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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人愛上女人 (1)

(2007-11-25 11:17:45) 下一個
當男人愛上女人

(1)

美國東岸。星期六早上。

睡夢中的淩波被電話鈴吵醒了。看看床頭櫃上的鬧鍾指著九點半,淩波知道肯定是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任助教的丈夫楊誌傑打來的。存心急一急他,淩波就等電話響了幾次才拿起。

“懶蟲啊,還在睡呀。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是楊誌傑柔和的聲音。

“誰叫你這麽早打電話呢,我當然還在睡了。” 淩波耍賴皮地抱怨。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是早就醒了,特意等了兩小時才給你打的。” 楊誌傑的嗓音更加溫柔繾綣。

“醒那麽早幹嘛?” 淩波明知故問。

“想你呀,想得睡不好。然後就等著給你打電話,又怕讓你醒得太早,想盡量讓你多睡一會。所以真是很難過的兩小時,度分如年哪。” 楊誌傑誇張地表白著。

“那你不會起來找點事情做做?好比說整理數據寫篇新文章?你又不是沒有成果寫不出文章,有成果就應該趕快整理出來發表嘛,想早點拿到tenure,就不能偷懶。這第一年才發表兩篇,我知道你的成果發五篇也是綽綽有餘的。象最近這篇文章非叫我幫你看,你自己也可以再仔細改改嘛。” 淩波不領他的情。

“想你的時候我怎麽還能做別的事?。。。我說,你是不是不太想我啊?” 楊誌傑反問。

“我也想你,就是挺忙。平時看電視看小說的,忙不過來呢。你要是看小說,特別是言情小說,再加武俠小說,保準你忙的沒時間吃飯睡覺。。。” 淩波找著借口,心裏在反省自己“想” 他的程度。她發現,同樣是想,倆人之間是有差別的。楊誌傑是希望趕快團聚,她是希望保持這種分居的現狀,盡量保持和延長這好不容易重新達到的浪漫甜蜜和溫馨安寧,而不用擔心爭吵。她實在是吵得心有餘悸不堪回首了。

以前戀愛的時候怎麽會想到婚姻是這樣的?是不是以前結婚的決定太倉促了?當時淩波研究生剛畢業不久,因為楊誌傑出國做博士後要淩波探親才匆忙去登記結的婚,不過淩波知道那是遲早的事,也沒有太反對。到了美國,淩波讀學位,楊誌傑做完兩年博士後又順利找到大學助教位置,事業可說很順利。可是,他們的關係真是每況愈下。都說相愛容易相處難,豈止是難?是心累,心傷,幻滅。每一件雞毛蒜皮都可以變成內戰的導火索,楊誌傑霸氣又自尊,從不主動鄭重地道歉,她淩波也是嬌生慣養的,豈肯屈服?就對他行動上的任何悔意無動於衷。於是,惡性循環:楊誌傑火爆脾氣大嗓門,兩人吵嘴,淩波流淚,持續冷戰。卿卿我我的時候不是沒有,冷言冷語更多,雖然後來慢慢地和好了,淩波心裏還是耿耿於懷,有個傷疤還在,沒有痊愈,隻是被薄薄的溫情暫時覆蓋一下。下次吵架更嚴重,傷疤又被揭開,這次流血更多,療傷時間更長。最後,淩波覺得遍體鱗傷,疲憊不堪。

