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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是荒謬的

(2017-03-16 03:37:46) 下一個

愛情是荒謬的(Love is a fallacy - Max Shulman)

 

我這個人頭腦冷靜,邏輯思維能力強。敏銳、慎重、聰慧、深刻、機智一一這些就是我的特點。我的大腦像發電機一樣發達,像化學家的天平一樣精確,像手術刀一樣鋒利。一一你知道嗎?我才十八歲呀。

年紀這麽輕而智力又如此非凡的人並不常有。就拿在明尼蘇達大學跟我同住一個房間的皮蒂·伯奇來說吧,他跟我年齡相同,經曆一樣,可他笨得像頭驢。小 夥子 長得年輕漂亮,可惜腦子裏卻空空如也。他易於激動,情緒反複無常,容易受別人的影響。最糟的是他愛趕時髦。我認為,趕時髦就是最缺乏理智的表現。見到一種 新鮮的東西就跟著學,以為別人都在那麽幹,自己也就卷進去傻幹——這在我看來,簡直愚蠢至極,但皮蒂卻不以為然。

一天下午我看見皮蒂躺在床上,臉上顯露出一種痛苦不堪的表情,我立刻斷定他是得了闌尾炎。“別動,”我說,“別吃瀉藥,我就請醫生來。”

“浣熊,”他咕噥著說。

“浣熊?”我停下來問道。

“我要一件浣熊皮大衣,”他痛苦地哭叫著。

我明白了,他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精神上不太正常。“你為什麽要浣熊皮大衣?”

“我本早該知道,”他哭叫著,用拳頭捶打著太陽穴,“我早該知道查爾斯登舞再度流行時,浣熊皮大衣也會時興起來的。我真傻,錢都買了課本,可現在不能買浣熊皮大衣了。”

我帶著懷疑的眼神問道:“你是說人們真的又要穿浣熊皮大衣嗎?”

“校園裏有身分的人哪個不穿?你剛從哪兒來?”

“圖書館,”我說了一個有身分的人不常去的地方。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我一定要弄到一件浣熊皮大衣,”他激動地說,“非弄到不可!”

“皮蒂,你怎麽啦?冷靜地想一想吧,浣熊皮大衣不衛生,掉毛,味道難聞,既笨重又不好看,而且……

“你不懂,”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這就叫時髦。難道你不想趕時髦嗎?”

“不想,”我坦率地回答。

“好啦,我可想著呢!”他肯定地說。“隻要有浣熊皮大衣,要我什麽我都給,什麽都行!”

我的大腦一一這件精密的儀器一一即刻運轉起來。我仔細地打量著他,問道:“什麽都行?”

“什麽都行!”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好極了,我知道哪兒能弄到浣熊皮大衣。我父親在大學讀書時就穿過一件,現在還放在家裏頂樓的箱子裏。恰好皮蒂也有我需要的東西。盡管他還沒有弄到手,但至少他有優先權。我說的是他的女朋友波利.埃斯皮。

我早已鍾情於波利埃斯皮了。我要特別說明的是,我想得到這妙齡少女並不是由於感情的驅使。她確實是個易於使人動情的姑娘。可我不是那種讓感情統治理智的人,我想得到波利是經過了慎重考慮的,完全是出於理智上的原因。

我是法學院一年級的學生,過不了幾年就要掛牌當律師了。我很清楚,一個合適的妻子對一個律師的前途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我發現大凡有成就的律師幾乎都是和美麗、文雅、聰明的女子結婚的。波利隻差一條就完全符合這些條件了。

她漂亮。盡管她的身材還沒有掛在牆上的美女照片那麽苗條,但我相信時間會彌補這個不足。她已經大致不差了。

她溫文爾雅——我這裏是指她很有風度。她婷婷玉立,落落大方,泰然自若,一眼就看得出她很有教養。她進餐時,動作是那樣的優美。我曾看見過她在“舒適的校園之角”吃名點——一塊夾有幾片帶汁的燉肉和碎核桃仁的三明治,還有一小杯泡菜——手指兒一點兒也沒有沾濕。

她不聰明,實際上恰好相反。但我相信有我的指導,她會變得聰明的。無論如何可以試一試,使一個漂亮的笨姑娘變得聰明比使一個聰明的醜姑娘變得漂亮畢竟要容易些。

“皮蒂,”我說,“你在跟波利談戀愛吧?”

“我覺得她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他回答說,“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做愛情。你問這個幹嗎?”

