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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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氏方程》中篇連載17

(2008-04-28 19:32:26) 下一個

九點整,法官穿著他那寬大的黑袍子,活像個正在冬眠的黑瞎子,慢吞吞地進來了。他的皮鞋似乎出了點毛病,發出一種令人生厭的颯颯聲。他的下頜刮得很光,頭發也幾乎謝光了。當他走上法官席位時,他那些裸露著的肉被召喚進了霧裏,便迫使法庭的最高處變得朦朧起來了。

全體起立……!

全副武裝的法警,有如一座自鳴鍾,並且總是在法官的一隻腳剛剛跨進通往法庭的那扇門時敲響。他腰上別著手槍和警棍,還吊著一副鋥亮的手拷。這些東西在他的腰部搖頭晃腦了一陣,發出種種如泣的哀鳴。而這哀鳴又提醒了小打字機前的女書記。在現代化到牙齒的法庭上,這位被曆史遺留下的女書記,為了捍衛她的職業,不得不從厚厚的鏡片中極力擴散著自己的存在。

一庭人都像受審似地站著等待法官入座。可是這位法官卻老是慢吞吞的。他先在嘴裏發出連串的嘟嚕聲,誰知道他想做什麽,大概早餐時和老婆吵了一架。接著,他又把一個不知裝著什麽飲料的暖杯放在那張皺著麵皮的法桌上,忙過了這些,終於,他在高背椅上坐下了。

 原告席上的那兩位檢察官先生,其中一位是個中年人。身材倒是很魁梧,可就是眼睛有點往中間鬥。幸虧他剪著和其他警探同樣的板刷頭。並且,每一根發絲都在表彰著他的成功案例。不然他看去就很像永遠都穿著一件油支麻花風衣的哥倫布警長了。檢察官在訴訟詞的開場白中,一開始就抓住了賈淞曾經為每個死去的嬰孩買過人壽保險這個要害,他說,這是一樁蓄意謀殺案。

 法官一隻手臂撐著禿頭,迷迷糊糊地撇了下嘴,表示他總算還在呼吸。霧蒙蒙中的陪審席上,那12張沉寂的臉比法官也好不了多少,眼睛都是似懂非懂,似清楚非清楚,似確定非確定地睜著。正如粵菜館老板娘所說,城裏幾乎人人都知道賈太太患有神經病。不難看出12個陪審團成員的臉上也早有了預告。他們對檢察官的訴訟能相信多少我就不必說了。如果換了12個外麵來的人,也許就不一樣了。而這12個人都盼望著今天的聽審趕快結束。因為他們看去都越來越心不在焉了。其中有兩個人是很不像話了。一個是加油站的老板,他的左手不停地在口袋裏挖,好像口袋裏藏著一個金庫,挖得口袋皮開肉綻,叫苦不迭。還有一個家庭婦女,一次又一次地把鞋子脫下又穿上,心裏怕是惦記著女兒放學後的點心呢。總之,還不到中午,陪審團12個人中至少有10個人想到了晚飯。唯有粵菜館的老板娘仍然堅定不移地端坐著,從她那嚴肅認真的態度來看,就像抱窩的母雞堅信著自己定能排除萬難下出一隻金蛋來。

 休庭!

 感謝上帝的恩典!阿門!這是那天陪審團的共同心聲。

以後的兩天中,都是醫生的證明。雙方的律師全在挖空心思地想從那兩位醫生嘴裏摳出點對自己有利的證據。所以,這大概要算世界上最冗長沉悶和乏味透頂的事情了。讓黃萍萍失望的是,這兩天中賈太太仍然沒有到庭。旁聽席上幾乎是空了,隻剩下黃萍萍和大餅臉,還有一個女學生。女學生手裏拿著一本粉色的筆記本,她什麽都沒記,她的手不停地勾玩著一束卷發。

黃萍萍在這兩天中,耳朵裏灌進了兩件事,一件是那個心理醫生用他的肥耳闊嘴,證明了賈太太在她的老二去世後,曾去他的診所看過病。另外一件是由於在四個孩子的屍體上都沒有找到任何傷痕,連一個手指按出的傷痕都沒有。所以驗屍醫生認為他們的死因是窒息所造成的。其實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讓黃萍萍疏忽了,就是驗屍醫生本來是願意重新驗屍的,可是,檢察官沒發表意見。因此,關於那四個孩子的死亡證明,是不是將成為法庭上最終的證明?這個案子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此擱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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