也許是性格不合?分手的念頭不是沒有過,雖然淩波從來沒說出口。不過淩波知道那樣太輕率,那麽就分開一段時間吧。離得遠一點,起碼可以冷靜地想一想。然後怎麽辦,沒想過。可是她知道不能告訴楊誌傑,她知道他不會允許分離,如果說出自己分開一陣的想法,他肯定嗤之以鼻,自己如果堅持,他更加剛愎自用,隻會惱怒和猜忌,引起又一波新的無休止的爭吵。一想到爭吵,淩波就像陷入汪洋大海一樣的無助,隻能自己想辦法。
機會很快就來了。淩波的生化碩士拿到手的時候,也修完了幾門自己喜愛的電腦數據庫管理課程,還拿到了數據庫管理員的證書。淩波開始找生化公司數據庫管理方麵的工作,可以照顧自己對電腦的愛好,又利用了生化的專業優勢。因為自己暗自的打算,她向全國範圍應征。楊誌傑堅決反對找外地的,說情願讓淩波待業也不要分開,淩波說萬一當地的位置一時找不到,電腦知識更新快,到時證書就白拿了。楊誌傑也就無話可說,隻盼望淩波能在當地找到。也許因為有證書,又有生化背景,運氣還不錯,拿到了好幾個麵試通知,有外地也有當地的。然後,就是淩波自己控製局麵了。去洛杉磯的應聘都是滿不在乎,草率應付,當然得不到聘用。外地的幾家,使出渾身招數,從麵試時的問卷試題到人力資源部的古怪問題,淩波都竭盡全力。因為畢竟經驗不多,隻拿到東岸這家公司的聘用通知。事已至此,楊誌傑不同意也沒有別的辦法。

時間真是最好的良藥。就這樣,一個東岸,一個西岸,半年兩地分居下來,淩波的舊傷已經療養得差不多了。雖然還不敢想團聚,可是總算撿回了以前戀愛時的好多感覺。

“看那些瞎編亂造的小說?那都是騙騙你這樣的女孩子的。” 楊誌傑斷然否決。

“反正,你現在自由了,愛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以前不是嫌我管頭管腳嗎?現在你如願以償,好好享受嘛。” 淩波半嘲笑地說著,總算找到機會出口氣,報報以前的一箭之仇。

“唉,我那時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現在這半年無妻(期)徒刑坐下來,才認識到,有人管是最幸福的。怎麽說的?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愛情故,兩者皆可拋。” 楊誌傑真切地感歎著。

“還是沒有自由了?聽起來好象結婚是坐牢一樣。” 淩波吹毛求疵,不能釋懷。

“不,婚姻可以是圍城和枷鎖,但是那是幸福的圍城,甜蜜的枷鎖。這是我最深的體會。” 楊誌傑頓一頓,沒聽到淩波接話,突然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小波,你不是有點想把我甩了不要我了吧?”

“不。。。會,怎麽會呢?” 淩波矢口否認,他有點發顫的聲音裏掩飾不了的緊張和失意,讓她不由得痛惜,心裏竟溫情不舍起來,好像真的麵臨分手一般。畢竟,曾經有過那麽多美好的日子,畢竟離開的念頭隻是賭氣。而天涯海角的分離,也是為了減少互相的傷害,修養生息。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楊誌傑追問。

這半年來他問過多少次了,總是催她遞交履曆表繼續在洛杉磯找。她總是找借口推托。

“我慢慢找到工作才行啊。你不是長周末假期都可以過來的嗎?” 淩波敷衍著,又轉移話題:“對了,我今天準備去看個中國畫家的畫展。”

楊誌傑果然中計:“遠不遠?是和杜依娜一起去嗎?”

“哎呀,不是跟你說過了,依娜這陣忙著約會了,跟一個叫江一帆的,是一家大公司的部門經理。所以她周末哪有空啊。通電話,也是開口閉口江一帆的,哪還管別的事啊。據施麗萍說江一帆很優秀,在這一帶華人圈裏也算能幹有名的,年紀比你還大一點。” 淩波想起好友的沉醉,搖搖頭,又是羨慕又是好笑。

“那麽優秀的,到現在還沒結婚?該不會又是個趙豐那樣的花花公子?” 楊誌傑狐疑地說。趙豐是杜依娜的前夫,因趙豐有了第三者離了婚。

“哪會呢?再說,趙豐也不能算花花公子,隻是跟依娜分開太久,碰巧roommate是個女孩,才日久生情的。也許有些寂寞空虛吧?” 淩波雖然很同情依娜,還是客觀的分析。

