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中國作協主席鐵凝作品 “無雨之城”和“笨花”

評中國作協主席鐵凝作品 “無雨之城”和 “笨花”      作者: 雪銘

 河北 作 家 鐵 凝 去年十一月當 選 中 國 作 協 主 席 ，在 國 際 漢 學 界 有 一 定 知 名 度 的 德 國 漢 學 家竟 稱這 位＂美 女 作 家＂( 即 鐵 凝 ) 的 作 品 “不是 文 學 , 是 垃 圾 ” 。為 明 了 垃 圾 與 主 席 這 一 巨 大 反 差  , 我 跑 了 北 京 三 個 大 書 店 , 購 買 了 鐵 主 席 的 大 部 作品 。
從三百 餘 萬 字 十 多 本 大 部 頭裏 ,  我 選 了兩 部 精讀  。先 選 中 的 是  “笨 花 ” 。因 為 第 一 , 它 是 二 零 零 六 年 出 版 , 應 是 最 新 之 作 ; 其 二 , 書 評 是 這樣 寫 的 : “這 是 作 者 潛 心 六 年 寫 出 的 一 部 與 她 過 去 任 何 作 品 均 無 可 比 性 的 大 書……好 看 而 不 流 俗 , 耐 看 而 不 艱 澀 , 大 氣 而 不 磅 礴 , 紮 實 而 不 冗 贅 , 雍 容 壯 美 , 堪 稱 鐵 凝 迄 今 為 止 最 具 分 量 的長 篇 力 作 ” 。這 第 二 本 可 就 難 選 了 , 因 為 這 種 讚 譽 之 評 部 部 皆 是 , 諸 如 名 滿 天 下 , 非 凡 活 力 , 什 麽 真 正 進 入 自 由 迷 醉 書 寫 狀 態 的 標 識 , 等 等 。最 後 選 中 “無 雨 之 城 ” , 因 為 這 本 書 的 開 頭鐵 凝 自 已 稱 : “我 的 可 靠 敘 述 會 使 你 相 信 作 品 本 身 ”。一 部 “力 作 ” , 一 部 “可 靠 ” 應 該 能 代 表 鐵主 席 了 。化 了 兩 個 多 月 , 我 拜 讀 了 這 兩 部 大 作  。結 果 我 失 望 了 , 再 沒 勇 氣 仔 細 讀 這 位 主 席 的 其 它  作 品 , 草 草 結 束 了 我 的 閱 讀 計 劃 。是 的 , 德 國 漢 學 家 一 句 中 的 : “不是 文 學 , 是 垃 圾 ” 。那 麽 人 們 不  盡 會 問 , 為 何 “垃 圾 ” 可以 成 為 主 席 , 而 且 是 “當 選 ” 的 ? 為 此 我 寫了 短 文 “垃 圾 與 主 席  -- 評 中 國 作 協 主 席 鐵 凝 ” , 著 重 談 了 她  作 品 中 的  “垃 圾” 性 , 以 及 她 當選 作 協 主 席 的 背 景 。現在 這 篇 文 章 是 “垃 圾  與 主席” 的 續 篇 , 主 要 評 述 鐵 凝 的 作 品 , “無 雨 之 城” 和 “笨 花” 。

 看 一 部 小 說 , 特 別 是 長 篇 , 主 要 看 它 的 結 構 , 人 物 和 語 言 , 以 及 由 此 所 表 達 的 主 題。 乍 一 看  , 鐵 主 席 的 作 品 , 語 言 是 平 實 和 通 順的 。 但 一 細 讀 , 不 難 發 現 , 她 的 嵌 詞 用 句 卻  經不 住 推 敲 。 這 裏 隻 信 手 抓 幾 個 例 子 : 寫 懷 疑 丈 夫 有 外 遇  , “ 她 堅 信 有 個 影 子 ( 女 ) 就 漂 浮 在 她 家 的 空 氣 裏 ” ; “ 筒 短 地 握 了 一 下 手 ”  (難 道 握 手有 “繁” “簡 之 分 ?) , 什 麽 “ 雲 山 霧沼 ” ; “ 這 機 智 實 在 是 最 刺 激 人 類 大 腦 神 經 的 一 種 惡 劣 品 行 ” ; 形 容 熟 練 地 砍 木 楔  , “ 引 逗 木 楔 子 跳 舞 ” ;  形 容 一 個 女  人 的 突 然 出 現 “ 像 江 中 的 一 股 浪 頭  , 向 飯 桌 湧 來 ” ; 丈 夫 把 胳 膊 伸 向 妻 子 形 容 為 “ 覺 得 胳 膊 是 奔 騰 著 的 海 浪 ” ; 還 有 句 子 邏 輯 的錯 誤 , 如 “ 直 到 文 麒 文 麟  都 赴 北 京 考 入 大 學 之後 , 取 燈 還 留 戀 著 她 和 兩 位 哥 哥 在 一 起 的 日 子 ” ,  作 者 忘 了 , 在 兩 個 哥 哥 去 北 京 前 , 取 燈 是 享 受 著 , 而 不 是 留 戀  ,  和  哥 哥 在 一 起 的 日 子 。連 這 種 簡 單 的 語言 和 語 言 邏 輯 都 弄 不 清 ,還 大 言 不 慚 地 自 我 宣 稱 (接 受 電 台 專 訪 時) “我 是 當 代 優 秀 作 家” 。

 結 構 是 小 說 , 特 別 是 長 篇 小 說 的 基 石 , 而 人 物 則 是 小 說 的  靈 魂 。 下 麵 我 們 看 看 “ 無 雨 之 城 ” 與 “ 笨 花 ” 的 “ 基 石 ” 和 “ 靈 魂 ” 。

 無 雨 之 城

在 書 的 開 頭 鐵 凝 說 : “ 我 的 可 靠 敘 述 會 使 你 相 信 作 品 本 身 ” , 然 而 , 很 可 惜 她 的 敘述 恰 恰 是不 可 靠 的 。

