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早已登陸古巴
4月20日，古巴《起義青年報》的一則消息引起了美國媒體關注——古巴電視台將在近期播出兩部美國熱門電視連續劇《黑道家族》和《實習醫生格蕾》。這一措施被視為古巴新政府開放文化生活的重要措施之一，眾多西方媒體爭相報道，甚至還有媒體打出戲劇化的標題“黑幫重回哈瓦那”。
從記者口中聽到這個消息後，就讀於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的古巴留學生艾飛笑著說：“我們早就開始看美劇了，而且比在中國電視上看到的還多。”他回憶說，美國電視劇早在4、5年前就已登上古巴的電視熒屏，而且人們還可以購買影碟觀看外國電影電視。
重回哈瓦那的不隻是“黑幫”，美劇《越獄》在被中國網民熱捧之前，已經在古巴電視台播出過，雖然古巴和美國在意識形態上相差巨大，但文化領域卻鮮有隔閡。美國電影和音樂同樣在古巴非常流行，如美國的流行歌曲同樣也深受古巴年輕人的歡迎。
紛紛報道“古巴首播美劇”的同時，西方媒體卻忽略了早已在古巴成為傳統的電影盛事。4月21日，為期一周的第六屆國際低成本電影節在古巴東部城市吉巴拉閉幕，英國電影《異鄉人》榮膺電影節最佳電影獎。來自20個國家的100多部低成本影片在6個種類的獎項中進行角逐。7天時間裏，吉巴拉市的市民免費觀看到來自西班牙、阿根廷、印度、伊拉克、羅馬尼亞等國的小成本電影。低成本電影節自創立起，就鼓勵獨立和創新，為那些被排除在西方大型電影節之外的低成本影片提供展示平台。
“變革並非那樣突然”
“開播美國電視劇”隻是外界眼中古巴近期改革措施的一部分。古巴新任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上任伊始，來自古巴的新聞每隔兩三天就會吸引外界的目光：3月28日，古巴國有電信運營商ETECSA公司宣布將麵向公眾提供手機服務。3月31日，古巴政府廢除不允許本國公民入住涉外賓館、酒店的禁令。4月1日，古巴政府解除了對國民購買DVD影碟機、電動車等商品的限製……似乎一夜之間，古巴人“突然”開始享受到更多選擇。
艾飛的同學阿爾伯特告訴記者，事實上，在政府禁令解除之前，很多古巴人就買手機了，隻是手續上麻煩一些。他說，手機早已成為很多古巴人生活的一部分。同樣，DVD播放器等商品也不是稀罕物。
在古巴，一般來講，啟動移動電話的服務費用是111可兌換比索(古巴版本的外匯券)，約120美元，而且還不包括手機本身。這對於平均月工資僅為15美元的古巴人而言仍是奢侈品。
盡管如此，1/3的古巴人都有海外親屬，很多人每個月都能收到在外國打工的家人寄來的外匯。因此，在政策放開後，哈瓦那的手機店門口總是排起長長的隊伍，普通民眾無需通過其他方式，就可以直接在商店購買手機了。
ETECSA電信公司表示，由於得到了友好國家的技術支持，公司將提供更好的服務，放寬對手機用戶的限製。 ETECSA還承諾，未來古巴民眾用古巴比索就能購買手機。
除了通訊上的改變，艾飛還告訴記者，這些年，生活各方麵都有明顯改善，最直觀的是經濟更繁榮，人們的選擇更多了。“和以前不同的是，現在的價錢要便宜一些，而且種類更多，以前商店貨架上的東西沒有像現在這樣品種繁多。”已經在中國留學兩年的格特補充道：“來自中國的商品明顯多了。”來中國之前，格特是古巴一家外貿公司的員工，主要業務是從中國進口電冰箱。由於業務量增加的需要，格特被派往中國學習。她的古巴同學中，很多都是由於類似原因來華。
中國產客車接班“駱駝車”
艾飛說，相比十年前，如今的哈瓦那街頭車更多了，更漂亮了，原來的老式改裝車被嶄新的中國產公交車代替。從4月20日開始，伴隨了哈瓦那人十多年的老式公交車“駱駝巴士”終於退出曆史舞台。
“駱駝巴士”誕生於20世紀90年代初。為了增加載客量，節約能源，古巴改裝了一些公交車，將載重三段兩邊高中間低、焊接在一起的鐵皮車廂作為客車車身，前麵用貨車車頭牽引。因為其背部有兩個突出部分，因而被民眾俗稱“駱駝巴士”。“駱駝”能夠搭載很多乘客，車費也相當低廉。但行駛時非常顛簸，車身老舊，還伴隨著很大的噪音。
而現在的中國巴士，不光“速度快”，也比老式的“駱駝巴士更安全”。不過由於底盤更低，這些哈瓦那街頭的中國巴士需要格外留意道路上的坑坑窪窪，因此有人呼籲應當把道路修繕完畢後再讓新車上路。