“你和她有什麽正式的安排嗎?我是說你們是不是常有約會,或者有諸如此類的事情?”我問。

“沒有,我們常常見麵。但我們倆各自有別的約會。你問這個幹嘛?”

“還有沒有別人使她特別喜歡呢?”我問道。

“那我可不知道。你問這些幹嗎?”

我滿意地點點頭說:“這就是說。如果你不在,場地就是空著的。你說是嗎?”

“我想是這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沒什麽,”我若無其事地說,接著把手提皮箱從壁櫥裏拿了出來。

“你去哪兒?”皮蒂問。

“回家過周末。”我把幾件衣服扔進了提箱。

“聽著,”他焦急的抓住我的胳膊說,“你回家後,從你父親那兒弄點錢來借給我買一件浣熊皮大衣,好嗎?”

“也許不僅隻是這樣呢。”我神秘地眨著眼睛說,隨後關上皮箱就走了。

星期一上午我回到學校時對皮蒂說:“你瞧!”我猛地打開皮箱,那件肥大、毛茸茸、散發著怪味的東西露了出來,這就是我父親1925年在施圖茨比爾凱特汽車裏穿過的那一件浣熊皮大衣。

“太好了!”皮蒂恭敬的說。他把兩隻手插進那件皮大衣,然後把頭也埋了進去。“太好啦!”他不斷地重複了一二十遍。

“你喜歡嗎?”我問道。

“哦,喜歡!”他高聲叫著,把那滿是油膩的毛皮緊緊地摟在懷裏。接著他眼裏露出機警的神色,說著:“你要什麽換呢?”

“你的女朋友,”我毫不諱言地說。

“波利?”他吃驚了,結結巴巴地說,“你要波利?”

“是的。”

他把皮大衣往旁一扔,毫不妥協的說:“那可不行。”

我聳了聳肩膀說:“好吧,如果你不想趕時髦,那就隨你的便好了。”

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假裝讀書,暗暗地瞟著皮蒂。他神情不安,用麵包店窗前的流浪兒那種饞涎欲滴的神情望著那件皮大衣,接著扭過頭去,堅定地咬 緊牙 關。過了一會兒,他又回過頭來把目光投向那件皮大衣,臉上露出更加渴望的神情。等他再扭過頭去,已經不那麽堅決了。他看了又看,越看越愛,慢慢地決心也就 減弱了。最後他再也不扭過頭去,隻是站在那兒,貪婪地盯著那件皮大衣。

“我和波利好像不是在談戀愛,”他含含糊糊地說。“也說不上經常約會或有諸如此類的事情。”

“好的,”我低聲地說。

“波利對我算得了什麽?我對波利又算得了什麽?”

“隻不過是一時高興—–不過是說說笑笑罷了,如此而已。”

“試試大衣吧。”我說

“他照辦了。衣領蒙住了他的耳朵,下擺一直拖到腳跟。他看起 來活像一具浣熊屍體。他高興地說:“挺合身的。”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成交了嗎?”我說著,把手伸向他。

他輕易地接受了。“算數.”他說,並跟我握了握手。

第二天晚上,我與波利第一次約會了。這一次實際上是我對她的考察。我想弄清要作多大的努力才能使她的頭腦達到我的要求。我首先請她去吃飯。“哈,這 頓飯真 夠意思,”離開餐館時她說。然後我請她去看電影。“嘿,這片子真好看,”走出影院時她說。最後我送她回家。和我道別時她說:“嘿,今晚玩得真痛快。”

我帶著不大痛快的心情回到了房間。我對這任務的艱巨性估計得太低了。這姑娘的知識少得叫人吃驚。隻是給她增加知識還不夠,首先得教她學會思考。這可 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當時我真想把她還給皮蒂算了。但我一想到她那充滿魅力的身材,她那進屋時的模樣,她那拿刀叉的姿式,我還是決定再作一番努力。

就像做其他的事情一樣,我開始有計劃地幹了起來。我開始給她上輯課。幸好我是一個學法律的學生,我自己也正在學邏輯學,所以對要教的內容我都很熟悉。當我接她赴第二次約會時,我對她說:“今晚上咱們去‘小山’談談吧”。

“啊,好極了,”她回答道。對這姑娘我要補充一句的是,像她這麽好商量的人是不多見的。

我們去了“小山”,這是校園裏人們幽會的地方。我們坐在一棵老橡樹下,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我們談些什麽呢?”她問。

她想了一會兒,覺得不錯,便說:“好極了。”