 不 可 靠 的 結 構 主 結 點

“ 無 雨 之 城 ” 的 結 構 是 簡 單 的 。這 個 結 構 的 主 結 點 是 一 個 偶 發 事 件 ,  或 者 說 一 個 偶 發 的 故 事 : 一 個 讀 小 學 三 年 級 的 女 孩白 銀 , 一 天 放 學 回 家 , 在 路 邊 垃 圾 箱 發 現 一 雙 十 分 破 舊 的 高 跟 鞋  。她 把 鞋 穿 在 腳 上 , 回 到 家 裏 , “ 白 銀 獨 自 站 在 門 廳的 穿 衣 鏡 前 欣 賞 , 覺 得 自 己 像 天 使 , 名 模 , 灰 姑 娘 , 白 雪 公 主 ” 。白 銀 父 親 白 已 賀 回 家 見 到鏡 前 的 女 兒 , 看 看 女 兒 腳 上 的 “ 爛 東 西 ” , “ 覺 得 她 活 脫 一 個 小 叫 花 子 ” 。他 怒 火 燃 胸 , 一抬 胳 膊 把 女 兒 橫 著 夾 起 來 , 從 白 銀 腳 上 扒 下 了 那 雙 鞋 。拎 著 鞋 走 上 陽 台 , 他 先 想 把 它 甩 到 樓下 , 接 著 又 改 變 主 意 , 找 出 一 把 斧 子 , 把 鞋 摁 在 地 上 ,  啪 地 一 聲 , 先 將 一 隻 鞋 攔 腰 砍 斷 。這 時 白 已 賀 意 外 地 發 現 , 這 隻 鞋 底 夾 層 裏有 一 個 “ 略 微 大 於 郵 票 的 粉 色 小 紙 袋 ” , 紙 袋 裏 包 的 是 一 張 “ 135 ” 的 照 片 底 片 。

 正 是 這 張 “ 135 ” 底 片 引 出 了 書 中 的 主 要 人 物 : 長 鄴 市 常 務 副 市 長 ; 普 運 哲 , 離 異的 單 身 女 記 者 , 陶 又 佳 ( 普 和 陶 : 底 片 中 擁 抱 的 一 對 ) ; 普 市 長 夫 人 , 葛 佩 雲 ( 底 片 製 作 和藏 匿 者 ) , 以 及 底 片 的 發 掘 人 白 已 賀 本 人 。進 而 由 這 張 底 片 的 秘 密 拓 展 出 發 生 在 全 書 的 主 要故 事 。也 是 這 張 底 片 決 定 了 書 中 上 述 主 要  人 物的 命 運 。所 以 說 女 小 學 生 白 銀 的 故 事 和 故 事 中 的  “ 135 ” 小 底 片 是  “ 無 雨 之 城 ” 故 事結 構 的 主 結 點 。

 如 果 說 一 個 女 孩 從 垃 圾 箱 撿 來 一 雙 “ 十 分 破 舊 ” , 一 隻 有 跟 一 隻 無 跟 的 “ 爛 皮 鞋 ” , 穿 在 腳 上 “ 活 脫 一 個 小 叫 花 子 ” , 自 己 感 覺 像 天 使 名 模 灰 姑 娘 白 雪 公 主 , 雖 十 分 荒 誕 , 但還 可 以 強 忍 接 受 , 看 在 她 還 是 讀 小 學 三 年 級 的 小 孩 。 但 白 已 賀 , 一 個 成 年 男 人 , 把  一 雙 女 人 的 “ 爛 鞋 ” 本 想  “一 怒 之 下 把 它 甩 到 樓 下 , 而 又 改 變 主 意 用 斧 頭 把 它攔 腰 砍 斷 ” 就 絕 無 可 能 了 。麵 對 一 雙 女 人 穿 過 的 爛 皮 鞋 , 它 又 經 曆 了 垃 圾 堆 裏 的 二 次 汙 染 ,  你 一 定 會 一 隻 手 捂 著 咀 和 鼻 子 免 得 聞 到 垃 圾和 女 人 腳 的 臭 味  , 另 一 隻 手 盡 快 地 把 它 扔掉  , 那 裏 會 有 興 致 砍 它 一 斧 子 。可 沒 這 一 斧 子 , 就 砍 不 出 小 紙 袋 , 也 不 會 有 紙 袋 裏 的 底 片 , 沒 有 底 片 , 也 就 不 會 有 “ 無 雨 之 城 ” 裏 的 故 事。可 以 說 , 鐵 凝 的 “ 無 雨 之 城 ” 就 是 建 築 於 這 一 “ 斧 頭 ” 之 上 , 它 的 “ 可 靠 性 ” 就 顯 而 易 見了 。這 裏 我 想 起 了 趙 本 山 的 春 晚  “ 忽 悠 ” 小 品 “ 賣 拐 ” 和 “ 公 雞 下 蛋 ” 。如 果 說 這 種 離 奇 的 “ 忽 悠 ” 也 稱 其 為 藝 術 , 因 為 它 是 “ 小 品 ” 。鐵凝 這 裏 的 “ 忽 悠 ” 倒 可 以 交 給 趙 本 山  ,  由 趙 出 演 白 已 賀 , 宋 丹 丹 飾 白 銀 ( 與 “ 白 雲 ” 名 字都 相 近 ) , 春 晚 準 又 拿 第 一 。

 下 麵 再 引 書 中 一 段 敘 述 , 看 看 鐵 凝 所 謂 的  “可 靠 性 ” : 女 主 角 , 記 者 陶 又 佳 采 訪 常 務 副 市 長 普 運 哲 , 看 到 市 長 辦 公 桌 上 放 著 一隻 精 美 的 圓 形 糖 盒 ; 她 想 起 在 美 國 時 , 小 姨 曾 經 陪 她 去 華 盛 頓 的 國 會 大 廈 參 觀 , 在 參 觀 國 務卿 的 辦 公 室 時 , 她 就 發 現 國 務 卿 的 辦 公 桌 上 有 一 隻 小 小 的 糖 盒 , 一 隻 小 小  的 糖 盒 使 國 務 卿 的 辦 公 室 洋 溢 著 一 種 溫 馨 的 人 情 味兒 。鐵 主 席 , 您 搞 錯 了 , 把 張 冠 戴 在 了 姓 李 的 頭 上 。您 大 概 忘 了 , 或 就 壓 根 兒 不 知 道 , 國 務 卿是 在 國 務 院 辦 公 的 , 而 國 務 院  屬 行 政 係統  , 即  美 國 總 統 ; 而 國 會 是 立 法 機 構 , 何 來 國 務 卿 有 小 糖 盒 的 辦 公 室 ?

