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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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106

(2009-03-12 14:33:07)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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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晴朗的下午,在這沉靜的房屋裏,大滴大滴的淚從他細長的眼裏流進了他的嘴角。為什麽老天為他送來了那麽好的女人,卻又讓她那麽作踐自己?難道老天讓他來到這世上,就是為了要他在這苦海裏大口大口吞咽這苦淚的嗎?此刻他真想逃離那苦海,他寧願被揪著頭發挨打的人是他自己!他想用他的靈魂,他的力量使得那截鋸斷的樹幹重新複活,可他居然失敗了。

一注鼻血灌進了她的嘴角,繼而又從那嘴角砸到了牆上。如果說鮮血能夠澆滅他的怒火,倒不如說是理智讓他預感到了將來什麽才是他的回憶。他不能有那樣可怕的回憶!沒有人願意躺在懺悔的沼澤裏了卻他的一生。

他停止了憤怒,把她抱到氣墊床上,用手擦了擦她的鼻血。隨後衝到衛生間,擰了一塊濕毛巾放在她的鼻子上。

“老景,”她望著他的臉,在心裏說,“要是我們能結婚那該多好啊!”

接著,他們彼此拉下了對方的衣服,彼此讓自己的嘴填滿了對方的親吻,他們的身體漸漸碰撞起來。他們已經交換過了自己的血液,現在他們彼此交換著眼淚,彼此原諒了。可是誰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開始的,又是怎樣結束的。直到在黎明的鍾聲裏,在那一線看不到的曙光中,方才感到,火海裏的痛苦淬礪,早已成了一種悲愴的締造。

毫無疑問,她被再次留了下來。隻是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有活力了。她覺得她已經死了,至少她的腦子是死的了。

“這很好。”她對自己說,“我成了植物人。”

她靠機器養活自己,反正這機器不會讓她的心髒停止跳動。隻要心髒仍然為她供血,她就可以繼續在這裏住下去。

直到四月初的一天,她突然對他說她準備走了。因為她確定有一個生命將要誕生了。多麽神奇的生命!它是愛所組建起的基因和符號,為她帶來了韌力,帶來了勇氣,帶來了號角。這是A大調裏最嘹亮的天音,是可以讓她一夜之間成為強者的天音!人到這世上不就是來跟命搏鬥的嗎?她要自食其力地活著,為這尚未成形的生命活著。

“把那五萬塊錢給我吧!”她攤著一隻手對他說,“我想過了,複活節就走。不過,我有個條件,我不想以小高的名義開餐館,要是你信得過我,你就別管這件事了。”

五萬塊錢對她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她幾次問自己,我是在做著一次命運的交換嗎?既然知道自己有了足夠留下的賭本,仍舊毅然離去,她要的就不是什麽命運的交換,這種交換人一生中不知可以有多少回,她要的是付出,為了愛的付出。哪怕這付出隻有針尖那麽大,也足夠叫她活上一輩子了。

明白了這點後,她的心亮堂了。盡管她和高文芳之間的恨意到死都不能緩解,可她們倆的床笫廝殺卻不能不結束了。不同的是,這些時日裏,她也是殺得驚心動魄,鮮血淋漓,是殺出了幾個回合方見分曉的,所以,如果從長遠利益看,她不想放棄這筆錢。

錢被包在她的藍花巾裏,蘭芳一睡著他就替她送來了。事實上,他並不是馬上把錢塞進她手裏的,沒那麽幹脆。心裏的疼痛使那藍花巾在他手裏攥了好一會兒,方才到了那粗陋的掌心裏。多麽溫暖的手啊!盡管它在激烈地顫抖。還有那藍花巾剛才還在他手裏攥著的,此刻在她手裏,上麵留著他為她存下的溫暖。他不停地親吻她。然而,她睜大了雙眼,把頭斜在一邊。她的身體變得如此貧瘠荒涼,如此幹澀無力。她把他推開了。

他斷定自己將會成為一葉孤舟,永遠漂浮在苦海上了。於是,他苦笑著說,“也好,我不配。”

這一夜,歡樂的小溪幹枯了,成了一把粉末。人類不知用了多少詩歌去讚美的愛情,意誌讓它變成了火燒般的毀滅。但是,隻要他所傾注的愛是用生命之線去衡量的,那麽,他的智慧就會像大海那樣取之不盡。因為一個由不斷求導所建立起的微分式頭腦,一個拿法律和道德自動疊造出的軀體,他對人類所給予的變化率,就不應當是單純的愛,應該還有些別的!譬如識辨,譬如抗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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