“這人的品德就是有問題,才會見一個愛一個。象我,象你,會那麽容易改變的嗎?” 楊誌傑慷慨激昂。

“我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淩波說。

“我不是別的意思,我是說那樣做的人總歸比較自私,你就不會那樣。當然我不自私,如果你真碰到比我更愛你的,而且人家能讓你更幸福的話,我是不會攔住你的。” 楊誌傑的嗓音充滿了感情:“我現在想通了,我是真的很愛你的,沒有你的日子一點沒有生活樂趣。既然愛你,就要讓你快樂,讓你幸福。我以前做得不夠好,以後一定努力!”

聽楊誌傑嘮嘮叨叨的敘述相思情,商量一個多月後的假期計劃,淩波想距離真是好東西,雲隔霧罩的朦朧,兩個人在對方眼裏又變完美了。好象成了旁觀者,可以冷靜地審視兩人的關係,淩波現在怎麽也回憶不起來以前在一起時吵鬧的內容了。還是現在好,隻有甜言蜜語,甜蜜的思念。一個電話,可以享受回味一整天,好象初戀時光一樣。

距離真好。對這種境況淩波已經非常滿足,不敢奢求更多的了。

個把小時,楊誌傑最後又叮嚀了一通開車別走神讓淩波保證專心開車,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電話。隨便吃點東西,淩波開了車,按中文報紙廣告上登的畫展地址,直奔賓館 。

畫展裏,三三兩兩的中國人在畫前駐足,指指點點。這個畫家的山水雄渾瑰麗,內涵深厚,花鳥精致充滿生趣,題字更是筆力遒勁,值得品賞。 淩波更高興地發現有畫還有攝影,寫意又寫實。可以理解,畫家寫生時,必也帶著相機,來不及畫的,就隻有求助於相機了。

淩波一幅幅地靜靜欣賞著,用心捕捉美感,體會著畫家要表達的詩意和情感。從山水畫體會那山勢巍峨,江河浩蕩。一幅秋日長城的照片拍得氣勢萬千,萬山紅遍的輝煌,懾人魂魄,感人肺腑。漓江煙雨讓她百看不厭,沉浸在那份寧靜柔美裏。她很喜歡枇杷小鳥和紫藤小鳥,那是生機盎然的生命之歌。一幅玫瑰,清晨的霧若有若無,玫瑰們頂著露珠,特別清新嬌美,紅豔欲滴,欣欣然,也是充滿靈性,生機勃發,是美的頌歌。有一幅“江山雪霽圖”前,讓淩波想起了“走進西藏” 那首歌,體會著雪的玉潔冰清和雪域高原的神聖高潔,覺得乾坤軒朗,天堂遊曆一般。

淩波在“江山雪霽圖”前站了很久,直到有某種第六感讓她不經意地往旁邊轉過視線。恍恍惚惚接觸到的是一雙黑亮深沉的中國男人的眼睛。好俊朗的五官,好深邃的眼睛!淩波的心沉沉地跳了一下,渾身一顫,覺得那眼光竟象磁,自己整個人象塊鐵,被吸了過去,仿佛卷入了無聲的龍卷風,迅疾得象電,象光,他竟挾帶著自己往上飛升,是電的感覺,卻是光的速度,應該是一瞬,卻上升了幾年的距離,塵世的一切已飄渺無蹤,該是九重雲霄了,又仿佛真是雪山之巔,清朗飄渺,有焰火電光在旁邊閃爍,輝煌壯麗。內心是極樂,似有恢宏歌詠,又是平和寧靜, 然後周圍的一切似乎在這一瞬凝固了,隻覺得一片蒼茫玄妙……

把淩波喚離幻境的是一個驚喜又熟悉的聲音: “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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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urofwind 回複 悄悄話 You don't know east coast time is three hrs earlier than 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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