 笑 貧 不 笑 娼

“ 無 雨 之 城 ” 的 人 物 可 分 為 三 類 , 強 勢 階 層 : 常 務 副 市 長 普 運 哲 , 女 記 者 陶 又 佳 ; 弱 勢 階 層 : 工 廠 小 職 員 白 已 賀 , 市 長 夫 人 葛 佩 雲 ; 還 有 第 三 類 : 邱 曄 , 前 副 省 長 的 女 兒 , 白已 賀 的 第 一 位 戀 人 , 陶 又 佳 的 好 友 ; 杜 之 ,  油畫 家 , 陶 又 佳 的 舅 舅 。邱 杜 之 進 入 故 事 完 全 是 出 於 “ 垃 圾 ” 的 需 要  。這 裏 隻 談 弱 強 兩 勢 人 物 。

 白 已 賀 , “ 135 ” 底 片 秘 密 的 發 掘 人 , 長 鄴 市 皮 鞋 廠 設 計 科 的 一 名 小 職 員 。他 有 過 一次 失 敗 的 戀 愛 , 一 次 失 敗 的 婚 姻 。戀 愛 是 和 副 省 長 的 女 兒 邱 曄 。那 是 文 革 的 年 代 , 邱 父 被 打 成黑 邦 關 進 牛 棚 。 白 邱 兩 人 同 在 市 一 家 鑄 造 機 械 廠 上 班 。後 來 白 已 賀 被 選 拔 去 公 安 戰 線 工 作 。但由 於 戀 人 的 父 親 是 黑 邦  , 政 審 時 , 白 已 賀 麵 臨兩 種 選 擇 , 要 公 安 局 , 或 要 邱 曄 。最 終 白 選 擇 了 前 者 , 遺 棄 了 跪 在 地 上 苦 苦 哀 求 並 懷 有 自 已孩 子 的 戀 人 邱 曄 。但 白 在 公 安 局 工 作 僅 三 個 月 , 由 於 有 人 檢 舉 他 父 親 是 國 民 黨 下 級 軍 官 而 被開 除 。開 除 後 他 被 安 置 在 市 皮 鞋 廠 做 一 名 小 職 員 。在 鞋 廠 他 和 一 名 女 工 結 婚 , 生 了 女 兒 白 銀。改 革 開 放 後 , 鞋 廠 和 意 大 利 合 資 , 這 位 女 工 跟 了 意 大 利 老 板 遺 棄 了 丈 夫 白 已 賀 。自 此 他 與 女兒 白 銀 相 依 為 命 , 住 在 一 個 僅 有 二 十 八 平 米 的 簡 易 樓 裏 , 有 兩 個 小 房 間 , 一 小 塊 廚 房 , 和 一個 隻 能 放 一 個 蹲 坑 , 一 個 臉 盆 架 的 廁 所 。可 以 說 白 已 賀 是 個 命 運 坎 坷 普 普 通 通 的 升 鬥 小 民 , 屬 社 會 弱 勢 階 層 。

 葛 佩 雲 , “ 135 ” 底 片 的 製 作 者 , 普 運 哲 的  發 妻 。做 為 市 長 夫 人 她 不 應 屬 弱 勢 階 層 。但 她 出 身 農 村 , 隻 讀 過 四 年 小 學 , 決 定 了 她的 弱 勢 地 位 。書 中 是 這 樣 描 寫 的 : 葛 佩 雲 的 生 活 方 式 基 本 保 持 了 二 十 年 前 她 在 鄉 村 的 樣 子 , 她 不 講 穿 戴 , 不 講 究 飲 食 , 不 會 使 用 多 種 家 用 電 器 ; 她 不 關 心 政 治 , 不 留 意 丈 夫 在 電 視 屏 幕上 的 形 象 , 和 丈 夫 作 愛 時 永 遠 是 默 默 地 睜 著 眼 。她 偷 拍 了 丈 夫 和 陶 又 佳 在 客 廳 沙 發 上 羅 謾 啼克 的 一 幕 , 把 膠 卷 藏 在 了 一 隻 舊 皮 鞋 裏 , 不 幸 落 在 了 白 已 賀 之 手 ; 當 被 白 用 這 個 底 片 要 挾 時 , 她 的 弱 勢 地 位 就 更 為 加 劇 了 。

 普 運 哲 , 長 鄴 市 常 務 副 市 長 , 小 說 的 男 主 角 。無 疑 他 是 被 稱 為 社 會 精 英 的 強 勢 人 物。他 自 小 喪 失 父 母 , 由 姑 母 撫 養 長 大 。他 姑 母 是 基 督 徒 , 為 了 普 運 哲 她 終 生 未 嫁 , 什 麽 雜 活 都幹 過 。由 於 普 家 複 雜 的 海 外 關 係 和 姑 母 基 督 徒 的 背 景 , 上 大 學 後 , 為 了 自 已 的 前 途 , 普 運 哲毅 然 和 姑 母 斷 絕 了 關 係 。大 學 畢 業 後 , 普 在 一 家 工 廠 當 技 術 員 。文 革 中 下 放 農 村 , 和 當 地 農 民葛 佩 雲 結 婚 。由 於 他 的 聰 明 才 智 和 努 力 , 帶 領 村 民 富 了 起 來 。因 而 一 路 平 步 青 雲 , 由 縣 工 業 局長 , 副 縣 長 , 長 鄴 市 經 委 副 主 任 , 主 任 , 副 市 長 , 直 至 常 務 副 市 長 。

 陶 又 佳 , 長 鄴 市 “ 星 探 ” 雜 誌 ” 記 者 , 小 說 女 主 角 。和 作 家 丈 夫 離 異 後 , 一 次 采 訪 中和 常 務 副 市 長 邂 垢 , 很 快 成 為 他 的 情 人 並 信 誓 旦 旦 要 結 為 夫 妻 。由 於 “ 135 ” 底 片 的 出 現 , 普 為 了 自 已 的 政 治 前 途 放 棄 與 妻 子 葛 佩 雲 離 婚 的 打 算 。陶 雖 曾 瘋 狂 掙 紮 並 試 圖 報 複 , 但  最 終 被 普 運 哲 遺 棄 。

 “ 無 雨 之 城 ” 是 怎 樣 描 繪 這 些 人 物 的 呢 ?