行駛途中，公交車上還不間斷地播放著音樂。43歲的哈瓦那大學教授米爾塔對此頗感滿意，她說，坐公交車還能聽到輕快的波利樂舞曲是一種享受。米爾塔回憶說，不到一年前，哈瓦那街頭還行使著“駱駝巴士”。這種貨車改裝的公交車行使緩慢顛簸，乘坐的感受實在談不上愉悅。那些沒有座位的乘客由於難以忍受漫長的車程，經常把他們手中的重物包裹放到那些有座位乘客的腿上，讓他們代為保管。米爾塔有一次坐車時，站在她身旁的陌生乘客就塞給她一個大布袋，結果對方下車時忘了取包。米爾塔找不到失主，於是把這一大包食物帶回家給家人享用。
除了改善交通硬件，古巴還將巴士司乘人員送到中國培訓，全麵提升公交服務的質量。古巴交通部副部長費爾南德茲表示，最近兩年政府加大了對城市交通的投入，尤其是大量改善公交係統的硬件，和2007年相比，現在古巴公共交通每天的載客量增加了18.4萬人。在未來5年中，古巴政府將投入200萬美元用於改善公共交通。
未來將能自由交易住房
顯而易見的變化之外，更多變革悄悄地影響著古巴人的生活。古巴國家住房署在4月11日公布一項新規定，古巴人可以繼承父母擁有的國家住房，這意味著房屋市場進一步開放。此外，古巴人將能夠自由租賃房屋，擁有住房的業主也能在監管下出售房屋。
政府計劃首先放開對房屋租賃的管理限製，然後解除1984年國家住房法的限製，允許房屋自由買賣。目前有一批專家正在就房屋財產問題進行研究，結果將在2010年公布。一位國家住房署的官員說：“目前，官方已經形成一致意見，將在避免房地產投機，非法向外國人售房和避免房價飛漲的前提下允許房屋交易。”而在房地產市場開放之前，汽車交易將更早實現，這意味著古巴人不僅能交易二手車，還能從國營汽車銷售商處購買進口的新車。
與此同時，有古巴官員透露，政府將在近期取消對公民出境旅遊的限製，此前古巴人都需要被稱為“白卡”的官方允許才能離境。4月初，古巴前高級官員佩德羅·艾斯卡蘭特向國民大會遞提案，建議完全取消入境和出境許可，並廢除沒收移居國外者財產的做法。古巴外交部長佩雷斯·羅克最近也表示，政府正在“考慮”這些新措施。
不過官員們也坦言，相比起手機解禁等措施，放寬出境程序的改革更加複雜。一位匿名的古巴官員說：“這是最複雜的措施，因為其中牽扯到一些法律問題，因此管理層也正在對其進行討論。”
目前出境古巴人除了需要持有護照，還要出境許可證，合法邀請信等，所有這些文件加起來需要花費500美元。放寬限製後，出境手續將簡化很多。古巴人在國內旅行的一些規定也將被解除，尤其是進入古巴首都哈瓦那的限製條件。
據悉，古巴政府還在醞釀以下一些措施，計劃在今年或明年推出。將古巴比索和可兌換比索的比價從目前的24：1調整為19：1。並逐步縮小比價差，最終實現單一貨幣；放寬對私人企業的限製，采取更靈活的管理手段，允許古巴人經營小型企業；重新整合政府機構，將那些管轄類似領域的機構合並。
農村篇：國有土地租給農民促進生產
關注古巴的分析人士指出，相比起喧囂的都市，古巴農村目前正經曆的變革可能帶來更加深遠的影響。
農民協會監督租讓過程
為了提高農業產量，古巴政府正在將荒廢的土地租給農民和農業合作社。古巴農民協會主席魯戈表示：“所有想種植煙草的人都會得到農田，種咖啡樹或任何其他作物也一樣。”他同時表示，政府也提高了從農民手中收購土豆等農作物的價格。魯戈還透露，政府正在計劃“大規模分配土地”。
事實上，租讓土地的政策從去年已開始實行。在租讓的過程中，地方農民協會將負責監督整個過程，而此前是由農業部負責監管。不過為了避免出現混亂，地區代表還需向新成立的“中央控製中心”匯報土地分配情況。
古巴每年用在糧食進口上的支出約為16億美元，其中三分之一都來自美國。在全國範圍，古巴有25萬個家庭農場，他們的農田隻占可耕種土地的1/5，卻提供了全國一半以上的糧食供應。如何提高農民的積極性，增加產量，減少對進口的依賴，成為古巴政府近期農業改革的目標。
主張“大豆和大炮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的勞爾·卡斯特羅一直將增加農業生產作為重要目標。此前在1993年，古巴政府也曾嚐試允許農戶自由經營，而這一次，政府放得更開，期望得到更好效果。
去年在農業大省卡馬圭發表演講時，勞爾表示將對農業進行“結構性”改革，以提高生產。他說：“我們必須讓土地生產出更多作物，而那些土地現在還沒有開耕。”這篇講話得到了他仍在病中的哥哥菲德爾·卡斯特羅的認可，古巴全國各地的工廠和合作社也就此展開了大討論。
下放權力自主種植作物
費利克斯·奧利維亞在哈瓦那省擁有一片40公頃的家庭農莊，種植著水果和蔬菜。“現在的變化很大。”奧利維亞說：“各方麵的條件都改善了，我們分到了更多的土地，還有農藥和化肥。”
