。這個提審員景恒年文革時是有名的造反派三種人,所以他最拿手的就是威脅誘供,加電警棒、上背拷。

回想當時七處那個給我們剃頭的老警察,知道我們是因為跳舞進來的,就說你們這些人因為這個不會有多大事,頂多關幾天就出去了。可是實際上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從此再沒離開監獄,我因為跳舞被一審判無期,二審判15年,我被說成黑社會流氓集團首犯,在裏麵整整呆了近7年。

三處又來提審,問:你在裏頭想的怎麽樣了?

我說:想什麽呀,我現在也不認為我有什麽事呀。

你有什麽事你自己知道。

我不就是跳舞嘛,總共跟那麽十一二個人跳了舞。

啊!你們跳的什麽舞?

迪斯科,三四步都跳過。

沒跳過兩步舞?

兩步舞也跳過。

好吧,我跟你說你聽好了:跳兩步舞就是貼麵舞,貼麵舞就是流氓舞,跳流氓舞就是流氓罪。

他就是這樣畫了一個等號,我們張口結舌沒話可說,我們螻蟻一樣任人宰割,從來就沒有為自己辯護的權利。聽音樂,開小燈,這都是收審我們的理由,是我們犯罪的證據。

又是好久沒音信,突然被告知說是你下冊了。下冊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沒事了放人了。一種就是案子加重,送到公安五處逮捕判刑。我們被拉送到五處的監獄,心情越發沉重。回想自己這三十幾年的人生,文革動亂,陝北插隊,終於等到上學的機會,終於學習了自己喜歡的專業,近幾年我的雕塑創作在省內外幾次獲獎,有些還被博物館收藏並送出國展覽,藝術事業剛剛起步,到而立之年正想大展宏圖之時……原先還天真地想著事情趕快解決,回去完成我的做了一半的雕塑創作。我惦記著給泥塑噴水,否則會幹裂。卻莫名其妙地要被逮捕判刑了。我冥思苦想我自己的事情:跳舞的時候和五、六個女的親吻,有兩個男女關係,在我的工作室跳了十幾次舞,有兩三次跳舞晚了沒車,有幾個人在工作室住下,其間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這些事就夠得上逮捕判刑嗎?但豈止是判刑,更可怕的事情在等著我。

進到五處我被關在二排三號。管教王大誌安排我睡在號長旁邊,號長五十左右的年齡,在裏麵快兩年了,說他拐賣婦女,但他不認罪。這人一天到晚沒話,披件綠軍裝呆坐著。他問我因為什麽進來的?我說是跳舞。他說跳跳舞能進來?號子裏的人員變動很勤,經常走了的又來了的,京鵬(跳舞另案)從別的號調來了,大陸(跳舞另案)也曾經在一塊關過,有個叫尤清的帶著付眼鏡看著挺老實,也是因為跳舞。

進入深秋,小小的監獄天井裏開著黃色的菊花,我長久地盯著小格子窗外的秋花,愈發情緒低落,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麽?老號長被甩走了,管教王大誌叫我當號長。在五處的這段時間每個月10號家屬可以送東西,家裏可以送點洗衣粉、牙膏之類,還可以送些書刊。我為自己寬心:想當年文革國家主席不也做大牢嗎?我強迫自己安下心來,利用這個時間看書,包括黑格爾、康德的哲學和美學,每當有了一些創作構思也隨時記在本子上。在號子裏我們總是處於饑餓狀態,吃得最多的是清水熬芹菜,一個禮拜可以吃個蒸碗,上麵有幾片肉。

在五處呆了兩個月以後才又被提審,據說這位是優秀提審員,一審就是三、四個小時。還是老問題:跳了幾次舞?跳舞都有誰?跳舞中有什麽動作?混宿中有沒有性關係?我對他說,我們不知道跳兩步舞是犯法,之前沒有張榜公示,沒有寫在刑法上,我們隻看見社會上都在跳,我們以為這是國家提倡的。否則我不會傻到去以身試法。這時提審員給了我一個突然襲擊,問我認識不認識張亞麗?說人家張亞麗可告你強奸。我一聽心裏冷笑,十分氣憤,我說每次都是張亞麗主動跑來找我,請問,有人主動跑去讓別人強奸,而且一再地送上去強奸的嗎?提審員聽了說,當然了我們也會客觀的看問題。其間還有一個老提審員提審我,專門跟我大談所謂邏輯學,意思是你的工作室發生的一切事情,你就一定會知道,你也就一定要承擔在這裏發生的事情的責任。這叫什麽邏輯學?這純粹是設個圈套讓我進。    