 白 已 賀 : “ 許 多 年 他 一 直 是 旁 人 幸 災 樂 禍 的 對 象 ” , 境 地 “ 難 堪 而 又 可 憐 ” , “ 自慚 形 穢 ” ; 他 以 手 中 的 “ 135 ” 底 片 相 逼 , 拎 著 兩 個 大 空 提 包 去 了 市 長 家 , 談 話 時 隨 手 拿 起一 隻 精 巧 的 打 火 機 在 手 中 玩 著 , 順 手 裝 進 自 已 口 袋 , 並 毫 不 掩 飾 地 說  “ 這 類 東 西 你 們 還 會 有 更 好 的 ” , 當 他 拿 著 兩 個 塞得 滿 滿 的 大 提 包 離 開 時 ,  又 用 腳 踢 開 貯 藏 室 的門 , 搬 走 了 兩 箱 椰 汁 :  第 二 次 去 普 家 向 葛 索 要空 調 , 離 開 時 又 從 貯 藏 室 “ 趁 機 抱 走 普 家 一 隻 尚 未 起 封 的 日 立 牌 電 烤 箱 ” ; 為 了 女 兒 白 銀 上私 立 貴 族 小 學 ,  向 葛 索 取 二 萬 元 , 並 答 應 錢 到手 就 把 底 片 退 還 給 葛 ; 可 當 葛 費 了 九 牛 二 虎 之 力 籌 足 了 兩 萬 , 白 又 變  卦  “ 底 片 不 能 給 你 , 你 拿 走 底 片 , 我 勢 必 又 變 成 一 個 赤 手 空 拳 的 窮 光 蛋 ” , 並 以 給 普 市 長 寫 信 要挾 葛 佩 雲 , 一 幅 無 賴 貪 婪 的 咀 臉 。

 葛 佩 雲 , 一 個 仍 保 持 “ 二 十 年 前 她 在 鄉 村 的 樣 子 ” , “ 乏 味 , 窩 囊 ” , “ 一 個 溫 吞水 般 的 女 人 ” 。

 和 白 葛 二 人 相 比 , 市 長 普 運 哲 形 象無 疑是 高 大 的 , 是 “ 一 顆 政 治 新 星 ” 。電 視 鏡 頭 : 普市 長 親 臨 高 速 公 路 施 工 現 場 指 導 並 檢 查 施 工 進 度 ; 電 視 新 聞 : 長 鄴 國 貿 大 廈 失 火 , “ 有 一 位救 火 者 的 形 象 不 時 被 攝 影 機 拉 來 拉 去 , 不 時 變 成 特 大 特 寫 , 這 又 是 常 務 副  市 長 普 運 哲 , 此 時 他 頭 戴 安 全 帽 , 神 色 焦 急 而 嚴 肅 ” 。書 中 寫 他 “ 懂 得 生 活 ” , “ 理 解 市 民 ” , 他 能 在 各 種 會 議 上 “ 作 報 告 ” , 也 知 道 城 市 的 “ 瑣 瑣 碎 碎 ” , 他 有 “ 嚴 肅 的 言 論 ” 也 敢 於 “ 坦 露 心 聲 ” ; 他 與 “ 中 央 保 持 一 致 ” 但 不 妨 礙他 也 “ 公 開 地 喜 歡 某 個 歌 星 ” 。更 由 於 陶 又 佳 的 訪 談 報 導 , 普 被 長 鄴 大 學 的 學 生 選 為 “ 最 有魅 力 先 生 ” , 並 被 邀 去 學 校 演 講 。由 於 他 的 演 講 生 動 活 潑 甚 至 還 有 幾 分 俏 皮 , 贏 得 了 一 次 又一 次 的 掌 聲 , 人 氣 之 旺 登 峰 造 極 。

 “ 無 雨 之 城 ” 中 的 女 記 者 陶 又 佳 是 一 個 “ 精 力 充 沛 ” , “ 皮 膚 新 鮮 而 又 富 於 彈 性 ” , 和 “ 非 常 有 魅 力 ” 的 女 人 。記 者 的 職 業 更 練 就 了 她 “ 聰 明, 自 信 , 敏 銳 , 談 吐 灰 諧 和 尖 刻 ” 。當 采訪 普 運 哲 時 , 趁 她 不 注 意 普 關 掉 她 的 錄 音 機 , 陶 自 負 地 說 : “ 我 發 現 了 這 點 , 可 我 從 不過 分 依 賴 錄 音 , 我 更 相 信 我 的 腦 子 , 它 善 於 忘 掉 多 餘 的 , 記 住 一 切 有 用 的 ” 。  

 從 以 上 敘 述 可 以 清 楚 地 看 出 作 者 對 弱 者 白 已 賀 的 鄙 視 和 鞭 打 , 對 葛 佩 雲 的 嘲 弄 : 而對 強 者 普 運 哲 和 陶 又 佳 則 充 滿 了 愛 , 崇 敬 和 讚 美 。你 看 , 就 連 陶 又 佳 的 陋 習 , 周 日 全 天 “ 裸著 身 子 似 睡 非 睡 地 躺 著 , 散 漫 而 又 自 在 ” 都 美 化 為 “ 做 蔬 菜 ” , 並 進 一 步 發 揮 : “ 以 此 來 報複 外 麵 那 個 喧 囂 的 世 界 , 為 了 抖 擻 精 神 , 容 光 煥 發 地 迎 接 那 個 世 界 的 喧 囂 ” 。更 有 甚 者 作 者對 葛 佩 雲 的 嘲 弄 : 仍 保 持 “ 二 十 年 前 她 在 鄉 村 的 樣 子 ” , “ 乏 味 , 窩 囊 ” , “ 一 個 溫 吞 水 般的 女 人 ” 正 是 為 了 鋪 墊 普 和 陶 婚 外 情 是 在 情 理 之 中 。不 是 嗎 ?  二 十 餘 年 來 普 一 直 忍 受 著 作 愛 時 葛 的 眼 “ 永 遠 是 默 默 地 睜 著 ” , 正 是 陶 又 佳教 會 他 在 床 上 , 地 下 , 甚 而 在 浴 缸 中 多 種 花 樣 的 享 受 。