根據新的政策，政府將不再規定土地種植哪些作物，有關土地用途和資源分配的決定無需再請示位於首都哈瓦那的農業部，而是交給地方和基層的官員決定；農民可以自由購買農具等生產資料，如鋤頭、鐮刀、化肥；家庭農場還能夠首次合法雇傭勞工，提高生產力；為鼓勵生產，政府提高了收購價格，如將牛奶收購價格翻了一到兩倍。
奧利維亞家附近的梅裏納鎮，一家國營農具店新近開張，農民可以用可兌換比索在店裏購買鋤頭、耙子、鐮刀、馬蹄鐵等工具。這樣的農具店目前古巴全國僅有4家。此前，農民需要向政府申請才能購買到這類基本農具。該店的經理馬托斯介紹說：“農民可以來店裏購買需要的用具，這在我們國家是第一次。現在他們希望我們進更多的貨，如靴子、手套、柵欄。”
薪酬根據產量按勞分配
受益於新政策的不僅是私人的小型農場，那些大型農業合作社也有望提高產量。以往合作社雖然采用現代化機械大規模耕作，但效率並不比私人農民高，而且質量最好的農產品（愛股,行情,資訊）通常都來自私人農莊。如製作高級古巴雪茄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私人生產的。這主要是由於在合作社薪酬和產量不掛鉤，工人勞動積極性受到限製。新的政策實施後，工人將根據產量效率按勞分配。
對於新農業政策的好處，卡馬圭省最大農業合作社的社長頗有感觸。他說，這意味著合作社有更多自主權，無需再通過繁瑣的程序請示政府做決定。此前，地方官員隻能將問題上報給上一級，因為他們沒有決定權，現在在地方就能做決定了，“我認為政府聽取了農民的建議。”
分析人士認為，農業領域的改革讓決策製定者和生產者更近了一步，脫離了原本的官僚思維，從縱向管理轉變為橫向管理。哈瓦那大學的經濟學家圖安·堤亞納說，當前政府在農業領域的改革措施非常重要，因為農業是古巴未來經濟改革的試金石。他指出，古巴還需要在各個行業領域提高效率，如果農業改革取得成功，政府將在小型企業、個體戶和合作社領域推動新的改革。
觀察篇：勞爾式改革由易到難
古巴問題專家、中國社科院拉美所研究員徐世澄認為，古巴新任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的一係列措施，是先易後難，根據古巴國情循序漸進式的改革。
勞爾一直被視為務實的領導人，雖然他發表演講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會談到古巴社會麵臨的一些問題。如勞爾就曾對政府工作效率低下提出批評，他還指出古巴的公交係統存在嚴重問題，甚至將交通部長解職，采取一係列的措施之後，目前古巴的交通得到明顯改善。
徐世澄說：“勞爾很了解古巴老百姓關心的實質問題。”就勞爾上任後采取的措施來看，他正在從相對容易改革的領域入手，開始漸進式的改革。而這些措施也都是經過古巴領導層集體商議，也是得到菲德爾·卡斯特羅認可的。
英國研究機構加勒比委員會的主席大衛·傑索普指出，古巴政府當前改革重點落在發展生產力上，如在農業領域將決策分散化，表明政府希望讓經濟更有活力，更好地滿足民眾的需求。這都說明古巴領導人正在接受社會主義製度下新的生產方式。
比較篇：古巴沒有“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勞爾的很多改革思想都是從中國學到的。比如經濟改革先從農村開始，繼而放鬆城市消費產品銷售，都與中國改革初期的思路相似。
勞爾曾兩次訪華，到過深圳等開放城市，2005年的訪華更是對中國的改革措施進行了詳細了解，回國後就設立了一個專門部門吸取中國改革經驗。而且，古巴也采取了吸引外資等措施來發展經濟，古巴國內也開始解放思想。一些經濟專家甚至建議完全效法中國和越南。不久前勞爾出席古巴作家與藝術家聯合會的全國大會。會上，代表們向他呼籲，要求開放討論。
不過，古巴問題專家徐世澄並不認為古巴正在照搬照抄中國的改革，雖然勞爾曾明確表示要學習中國和越南的經驗，但國情不同。
古巴麵臨的國際局勢和經濟社會發展狀況都與中國不一樣。在遭受了美國近50年的經濟外交封鎖，尤其是前蘇聯的外援消失之後，古巴經濟和社會發展經受了最為艱難的一個時期，目前盡管有所好轉，但是在很多領域仍然千瘡百孔。因而古巴走的是適合自身發展的道路。
徐世澄進一步指出，古巴領導人認為可以利用“市場因素”發展經濟，而非完全實行市場經濟；同時強調公平和平均，並沒有像中國改革開放之初提出“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政策。
作者：謝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