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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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之魅 34

(2007-08-12 12:11:18) 下一個

34.

 

孟三猴雖然穿得闊了,看上去也象個有錢人了,但是家裏沒有幾畝地,更難為情的是他還和他三弟五猴和母親還住在村東的幾孔破窯洞裏。這等處境卻和我們的孟憲魁先生,敢說縣太爺肥得和豬一樣,而且弟弟就在省城做大官的孟憲魁的身份太不相符了。三猴此刻想的就是如何把家業振興起來,錢是有了,但是不見得有錢就能有地呀,地得別人賣,你才能買,房也是啊,也得有莊基地才行,總不能就蓋在自己的破窯洞前麵?那也蓋不下,即使能蓋下,那不成了地下房了嗎?這關中平原在塬下的人,人們靠著塬挖窯洞,但在塬上的話,沒有這等便利,但又建不起房子的窮人,就在地麵上挖下去,挖出很大的一塊地方,然後再在地下挖個窯洞。這種窯洞出入不方便,要上坡下坡,但住上去,倒是冬暖夏涼。在渭北高塬上,幾乎每個村子都有這樣的窯洞。後來當我走在這塊土地上的時候,我總是在想,這是多麽大的工程,這樣一個窯洞,若是要建成的話,不知需要多少時間?先民們世世代代以來,別的沒有,有的就是力氣,於是就用這種愚公移山般的方法,在這塊厚重的黃土地上,用這種方法去營造自己的住所。

三猴當時就住在這樣一種窯洞中。這不由得使他萌發了建房和買地的雄心,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有時竟象胸膛裏鑽了一隻蟲子一般在噬咬他的心。快呀,要不然以後兄弟升了更大的官回家來,麵子望哪兒放呢?急是急,機會總得等,平白無故地,誰幹嘛要賣莊基和田地呢?

你還別說,這機會說來就來,也是天助三猴,民國十八年,曆史上少有的災荒降臨到了這片土地上,在當時,這裏本來就是靠天吃飯的,不過在關中這個地方,向來也是風調雨順的,該下雨時天就下雨,該放晴時天就放晴,多少年來,人們根據天氣變化的規律,已經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耕作方法和莊稼的種類,這裏大多都是以種小麥為主,秋季有少量的包穀,還有一些耐旱,但產量較低的如蕎麥,糜子,穀子之類的農作物。

民國十八年關中平原發生了曆史上罕見的旱災。史上稱“十八年年饉”。陝西有二百多萬人在這場年饉中餓死。自從三猴得了四猴打土匪得來的資助之後,三猴樂的不知如何是好,還是三猴的母親比比較較實在,她說,要那麽多銀元和金銀珠寶有什麽用,即不當吃,又不當穿,還容易招惹土匪,倒不如買點糧食來的實在,手裏有糧,心裏不慌,什麽時候都是踏踏實實的。也可能是那些年餓慌了,三猴母親對家無隔夜糧的狀況深為擔憂。三猴一聽就樂了,土匪,劉三麻子都讓老四給收拾了,現在還有什麽土匪敢到咱們村裏來撒野?不過嗎,糧食的事不用母親擔憂,我就叫人去糴些來了就是,媽呀,你說咱們想買多少?母親的話卻讓三猴大吃一驚,她說,你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家裏有了糧食,我看著心裏也踏實。

三猴一聽,便笑道,這糧食,地裏年年都打,買多了放下就會壞了,隻要夠吃就行了。母親罵道,你個猴頭,娘的話你從來不聽,現在新麥剛下來,價錢又便宜,又新鮮,你不會多買一些,到明年二三月青黃不接的時候再糶出去,賺了錢,明年忙罷新麥下來了再買新麥,這樣一來,不就是錢可生錢嗎?你就知道把那點死錢放在那裏,就象猴抱住核桃舍不得放手,有啥用呢?常言道,死水怕勻舀,沒有有來源,你有多少錢也頂不住花,就是有座金山銀山,也怕坐吃山空,況且你自己手裏能有多少錢?