“邏輯學,”我清了清嗓了,“就是思維的科學。在我們能正確地思維之前,首先必須學會判別邏輯方麵的常見謬誤。我們今晚就要來談談這些。”

“哇!”她叫了起來,高興地拍著手。

我打了個寒噤,但還是鼓足勇氣講下去:“首先我們來考究一下被稱為絕對判斷(Dicto Simpliciter,段海新注:拉丁文,意思是”to a universal rule”)的謬誤。”

“好呀!”她眨了眨眼,催促著。

“絕對判斷指的是根據一種無條件的前提推出的論斷(unqualified generalization,段海新注:不做約束地泛化,即把一種結論絕對化,防之四海皆準,不允許任何例外)。譬如說,運動是有益的,因此人人都要運動。”

“不錯,”波利認真地說,“運動是非常有益的,它能增強體質,好處太多了!”

“波利,”我溫和地說,“這種論點是謬誤。運動有益是一種無條件的前提(unqualified generalization,不做約束地泛化)。比方說,假設你得了心髒病,運動不但無益,反而有害,有不少人醫生就不準他們運 動。你必須給這種前提加以限製。你應該說,一般來說運動是有益的。或者說,對大多數人是有益的。否則就是犯了絕對判斷的錯誤,懂嗎?”

“不懂,”她坦率地說。“這可太有意思了,講吧!往下講吧!”

“你最好別拉我袖子了,”我對她說。等她鬆了手,我繼續講:“下麵我們講一種被稱為草率結論(Hasty Generalization)的謬誤。你仔細聽:你不會講法語,我不會講法語,皮蒂也不會講法語。因此我就會斷定在明尼蘇達大學誰也不會講法語。”

“真的?”波利好奇的問道,“誰也不會嗎?”

我壓住火氣。“波利,這是一種謬誤,這是一種草率的結論。支持這種結論的例證太少了。”

“你還知道其他的謬誤嗎?”她氣喘籲籲地說:“這真比跳舞還有意思啦!”

我極力地使自己不灰心。我真拿這姑娘沒辦法,的確是毫無辦法。可是,如果我不堅持下去,我就太沒有用了。因此,我繼續講下去。

“現在聽我講講‘牽強附會(Post Hoc,段海新注:拉丁文,意思是after this, therefore because (on account) of this)’的謬誤。聽著:我們不要帶比爾出去野餐。每次帶他一起去,天就下雨。”

“我就見過這樣的人,”她感歎地說。“我們家鄉有個女孩,名叫尤拉·蓓克爾。從沒有例外,每次我們帶她去野餐……”

“波利,”我嚴厲地說,“這是一種謬誤。下雨並不是尤拉蓓克爾造成的,下雨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責怪尤拉·蓓克爾,你就是犯了牽強附會的錯誤。”

“我再也不這樣了,”她懊悔地保證說。“你生我的氣了嗎?”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不,波利,我沒生氣。”

“那麽,給我再講些謬誤吧!”

“好,讓我們來看看矛盾前提吧。”

“行,行,”她嘰嘰喳喳地叫著,兩眼閃現出快樂的光芒。

我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接著講下去。“這裏有一個矛盾前提( Contradictory Premises)的例子:如果上帝是萬能的,他能造出一塊連他自己也搬不動的大石頭嗎?”

“當然能,”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但是如果他是萬能的,他就能搬動那塊石頭呀,”我提醒她。

“是嘛!”她若有所思地說,“嗯,我想他造不出那樣的石頭。”

“但他是萬能的啊,”我進一步提醒她。

她用手抓了抓她那漂亮而又空虛的腦袋。“我全搞糊塗了,”她承認說。

“你確實糊塗了。因為如果一種論點的各個前提是矛盾的,那麽這種論點就不能成立。如果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就不可能有一種不可移動的物體;如果有一種不可移動的物體,就不可能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懂嗎?”

“再給我講些這類新奇的玩意兒吧,”她懇切地說。

我看了看表,說:“我想今晚就談到這裏。我現在該送你回去了。你把所學的東西複習一遍,我們明晚上再來上一課吧。”

我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在那裏她向我保證說這個晚上她過得非常痛快。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我的房間,皮蒂正鼾聲如雷地睡在床上。那件浣熊皮大衣像一頭 多毛 的野獸扒在他的腳邊。我當時真想把他叫醒,告訴他可以把他的女朋友要回去。看來我的計劃會要落空了。這姑娘對邏輯簡直是一點兒都不開竅。