然後檢察院的來了,這是一個年齡挺大的檢察官,還帶了一個女書記員,待一一地重問一遍之後,他看著我說:你的罪不大,可也得判呀。以後我才明白,他們越是嚇唬你說你的罪很大,你越是可以放寬心。一旦他們說你事不大,那你就危險了。後麵發生的事大大出乎我的預料:那天我們這一案在中院開庭的時候,我們的隊伍後麵突然間冒出好幾個我不認識的人,我問他們你們是誰?來這幹嘛?他們說我們也不認識你呀,也不知道怎麽到這來了。這不明擺著為了湊人數,為了把我們這個集團做大嗎?再聽了那個老檢察官讀的起訴書,我們更加震驚了:跳舞算猥褻,與一個人跳舞就算猥褻了一個,給我安了幾十個猥褻罪。更可怕的是我們成了流氓黑社會集團,我成了黑社會流氓集團的頭子。我吃驚,我憤怒,我盯著那個老檢察官的老嘴臉,那個跟我說罪不大也得判的老家夥,可這個兩副嘴臉的人躲避著我的目光,偏偏不看我。起訴書寫的太可怕太惡劣了,說我們在跳舞時吃舌頭,摳陰戶,亂七八糟,烏煙瘴氣。我不知道這些事是誰幹的?誰亂咬的?根本就是無中生有。到這時我本應該恍然大悟,可我還沒有恍然大悟:自打一開始他們公檢法就想置我們於死地,就想要在我們的跳舞中找出、做出個死刑案來!什麽是黑社會?黑社會是指以為獲取非法利益,有一套與法律秩序相悖的非法地下秩序的有組織犯罪團夥集合。以不正當、惡意手段自行犯罪、聚眾犯罪,或者教誘他人犯罪等種種不法方式,而獲取利益的一個結構體。我們一夥跳了幾次舞的年輕人,居然被上綱成黑社會,欲加之罪啊!

 

所謂律師的辯護當然是過場,讓我們自我辯護更純屬是對我們的耍弄,他們公檢法三家早就陰險地定了鐵案。從法庭出來,我看見我愛人抱著孩子站在路邊,孩子還不到一歲,我遠遠地看了一眼我的孩子。我開始在心裏給我的孩子寫遺書,我一直在打腹稿。

開庭後一審的宣判是在五處的一間房子裏,第一被告我,被宣判無期徒刑,第二被告孟書明15年,第三被告高海風12年。滑稽的是那個法官遞給我判決書的時候,居然說:你們上訴吧。他們的法律是一場兒戲還是一場鬧劇!回到號子王管教問我被判了多少年?當他聽說是無期時,大為吃驚,他說,趕緊,好好寫上訴吧。二審律師是我姐姐的大學同學解士彬老師,他是西北政法學院研究生處處長,是西北政法大學的三大理論柱子之一。解老師多次到法院認真閱卷,幾次找我談話。最後解老師問我說,你做好了被判多少年的思想準備呢?我說我準備10年以上。他說你也太悲觀了,應該不會那麽多。省高院法官張誌士負責我們這個案子的二審。當我於7年後從監獄出來回到單位時,張法官專門到雕塑院來看我,他說他曾調查了我周圍很多朋友,大家都說,我們跟耿鐵群接觸覺得他人很好。這就是我的二審法官特地跑來見我想跟我說的話。

張法官沒有來給我們宣讀二審判決書,由中院法官代他宣判,第一被告我,由無期改有期徒刑15年,當我從那個人手中接判決書的時候,我跟他說,您還想叫我本世紀內出來啊。然後他居然又是說:你申訴吧。我自己寫的上訴和我愛人替我寫的一封封申訴書百分百石沉大海,隻有一個唯一,中央書記胡耀邦竟然批複了,批文到了最高法院,最高法院轉到省法院,陝西省法院院長焦朗廷說,刀架在脖子也不改。焦院長當然死也不會改,否則83年他在省人大所作的嚴打戰功匯報如何自圓其說?

從此開始了漫長的五年的勞改場生活,西安磚廠教育處處長賀希貴特地把我和孟書明要去,他計劃利用我們的專長,在勞改場成立一個雕塑訓練班,培訓對象是那些年輕的、刑期不長的、因在社會上打架鬥毆、小偷小摸進來的,在這些人中挑選那些喜歡美術的孩子,送到雕塑訓練班來,以便他們將來走上社會能有一點特長。雕塑訓練班成立大會還專門邀請了西安美院、西安美協和一些社會名流來參加開學典禮。我的老師陳啟楠當時已是西安美院的院長,陳教授專門跑到勞改場,來給他的學生——我和孟書明——兩個在勞改場的學生捧場。貴為藝術家的他們能踏進這齷齪的勞改場,為此我一直對陳教授和美協的領導心存感激。其間發生了一件事:某美協領導對我說,他代張亞麗(那個咬我強奸的)問好,他還解釋說,張亞麗此舉是實出無奈,如今張關在女監,一直感覺很對不起你。當然,我不能原諒她。在磚廠我們除了當老師培養訓練班的學員外,美院的老師和同學還多次給我們介紹社會上的雕塑工程,這樣我們倆既為勞改場創收一些資金也沒有完全荒廢自己的專業。

經過85年和89年兩次減刑,再由於單位領導多方搜尋有利於我們的政府文件,遊說、力保,說我們的作品曾經出國,多次獲獎,說我們是單位的業務骨幹,終於又獲得一年假釋。

我於198912月出獄。我在上初中二年級時因文革輟學, 18歲從北京下鄉插隊4年,32歲至39歲坐牢。這就是我四十歲之前的人生履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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