也別說,這三猴娘還頗有點見識。三猴一聽,娘說的句句在理,也不好再說什麽了。於是就開始囤積起糧食來,民國十七年的夏收過後,新麥剛下來,價錢也合適,三猴就開始了他的囤糧計劃。沒有想到,歪打正著,到這年的秋天,莊稼的收成不好,天不下雨,秋糧幾乎是顆粒無收,麥也種不到地裏去,還沒有到第二年的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就在這年的冬天,糧價就已經開始瘋漲。許多跟著碌碡過年的窮人就有些吃不住了。原指望秋糧下來能接濟到明年夏天,現在秋糧顆粒無收,那點細糧根本就不頂吃。一日三頓都吃細糧,誰也頂不住。於是到這年的冬天,好多人就已經開始斷頓了。秋後地幹得象鐵板一樣,麥種下去也出不了苗,明年夏天更沒有指望了,怎麽辦,出門討飯吧,可是整個關中平原情形都一樣,討飯也得去很遠的地方。所以人們便開始逃荒,賣房賣地,家裏有什麽賣什麽,賣光了好走啊。

三猴原來是聽娘的話想做糧食的生意,現在一看這樣子,便不敢輕舉妄動了。也多虧他多長了個心眼,所有的購糧行動都是在秘密狀態下進行的。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自己的武裝建立起來,因為在這種災荒年月,土匪,盜賊和鬧事的饑民都是最可怕的事情,外麵有關土匪的謠傳越來越多,打家劫舍的,搶大戶的事越來越多。

樊家兄弟也看好了這次機會,他們也想利用這次饑荒,趁機兼並土地達到他們父親要中興家業的夙願。樊家二兄弟開始購買那些想把土地賣了出外逃荒的人們的土地,他們的行動自然而然地傳到了三猴的耳朵裏,關中農村有一個不成文的規距,若是有人賣祖業,首先得先征詢自己的族類裏的人的意見,自己族裏的人持有優先購買的權力,隻有自己族裏沒有人買,然後才能賣給出外人。孟姓家族裏有人賣土地,首先應該是先在孟姓家族裏找買主。但三猴此刻多了一個心眼,他想徹底打敗樊家二兄弟,他知道樊家存有大煙土,但是糧食沒有多少,因為民國十六年,樊二先生把自己家裏的土地差不多都種了煙土,他們家裏總共不過六十多畝土地,可是他卻種了四十畝罌粟,加之此後又讓劉三麻子洗劫了一次,劉三麻子肯定是沒有弄到大煙土,那麽樊家二兄弟此刻急於出來收購土地,肯定是要用煙土賣了賺的錢來買,可是目前在這種饑荒年月,煙土的行情肯定也不好,樊家二兄弟也未必能出得了手,或者是因為行情不好,極大的可能性他們也不願意就這樣賤賣,那麽,用糧食來換土地的可能性最大,若是現在這樣做,則確實有點鋌而走險的意思。因為用自己本來就不多的糧食來換土地,一是容易露富,這樣極易招來土匪和饑民,那個來了都不好對付;二是現在把糧食扔出去,無異於殺雞取卵,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災荒會持續多久。這年頭還是穩妥一點為好。

三猴決定在此情況下先按兵不動,且看樊家二兄弟先表演表演。三猴的不動聲色麻痹了孟家二兄弟,兩個年輕好勝的小夥子那能有三猴的精明和老到。當準備逃荒走的人求上門來賣地的時候,三猴盡管心裏狠不得立即就把它拿下來,但還是裝窮,哭喪著臉說,我真的想幫你,可是實在是沒有那個能力。人們也根本不知道三猴的哭窮是真是假,因為誰都弄不清他到底有沒有錢,隻是外麵傳說四猴給了三猴不少的錢財,但誰也沒有看見,大家都是猜測,看著三猴穿得流利皮脹,卻拿不出錢來買地,肯定這小子也是個浪蕩公子,有點錢都花在吃穿上,根本就不是個過日子的行家裏手。看來別人傳的都不屬實。

到了樊氏兄弟的家中一問,樊氏兄弟簡直高興得想捂上嘴偷著笑,但嘴上還裝著謙遜,見是孟姓家族的人來賣地,便假惺惺地問,為何先不到你們族裏問問呢?來人便將三猴的話給學說了一遍,樊家二兄弟一聽,冷笑到,噢,原來他拉不出粗屎來。便心安理得地買了來人所賣的地。樊氏兄弟對三猴的實力的錯誤的判斷是鑄成後來的大錯的根源,因為在年饉剛開始的時候賣地的人畢竟都是一些最窮的窮人,你家三畝,他家兩畝,且地又不連畔,東一塊,西一塊,耕種起來也極不易。更重要的是,此時地價雖然便宜,但還沒有便宜到大出血的時候,孟家集數千畝土地,賣的人恐怕至少也要占六成,等到大家一窩風都來賣的時候,再出手出不遲。

