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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細說父親張作霖是如何從土匪發跡的 (圖)

(2007-10-09 17:38:11) 下一個

在我們那個地方有一個小土豪,姓王,有幾個錢,小土豪,不是頂有錢。那個人也不大正直,常去跑一個小賭場。

  有個年輕的孩子家裏有錢,但歲數不大,不懂得事,跟這個姓王的兩人賭錢。年輕人把錢都輸了,輸光了,不光輸,還負那個姓王的,姓王的就逼他要現錢。年輕人說我輸光了,沒有現錢了。他說那不行,沒有錢,我上你家要。那個年輕人被他逼哭了。這時,我爺爺在旁邊就說話了:“算了吧,你都贏了那麽些了,就算了吧。”這下,那個姓王的不願意了,“礙著你什麽事情了,你管什麽?”這一下把我爺爺說火了,我爺爺也是很凶的一個人,那時候已經五十多歲了:“我說什麽?假如我要是說出來,你就在這站不住,你就待不了,你就癟了!”

  這句話就翻了姓王的底兒了,他在那鬧鬼兒、做手腳,那麽,這個人就不吱聲了。

  到下午了,大家都回家了,我爺爺和姓王的也回家,走在路上,姓王的就跟我爺爺說:“你要給我道歉,你管這個閑事幹嘛?”“你那個事情(指姓王的做手腳)我都看見了,你還瞞得過我?”說著兩人就吵起來了,那個說你得給我道歉,這個不但不道歉還罵他。於是,兩人就打起來了。我爺爺五十多歲的老頭打不過姓王的,人家是三十幾歲的年輕人,我爺爺就被打傷了。被打傷了我爺爺也還罵他,姓王的說,你好話好說我就饒了你,要不我就揍你。

  後來,我爺爺就因為這個傷死了。

  為了這事兒,我二伯父跟我父親就要報仇,要去打死那個姓王的。但是,那時候我們家沒有勢力呀。

  當時有一個姓郝的,我們都喊他郝大爺,歲數很大了,是我父親的好朋友。過了好多年,他來找我,跟我嘟囔,說你爸爸拐走我一頭驢,你得賠我。

  怎麽拐走一頭驢呢?

  我這個二伯父很會跑的,身體好。我父親就不行了,跑不動。於是他就管這姓郝的借個驢,預備著哥倆到王家去報仇,完了騎那個驢好跑呀。

  帶的是杆土槍,那時候的那種槍呀,不曉得你看過沒,扣著一個炮仗,不是點火繩的,就帶這麽一個槍去。

  這個王家人口比較多,住著上房和下房,下房住著一個老太婆,人家住在上房,她住這兒。他們要翻牆進去時,因為這個牆是用石頭壘的,就嘩啦響了一下。這老太婆聽見了,出來一看,就喊有人、有人。

  哥倆兒就捂著老太婆的嘴,不讓她喊,誰知一下把槍弄走火了,“砰”一下把老太婆打死了。槍一響,上房出來人了,我父親跟我二伯父兩個人就跑了,我父親是騎著驢跑的。

  人家以為是土匪來了,就報官,說是“明火”。“明火”這兩個字懂不懂?就是搶劫的。

  我父親逃走了,縣衙門就把我這個二伯父抓去,判了十年徒刑。因為打死人的是我父親,是他動槍的,所以我二伯父沒判死刑。

  我父親是弟兄三個,我父親老三,我奶奶早就死掉了。
 我的祖母呀,姓什麽我都不知道,有人說姓王,有人說不姓王,有人說姓邵,我不知道。我家裏的事情,除非我父親跟我說過的,我能知道,我父親沒跟我說過的我都不知道,家裏沒有旁人談這個事。

