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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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45

(2008-01-14 08:37:36) 下一個

此刻她心裏的石頭雖然落了地,臉上仍然顯著不樂意的表情。可是僅僅過了十分鍾,當他們來到那個好地方時,她卻驚喜地大叫起來。

“原來你是帶我來騎馬呀!”

周圍的人都為她的叫喊回過頭來。尤其是距她不遠的兩個女人,眼裏露著羨慕。就好像她那興奮的喊叫不是因為要騎馬,而是剛剛得到一枚百萬鑽戒。

不過那個馬場叫她很失望。僅有一排木頭房,還不知是不是馬棚。房屋後麵,圍起一圈用沙土鋪成的場地,看樣子可以賽馬,其實是為了招攬遊客才搞成那樣的。一個身穿製服的人牽著兩匹馬向他們走來。

“這匹叫丹妮。”穿製服的人說,“祖先是阿拉伯種,很優秀的賽馬。”

那馬大約五歲左右,有些像蒙古馬。一身淡褐色的皮毛,尤其是馬鬃,看去還要淡,帶著點金黃。目光十分柔順,正看著一個方木樁,用尾巴趕蒼蠅。另一匹是公馬,除了彪悍,沒多大的特點。

“這個騎馬呢,”他接過韁繩,清了一下喉嚨說,“首先膽子要大,韁繩要拉緊了。還有,腿也要夾緊才行,不夾緊會……”

說到騎馬,她不僅會,而且騎得不壞。雖比不上她幹爹老孟頭,甩甩一般人肯定沒問題。不過她想逗他一下。

“韁繩拉得太緊馬會疼的。”她憋著笑說。

“馬怎麽會疼,”他嚴肅地望著她說,“要緊的是你,你的安全第一!哎呀!你看你!怎麽不把鞋換了?”

“我可以光腳騎啊。”

“哪有光腳騎馬的?”他正色道,“不行……”

她卻笑道,“我不用馬鞍可以嗎?”

“不可以!”他把臉一沉道,“桂花,這是件嚴肅的事,你別胡來……”

她撇一撇嘴說,“這馬鞍那麽大,要是我坐不穩摔下來怎麽辦?”

“啊?這個我倒沒想到。我讓他給你換個小點兒的馬鞍。”

他朝那牽馬人走去。那人先是搖頭,後來總算勉強過來卸下馬鞍拿著去換了。其實她壓根就不想要馬鞍。在家她騎慣了光馬,要是讓她把腳踩在馬鐙上,那簡直是多餘,弄不好還會摔著她。

如果不趁現在上馬,她想,一會兒那人放上馬鞍機會就沒了。

她暗自脫下皮鞋,趁著他回頭看那人時,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韁繩,縱身一躍,翻上馬背,隨即兩腿一夾。開始丹妮隻衝了一下頭,以為她忘了馬鞍的事,她跟著又夾了第二腿。這一次它放開四蹄知道往前跑了,隻是跑得還不怎麽習慣。她輕輕拍著丹尼那把美麗的鬃毛,好讓它放下心來跑。

“老景!”她回過頭去對他叫了一聲,“你忘了我是從哪兒來的啦!”

“好啊!桂花!你敢唬我!”他大叫著飛身上馬。

那匹馬在他胯下前蹄如箭,後蹄似弓,飛也似的向前跑著。憑著他那個上馬的姿勢,她確信他的騎術絕不亞於她幹爹。果然,不到半分鍾他便追上了她。丹妮到底是匹母馬,見她鬆了韁繩,就故意在那公馬追上的一刻裏,踮起了花步。不料他卻來勁了,到了她跟前,非但沒有讓他的坐騎慢下來,反而吆喝了一聲,從她身邊像閃電一樣閃了過去。

美國中西部七月的午後,驕陽似火。隔著白色的欄柵,大片大片的墨綠中,行雲如水,暖風習習。沿著圓形的人工賽馬場,在這小小的天和地的夾層裏,一個矯健的身影,輕伏在馬背上,生命之風鼓起了他的白色翻領衫。他跑了一圈又一圈,黑色的馬蹄輪番踢起淡黃的沙土,飛出去,再落下,咚咚作響。這是讓人聆聽的聲響,是一組四二拍序曲般的聲響;是實實在在的聲響;是一個心靈推開另一個心靈的聲響;也是可以患難與共的聲響。由遠而近,再由近漸遠。就像她的大哥,她的父親,她的丈夫,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她下了馬,空氣睡著了,風在夢裏緩緩流淌。眼前的草場,這片潮濕的墨綠不再引起她的任何遐想了。沒什麽好激動的,她想,草就是草,長在泥土裏,它帶來寧靜。一種經過掙紮後沉澱下來的,充滿了喜悅的寧靜,這是她從未有過的。

後來他們沿著一條兩旁種滿黃楊的小徑並肩讓馬走了很久。夕陽像一壺酒,兩條醉去的人影在黃昏中牽著手,仿佛天牽著地,地隨著天,看著夢裏的永恒,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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