 可 以 想 見 , 作 者 會 如 何 安 排 白 和 普 的 最 後 結 局 : 白 已 賀 被 送 菜 的 130 卡 車 撞 倒  , 死 於 非 命 , 他 用 來 馱 過 白 家 啤 酒 和 椰 汁 的 舊 “ 28 永 ” 自 行 車 也 被 撞 得 前 後 輪 子 擰 了 “ 麻 花 ” , 真 可 謂 慘 不 忍 睹 ; 而 普 運 哲 則 在 長 鄴 市 人 代 會上 以 絕 對 優 勢 的 票 數 當 選 為 長 鄴 市 市 長 。

 白 已 賀 雖 死 , 但 “135 ” 底 片 仍 下 落 不 明 , 無 疑 這 仍 可 能 是 普 運 哲 的 隱 患 。關 懷 普 市長 備 至 的  “無 雨 之 城 ” 作 者 鐵 凝 當 然 不 會 忘 掉這 一 點 。為 此 , 書 的 最 後 一 段 特 地 安 排 了 這 樣 一 個 故 事 : 原 來 白 已 賀 把 底 片 藏 在 了 女 兒 白 銀的  “ 小 白 兔 為 什 麽 不 吃 米 ” 的 書 中 , 白 銀 不 曉得 書 中 的 秘 密 , 把 它 捐 給 了 “ 希 望 工 程 ” 。山 區 一 年 級 名 叫 結 紮 的 男 學 生 分 到 這 本 “小 白 兔 ”,  發 現 了 夾 在 書 中 的 半 透 明 “ 紙 片 ” , 他 用它 照 太 陽 , 太 陽 變 成 一 個 不 刺 眼 的 小 圓 球 。結 紮 表 妹 爭 著 搶 這 個 小 玩 藝 , 結 紮 不 給 , 媽 媽 追打 結 紮 , 結 紮 一 氣 之 下 把 它 扔 進 媽 媽 正 在 燒 飯 的 灶 膛 裏 , 那 東 西 冒 出 一 股 白 煙 , 發 出 一 種 怪味 兒 , 把 全 家 人 嗆 得 直 咳 嗽 。就 這 樣 看 到 普 運 哲 的 隱 患 完 全 消 除 , 坐 穩 了 長 鄴 市 長 這 把 交 椅 , 作 者 才 放 心 地 給 “ 無 雨 之 城 ” 劃 上 了 句 號 。

  “ 無 雨 之 城 ” 全 書 對 普 和 陶 的 熱 愛 , 推 崇 和 讚 美 是 顯 而 易 見 的 , 尤 其 對 普 運 哲 更 是 愛 護 有 加 ; 相 反 , 對 葛 佩 雲 則 是 嘲 弄 , 對 白 已賀 更 是 無 情 地 鞭 打 和 鄙 視 。誠 然 , 像 白 已 賀 這 樣 的 升 鬥 小 民 , 甚 而 他 們 的 自 私 乃 至 貪 婪 在 現今 的 中 國 是 存 在 的 。但 這 絕 非 當 前 社 會 的 主 要 問 題 。我 想 多 數 人 都 會 同 意 , 對 社 會 上 的 這 一 弱勢 群 體 應 有 的 態 度 是 同 情 , 關 愛 或 者 有 幾 分 無 奈 , 但 絕 非 鄙 視 和 鞭 打 。讀 完 “ 無 雨 之 城 ” 全書 , 我 實 在 想 不 出 它 的 主 旨 究 竟 是 什 麽 , 除 了 “ 笑 貧 不 笑 娼 ” 。

 笨 花

我 們 再 看 被 譽 為 長 篇 力 作 的 “ 笨 花 ” 。該 書 的 評 論 是 這 樣 寫 的 : 作 者 截 取 從 清 末 民 國初 到 上 世 紀 四 十 年 代 中 期 近 五 十 年 那 個 曆 史 斷 麵 , 以 冀 中 平 原 一 個 小 村 子 的 生 活 為 藍 本 , 以向 氏 家 族 為 主 線 , 將 中 國 那 段 變 幻 莫 測 , 跌 宕 起 伏 , 難 以 把 握 的 曆 史 巧 妙 地 融 於 “ 凡 人 凡 事 ” 中 。那 麽 “ 笨 花 ” 一 書 是 怎 樣 寫 這 近 五 十 年 的 曆 史 , 又 怎 樣 把 這 段 曆 史 融 入 “ 凡 人 凡 事 ” 的 呢 ?

 沒 有 曆 史 的 結 構 主 線

不 錯 , “ 笨 花 ” 是 寫 了 向 家 , 向 家確 實是 全 書 的 主 線 , 但 在 這 主 線 中 卻 沒 有 或 很 少 有曆 史 。  是 的 , 這 近 五 十 年 的 中 國 曆 史 是 跌 宕 起伏 , 變 幻 莫 測 , 難 以 捉 摸 , 它 經 曆 了 : 辛 亥 革 命 , 袁 世 凱 竊 國  , 孫 中 山 領 導 第 二 次 國 民 革 命 , 袁 世 凱 稱 帝 , 討 袁 運 動 , “ 五 四 ” 新 文 化 運動 , 共 產 黨 成 立 , 軍 閥 混 戰 , 國 共 第 一 次 合 作 , 南 方 國 民 政 府 第二 次 北 伐 , 日 本 侵 華 , 國 共第 二 次 合 作 , 八 年 抗 戰 等 悠 關 中 國 命 運 的 重 大 事 件 。

