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要找什麽？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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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彌漫著能把人弄出五官並發症的藥水味。淑芳在一條一條掛滿藝術品的長廊裏走著。方才問詢處那個胖女人告訴她去王太太的病房必須乘L號電梯，上到7樓。而她剛過了D號電梯。兩年沒上班，淑芳幾乎不認識這裏了。醫院不斷擴建，而它的財務卻在年年虧損。已經差不多要中午了，淑芳還沒吃飯。到了王太太的病房門前，她對了對護士給她的門號，又看見了王太太的英文名字，確定了病房後她便隔著病房的小玻璃往裏看了看。果然看見王太太躺在病床上，距病房門不遠。床首翹著，王太太的身體就在那個特定的角度下被纏在一頭章魚般的機器裏，看去精神不佳，不過總算還可以和站在床邊，哭喪著臉的王先生說話。可淑芳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首先是王太太那張露在雪白被單外的臉上一點做手術的跡象都沒有，既沒有紗布，也沒有膠布，更沒有藥棉。就是說王太太的臉一點沒變，眼窩仍然深不可測，四周也仍然布滿了皺紋，所不同的是臉上的氣色比往常更壞，幾乎和死人一樣。這情景讓淑芳心裏有些吃不準了。王太太明明說好今早8點進手術室，看來不是醫生老婆早產，就是醫生本人得了急性爛尾炎，否則王太太是不會那麽白白躺在病床上等候的。即使她不知道病房一天＄2000的費用，王先生也會知道。淑芳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又回到護士台。可那已經沒人了，剛才那個護士大概吃午飯去了。淑芳決定等她回來先問問再說，便在一條長凳上坐下，看著前麵一幅畫上的兩排歪鼻子，把手上的戒指轉來轉去。一會，大約一兩分鍾的樣子，王太太病房那傳來一陣鴨掌腳板砸在地上的聲響。

王先生碰上淑芳目光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像開追悼會見家屬那樣，上去一把緊緊拉住了淑芳的手，接著就哇！一聲大哭起來。哭得那麽悲痛欲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王太太得了不治之症呢。哭了幾聲後他拉起淑芳往王太太的病房走。到了門口又停下腳，把假牙吐在手上裝進口袋，可能是怕哭狠了假牙會自動脫落。然後站在門外接著再哭，哭聲也比先前更響，更有力了。淑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斜過頭隔著王先生胖胖的身體和那道慘白的門縫往病床上的王太太看了看。王太太仍然直挺挺地躺著，神情現在比死人還要嚴肅，好象活人欠了死人債那麽嚴肅。淑芳不得已又把目光重新投向王先生，隻見他仰著腦袋，雙眼緊閉，臉上流淌著兩串小溪般的眼淚，嘴巴已經張得比洗腳盆還大了，光光的牙板向外凸著，小舌頭在牙板深處沒了命地抖動，嗓門也一聲更比一聲響，就像剛割完包皮的小男孩，以為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除了那隻緊拉著淑芳的手，其它什麽器官好象都不屬於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