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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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55

(2008-01-24 09:57:08)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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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幢坐北朝南的屋子。明亮的家庭間裏,橡木壁爐架邊,景凱在一把寬敞的單人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腿上趴著他的寶貝女兒。沙發對麵靠牆還放著一個有門的櫃子。

“我的眼睛是賊亮的嗎?”蘭芳纏著父親要他解釋什麽叫賊亮,她用手指撐開自己的眼睛問,又扒開父親細長的眼說,“你的眼睛是賊亮的!”又悄聲說,“她的眼睛一點兒都不賊亮。”

麵對著如此溫馨的景象,她站在那看了好一會後,才趁著父女倆一個說一個笑時,找了個雞毛撣子,把這個沒有主婦照料的家稍微整理了一下。

在門廳的一個犄角裏,她揀起胡亂丟在地上的傘,還有一件防雨風衣。她把這兩樣東西掛在一個衣帽架上。門廳左邊是客廳。她走下了那的一級台階,來到客廳中央。一個皮質咖啡桌吸引了她的視線。原來桌子也是可以用真皮來製作的。這個新發現使她對今後的一切更加充滿了夢幻。

沒有夏日午後的驕陽,大雨將紫外線,這種既為人類帶來益處,又有害於人的射線擋住了。剩下的就隻有水晶吊燈的冷豔。她把雞毛撣子放在弧形樓梯的扶手上,從下往上看,那燈就跟初春屋簷下的冰柱似的。她忽然非常想去摸一摸那冰一樣的燈。於是她伸開雙臂,好像要飛似的。她不知道自己以這樣的姿勢站了多久,當她聽見蘭芳輕輕的笑聲時,她以為他們看見了她的傻樣,趕緊跑上樓去,溜進了她那個房間。

離開了三十多個小時後,再次走進這個房間,她竟感到更加生疏了。這隻是一間客房,不是嗎?是他為偶爾來的客人所備下的。她應該立即離開,因為她不再是他的客人,她很快就要做這裏的女主人了,或者已經是了。她應該去那間屬於她的主臥房,那才是她的歸宿。她把那天匆忙中沒有鋪好的床整理幹淨,又把幾件衣服裝進了滾輪箱。一收拾完這些就趕緊走出來,然後打開了另一扇房門。

多漂亮的房間啊!她差點就叫起來。她自小也是單獨住著一間後屋,可那隻是間再簡陋不過的小屋子,除了炕和炕櫃,別的幾乎一樣沒有。她呆呆地望著那套白色鑲金邊兒的兒童家具看了半天,尤其是那張掛著粉紅色帳簾的小床,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有著波浪狀帳頂的床呢,那些縐紗上還垂著五彩繽紛的珠子呢,簡直就跟童話裏的床一樣。說真的,即使是童話裏的床她又何曾見過呢?

當她走出蘭芳的房間後,她想,多有福氣的女孩啊!

寂靜的樓道裏除了一個長形茶幾以及那上麵的小瓷人陪伴著她的身影,就再沒什麽了。她一步一步,壯著膽子向樓道的深處走去,心裏居然害怕起來,仿佛這裏真有什麽死去的幽靈蹲伏著。推開那扇鴛鴦門後,她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可是她一進到這個房間就像走入了虛幻的夢境。

她開始細細地打量起屋裏的家具。除了一張被稱做“國王尺寸”的橡木大床外,整間硬實的櫻桃木家具幾乎是全新的,跟她前天睡過的那張床散發著同樣的味道。隻有那張不配套的橡木床,不僅在這些櫻桃木家具中成了異類,而且還遭到過嚴重的破壞,使它在這間屋子裏變得就跟廢品一樣了。多麽奇怪,又是多麽可怕的廢品啊!

這是用斧子砍出來的。她摸著那些看上去仍然十分新鮮的傷口對自己說,是他砍的!沒錯,肯定是他和高文芳吵架時砍的。

憑著她在山林裏長大的經驗和女人的天性,她可以這麽斷言。在動手整理淩亂的床單之前,她先數了數那些裂痕。床後架上有七道斜砍下的口子,床頭架上也有四道,另外還有無數道重疊著的口子。

多可怕的裂痕!如今讓她想來,那都不能算作植物的傷口了。那是命與命的斷裂,是流盡鮮血的肉體,是用淚在心上砍出的口子,是經過了對愛的忠誠和奉獻後,所留下的怨恨和無奈。

他為什麽不買張新床呢?換句話說,他為什麽要保留著這件廢品?為什麽讓這廢品仍然那麽雄赳赳地站在那裏,仿佛一個霸道的侵略者,一個舞台上的小醜,一個陰謀的獨裁者,一個逍遙法外的罪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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