 “ 笨 花 ” 書 中 寫 了 辛 亥 革 命 首 役 之 武 昌 起 義 。 起 義 軍 占 領 武 昌 , 漢 陽 直 逼 漢 口 。袁 世凱 急 調 駐 保 定 的 北 洋 新 軍 二 鎮 兵 馬 開 赴 前 線 , 投 入 了 與 起 義 軍 爭 奪 龜 山 之 戰 , 攻 占 龜 山 則 武昌 輕 易 可 下 。但 就 在 二 鎮 三 協 一 營 攻 下 龜 山 後 , 卻 突 然 接 到 停 止 前 進 的 命 令 。此 時 因 起 義 軍 暫時 失 利 , 北 洋 軍 占 取 上 風 , 最 終 導 致 了 舉 國 矚 目 的 “ 南 北 議 和 ” , 以 致 於 “ 孫 中 山 將 大 總 統的 位 置 謙 讓 於 袁 世 凱 的 局 麵 ” 。為 了 加 重 “ 謙 讓 ” 的 曆 史 背 景 , 作 者 還 引 用 了 北 洋 將 領 的 談話 : “ 眼 下 孫 中 山 不 是 正 在 把 總 統 讓 位 給 袁 大 人 嘛 , 看 來 還 有 幾 分 誠 意 呢 ” , “ 孫 中 山 講 仁義 , 這 連 咱 們 北 洋 軍 人 也 不 能 說 個 不 是 ” 。然 而 曆 史 的 核 心 是 “ 笨 花 ” 作 者 所 謂 的 “ 謙 讓 ” 嗎 ? 不 是！曆 史 的 核 心 是 : 袁 世 凱 不 下 武 昌 , 是 利 用 起 義 軍 , 脅 迫 清 廷 遜 位 , 又 利 用 起 義 軍 的暫 時 失 利 , 圍 武 昌 而 不 下 , 迫 使 起 義 軍 讓 步 , 從 而 竊 取 了 大 總 統 的 位 置 , 其 核 心 是 “ 竊  國 ” 。其 實 “ 笨 花 ” 作 者 並 無 意 於 曆 史 , 她之 所 以 寫 “ 龜 山 ”  之 戰 完 全 是 為 了 寫 向 家 主 線中 的 主 線 人 物 向 喜 ( 入 北 洋 軍 後 改 名 向 中 和  ) 。正 是 向 喜 臨 危 受 命 一 營 管 帶 , 帶 領 一 營 官 兵 奪 下 了 龜 山 。從 此 他 一 路 由 官 帶 而 上 校 團 長 , 少將 旅 長 直 至 中 將 司 令 , 成 為 威 名 遠 震 的 北 洋 高 級 將 領 向 大 人 。如 果 說 此 時 向 喜 雖 為 袁 的 竊 國立 了 大 功 , 但 他 隻 是 北 洋 軍 的 低 級 將 領 尚 不 明 就 裏 。但 袁 世 凱 稱 帝 已 徹 底 暴 露了 他 竊 國 的 咀 臉 , 而 全 國 討 袁 和 “ 五 四 ” 運 動 更 是 矛 頭 直 指 袁 世 凱 和 北 洋 政 府 。而 此 時 的 向 喜 己 經 身 為 北 洋軍 之 高 級 將 領 , “ 笨 花 ” 作 者 不 寫 這 些 重 大 曆 史  事 件 , 更 牙 跟 兒 不 提 向 喜 在 這 些 事 件 當 中 的 態 度 , 立 場 和 作 為 則 絕 不 是 疏 忽 , 而 是她 的 曆 史 觀 所 決 定 的  , 這 由 全 書 對 向 家 , 特 別是 對 向 喜 的 美 化 , 推 崇 便 可 了 然 。還 有 , 國 共 第 一 次 合 作 後 , 廣 州 國 民 政 府 於 一 九 二 六 年 八月 誓 師 北  伐 ,  中 路 大 軍 攻 取 武 漢 後 , 轉 向 東 南 , 戰 南 昌 , 取 杭 州 , 攻 上 海 , 下 南 京 一 路 與北 洋 政 府 東 南 五 省 聯 軍 司 令 孫 傳 芳 部 激 戰 。此 時 的 向 喜 乃 孫 麾 下 一 員 大 將 , 官 拜 中 將 司 令 駐守 上 海 武 鬆 口 要 塞 。對 於 向 喜 置 身 其 中 直 接 與 北 伐 軍 對 抗 的 中 國 近 代 史 上 這 一 重 大 事 件 , “ 笨 花 ” 書 中 隻 寫 了 一 句 : 在 徐 州 , “ 孫 傳 芳 又 和 勢 如 破 竹 的 北 伐 軍 一 陣 抵 擋 , 幾 乎 全 軍覆  沒 , 向 喜 和 孫 傳 芳 相 互 攙 扶 著 渡 過 淮 河 ” , 而 絲 毫 不 涉 及 主 人 公 向 喜 的 立 場 觀 點 和 態 度 ,  根 本 沒 有 曆 史 。

 “ 五 四 ” 運 動 在 “ 笨 花 ” 書 中 沒 有 融 入 與 之 直 接 對 抗 的 軍 閥 向 中 和 , 卻 真 如 書 評 所說 融 入 了 笨 花 村 的 “凡 人 凡 事 ” 中 了 。它 是 這 樣 寫 的 : 在 北 京 政 法 學 堂 讀 書 的 進 步 青 年 甘 子 明受 運 動 鼓 動 , 回 到 家 鄉 笨 花 , 與 好 友 向 文 成 ( 向 中 和 之 子 ) 一 起 把 同 村 的 佟 繼 臣 告 上 法 庭 , 索 回 被 佟 家 強 占 的 四 十 畝 官 地 , 官 司 久 托 不 決 , 後 來由於 向 中 和 的 幹 預 , 甘 與 向 才 得 以 勝 訴 ; 接 著 甘 向 二 人 又 在 笨 花 辦 起 了 國 民 小 學 。書 中 寫 道 : “ 甘 子 明 和 向 文 成 在 村 裏 從 事 的 事 業 是與 科 學 , 民 主 的 新 文 化 運 動 同 步 的 ” 。把 奪 地 , 辦 學 說 成 與 “ 五 四 ” 運 動 同 步 的 事 業  , 不 僅 矮 化 了 “ 五 四 ” 也 與 曆 史 不 符 。因 為 第 一 , 置身 “ 五 四 ” 運 動 發 源 地 , 北 京 的 青 年 學 生 不 直 接 投 入 這 一 革 命 洪 流 中 , 而 選 擇 回 笨 花 去 奪 回官 地 , 不 能 不 說 是  匪 夷 所 思 ; 其 二 , “ 五 四 ” 的 核 心 是 反 帝 反 封 建 的 民 主 運 動 , 矛 頭 所 向 直 指 賣 國 求 榮 的 北 洋 軍 政 府 , 而 非 農 村 的 地 主 豪紳 , 何 況 佟 家 並 非 笨 花 村 的 豪 紳 惡 霸 ; 第 三 , 奪 回 官 地 雖 由 向 甘 二 人 發 起 , 但 卻 靠 的 是 軍 閥向 中 和 的 勢 力 ,  怎能 說 和 “五 四 ” 反 封 建 同 步 呢 ?  向 中 和 支 持 的 北 洋 軍 閥 才 是 當 時 中 國 封 建 勢力 的 總 代 表 , 是 當 時 中 國 所 有 禍 亂 之 源 。

