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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

(2005-02-16 21:54:50) 下一個
譚木匠 老家有戶鄰居,是方圓十裏很有名的老木匠,拽得不行。 八三年的夏天,叔叔高考完畢,覺得心虛,於是擺了酒,拜在門下,打算開始學打樟木箱子。 而突然八月的某天,複旦來了張通知,丟下了還沒有拿熱的榔頭斧子,背起了他的大花被子,一個可憐的人上了一個天大的當,開始了他哲學係學生的生涯。 很久以後,他到處打電話借錢了結和葉永烈的稿費官司的時候,我莫名地感到了一種失落。沒有作成木匠,是我們的悲哀。 春節時候,和一位著名的亞城房產經濟聊天的時候,提起,她們家住省教委。噢,是中山路那邊,很多貓貓狗狗寵物店的聚集地。她微笑,是啊。 其實,我想說的是,是那裏啊,有家譚木匠的中山路。 中山路是條那麽繁華的路,記憶中遠遠不止寵物店和譚木匠吧, 還有家叫紅星的電影院,(是這個名字嗎?)我看過大話西遊的兩集電影,且丟掉了錢包,ATM卡學生證借書證IC卡所有所有。 那是我唯一一次在河東看的電影,那天我正好20歲。 在大學的日子裏麵,我經常一個人坐在206路車上毫無目的 地周遊著長沙。 太陽下,或者雨中。 熱戀或者失戀。 很多次在車上打量過譚木匠的店子,但是從來沒有進去過。 206路車,有種讓人隨遇而安的懶散。上去了就不想下來, 下來了再也趕不上。 所以我錯過了他好久好久。 一晃,也就這樣畢業了。 畢業的第二天,我結了婚。 路途遙遠,人民幣也沒有用。媽媽囑咐親戚朋友們送點風土特產, 頗有點舍不得我去和番一樣。 兩個姑姑,送的,居然是不約而同的兩套譚 木匠的水牛角梳。 對的,家鄉出嫁時候是會唱些古老的歌謠的, 其中,就有類似於些梳頭歌的東西,一梳梳到底,夫妻白頭要 到老的俗氣而有喜慶的祝福。 還有的那套,媽媽去香港送我們的時候,送給了我婆婆。 香港真是個充滿活力的地方,看街上人群匆忙腳步,總有督促著年青人上進奮發堅持出人頭地的夢想。而彼時風華正茂年青氣盛,幻想著某天可以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最後一頓飯是在可以看見維多利亞港的一家叫富麗華的地方吃的, 然後老波的父親布置說最後的晚餐命題作文,到了新澤西以後 安頓下來讓我再家庭作業給他。 作文是沒有交。但是一語成讖,那真的是我和媽媽最後吃的一頓晚飯。 再次回到長沙的時候,媽媽已經住在附二醫院了。 醫生由我盡人事。其實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就是放不下。 還跑回學校,去後山上的麓山寺燒香許願。 回來的路上,疲憊不堪。 的哥問我去哪裏,我想想,說,中山路,206的站那裏。 他說,噢,譚木匠啊。 對對對,譚木匠。久違了的譚木匠。 走進去的時候,很不驚訝他和我想象中毫無差別。 假如當年我沒有拿到通知,一定會去拿起鑿子斧子,一定也會開起這樣一家活色生香的店子。(相信我,如果你真的拿起過一段新鮮的黃楊木料,你一定會感受到這種感覺。) 不止梳子,有木質的小鏡子,書簽,小盒子。。。。。。 配藍色的蠟染小棉套,真的是享受。 很多時候,他們說,流行歌曲是青春的坐標。而譚木匠,就是我的青春坐標。 他就這樣冷靜地開在這紅塵中,看我來,看我去。 看別人用他來送我,看我用他來送別人。 他一直還是那個他,而我,卻越來越陌生。 這麽多年了,很多事情簡直就是滄海桑田,而手上前前後後一共也 收集過了好些譚木匠的梳子。 顏色有淺有深,形狀也是各有千秋,但是不變的是那種溫潤的手感。 那樣自然,那樣柔和,那樣飽滿。 燈下看,如賞美人。 後來每每看得舊事曆曆,散去收藏,異族朋友拿到都有驚喜,莫不仔細 收拾。 好像一切都風清雲淡地過去了,也好像自己越來越堅強。 直到朋友回國度假回來,手信中赫然一把譚木匠。 不動聲色間胸口一痛,這麽多年了,又見故人的感覺。 猛然想起老同學講起老城改造,大興土木,麵目全非。 不知道那家譚木匠還在否; 不知道再回到長沙,是不是真的會迷路。 再記:這次生BABY KELLY。老波的父母千裏迢迢過來,幫我們照顧孩子。一別三年,時光的印記,還是落了下來。在幫忙收拾的時候,發現公婆隻帶了兩把小小的梳子,於是想要過去再拿把大梳子給他們。婆婆笑說,不用了,頭發越掉越多,小梳子挺好的,順手了。 再仔細看看,可不就是那時候媽媽送給她的譚木匠嗎。心裏一酸。 其實,我和公婆之間,不是不隔閡的。他們看不慣我不喜歡我;而很多時候,我也是為了老波敬著長輩在孝順著。但是就在這些細細小小的地方,體會到他們的不易和奉獻,點點滴滴聚在一起,鼓勵著我寬著想著,風平浪靜地把日子繼續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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