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 大 夫 坐 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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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癌色不變zt

(2007-12-31 08:36:38) 下一個
  患癌色不變

  陳祖甲

  一

  有句成語叫“談虎色變”,意思是遇到某些可怕的事情便情緒緊張。在上世
紀七十後期到八十年代初,這句成語演變成“談癌色變”。確實,那時我國的醫
療條件還不夠先進,連周總理患癌都治不了,何況一般老百姓呢。所以,那時的
媒體上常稱各類癌症為“不治之症”。

  哪知道,我也攤上了癌症。其實,在1988年我已經發現右側顎下頸部有一個
雞蛋那麽大的腫塊。當時去單位醫院就診、體格檢查都說是炎症。協和醫院外科
大夫檢查得格外仔細,在腫塊上作記號,量尺寸,但也說是炎症。注射了一個星
期的青黴素,腫塊沒有消除。外單位的朋友見了還以為我胖了,我自己認為是缺
碘的大脖子病,沒有什麽了不起。反正既不疼,也沒有流血,加之工作繁忙,也
就顧不上那麽多了。

  1989年6月2日,我還準備去蘭州參加星火計劃會議。因政治風波,會議停止。
我這個從事科技新聞報道的人員變得“失業”了。趁此機會,我抓緊時間治病。
這一回我不找外科大夫,考慮到脖子上的腫塊通淋巴有關係,所以找了專治淋巴
的大夫診斷。他用手摸了一下,當機立斷,要“強製執行”做活體檢查。可是,
他屬於內科大夫,做活檢是外科的活。轉到外科,大夫說,腫塊太大,沒法做。
怎麽辦?當時有朋友跟我建議,去口腔科看看,那裏有顎麵外科也許能治你的病。
現代的醫學分科越來越細,不是朋友提醒,我還以為口腔科隻治牙病的呢。

  來到口腔科,科主任賴欽聲大夫說:“我這裏現在有病床空著,你住下,我
為您做手術,切出來看是什麽東西。”好吧,反正沒有多少工作可做,治病為先。

  住進醫院,先化驗血,發現血沉稍稍偏高。難道是淋巴結核?大夫沒有馬上
下結論。他們讓我去耳鼻喉科會診。張華大夫說,鼻咽腔裏有蠶豆大的腫塊。他
立馬拿起一把頭尖上是勺型的剪子,“哢嚓、哢嚓”,夾出三小塊肉做活檢。我
這時已經明白自己得什麽病了。所以,當教科文部的羅、蔣兩位主任來探望時,
我告訴他們自己得了癌症。羅似乎想寬慰我,說:“得了吧,開什麽玩笑。你會
得癌症?”他們不知道,我在淋巴大夫提出要求“強製執行”時,已經有了預感。
活檢結果同我預料的一點不差。為了更加可靠,確定腫瘤的部位和大小,醫院又
讓我去腫瘤醫院做核磁共振檢查,結果確診無疑。這使我感覺到,醫院的大夫確
實相當認真、細致、負責。後來,腫瘤醫院頭頸科主任屠規益大夫看了片子同我
說:“你患的是鼻咽癌第三期。”他把我的病情寫進論文,作例證,與台灣同行
交流。大病臨頭,我毫無“談癌色變”之意。因為記得周總理曾經說過:“世界
上沒有‘不治之症’,癌症是可以治好的。”周總理的寬大胸懷激勵著我。

  這裏說一段小插曲:我們單位曾經為一些同事做過耳血的測試,看看裏麵有
沒有EB病毒。如果有,則可能犯鼻咽癌。測試的結果有九位同事的耳血中發現這
種病毒。於是,得到中國預防醫學科學院的支持,他們每人都喝預防藥。而我的
耳血中沒有發現這種病毒,當然也不吃有關的預防藥。誰知道我卻首先發現鼻咽
癌。這使那幾位同事很緊張。不過預防藥還是起了一定的作用。這幾位同事中除
一人之外,以後都沒有患鼻咽癌。其實,醫務界認為,每個人身上都有癌細胞,
在某種條件下才會衍變成癌瘤。至於這種條件是什麽,因人因時因境而異。所以,
醫學界至今沒有明確癌症形成的機理。那樣就隻能是誰攤上誰倒黴了。

  二

  病情確診了,下一步是放射治療。本來,協和醫院的放療都是門診做的。好
在我已經住院,不用天天從家裏來回往返。放射科大夫先為我拍X光片,確定腫
瘤的位置,然後在我臉上劃線。我的臉上像交通圖似的劃了幾條紅線,到室外行
走時,人們見了以為我在唱淨、醜角,總用驚奇的眼光看我。