 眾 所 周 知 , “ 笨 花 ” 書 中 近 五 十 年 的 中 國 是 半 封 建 半 殖 民 地 的 中 國 , 人 民 大 眾 深 受封 建 勢 力 和 帝 國 主 義 的 雙 重 壓 迫 , 又 遭 連 年 戰 禍 , 農 業 凋 零 , 民 族 工 業 破 產 , 民 不 聊 生 。再看 作 者 筆 下 的 笨 花 農 村 : 全 書 “ 主 線 ” 向 家 憑 借 時 為 少 將 旅 長 向 中 和 的 “ 薪 俸 ” 蓋 起 了 深 宅大 院  : 雕 花 的 柱 式 門 樓 , 青 石 台 階 , 綠 色 燙 金的 閃 車 門 , 雕 有 喜 鵲 登 梅 的 滴 水 , 東 西 兩 進 的 大 院 , 高 聳 的 院 牆 , 講 究 的 客 廳 , 寬 闊 的 廚 房 , 還 有 倉 房 , 長 工 屋 , 馬 棚 , 草 屋, 男 女 廁 所 和 糞 坑 ; 在 兆 州 城 還 經 營 著 裕 厚 豐 花 坊 , 潤 華泰 綢 鍛 莊 , 還 有 糧 棧 和 糞 場 , 生 意 紅 火 , 進 賬 厚 豐 , 因 而 蓋 起 了 南 式 繡 花 小 樓 , 氣 派 勝 於 笨花 的 深 宅 大 院 ;  西 貝 家 : “ 笨 花 ” 書 中 唯 一 一家 地 道 的 農 戶 , 由 於 當 家 的 西 貝 牛 耕 作 有 方 , 糞 水 得 當 , 西 貝 家 的 莊 稼 總 是 優 於 全 村 , 因 而 “ 收 獲 了 足 以 維 持 碗 中 攴 的 糧 食 和 瓜 萊 , 過 著 殷 實 的 日 子 ” ; 笨 花 的 黃 昏 : 雞 蛋 換 蔥 的 , 賣燒 餅 的 吆 喝 聲 , 糖 擔 兒 的 糖 鑼 聲 , 還 有 賣 酥 魚 的 , 賣 洋 油 的 叫 賣 聲 ; 兆 州 城 的 廟 會 : 挑 挑 的 , 擔 擔 的 , 拉 洋 片 的 ,唱 大 戲 的 , 加 雜 著 熙 熙 攘 攘 的 人 群 。總 之 “ 笨 花 ” 書 中 向 家 生 意 興 隆 , 生 活 富 裕 , 農 民 日 子 殷 實 , 城 鎮 鄉 村 一 片 生 機 , 看 不 到 絲 毫 戰 亂 的 痕 跡 。這 不 是 當 時 典 型 的中 國 社 會 , 也 絕 不 是 典 型 的 中 國 農 村 。

 一 句 話 , “ 笨 花 ” 書 中 沒 有 曆 史 , 或 沒 有 把 正 確 的 曆 史 融 入 向 家 主 線 和 “ 凡 人 凡 事 ” 中。

 血 肉 模 糊 的 人 物 形 象

人 物 是 小 說 的 靈 魂 , 隻 有 通 過 有 血 有 肉 活 生 生 的 人 物 , 才 會 使 讀 者 了 解 社 會 , 得 到啟 迪 , 受 到 感 染 。很 可 惜 “ 笨 花 ” 書 中 的 人 物 是 血 肉 模 糊 的 。我 們 仍 舊 不 離 “ 向 家 主 線 ” , 看一 看 作 者 筆 下 這 條 主 線 中 兩 位 主 要 人 物 , 向 喜 和 他 的 兒 子 向 文 成 。

 首 先  , 向 喜 絕 非 “ 凡 人 ” , 他 所 經 曆和 參 與 的 事 也 不 是 “ 凡 事 ” , 而 是 有 關 中 國 命 運 的 大 事 。在 “ 笨 花 ” 書 中 , 向 喜 雖 為 北 洋 高級 將 領 , 背 著 家 人 娶 了 二 房 姨 太 , 但 始 終 心 向 發 妻 同 艾 , 心 向  向 家 , 心 向 笨 花 ; 他 雖 長 期 在 外 , 但 鄉 音 不 改 , 把 “ 告 訴 ” 叫 “ 遞 說 ” , 把 “ 打 仗 ” 叫 “ 幹 活 ” ; 他 雖 身 居 要 職 但 處 事 低 調 , 回 笨 花 時 身 著 便 服 , 不 帶 馬 弁 和 護 衛 , 和鄉 親 親 親 熱 熱 , 拱 手 施 禮  , 為 此 還 “ 被 弟 弟 向桂 數 落 了 半 天 , “ 說 他 不 給 家 人 麵 子 , 家 裏 人 沒 跟 你 出 去 吃 香 的 喝 辣 的 , 瞻 仰 瞻 仰 你 的 氣 派總 不 過 分 吧 ” ; 他 兒 子 向 文 成 更 誇 他 “ 掙 那 點 死 錢 , 不 會 撈 外 快 ” , 他 “ 關 心 的 是 戰 事 少 起 , 軍 需 齊 備 ” 一 言 以 蔽 之 : 美 化 北 洋 軍 閥 高 級 將 領 向 中 和 。把 相 當 一 戶 農 民 幾 年 乃 至 十 數 年收 入 的 二 百 倆 月 俸 說 成 “ 就 那 點 死 錢 ” , 說 靠 打 仗 才 一 路 由 普 通 士 兵 , 營 長 , 上 校 團 長 , 少將 旅 長 而 中 將 司 令 的 軍 閥 “ 關 心 戰 事 少 起 ” 豈 非 咄 咄 怪 事  ?  曆 史 事 實 是 : 向 中 和 賴 以 發跡 的 北 洋 軍 閥 是 當 時 中 國 一 切 敝 端 之 源 , 因 此 不 管 作 者 如 何 美 化 , 抽 去 曆 史 ( 且 為 反 動 曆 史 ) 的 向 中 和 血 肉 是 模 糊 的 。

