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正文

安妮的丈夫 中

(2009-05-15 09:10:30) 下一個

菲爾笑了起來,覺得很滿足。他喜歡逗逗安妮,喜歡看安妮那種孩子氣的撒嬌模樣,覺得比做什麽都開心。

 

菲爾顯然是故意打斷了安妮的話,他在大學時就經常是這樣的。菲爾倒不是嫌安妮羅嗦。你想想,一個女孩在一個男人麵前滔滔不絕地講著另一個男人,假定不節製的話,多少讓人有點受不了,況且菲爾又那麽喜歡安妮,那點妒忌也是情由可原的。不過,當年追戀安妮最瘋狂的不是菲爾,而是奧托。他那個狂追不舍的模樣誰見了都會嚇一跳。他甚至抱怨安妮總是想入非非,總是在講戴維,總是處在神情恍惚的狀態下。菲爾覺得這不能算是安妮的缺點,為此他還和奧托發生過口角,就好象中學生鬧網戀似的。後來在大二時,這個就差一點沒給安妮下跪的奧托,(我們懷疑他其實是跪過的)來了個180度的轉變,他忽然說,不想再理安妮了。而且說不理就真不理了,變得比他搶藍板球都快。奧托不僅不理安妮,他還處處躲著她。有一回,菲爾正和安妮在佳娃咖啡館做作業,奧托進來了,要了一杯檸檬茶,剛剛要坐下來喝時看見了安妮。菲爾說,結果他象看見了麻風病人似的,起身就走,連茶都沒顧上拿,更不用說打招呼了。奧托和安妮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當時我們猜測了一個多月,猜是猜著了,可是全猜錯了。我們以為奧托不再追戀安妮是因為安妮家境太貧寒了。因為安妮的母親,那個滿街遊蕩的毒販子,生下她不到一星期就把她丟在了公共垃圾箱裏。幸虧有人路過,聽見了她的哭聲,才救了她。我們不太清楚警察根據什麽找到了安妮的母親,反正這個麵孔青腫,被海洛因侵腐得象個吊死鬼樣的女人,在法庭上承認了安妮是她的孩子。她確實一開始就不想要安妮了。因為她不知道安妮的父親究竟是誰。原因就那麽簡單!法官判定這女人必須在牢裏呆上三十年才能假釋。安妮被送到了她唯一的親人外祖母那。老人靠幫傭度日,後來老人死了,她的日子就更糟糕了,一個人住在芝城南麵的貧民窟裏。現在看,奧托鬼就鬼在他沒有把安妮的真實情況告訴我們,害得我們象傻子似的,當了近十年的睜眼瞎。更可惡的是他不僅鬼,他還撒謊。他說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安妮,所有這一切不過是捧場做戲。可是同樣的事,菲爾的態度就截然不同了。他說,盡管愛情是殘酷的,然而愛是光明正大的,不愛也是光明正大的。有必要去避諱什麽麽?

 

安妮一隻手撐著頭,煞有介事地想著,想了一會,不知道是真的想不起,還是想到了其他的事,忽然咯咯咯地笑起來,笑得很甜,聲音也越笑越響,象風鈴在整個屋裏回蕩。看著安妮依然如故,那麽快活,菲爾坐在那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應該為安妮高興呢,還是應該為她傷感,於是他也笑起來。因為笑得發苦,聲音就異常響,他需要遮住心裏的酸楚。

 輕一點!不要把他吵醒了。安妮雙手在空中大幅度上下劃了幾下。

糟糕!我忘記戴維在睡覺了,真對不起。

菲爾立刻收住了笑,拿起那半杯可樂一口全喝了,接著又連喝了兩杯,心裏真想跟誰打上一架才痛快。接下來他們把聲音都壓到了最低限度。

 和安妮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何況菲爾和她將近十年沒見,東拉西扯一下子就過了11點半。不知道換成了其他人,這時候是不是已經看出點蛛絲馬跡了,也可能是安妮那金子般的純真和快樂,使菲爾對一切絲毫也不懷疑。所以,當菲爾感到這位呼呼沉睡的新聞記者一點起床的動靜都沒有時,便開始猶豫起來了。因為他和人約好下午去看一個實驗室。菲爾說那時他真不願走。因為他不想失去這個機會。可又想,照戴維這麽個睡法,估計怕是見不著了。所以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要走。

不不不!你大老遠從紐約來看我,一定要吃了飯再走!

菲爾沒想到安妮會留他。他覺得應該由他來作東,可是安妮不容置辯地把他按回了沙發裏。

戴維還沒起來,這樣吧,我去買些熱狗回來。我們邊吃邊聊。好嗎?

戴維還沒起來,這的確是個不容置辯的理由。安妮飛快地走進廚房,抓著一個小錢包又飛快地走回來了,然後俯首在菲爾耳邊柔聲說,不許走,我還有好多話要和你說呢。說完匆匆繞過飯桌出去了。

這時菲爾心裏一熱,覺得自己多年前對安妮的那份好,至今在她心底還是留下了一道痕跡。菲爾說這大概就是那天他總是聞到陣陣茉莉暗香朝他襲來的原因。以致後來他產生了一個念頭,好象安妮會改變婚姻狀況,而他,正等待著她歸來,然後向她求婚。誰知道菲爾的鼻子得過什麽毛病,在大學裏他的嗅覺就超乎尋常,他總認為自己和安妮有什麽花香的緣份。為此,他還留起了絡腮胡,穿上安妮常說的那種棉布衣褲,並且總是昂首挺胸,使他的個子離一米八九不要太遠。就他那無處不顯示要和戴維一爭高低的模樣,現在說來也夠荒唐的了。不過誰能說在大學時代沒做過點荒唐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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