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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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59

(2008-01-28 08:00:22) 下一個

77

 

第二天,烏雲被吹散了,陽光格外明亮。

Daddy!”

聽到蘭芳在叫,她把頭從門縫裏探進去看了看。房間裏依然留著草莓的藥香。在那鬆軟的大鴨絨枕頭裏,一枚小小的紅梅取代了先前那個沒有生命的娃娃臉。女孩一見進來的不是自己的父親,即刻把臉扭到了另一邊,對著牆,不理她。

“你Daddy到實驗室去了。”她來到蘭芳的床邊站著說,“你餓了吧?他買了羅宋湯和橡皮味的冰激淩,你要吃嗎?”

蘭芳將頭扭過來說了句,“我隻要吃冰激淩。”說完了又將頭扭了過去。忽然又轉了回來說,“什麽?你說是橡皮味的?”

“對。”她笑著把女孩的小花毯子替她拉了拉,又說,“你Daddy說了,讓你先喝湯,再吃冰激淩。“

NO!我要先吃冰激淩!“

“小孩子要聽話呀。”她晃著手指,仍然笑嘻嘻的。

“我就不聽你的話,你又不是我媽咪!”

“要是你不肯先喝湯,”她說,“不先把肚子暖和好了再吃冰激淩的話,你的腸子會結冰的,還會很疼的。”

“真的?”這回女孩有些害怕了。

“當然。”她說,“腸子結冰可不是鬧著玩的,要到醫院裏去做手術才行。”

“那好吧,”女孩撇著嘴說,“我就先喝湯吧。”

她把另一罐牛肉湯熱過放在一張折疊小桌上,端進來,擺在女孩的床上。一隻泄了氣的氣球像個老太太似的在牆角蹲著。她過去拿起它,往裏吹著氣。蘭芳跟她母親一樣,拿勺尖子一點一點地吃,一麵吃一麵瞅著她。

“你會玩沙灘排球嗎?”女孩問她。

“會。”她用牙齒咬著那彩球底部,把吹滿氣的球紮了個結又說,“我什麽球都會玩。籃球,排球,足球我都會。”

“你不會玩水球!哈哈!”蘭芳得意地說,“你肯定不會!”

水這個字像電似的使她身體哆嗦了一下,她想她的臉紅了,於是把頭扭到一邊。

“你真聰明,”她說,“我就是不會玩水球。”

說完,她去把冰激淩拿了來。

蘭芳吃進一口冰激淩又問她,“你願意和我玩嗎?”

她笑了,說,“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你玩。”

“你騙人!”蘭芳拿著勺子指著她叫著,“我知道你和小梁阿姨一樣!我不喜歡小梁阿姨,她老說我是醜小鴨!我不要做醜小鴨!”

“你才不是醜小鴨呢,我看你像小天鵝。”

“真的?”這下蘭芳笑了,撲騰著她的小胳膊,做出要飛的樣子說,“你看,我像小天鵝嗎?”

“哎呀,太像了!”她故意驚叫起來。

女孩不斷飛著,又拉起她的手說,“你也飛,你做大天鵝。”

“我是大天鵝,你是小天鵝。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姐姐。”

“桂花姐!”這下蘭芳徹底高興了,隨即從床上來了個青蛙跳,蹦到地毯上,拿過她手裏的氣球往上一拋又說,“走吧,走吧,桂花姐,我們去玩球!”

到底是孩子,吃過退燒藥睡一覺就沒事了。嗬,她想,這才幾下呀,早知這孩子那麽好哄,我還擔心什麽呢。

“我們到院子裏去玩,”蘭芳叫道,“那裏地方大!”

“別,”她把女孩攔下了,擔心地說,“你的燒剛退,不能到外麵去。”

沒想到蘭芳乖乖地順從了她的話。待在屋裏,不僅沒有再和她鬧別扭,還從家庭間的壁櫥裏拖出個塑料籃球架。於是,兩個人又開始了投球比賽。

“你把球丟到卡拉OK上了,我得分!”

“什麽?卡拉OK?在哪兒?”

“在這!”蘭芳打開了那個有門的櫃子,

她蹲下身看了看,心想,老景說過的,蘭芳喜歡唱歌。於是又問,“你會唱嗎?”