但是我回過頭一想,既然已經浪費了一個晚上,不妨還是再花一個晚上看看。天曉得,說不定她頭腦裏的死火山口中的什麽地方,還有些火星會噴射出來呢。也許我會有辦法能把這些火星扇成熊熊烈焰。當然,成功的希望是不大的,但我還是決定再試一次。

第二天晚上我們又坐在那棵橡樹下,我說:“今晚上我們要談的第一種謬誤叫做文不對題(Ad Misericordiam, 也被稱作Appeal to pity,博取同情)。”

她高興得都發抖了。

“注意聽,”我說。“有個人申請工作,當老板問他所具備的條件時,他回答說他家有妻子和六個孩子。妻子完全殘廢了,孩子們沒吃的,沒穿的,睡覺沒有床,生火沒有煤,眼看冬天就要到了。”

兩滴眼淚順著波利那粉紅的麵頰往下滾。“啊,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抽泣著說。 “是的,是太可怕了,”我同意地說。“但這可不成其為申請工作的理由。那人根本沒有回答老板提出的關於他的條件的間題,反而祈求老板的同情。他犯了文不對題的錯誤。你懂嗎!”

“你帶手帕了沒有?”她哭著說。

我把手帕遞給她。當她擦眼淚時,我極力控製自己的火氣。“下麵,”我小心地壓低聲調說,“我們要討論錯誤類比(False Analogy)。這裏有一個例子:應該允許學生考試時看課 本。既然外科醫生在做手術時可以看X光片,律師在審案時可以看案由,木匠在造房子時可以看藍圖,為什麽學生在考試時不能看課本呢?”

“這個,”她滿懷激情地說,“可是我多少年來聽到的最好的主意。”

“波利,”我生氣地說,“這種論點全錯了。醫生、律師和木匠並不是以參加考試的方式去測驗他們所學的東西。學生們才是這樣。情況完全不同,你不能在不同的情況之間進行類比”。

“我還是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波利說。

“咳!”我嘀咕著,但我還是執意地往下講,“接下去我們試試與事實相反的假設(Hypothesis Contrary to Fact)吧。” 波利的反應是:“倒挺好。”

“你聽著:如果居裏夫人不是碰巧把一張照相底片放在裝有一塊瀝清鈾礦石的抽屜裏,那麽世人今天就不會知道鐳。”

“對,對,”波利點頭稱是。“你看過那部影片嗎?哦,真好看。沃爾特·皮金演得太好了.我是說他讓我著迷了。”

“如果你能暫時忘記皮金先生,”我冷冰冰地說,“我會願意指出這種說法是錯誤的。也許居裏夫人以後會發現鐳的,也許由別人去發現,也許還會發生其他的事情。你不能從一個不實際的假設出發,從中得出任何可站得住腳的結論。”

“人們真應該讓沃爾特皮金多拍些照片,”波利說,“我幾乎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決定再試一次,但隻能一次。一個人的忍耐畢竟是有限度的。我說:“下一個謬誤叫做井下放毒(Poisoning the Well,段海新注:我覺得翻譯成人身攻擊更合適一些)。”

“多聰明啊!”她咯咯笑了起來。

“有兩個人在進行一場辯論。第一個人站起來說:‘我的論敵是個劣跡昭彰的騙子。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可信。’……波利,現在你想想,好好想一想。這句話錯在哪裏?”

她緊鎖著眉頭,我凝神地看著她。突然,一道智慧的光芒——這是我從未看到過的一一閃現在她的眼中。“這不公平,”她氣憤地說,“一點都不公平。如果第一個人不等第二個人開口就說他是騙子,那麽第二個人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對!”我高興地叫了起來,“百分之百的對,是不公平。第一個人還不等別人喝到井水,就在井下放毒了。他還不等他的對手開口就已經傷害了他。……波利,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高興得臉郡發紅了。

“你看,親愛的,這些問題並不深奧,隻要精力集中,就能對付。思考——分析—一判斷。來,讓我們把所學過的東西再複習一遍吧。”

“來吧,”她說著。把手往上一晃。 看到波利並不那麽傻,我的勁頭上來了。於是,我便開始把對她講過的一切,長時間地、耐心地複習了一遍。我給她一個一個地舉出例子,指出其中的錯誤,不停地 講下去。就好比挖掘一條隧道,開始隻有勞累、汗水和黑暗,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光亮,甚至還不知道能否見到光亮。但我堅持著,鑿啊,挖啊,刮啊,終於得到 了報償。我見到了一線光亮,這光亮越來越大,終於陽光灑進來了,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我辛辛苦苦地花了五個晚上,但總算還是沒有白費,我使波利變成一個邏輯學家了,我教她學會了思考。我的任務完成了,她最終還是配得上我的。她會成為我賢慧的妻子,我那些豪華公館裏出色的女主人。我那些有良好教養的孩子們的合格的母親。