  我每天去放射科做放療。治療用一台電子加速器,我曾經做過這方麵的報道,
明白這類儀器比用放射性元素作治療有了明顯的進步。我平躺到床上,臉部正對
著一塊有機玻璃,上麵放幾塊鉛塊,防止射線擴大照射,傷害別處的肌體,再上
麵是放出射線的探頭。都準備完畢後,醫生退出治療室,隻看見探頭上有光亮點,
耳朵聽得 “嗞、嗞”的聲音。一分鍾左右,光滅了,大夫走進來,挪開設備,
一次放療完成。看來很簡單,但大夫囑咐,需要經常驗血,如果白血球下降,就
喝一些加冰糖的銀耳湯;如果紅血球下降則喝花生米皮煮的湯;如果發現嘔吐等
不適,請提出,采取別的措施。也許我的體質允許,隻是喝了幾次銀耳湯,白血
球沒有降到4000 以下,其他的不良反應也少見。放療幾天,感覺病灶明顯縮小。
現狀給我一種一切順利、前途光明的感覺。可誰知,病灶看來似乎很頑固,像茅
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放療到一定的劑量,病灶依然故我,還在那裏擺架子,沒
有徹底消除。怎麽辦?放射科大夫在腫瘤醫院大夫商議後,決定加大劑量。這是
無可奈何的舉動。一天,妻子來問,你剃頭啦?怎麽衣服上有頭發渣?我說,沒
有啊,說著順手摸了右後腦勺。哇!一撮頭發在我手上。再摸掉頭發處,隻有皮
膚,沒有頭發了。

  當即我把這個情況向大夫反映,大夫說這是放療的帶來的副作用,因為腫塊
的部位在右側,那樣放射性便穿過的地方都可能受影響。沒有關係,不用擔心。
確實,過了幾個月這一塊頭發長出來了。不過放療的其他副作用,也給我添了不
少麻煩。比如,放射線的焦點對著鼻咽腔,以後這裏紅彤彤的,血管膨脹。一次
不知受到什麽刺激,打起噴嚏。“啊嚏”一聲,糟了,鮮血從鼻孔不斷流出。好
在有護士在,護士長當機立斷,說:“不用抬頭。”她馬上拿來麻黃素,塗在鼻
咽腔的創口上,血馬上製住了。

  這還是小事嘞。以後副作用還慢慢地顯示出來,首先是我的味覺變異,喝鹽
水感覺是甜的;喝銀耳湯、西瓜汁覺得酸苦。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味覺恢複
正常。其次是唾液腺被破壞,至今我還離不開經常喝水或含某些潤喉糖,以刺激
唾液的分泌。還有眼底出血血管瘤,影響視覺,當然吃了“明目地黃丸”等藥,
時間長些也會消失。最主要還是進食困難,總是卡在喉嚨口嚥不下去。從此我隻
能吃帶湯水的主食,吞咽下去。

  最讓我感到煩惱的是,牙冠開始酥鬆。開始也是沒有感覺,不知怎麽的吃飯
時一顆牙掉了,過不多天,接著又是一顆,直到第二次手術時,成了真正的“無
齒之徒”。這些後話,下麵再表。我在病房裏好像無事一樣,照常看報、讀書、
繼續爬格子,鍛煉身體,有時還同護士聊天。當時有幾位護校的學生在病房裏實
習,她們待我都不錯。讓我難以忘懷的是,有一位在實習結束之後,還帶著男朋
友特意到病房來探望我。人到,心到,真情到。這給我治病增加不少親情和信心。
當然負擔最重的是父母和妻子。父母都已是古稀高齡了。但他們愛子心切,不顧
勞累,時常由母親把青菜或肉剁細做菜,有時還做銀耳湯或西瓜汁,由父親送到
醫院。所以,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不僅是我的親生父母,還是我的再生父母。
在他們故去之後,我都寫了紀念文章。

  回過頭來再說我的治療。經曆近一個月,放射劑量達到了頂點,可“敵人”
還是沒有被“徹底消滅”。協和醫院的大夫出於無奈,要求我轉到腫瘤醫院,它
們都從屬於中國醫學科學院。何況,我在做放療時也有腫瘤醫院的大夫作指點。
到了腫瘤醫院,頭頸科的主任屠規益大夫決定做手術。由他親自操刀,從口腔裏
打洞進入鼻咽腔,切除病灶。這與一般的鼻咽癌手術不一樣,不用翻開鼻子,弄
得破相。當然,難度更大。可是,技術創新哪有難度不大的。

