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的窗戶（二）

親朋好友恨不能上街放鞭炮慶祝阿柔一舉得子，光榮完成曆史使命。

阿柔躺在床上，那嘴就沒合上。沒和上的原因不僅僅是高興，還因為大家都逼著她吃東西，以便於早點下奶。

產後第二天，護士推著擺滿一排嬰兒的小車進房間時，阿柔一眼就認出兒子的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那是母子連心的直覺。

把孩子抱在懷裏，阿柔感到自己眼前又打開了一扇生活的窗：全新的視野、全新的體驗。

偷偷數數兒子的腳趾頭、手指頭，不多不少都是十個，看看小耳朵，也沒多出個拴馬樁，放心了。端詳兒子皺巴巴的小臉，怎麽看都是可愛無比，天下無雙。

護士教大家正確的喂奶姿勢，兒子好像對吃奶興趣不大，吸幾下就把頭扭到一邊。阿柔以為是奶水還沒下來的關係，沒往心裏去。

可是接連幾天，兒子吃奶時總是躁動不安，不願意吃，後來發展到吃了就吐，還拉稀不止。醫生按照消化不良來治，情況一點都沒有改善。

到後來孩子大多數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睡著，生命力越來越微弱。

醫院裏請來專家會診，在做了一大堆化驗之後，專家得出的結論讓阿柔一下子從天堂掉到了地獄裏。

孩子得的是一種罕見的病叫“半乳糖血症”，得這種病的孩子體內缺少一種消化半乳糖的酶，不能幫助吸收乳汁中乳糖分解的半乳糖，造成半乳糖在體內各組織器官中不正常累積。如果持續母乳或牛奶喂養，孩子很快就會出現肝、腦等器官的損傷而死亡。

醫生讓他們馬上改喂孩子豆漿，並注意觀察前些日子的母乳喂養是否已經給孩子的身體造成了什麽後果。

改成喂豆漿後，孩子的情況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可阿柔的心一直揪在哪兒，她擔心孩子的腦子已經受到影響，擔心器官已經受到損壞。她逐月比照書上嬰兒的生長指標，發現兒子的發育並沒有滯後，心裏稍稍感到一絲安慰。

但是她總是覺得孩子的眼睛不對勁，不象剛生下來時那麽亮，好像有灰乎乎的東西在裏麵。帶孩子到眼科檢查，發現孩子因前期的母乳喂養已經形成了輕度的“白內障”。

白內障發展到後來，眼睛就什麽都看不見了。手術可以根治，而且是越早做越好。但在當時的大陸，對於這麽小的孩子的最佳手術時機、手術方法、手術後的晶體置入時機等等都還沒有統一的結論。孩子的視力會受到什麽影響，怎樣去幫助孩子改善症狀，醫生都沒有定論。

換句話說，隻有任其自然發展了。現在做手術，不知是什麽結果。將來等到孩子看不見的那一天而不得不手術，那時視力已經受損，能改善的很有限。

阿柔感到眼前的那扇窗被重重地關上了。

她坐在眼科走廊的凳子上，淚水嘩嘩地流，忍不住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孩子會得這種奇怪的病？是不是老天懲罰我那麽偏執地要生兒子？（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