不要以為我不愛這姑娘了,恰恰相反。正如皮格馬利翁珍愛他自己塑造的完美的少女像一樣,我也非常地愛我的波利。我決定下次會麵時把自己的感情向她傾吐。該是把我們師生式的關係轉化為愛情的時候了。

“波利,”當我們又坐在我們那棵橡樹下時,我說。“今晚我們不再討論謬誤了。”

“怎麽啦?”她失望地問道。

“親愛的,”我友好地對她笑了笑,“我們已經一起度過了五個晚上,我們相處得很好。顯然我們倆是很相配的。”

“草率結論(Hasty Generalization),”波利伶俐地說。

“你是說…?”我問道。

“草率結論,”她重複了一遍。“你怎麽能憑我們僅有的五次約會就說我們倆很相配呢?”

我咯咯一笑,覺得挺有意思。這可愛的小家夥功課學得可真不錯。“親愛的,”我耐心地拍打著她的手說,“五次約會就不少了,畢竟你不必把整個蛋糕吃下去才知道蛋糕的甜味。”

“錯誤類比(False Analogy),”波利敏捷地說。“我可不是蛋糕,我是個女孩子。”我微微一笑,但這次不感到那麽有意思了。這可愛的孩子功課或許是學得太好了。我決定 改變 策略。顯然,最好的辦法就是態度明朗,直接了當地向她表示愛。我沉默了一會兒,用我特別發達的腦袋挑選著合適的詞句。然後我便開始說:

“波利,我愛你。對我來說,你就是整個世界,是月亮,是星星,是整個宇宙。我親愛的,請說你愛我吧。如果你不這樣,我的生活就失去意義了。我將會萎靡不振,茶不飲,飯不思,到處遊蕩,成為一個步履蹣跚、雙眼凹下的軀殼。”

我交叉著雙手站在那裏,心想這下子可打動了她。

“文不對題(Ad misericordiam),”波利說。

我咬咬牙。我不是皮格馬利翁,我是弗蘭肯斯坦,我的喉嚨似乎一下子讓魔鬼卡住了。我極力地控製湧上心頭的陣陣痛楚。無論怎樣,我電要保持冷靜。

“好了,波利,”我強裝著笑臉說,“這些謬誤你的確已學到家了。”

“這可說得很對,”她使勁地點了點頭說道。

“可是波利,這一切是誰教給你的?”

“你教的嘛。”

“是的,那你得感謝我呀。是嗎,親愛的?要是我不和你在一起,你永遠也不會學到這些謬誤的”。

“與事實相反的假設(Hypothesis Contrary to Fact),”波利不加思索地說著。

我摔掉了額前的汗珠。“波利,”我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你不要死板地接受這些東西。我是說那隻是課堂上講的東西。你知道學校學的東西與現實生活毫不相關。”

“絕對判斷(Dicto Simpliciter),”她說道,嬉戲地向我搖搖指頭。

這一下可使我惱火了。我猛地跳了起來,像公牛似地吼叫著,“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相愛?”

“我不想,”她答道。

“為什麽不想?”我追問著。

“因為今天下午我答應了皮蒂伯奇,我願意和他相愛。”

我被皮蒂這一無恥的行徑氣得一陣暈眩,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去。皮蒂答應了我,跟我成了交,還跟我握了手呢!“這個可恥的家夥!”我尖著嗓子大叫,把一塊塊草皮踢了起來。“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波利。他是一個說謊的人,一個騙子,一個可恥的家夥!”

“井下放毒(Poisoning the Well ),”波利說。“別叫嚷了,我認為大聲叫嚷就是一種謬誤。”

我以極大的意誌力把語氣緩和下來。“好吧,”我說,“你是一個邏輯學家。那就讓我們從邏輯上來分析這件事吧。你怎麽會看得中皮蒂,而看不起我呢?你 瞧我 一個才華橫溢的學生,一個了不起的知識分子,一個前途無量的人;而皮蒂——一個笨蛋,一個反複無常的人,一個吃了上頓不知有沒有下頓的家夥。你能給我一個 合乎邏輯的理由來說明你為什麽要跟皮蒂好嗎?”

“當然能,”波利肯定地說。“他有一件浣熊皮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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