  1989年7月的一天早上,我按照大夫的囑咐,把腹腔內的垃圾排空,光著身
子在病床上等待。八點過後,我被護士“請”到車上,乘電梯到醫院的九樓。然
後,出了電梯左轉右轉,我暈頭轉向地進入手術室。過後,一位護士把一根管子
插進我的氣管,為了手術時幫助呼吸。之後,又給我帶了麵罩,這一下我什麽也
不知道了。直到下午2點左右,我緩慢地醒來。隻決定腳是和鼻子裏插著管子,
蔣副主任和我妻子站在邊上。蔣副主任安慰我幾句,看沒有什麽大問題,便離開
了。這時,我隻覺得下腹脹,無法排尿。隻得求助妻子,請她按摩我的肚子,費
了大勁才把積攢的尿液排幹淨,這下舒服了。

  當時,我不能進食,隻得靠輸液保持營養。到第二天,我咳嗽,把鼻咽腔裏
的積血都吐出來。好兆來了,經過幾天的休息,輸液解除、創口拆線,算是解脫
了。經過屠大夫的檢查,順利地出院了。

  三

  回家之後,麻煩事可多了。特別是鼻子剛做手術,裏麵時常有分泌物,也就
是日常稱的鼻涕,怎麽讓它出來?擤是不行的。因為鼻咽腔還紅腫著,如果硬擤
很可能像在住院時出血。不擤,等幹了再扣?以往我是有扣鼻屎的陋習。現在不
行,同樣可能引來鼻咽腔出血。那樣隻能按照醫生的囑咐,用稀鹽水衝洗。每天
自己燒一鍋鹽水,等涼了,灌進瓶中。然後,聯上帶木製葫蘆頭的膠皮管,倒著
吊起來。把葫蘆頭塞進鼻孔,張開嘴,鹽水帶著鼻涕和鼻屎一起從嘴裏流出來。
開初還有點惡心,後來習慣了,倒覺得很痛快。就這樣,自己給自己護理,差不
多有兩三年。當然,進食問題都有家人、主要是母親幫助照顧。每天煮麵或熬粥,
加上菜末或肉末。這樣一天生活問題就基本解決了。

  可是好景不長。到1991年一次看電視,漫不經心地把手在脖子上摸了一下,
又發現脖頸上有腫塊。同以往一樣,既不疼,也不流血。是什麽?警惕性叫我趕
緊去醫院檢查。屠大夫先用自己發明的鼻咽鏡觀看,鼻咽腔壁比較光滑,沒有發
現鼻咽腔裏有複發現象。用手摸脖子,認為是複發,關照我住院。我自然聽大夫
的。經過研究,大夫們決定做頸部淋巴大清掃。

  一切都按過去做手術時的程序進行著。屠大夫進入手術室,在我的脖子上畫
個小圈,表示進刀的範圍。那知道險情在此時發生了。同以往一樣,大夫需要給
我插氣管。管子從口腔插進去。我的咽喉細小,難以插入,大夫稍使勁,疼得我
哇哇叫。我躺在手術台上,像當年革命者受刑似的,全身被捆綁著,掙紮也不行。
我稍搖搖頭,糟了!最後一顆門牙被碰下來並掉進氣管,卡住了。頓時,我的呼
吸局促,臉色可能也有變化。大夫趕緊拿來一把鋥亮的長鉗子,屏住氣,小心翼
翼地把掉下的牙冠從咽喉裏夾了出來。“啊喲,媽呀!”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是啊,弄不好是可能出人命的。屠大夫在一邊當機立斷:“切開氣管!”於是,
我被蒙上一塊紗布,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自然躺在病床上,打點滴輸液。可是,已經不能說話了。因為氣
管切開,插進的是一根不鏽鋼製作的喉管,通過它進行呼吸。它在聲帶的下部,
所以不能發音。如果想說話,必須用手指按住其出口。這倒沒有什麽。大麻煩在
於氣管裏時常有些分泌物,即我們常說的痰液。這些廢棄物可不能夠像正常人那
樣從嘴裏吐出,隻得用呼吸器吸。可惡的是自己不能動手。尤其是在夜裏,咳嗽
得胸部疼痛,沒有別人幫助是辦不到的。那時不像現在,可以請護工,即便有也
請不起。那就隻得由家人幫助。可是,唯一可選的是我的兄弟和侄子。我的孩子
剛上初中,不能影響他的學習。這時,單位的同事們伸出了援助之手,幾位同事
輪流為我值夜班。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可能受到肺部感染,引發別的病症。