 向 文 成 , 向 中 和 之 子 , 全 書 的 主 人 公 。他 自 幼 聰 慧 , 不 幸 四 歲 時 溺 水 , 雖 保 住 性 命 , 但 昨 眼 枯 了 , 僅 存 的 右 眼 看 東 西 也 像 罩 著 一 層 窗 糊 紙 ; 盡 管 如 此 , 他 仍 自 學 成 為 中 西 兼 備 的醫 生 , 在 家 裏 開 了 “ 世 安 堂 ” 藥 房 。他 還 在 笨 花 村 的 洋 學 堂 兼 職 教 常 識 和 修 身 ; 他 能 脫 口 而出 “ 雪 花 膏 的 主 要 成 份 是 硬 脂 酸 ” ; 他 還 對 笨 花 村 關 於 專 司 下 冰 雹 的 天 上 “ 雷 公 ” , 地 上 “ 活 犄 角 ” 的 迷 信 傳 說 , 以 及 “ 申 報 ” 新 聞 : 有 人 一 聽 無 線 電 就 昏 睡 不 醒 作 出 “ 科 學 ” 的 解 釋 ,  說 這 是 電 流 的 幹 擾 所 致 , 叫 “ 恐 電 症 ” ; 他不 是 教 徒 , 但 能 和 西 洋 傳 教 士 就 聖 經 侃 侃 而 談 , 並 在 兆 州 神 召 會 表演 了 他 自 編 自 導 的 “ 摩 西出 埃 及 ” ; 向 家 擴 建 宅 院 , 向 中 和 不 僅 讓 副 官 甘 運 來 送 來 白 銀 , 還 帶 來 了 他 自 已 精 心 設 計 的圖 紙 , 叔 叔 向 桂 攤 開 圖 紙 不 辯 南 北 東 西 , 而 向 文 成 “ 他 不 看 圖 紙 , 隻 是 不 動 聲 色 地 看 著 蘭 天 ” , 一 口 氣 道 出 了 宅 院 擴 建 的 方 位 , 尺 寸 , 大 門 的 位 置 , 門 樓 的 設 計 , 院 落 房 屋 的 布 局 ……竟和 父 親 的 圖 紙 不 差 分 毫 , 副 官 甘 運 來 驚 歎 地 說 “ 劉 伯 溫 , 諸 葛 亮 也 不 過 如 此 吧 ” ; 更 神 奇 的是 向 文 成 對 當 時 變 幻 莫 測 的 時 局 也 了 如 指 掌 , 他 說 “ 段 其 瑞 成 立 安 福 俱 樂 部 是 為 了 要 搞 國 會 ” , 果 然 不 出 所 料 , 新 國 會 中 安 福 俱 樂 部 占 了 百 分 七 十 之 多 ; 後 來 向 文 成 投 身 革 命 , 積 極 參加 了 抗 日 活 動 。不 屑 說 眼 睛 幾 近 失 明 的 向 文 成 自 學 成 為 中 西 兼 備 的 醫 生 已 頗 為 困 難 , 他 的 通曉 天 文 地 理 , 算 學 物 理 和 化 學 不 能 不 令 人 生 疑 , 而 在 那 資 訊 匱 乏 的 年 代 , 又 地 處 偏 僻 農 村 , 對 於 變 幻 莫 測 的 時 局 也 判 斷 自 如 , 就 斷 然 難 以 置 信 了 。他 那 “ 脫 口 而 出 ” , “ 侃 侃 而 談 ” , “料 事 如 神 ” 不 僅 與 書 中 所 說 向 家 “ 少 言 寡 語 ” 的 家 風 不 符 , 也 與 一 個 有 深 厚 文 化 知 識 底 蘊人 的 性 格 相 悖 。更 重 要 的 是 從 書 中 看 不 出 向 文 成 怎 樣 由 一 個 深 受 軍 閥 父 親 影 響 , 又 生 活 在 向家 高 宅 大 院 而 成 為 一 個 革 命 者 的 曆 程 。因 此 和 父 親 向 中 和 一 樣 , “ 神 化 ” 了 的 向 文 成 同 樣 是血 肉 模 糊 的 。

 與 向 家 個 個 “ 高 大 ” 形 象 相 對 , “ 笨 花 ” 書 中 唯 一 一 家 農 民 , 西 貝 家 則 個 個 “ 獐 頭鼠 目” , 主 人 西 貝 牛 : 鰥 夫 , 矮 個 子 , 癟 咀 ; 長 子 西 貝 大 治 : 頭 眼 明 顯 偏 小 , 前 傾 的 脖 子 赤紅 的 雙 頰 像 個 火 雞 ; 小 兒 子 西 貝 小 治 : 中 等 個 兒 , 棒 子 頭 , 一 雙 眼 睛 看 上 去 有 點 斜 視 ; 孫 子西 貝 二 片 : 胎 裏 隻 帶 出 一 條 半 腿 , 另 外 半 條 腿 在 膝 蓋 以 下 消 失 了 , 隻 留 下 像 擀 麵 杖 似 的 禿 頭 , 這 禿 頭 上 還 努 出 一 個 腳 趾 頭 , 趾 頭 上 也 長 了 趾 甲 。這 就 是 “ 笨 花 ” 書 中 的 西 貝 一 家 。如 果 說 “ 無 雨 之 城 ” 是 “ 笑 貧 不 笑 娼 ” , 那 “ 笨 花 ” 則 是 明 顯 地 “ 嫌 貧 愛 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