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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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9

(2007-12-05 15:36:47) 下一個

19

 

幾乎所有的大學城,都把通往校園的那條街稱做“學院大街”。伯克萊照例也有一條那樣的大街。沿街走去,那些小巧玲瓏,猶如玩具積木搭建起來的房屋,仿佛一幅色彩斑斕的油畫。若是坐公車,有一站就停在學院公寓門前。這棟五層樓的公寓,空心樓梯全都晾在露天裏。裏麵住著學生,打工仔或者是藝術家。也許還住著爾虞我詐,在欺負別人的同時,也受人欺負的“上班族”。這些人清早起來,因為缺乏睡眠,在台階上打個哈欠,或是咳嗽幾下,不然就點支煙。然後發動起汽車。那些車多半都不符合排氣檢驗標準,可他們總有辦法獲得合格證。等到他們車後冒出的黑煙在微弱的曙光裏消失後,光影在它的轉換中,帶著南加州沙漠裏永恒的幹燥,一遍又一遍地刷著那樓麵上的大玻璃。從那樓前駛過去的才是真正的上班族汽車,這樣的一群人,就連他們的汽車排出的廢氣也似乎攜帶了時代價值。

桂花所住的那個慘不忍睹的客廳以及裏麵的家具,讀者已經見過了。在等待去景凱家做客的那一個星期裏,她聽到了不少關於這位大學教授的事。她的室友,先生和李太太,這兩個暫時未成名的藝術家非常敬重景凱。他們告訴她,這位樂於助人的好心人還在麻省理工大學念書的時候,曾經如何在拉斯維加斯賭城裏大顯身手,又如何使那家賭館的老板如臨大敵,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傾家蕩產了。

後來景凱跟她說,他並不是為了賭錢。他的賭本也不過是幾張旅館送的百圓彩券。當時,他一心所想的就是把那幾百圓的彩券換成現金,以便支付旅館的費用。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和幾個同學一起在就近的一家賭館裏,把所有的賭法看了一遍之後,很快就知道怎麽做了。當他們贏過兩次後,那個坐莊的夥計把老板叫了出來。這個留著一撮山羊胡的老板瞪眼對這幾個白麵書生看了半天,末了無可奈何地說,“幾位也許該到別處去碰碰運氣了吧?”他們帶著剩下的彩券來到另一家賭館,結果遭到了同樣客氣的驅趕。

像景凱這樣一位有才智的大學教授,找老婆看中的居然不是相貌,而是對方的誌向。住在樓上301室的郭婕和大孫似乎比李家夫婦知道得更詳細,他們對她說,一直到他過了三十二歲才由他過去的導師把自己的遠房親戚高文芳介紹給他。當時小高開出的條件是要景凱提供她在伯克萊一所私立大學法律係念書的全部學費。

“可現在倒好,”郭婕撇著嘴對她說,“聽說小高又要去學醫呢,而且已經開始在申請學校了。”“可惜呀,”她又帶著惋惜的語氣說,“學法律的錢景凱算是替她白出了。”

無論人們把景凱說得怎樣神乎其神,絲毫也引不起她的興趣。事實上,她連他溫暖的眼神都忘得差不多了。在這個星期裏,她所有的煩悶、焦躁、不安和擔憂,隻為了她的命運。在那個酸臭無比的水槽邊,她的眼前總晃著高文芳那張充滿驕橫、炫耀和自信的臉。這個被丈夫無微不至地愛著的女人,是故意把她的好日子擺到她麵前的。她不是沒有阻止自己去羨慕高文芳的好日子,她幾乎把她的思想完全禁錮在工作中。她用警告、嗬斥,甚至謾罵來提醒自己:我跟她去比什麽!無奈的是,她失敗了。

女孩一旦比不過別人,就會不由得陷進妒嫉的深井。

“還不是因為她碰巧有個親戚為她介紹了老景嗎?”她不服氣地說,“說不定我命中的巧事比她還多呢。”

兩個多月來,她的肚子讓陳老板的紅燒雞塊填滿了。老板娘按月付她五百塊工錢,外加她替吳胖捆報紙所賺的一百塊,總共有六百塊的收入。比起她在福州所掙的一千塊人民幣來,雖然絕對值少了,可這是一比八的美金啊!對錢她一向算得十分清楚,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有這個能力。雖然眼下她還不能想到生老病死這些事,但是,從清晨三點起床,一直幹到午夜的日子已經開始讓她感到厭煩了。

要是哪天我也讓個丈夫來疼著,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那該多好啊!哪怕不是大學教授,哪怕隻是個像大孫那樣一心隻想多掙點錢的,甚至隻有大孫一半的出息,掙不了大錢,隻要能讓我獲得綠卡,太太平平地過上好日子,再給我娘和姥姥寄點錢回去,那麽,我這輩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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