  我父親也很少正兒八經地父子兩個談談家事,有的時候我父親隨便說的,我聽見了,不然我就不知道。那我所知道一點兒,就是我奶奶死的時候。

  [編者注] 張學良的祖父張有財早年娶妻邵氏,生有一女,邵氏病逝後,張有財續娶本村寡婦王氏,生有二子一女,即作孚、作霖,女名不詳,另有一個王氏帶來的兒子作泰。

  我們家上輩子的人,沒有一個是正經在床上死的,我父親一提到這事兒就掉眼淚。

  我們家裏的人,實在地說,都是長得一表人才。我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是很漂亮,我的大爺,就是我的大伯父呀,很漂亮,是叫我爺爺給打死的。

  我父親一講起我大爺這事,他就掉眼淚,他跟他大哥兩個人很好。他一說這事兒他就罵。他那時候才十九歲、二十歲。我的大爺和一個鄉下人的太太,他們倆有關係。我父親總罵,說這王八腦袋他當王八,管不住自己老婆,就告狀——向我爺爺那兒告狀去了。我爺爺火了,你知道,我們那地方的人都凶得很,他火了,他兒子做了不好的事,給他丟臉了。

  我大爺也不知道,在家裏頭吃中飯呢,我們那兒都是炕,他倒著臉子坐在炕上的桌邊兒,後背朝著門吃飯呢,我爺爺進來就給他一棒子。聽見那人告狀啊,他有氣,這一棒子就打在腰上了,一棒子就給打倒了,就擱這麽死了。

  我父親一提這事兒就哭,說這王八腦袋自己當王八,管不了老婆還亂告狀。

  那我二伯呢,是剿匪時被打死的,以後他家裏的人就住在我家,我父親給養著。

  (王家那件事後)我父親沒辦法,就逃走了,逃到了毅軍。那時候毅軍是宋慶的部隊,當他的部下。

  我父親年輕時候,也很會挑很會打的,人家挑他當護兵。那時候叫“戈什”,我想這可能是滿洲話,後來我父親的那些衛士還有叫“戈什”的。他們這個“戈什頭兒”叫“戈什達”,於學忠的爸爸就當頭兒,我父親給他當過部下。

  我父親給宋慶當衛士,因為這個緣故,那個宋慶對我父親很好,很不錯,後來過了幾年,我父親就升官了,是外委,這個官就是現在的準尉。那時的綠營官製從前麵數是副(將)參(將)遊(擊)都(司)守(備),後麵就是千把外委兵,那個外委就是一個小官了。

  升官了,就要榮耀回家,我父親就回到我們鄉下來了。

  這時他離這個土匪的名聲就越來越近了。

  剛到家裏,鄉下旁的人就給我父親送信,說王家的人看見你回來,上鄉政府報告去了,要抓你。沒辦法,我父親又跑,沒回軍營去,軍營在哪兒呀?在鴨綠江那兒,那時候宋慶駐到朝鮮去了。我父親也到過朝鮮,那時候跟日本打仗,就是甲午戰爭。

  他沒辦法,就跑到一個地方。他認識那兒的一個人,一個獸醫,治馬的,他就跑到那兒避難去了,幫著人家,當一個下手,所以我父親會當(做)獸醫(活)。

  就打這兒起,他反而起來了。

  那時候的草莽英雄,凡是有馬的人,大多數都是有問題的,還有一種叫販馬的,就是偷人家馬來賣,都差不多,都經過這個獸醫,都在這個地方轉手。所以這獸醫呀,跟這些人最容易接觸。因此,我父親自然就認識一些草莽英雄。後來他們這些人,有些就成了我父親的朋友。

  這時候正趕上義和團變亂,東北沒有政府了,政府人都跑了,地方都自保。村莊都自己自保了。

  就是這個時候,我父親起來的,這就是人家說他是土匪的原因。但是我父親並沒有當過打劫那樣的土匪。那他這叫什麽?他就是跟他那些朋友,有十幾個人,做“保險隊”。什麽叫保險?就是咱們唱戲的那話——坐地分贓。就是你這個村莊我給你保護,你那個村莊我給你保護,你每個月給我多少多少錢。如果有土匪來打你,有什麽旁人在這兒經過,我負責給你打,但是你拿錢。就這麽著,人家說我父親是土匪。其實他不是。他那時候大概有十幾個人,詳細的我不知道,我現在知道有張作相、張景惠,這是我知道的。