EA……SY。”

蘭芳學著大人的腔調把那機器開響了。又將父親的唱碟稀裏嘩啦倒了一地,趴在地毯上翹起兩條細細的腿,翻書似的翻著那些花花綠綠的碟盤。

“沒想到你Daddy會唱那麽多歌。”她看著那些唱碟說。

“你有這樣的項鏈嗎?”蘭芳指著一張唱碟上的女郎問她,“我想要條這樣的項鏈。”

“我有塊藍花巾,很漂亮的。”

她把她那塊藍花巾拿了來,又為蘭芳把頭發重新梳了梳,把原來那一高一低的兩個羊角辮放開,紮成馬尾,最後還給蘭芳穿上了她那件粉色睡裙。

蘭芳在屋子中央舉著雙臂轉了個圈說,“太長了。”

“不長。”她說,“將來你穿的晚禮服還要長呢。”

接著她就把那藍花巾紮在了女孩的頭上,又說了一串順口溜:

“三個姑娘來梳頭,

大姐梳了個攀龍雞,

二姐梳了個走馬樓,

三姐不會梳,梳了個燕子窩,

燕子來下蛋,扒了個稀巴爛!”

蘭芳讓她說得格格格笑個不停,大叫著,“我是小燕子!你做我的第三個姐姐好嗎?”

“你要三個姐姐幹嗎?姐姐一多就都來管你,你可不要那麽多姐姐來管你,對吧?”

她說著對蘭芳眨了一下眼。女孩似乎明白了,也跟著對她眨眼睛。兩個人歡天喜地,蘭芳找出一張唱碟。

“這是Daddy最喜歡唱的歌,我也會唱,叫《Right here waiting》。”

她叫蘭芳放給她聽。不料這孩子剛把碟盤塞進機器,嘴巴還沒張開呢,屁股倒是先扭上了。果然像她父親說的那樣,唱得有模有樣,而且一字不漏。

 

Oceans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slowly go insane

I hearyour voice……

……

If Isee you next to never

How canwe say forever……

 

她聽不大懂裏麵的歌詞,笑著說,“你這麽又唱又跳的就跟我幹爹跳大神一樣!”

“什麽是跳大神?”女孩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叫著,“你跳給我看!”

“好,我跳給你看,不過,”她忽然想起了件事又說,“跳之前你得答應我件事才行。”

“什麽事?”蘭芳叫著,“快說呀,什麽事?”

“你不能再叫我姐姐了。”

“為什麽呀?你自己說你是我姐姐呀。”

“我是這麽說了,不過,你Daddy讓你叫我桂花姨,你要是叫我姐姐就把我的輩分給降低了。”

“什麽叫輩分呀?”

“輩分啊,”她想了想說,“輩分就像大拇指跟小拇指一樣,我是大拇指,可你偏要我做小拇指,那哪成啊?”

“好吧好吧!”女孩又叫起來說,“你做大拇指桂花姨,我也不要做小拇指蘭芳,我做小燕子!現在你可以跳大神了吧?”

她學著前天晚上他帶梁虹跳舞的模樣,拉著蘭芳來到屋子中央,開始沿家具的邊緣轉起來,又怕孩子感到頭暈,就說,“我們閉著眼轉。”也不知轉了多久,忽然,她覺得踩上了蘭芳的腳。猛一睜眼,才發現踩上的是景凱的腳。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臉一紅,結結巴巴地問。

“你又踩我腳了。”他正靠在門框上望著她笑,整個眼裏都讓歡樂堆滿了。

Daddy……”蘭芳向父親衝過來,把臉貼住他的腿問道,“你看我像歌星嗎?”

他抱起女兒,先在那蒼白的臉上一左一右狠親了兩口才說,“像,像極了。”

親吻一番後,小姑娘又給父親匯報了她們的種種樂趣。對他來說,這是個意外,他沒有想到她那麽快就把蘭芳的心給籠絡上了。這是她的聰明,她的乖巧,是她對自己的一片真心。總之,這朵鮮嫩的桂花在他心裏早就不能用分量來計算了。她是他的命,或許現在比命還重了。他回過頭來對她眨了眨眼睛。她呢,雖然沒說話,心裏卻像開出了一朵鮮豔的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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