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毛衣

 

　　天越來越熱，眼看著穿不得毛衣了，不由得有些遺憾。
　　我是喜歡穿毛衣的，各樣衣服裏，最多的也是毛衣。
　　喜歡穿毛衣，就是喜歡那種簡單隨意，那種家居平常，那種鬆弛安詳。
　　在家裏的時候，穿條寬鬆舒適的褲子，再隨便搭件毛衣，然後就可以往椅子上一倚，享受家中自由自在的時光。
　　這是我喜歡的是生活，別的，另說。
　　
　　記不清什麽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毛衣情結，也許是電視的力量吧。某個鏡頭裏，一位安然的學者，著淡色毛衣，坐在自己的書桌旁，隨意的說著什麽，背後是高到屋頂的書架，陽光從窗戶進來，打上半邊光影，半邊陰影。
　　總覺得那樣的環境，是適合毛衣的場合，換作別的衣著，就多了淩轢，少了柔和。
　　於是就喜歡那樣的情景。
　　大約是把毛衣作了抽象與假借吧。

　　很奇怪，小時候的毛衣總是不合身。
　　不是這裏不舒服，就是那裏不合適，要不然就不是自己喜歡的顏色，可是沒辦法，衣服是媽媽買的，我一般是少有可以表決的機會。還好我不是很講究的人，穿什麽都可以將就，而且少年時心思繁盛，並不以些許不合為意。
　　真到了可以自己隨心所欲，還是工作掙了錢，可惜似乎還是很難找到自己滿意的。那時侯才明白，原來不是媽媽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問題。
　　大約在腦海裏，已經把毛衣和想象中喜愛的生活連在一起，而不單純是一件衣服了。
　　過自己喜歡的生活，自然要難的多了，再找一件和自己理想生活契合的衣服，那豈不是難上加難了。算起來，這也算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自作自受了吧。

　　對毛衣另外一個印象是一部電影，周潤發和張曼玉演的，似乎叫“玫瑰的故事”，亦舒原著。
　　亦舒此人，總是寫些欺負人的故事，冷漠現實到讓你不寒而栗，然後看人都要多個心眼似的，雖然沒有張愛玲那麽刻薄，卻也是另外的心狠手辣。所以雖然喜歡她的故事，卻不喜歡她的立論——雖然知明白道，大概她是對的。
　　玫瑰的故事也比較慘，反正最後是男人死了，女人也沒的嫁。愛情倒是圓滿，隻是結局不祥。不象生活中，多半是結局很合大家的胃口，愛情卻往往是假的。
　　記得周潤發在裏麵演個畫家，溫文爾雅的很，雖然他一向不是很合適演這類角色，那裏麵卻還令我滿意。
　　也許是因為他的一襲白色毛衣吧。
　　配上他寬厚雍容的微笑，恰好是我理想中的樣子。
　　於是，就喜愛了。
　　後來很多年，都想有一件那樣的毛衣，也順便擁有那樣的微笑和氣質，可惜直到看到他更滄桑潤藉的“百年潤發”裏的微笑，我也沒有達成自己的夢想。
　　我沒有那麽寬厚的肩膀，又到哪裏去找那麽合適的毛衣呢。

　　於是明白，一切隻是我的想象，理想終歸是不那麽現實的，而毛衣的好處，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到，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
　　我能做的，隻是去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件毛衣，而不是僅僅在憧憬和想象裏喜歡著別人的樣子。畢竟，隻有適合我身材氣質的那一件，才是我的選擇，硬把周潤發那件套在我頭上，怎麽也嫌大了些。以我這瘦小嶙峋的身子骨，是撐不起那麽大場麵的。

　　明白倒是明白了，可惜還是有些微微的遺憾。畢竟，夢想還是會比生活更加的美麗些，而想象美麗，也是件美麗的事，一樣能予人快樂和安然的。
　　可惜此生，做不了那樣施施然安享人生的學者，隻有在淺淺的毛衣幻想裏，度過餘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