先不說三猴內心是如何算計,且說樊家兄弟的買地行為卻惹來了不少的麻煩,先是不斷地有饑民去他家騷擾,開始一人給一碗粥,或是一個饅頭也能打發得了,但是到了後來,饑民越聚越多,就弄得樊氏兄弟應付不了了,兄弟倆隻好大門緊閉,門也不敢出,饑民們一看這家財東如此吝嗇,難免就有點過激行為,樊氏家族裏的人一看這事也不能不管,也不能看著樊氏兄弟這個樣子,但是這事如何管得?饑民中什麽人都有,大都是些拖兒帶女的婦孺之類,打又不能打,攆也不能攆,勸又勸不動,實在是沒有辦法。老人們說,天底下就有兩種人是不能惹的,一是叫化子,一是回回,說是你要是敢打死一個叫化子,要不了幾天,天下的叫化子就都上這裏來了,回回也一樣。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出了個主意,裝成饑民,混到人堆裏去散布謠言,說是東邊半個城那裏有粥棚,放舍飯,與其在這裏餓死,還不如到半個城去吃舍飯去,去得晚了,就吃不上了。半個城離這裏二十多裏地,走上個半天就到了。

好歹才把這些饑民給弄走了,饑民隻要一走,一散,就不容易再聚起來了,再說,去半個城那麽遠,路上又有那麽多的村子,這些饑民一個個拖兒帶女地,餓得一個個半死不活地,即就是到了半個城那裏沒有粥棚,也不一定能有精力再爬回來,雖然說主意損了點,但為了救眼下的燒眉之急,也沒有辦法。

饑民走了,土匪又來光顧了好幾次,樊氏兄弟自從上次吃了土匪的虧之後,在防範土匪方麵也有了一些經驗。他們在家裏挖了窨子(地道),若是一看情況不對,全家人就鑽了窨子。窨子是關中一帶,尤其是渭北高原有鄉民們在那個時候防範土匪的最好方法。解放前關中一帶的匪患非常嚴重,人們吃一塹,長一智,後來在窨子的設計上是獨具匠心,這種窨子往往具有既能防守,也能自衛的功能。渭北高塬黃土厚,修建地道最容易,住在房子裏的人將窨子挖到地下,這些窨子往往有一些叫“鷂子翻身”的設置,這種鷂子翻身帶有翻板裝置,穿過鷂子翻身,將翻板一翻。再壓上重物或者是上鎖,外麵的人是如何也進不來的。然後還可以轉到鷂子翻身旁邊那些被困的人的旁邊的掩體內用棱標來防衛,所以,土匪大都是本地人,都知道這窨子的厲害,一般情況上,沒有人敢下窨子,因為各家的窨子是如何設計的,別人都不知道,裏麵有什麽機關更不清楚,去了就是死路一條,不是被紮死,要麽不是掉到進裏,陷阱裏,送了命。

一些住在窯洞裏的人家的窨子更為神奇,那窨子會通到窯洞上麵的一個去處,人們叫高窯,上了高窯,就可以用槍對院子裏的土匪進行點殺,那是居高臨下,土匪隻要在視野內,絕對逃不了。所以窨子就是那個時候鄉民們的最好的防禦工具。

土匪來了幾次後,啥也沒有撈著,後來也就不來了。土匪一般都在夜間出沒,這樊家兄弟天不黑大門就上了鎖,前後院都有狗,一有風吹草動,就下窨子。土匪一時間也奈何不了他們,再則,三猴已經把族裏的弟兄們組織了起來,成立了自衛隊,人人一杆快槍,土匪們也早耳聞,一般要不是一些喪心病狂的土匪,或者是一些不明就裏的土匪,大多數人也不敢來孟家集肆虐。這孟家集在那個時候,相對來說是安靜了許多,周圍的村子,被土匪不知洗劫了多少遍。到後來即就是臨近的村子,一有匪情,還專門到孟家集來請他們去幫忙打土匪。

到了民國十八年的下半年,三猴覺得時機不錯了,是該出手的時候了,就開始了他的土地收購計劃。往往賣地的人先來到他這裏問的時候,他都說,行,我不會虧你,你給我把話放出去,我的價錢隻會比樊家兄弟高,不會比他低。我在樊家兄弟的價錢上加一成,還有,別人的地賣給誰我不管,但凡是我們孟姓的人的地,我都要收回來,托管著,年饉出來了,你們誰想要,誰來贖回去。咱們肥水也罷,瘦水也罷,不能流到別人的田裏。所以你得先從我這裏過。樊姓人的地,我加一成價,願意賣給我,我歡迎,不願意賣給我,也行,我不強求。

三猴的話傳出去之後,賣地的人便紛紛來到了這裏,樊氏兄弟一聽,氣得當時差點背過氣去,大罵這三猴不是個東西,心想,你在我的價錢上加一成,我在你的價錢上加兩成,你個窮鬼,有啥本事來和我較勁。於是這年在孟家集就形成了一種怪現象,賣地的人兩麵跑,兩麵問價,三猴一看,就把價提了起來,價錢是提了起來,地他可是一畝都沒有買,都推到樊氏兄弟那裏去了,樊氏兄弟在賭氣的情況下,高價收購了不少的地。但是還是由於資金有限,沒有多久,就有點吃不動了的感覺。

