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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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115

(2009-03-27 14:52:27)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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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把朱向才的案子交代完後,再說一兩件桂花和景凱的事就可以結束了。朱向才的上訴案在二零零六年的年初終於結束了。所有的證據都成功地讓陪審團確信朱向才是無罪的。檢察官湯姆·貝利,在終庭時對著我們把他的手放在臉旁輕輕揮了一下,表達了他對我們的祝賀。至於他何時去捉拿嫌疑犯張占奎,這件事目前還不能行動,因為張占奎失蹤了。從各種證據和情況來看,彼德也推翻了兩個殺手的設想。他現在認為隻有一個凶手,就是張占奎。他斷定,張占奎並沒有回家。他把汽車停在某個街口後,又回到了宏運,躲在紅燈籠下抽煙。當他看見陳阿喜把麵包車開回來時,他又躲進了那輛車裏。他在桂花走後不久就走進那間血腥的廚房。他沒有讓陳老板親自動手去屠宰陳阿喜,而是讓這位殺人有點力不從心的人坐在輪椅上觀賞自己。他相信弄死陳阿喜這樣的女人,他的手段一定會比陳老板更高明,更殘暴。然後,為了滅口,也許更多的是複仇,他又趁陳老板不注意的時候一槍打穿了他的腦袋。最後,他把那把女式手槍放在陳老板輪椅下的地上,使他看上去就像自殺一樣。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朱向才會把那把槍踢到了牆根那裏,從而破壞了他的計劃,使得警察斷定陳老板是被人謀殺的。他隻疏忽了一件事,他沒有發現陳老板那把掉進熱水鍋裏的槍,如果他發現了,他是不會留下這把槍的。

“至於郭婕,”彼德說,“為這個不幸的女孩,我倒想為她寫部小說。”

“什麽?”安迪生笑著說,“彼德,你不僅推理,還要寫言情小說?”

自從這件案子勝訴後,我們律師事務所的那條門檻就像倒了大黴似的,差一點讓前來的客戶踩碎。為此,我們忙了好一陣子。有一天,我到郊外出差,辦完了事,不知怎麽,忽然想吃桂花做的燒餅了,於是,我再次開上了那條沿著河岸的公路。

春天還沒有降臨,密西西比河已經開始解凍了。滿河的冰水渾然一體,隆隆作響,以大自然的名義沿著兩岸的林木由上往下,不分晝夜,宛如一位攜兒帶女的母親推起春天的波瀾,遠遠地注視著整個世界。

然後,從下遊,兜著一身喧鬧氣息向這邊緩緩駛來的,正是那艘花裏胡哨的蒸汽輪賭船。在它那些高而窄的船骨上,牽頸盤足似的掛滿了彩旗,就像馬戲團裏披掛起來的大象,走出台來,點頭哈腰打躬作揖。唯有船後那巨大的蒸汽輪下帶起的水花,還能保持著自身的平衡,穩健悠閑,就像坐在大象背上那位少女的呼吸。

我記得,那天在林木裏散步的時候,我問過桂花,為什麽她的生意不好?桂花說這是因為泰隆街附近的街道太僻靜,而她的燒餅店剛巧就在這條街上。於是,我在無意中就說到了泰隆這個名字起源於愛爾蘭的一個小村莊,據說那裏的男人個個英俊。後來真有個叫此名的男人做了好萊塢的明星。當時桂花聽完後,就說要把燒餅店的門麵換成綠色的,再裝一個三葉草霓虹,以招攬生意。現在就要到華燈初上的時候了,那綠色的霓虹怕是已經點亮了吧,也許還不止一個呢。

我拐過了一道彎,隻要再拐一道,就可以看見那根大煙囪了。午後四點,是中西部冬末最美好的一刻。在漸漸偏西的陽光裏,綠色會讓它成為燒餅店的一大特征。

人在食物的誘惑下,思想是不是也變得飛揚起來?關於這一點,我至今都沒弄明白。不過,我可以告訴您,那天我能想到的一切美好的海市蜃樓都在一刹那裏,讓一個巨大的意外驚塌了。那是一根齊腰高的黃色警繩,或者幹脆說那就是條撕下的龍袍邊,因為它橫在一堆燒毀的廢墟前,看上去是那麽威嚴,那麽殘忍。

這不該是個夢,這警繩內也不該是一片燒毀的廢墟。不,不能是這樣的!那麽藍的天底下,怎麽可以堆著這樣焦黑的斷壁殘垣?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就在眼底的長河,難道它真那麽無情,眼睜睜地望著殘忍的大火把這燒餅店燒毀了麽?燒得連一塊木板都不給桂花留下?那原本就是極短的一條小街,不多的幾棟房屋竟燒毀了兩棟!殘剩下的就像截過肢的人體,半條胳膊,半隻腿,或是半拉前胸……

我往前撩起警繩鑽了進去,踏著冰碴般的焦土,往河岸下走去。焦土仍然散著糊味。店後原有的槐楊樹大概也遭了火,不得不將它們砍了,隻留下了樹墩,新鮮的,斷麵的木頭看上去還活著。盤根錯節的樹根脫過了火災的噩運,也算是活出了人間的永恒,無怪乎它們現在要那麽相依為命了。

到了河岸邊,廢棄的水泥墩還在,大石頭也在。溫柔的河水仍然靜靜地流淌著。除此以外,蔥花,芝麻,風鈴,火車座,玻璃廚房,酸辣湯,燒餅,全都化成了一把辛酸淚。我不知道桂花將那三葉霓虹裝了沒有,如果沒裝,倒是給她省下了這筆錢。可是,她人呢?我從未問過她家住址,我總覺得這間燒餅店就是她的家。那麽,現在她的家在哪兒?

“喂,你是來買燒餅的嗎?”

隔著遠處船行的馬達聲,隻見我上次遇見過的那個老太太,正一步挨一步地從坡上往下走來。

“我見過你。”她下來後說。

我連忙問她,“我不知道這裏被火燒了,桂花呢?她沒事吧?”

“桂花?一個男人把她接走了……”

“什麽樣的男人?是肩膀很寬,說起話來聲音很低沉的嗎?”

“我沒見著那男人。我隻知道桂花跟他生過一個兒子……”

“是景凱!”我叫起來,“我知道他!那孩子在河裏淹死了。”

老太太斜著眼睛看了我半天,搖了搖頭說,“哪兒的話,凱凱在中國。”

“什麽!”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你怎麽知道的?”

“嗬!”老太太轉了一下頭說,“桂花托人把他送回老家,請她母親去照看了。因為有一次凱凱掉進了河裏。那天桂花本來是帶著他在河邊讓他看船的。你可不知道那孩子有多愛看船呢!後來來了客人,桂花就把他放在這個水泥石墩上。其實她是讓我看著的,可我剛巧要上廁所,你還年輕,不知道年紀大了什麽事都等不了。我本來是想先把那孩子送回店裏,可那孩子一見看不到船就大哭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來了一個女人,她說她是桂花的朋友,是特地來看望桂花的。我就讓她看著凱凱。誰知那個病懨懨的女人是怎麽搞的,孩子掉進了河裏也不管,隻顧自己走了。等桂花發現時,凱凱在河裏已經漂出了好一段距離。幸虧她會遊泳,跳進河裏把孩子救了上來。

我拿出手機給景凱家撥了個電話,可是沒人接。糟糕的是我沒有他的手機號。好在他家距離這燒餅店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我決定貿然登門。我以為一個小時後,景凱準回家了。結果還是吃了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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