  [編者注] 宋慶,1820—1902年,字祝三,山東蓬萊人,清代將領,手下軍隊號稱“毅軍”。於學忠,1890—1964年,字孝侯,山東蓬萊人,東北軍高級將領。張景惠,1871—1959年,字敘五,遼寧台安人,老奉係將領,“九一八”事變後曾出任偽滿洲國偽職。

  接下來來了這麽一個人,叫海沙子,這是我父親最喜歡給我講的一段兒。

  海沙子這個人勢力很大,我父親才有十幾條槍,這個人有二十多條槍,在那個地方勢力相當地大。他經過一個村寨,就是我出生的這個地方,叫八角台,現在叫台安縣。完了他就要錢,要過路費,管人要錢。我父親說那不行,我在這兒保護,你在這兒過要不要錢?那個人說要,你不給我錢就要打。我父親說,我呀,負責這個地方的責任,在這塊兒我拿人錢,咱倆一打的話就把這個村莊打得混亂了,咱倆對打好不好?我父親身上有傷就是這回落的。他說你的人在那邊,我的人在這邊,咱倆開槍對打,你把我打死呢,我這個地方就歸你,我把你打死呢,那你的部下歸我。

  兩個人對打,我父親身上落了一槍傷,他一槍把那個海沙子打死了,海沙子的部下就都歸我父親了。

  海沙子的第二個首領就是湯玉麟,湯玉麟不是我父親的老底柱,所以後來湯玉麟總是不大好,他就帶著海沙子底下的人投降了。我父親隻有十幾條槍,再加上二十幾條,這時候就有了四十多條槍,那麽自己再弄點兒,就弄了五六十條槍。

  在當時呀,遼西那一帶有“四霸天”,四個霸天呐,我父親就成為“北霸天”,勢力相當大了。我不知道那其餘幾個是誰,那個馮庸曉得嗎?馮庸的父親就是馮德麟,也是一霸天。

  後來,義和團這個事情完了,公家就要把這個地方有次序地清理,誰一說土匪、土匪,我父親被叫做土匪就這麽來的。人家說我父親是被招安的,投降的,這個至今我都不明白。

  可是我父親還出去打仗呢,那時還沒招安呢,有土匪他還去打呢。我的小名叫雙喜,後來人家管我叫小六子,不叫雙喜了。為什麽叫雙喜呢?我父親出去打仗,打了個勝仗,回來(時)生的我,雙喜臨門,所以乳名就叫雙喜。

  我父親被招安,那時的詳細情況我就不知道了。他們為什麽給他編了一個管帶?他頂多有一百多條槍,頂多!至於為什麽那時候他們那麽看重我父親,我也不曉得。可是一個管帶就相當於一個營了。招安的時候,我已經四五歲了,那時公家給了一部分軍隊。我就記得他那管帶裏頭有四個哨,這四個哨有的不是他的,是公家來的軍隊。朱子橋,你知道不?當過廣東主席,字子橋,他的名字我一下說不出來,我父親大概就歸他管,我那時候還小,記不得了。那孫烈臣,後來當吉林督軍,都是那時候派來的人,有公家的一部分人,有改編過來的,編了一個營。我父親就當管帶,我不明白為什麽給我父親個管帶,那時候他隻有一百多個人呐。

  做了管帶後,我父親駐防到新民府,那個新民府的知府姓增,叫增韞。

  [編者注] 湯玉麟,1871—1937年,遼寧義縣人,老奉係高級將領。馮德麟,字麟閣,遼寧海城人,卒於1926年,東北早期的高級將領。朱子橋,1874—1941年,名慶瀾,字子橋,浙江山陰人,晚清及民國後曆在東北、四川、廣東等地任官。孫烈臣,1872—1924年,字占鼇,遼寧黑山人,老奉係高級將領。

  文章摘自《張學良口述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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