  手術的結果出來了。大夫說,為我切除了九個淋巴結,有三個發現有癌細胞。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這條命又一次被保住了。但帶來的後果是頭頸不能向後轉,
從此我不能騎自行車,連向後看也不方便。經過多日的掙紮,我終於可以下床了。
我與往常一樣看書、寫日記、爬格子。過了幾天,大夫把不鏽鋼氣管也拔掉了。
真奇怪,喉頭隻貼一塊紗布,慢慢地自己愈合長好了。從此我可以恢複與人的語
言交流了。在頭頸部拆線之後幾天,我又回家了。

  從此我開始了新的生活。不過,沒有牙冠是麻煩事。進食隻能用舌頭舔,不
方便是小事,不能裝假牙是大事。難道就這樣當“無齒之徒”嗎?我同協和醫院
口腔科的楊曉大夫商量。原本按程序,需要等兩年才能拔牙,然後安裝假牙。楊
大夫說,破個例吧,先拔幾個觀察一下,有沒有危害。按照楊大夫的大膽設想,
我也不顧一切,同意上馬。差不多一兩個星期要去一趟醫院。楊大夫雖是個女流
之輩,可手勁力足。因為牙冠都掉光了,所以每次拔牙主要清除牙根。這是一個
大難題。有時比較順利,切開牙肉,用鉗子使勁夾住,搖晃幾下,往上一提,牙
根出來了。可常常是切開牙肉,不能搖動牙根。大夫不得不使用不鏽鋼鑿子,外
加錘子,像藝術家似的細心雕鑿,拔出牙根再精心縫上。這樣,我幾乎拔了一年
牙根,如同又經曆一次大手術。不過,比預料的要好得多,很快我按上假牙,與
正常人基本一樣了。我穩妥地度過五年,達到國際醫學公認的五年存活率標準,
“不治之症”治愈了!之後,我沒有做化療、也沒有吃治癌的藥,至今還正常地
活著,已經十八年啦!

  四

  經曆叫人清醒,我以為同患其他病一樣,遇到癌症必須考慮三個方麵:

  治病首先是依靠正規的醫生。現代醫學分科日見細致,作為病人需要了解,
切忌病篤亂投醫。有針對性地找醫生,治愈病情便快一些。我的病不是找對醫生
才確診,並得到較好的治療的嗎?當然,這裏還有醫患配合的問題,多學些醫學
知識可以配合醫生的治療。常言道,久病能成醫,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

  其次是營養問題。有病人除了吃藥之外,需要補充一定的營養,以增強體力,
提高對疾病的抗衡能力。這時不一定靠什麽營養品,僅每天有足夠的有針對性的
飲食也就滿足了。我的家人對我負責,精心照料,提供我需要並且能夠吃的食物,
花費許多心血。我的父母都已七十歲了,他們還經常跑醫院,或者上菜場為我采
購食物。我的親朋、同事也隻是送一些食品,送營養品往往會被我謝絕的。

  最關鍵的是精神上的放鬆和自我鍛煉。得癌症,我並不怕,有周總理關於癌
症的名言支撐著我;曾經接觸過的醫學家的教誨也是精神上的支持。親朋、同事
的探望同樣給我更大的支持。我曾經采訪過的單位,許多得到信息之後,便派代
表來探望。當時的國家科委主任宋健同誌讓秘書常平與科委政策司司長張登義、
國防科工委的宣傳部長等都來醫院探望,給了我極大的精神鼓勵。人活在世上,
得病時難免的,就怕不能放鬆,老是顧慮重重,精神萎靡不振,不僅無力抗病,
而且不能長壽。

  為了抗病,還需要鍛煉。這主要的是堅持不懈,常練不怠。因為活動可以增
強身體的抗病能力。我在住醫院時,向同病房的一位老裁縫學習了打太極拳。回
家後還堅持了大約有十來年。以後,我針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編製多種活動,作
為每天的鍛煉項目。比如,唾液腺被破壞,缺少口水,難以吞咽。我每天早晚揉
自己的腮膀子,使其複原。現在,隻要含一點潤喉糖就夠了。再如,進入老年血
壓升高,但睡覺時會降低,早上醒來覺得渾身乏力。於是,我的晨練在床上做。
先是伸臂膀,接著做20下仰臥起坐,再是坐在床上前後左右轉脖子各100次,最
後兩手撓頭皮100下。這樣下床很舒服,眼睛睜開了,走步有勁了。到晚上上床
前,還有另一種活動方式,比如,甩甩膀子、打太極拳雲手等,有利於安穩地睡
覺。有時,還可以隨機應變。這是自我保健的主要方式。

  十八年了,一個人有幾個十八年啊。我就是這麽走過來的。

  2007.12.3.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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