這三猴一看差不多了,心裏想,我不把你弟兄倆整爬下,我怎麽能在孟家集站住腳。於是他就讓自己的堂弟憲宗暗地裏把土匪雷大牙給叫來了。雷大牙是鄰縣的土匪,對孟家集的事也略有耳聞,但忌憚三猴的勢力,一直不敢來造次,現在一聽憲宗的話,再看看放在眼前的白花花的銀元,那心裏樂得簡直就象開了二十朵牡丹花,美滋滋地眼睛和眉毛都擠在一起去了。他打搶人,這隻要三猴不管,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那裏還有三猴來送錢請他的事,雷大牙也是個聰明人,心裏想會不會是個圈套?但轉念一想,他和三猴前世無冤,今世無仇,兩人是井水不犯河水,三猴也不至於這樣。想到這裏,他還是不由得看了憲宗一眼,說道,我雷大牙可從來沒有得罪過孟大哥,你這是……?憲宗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看就明白了,說道,雷大哥,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把話挑明了嗎,其實收拾樊家兄弟的事,本來嗎也用不著大哥您好出手,我手指一動,還不象掐死個臭蟲一樣就把他們給辦了,可是我大哥他不同意,他說免子不吃窩邊草。再說這樊家老先生曾對我們也有過恩,我們也不願意太傷他們,隻不過是這兩個渾小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老是用這點事來挾製我大哥,還公開地和我大哥做對,我們也隻不過是想教訓他一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若是雷大哥不賞這個臉,那我可就另請高明了,也不用煩勞雷兄。雷大牙一聽,原來是這麽回事,心裏不僅就一樂。想巴結三猴還沒有機會呢,還沒有想到這三猴還用銀錢來請他。嘴上忙說,哪裏哪裏,孟兄既然看得起我雷某,我那敢不兩肋插刀?早就想結識孟兄,可是一直沒有機會,今天有幸能結識孟兄,也是三生有幸。那能不效犬馬之勞?隻是這銀子,他死活不肯收。他說這就太見外了嗎,給孟兄辦這點小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孟兄何必如此客氣,把我當外人看不成?憲宗一看,便說到,我大哥的話,我不能不聽,這些錢麽也不多,你也不要嫌少,以後日子還長著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交朋友也不能壞了章程,既然你不想收,那就分給你的弟兄們吧,我帶來的錢,沒有帶回去的理。

於是兩人就秘謀了整個行動的程序和實施步驟。然後,憲宗悄悄地回到了孟家集。

民國十八年十月的一天,有一個人急急忙忙,慌裏慌張地就來到了孟家集,一進村就大聲嚷嚷著到處找孟憲魁的家在哪裏,說是他們村裏來了土匪,要請孟憲魁的自衛隊卻幫忙打土匪。若是去遲了,恐怕就出大事了。人們一聽就大吃一驚,心想現在土匪是越來越囂張了,青天白日地竟敢打家劫舍,人們把他引到了三猴的麵前,那人一見三猴,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連呼求救,三猴當著眾人的麵連忙把那人扶了起來,叫他不要著急,有話慢慢說。於是那人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三猴一聽,麵上就泛起了難色,說這事不好辦呀,我有自衛隊,不過那是看家護院的,我們孟家集有個事,或是臨近的村子有事,還能應個急什麽的,你們那裏那麽遠,這不太好辦呀。

來的人一聽,又急的跪下來又要磕頭。旁邊的人一看心裏都有點不忍,便一齊替那人求情,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大家都是受苦人,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土坷垃裏找吃食,讓土匪一折騰,還受得了,無論如何也應該伸伸援手,那能見死不救呢,何況你還有這個能力。常言到,好狗護三家,好漢護三鄰,你不能不管。三猴見也差不多了,自已該演的戲也差不多演足了,於是就和憲宗帶上弟兄們隨那人去了。

下麵發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下午雷大牙就領著人進了村,直奔樊家,樊家兄弟根本沒有想到大白天會有土匪來,連鑽窨子都來不及,一家人全讓土匪堵在了家裏。土匪這次很幹脆,將樊鎮國一捆,就拉走了,臨行時留下話,拿錢到寡婦嶺來贖人,限期是三天,若是敢說半個不字,立碼就把樊鎮國的人頭砍下給他們頭兒當夜壺,然後還要來滅滿門。若敢耍什麽花招,就放一把火燒了這宅子。說完便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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