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網友，新加坡 (下)

這是我第四次到新加坡。上次是十年以前，參加大哥的婚禮。再往前算，就是二十
四年前，當海員時兩次途經新加坡。每一次都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大學畢業後，分配到遠洋公司，當了海員，實現了和革命樣板戲<海港>中青年裝卸
工韓小強一樣的夢想：乘風破浪，周遊世界。新加坡是從中國遠航歐洲、非洲的第
一個停靠港，也是回航停靠的最後一站。對大多數中國船員來說，盡管去過世界各
國大小港口，流連於風情各異的異國風光；但感情最深的，最希望停靠的，大概還
是新加坡。不僅僅是為了迷人的熱帶風光，也不僅僅是喜愛整潔幹淨的市容，更重
要的是她低廉的物價，豐富的商品供應，還有能和船員們講中國話、熱情耐心的售
貨小姐。

那個時代，相對於一般民眾，遠洋船員是收入較好的群組：不僅工資高，更主要的
是有外匯收入。就是這個外匯收入，使船員們有機會購買一般民眾根本無法奢想的
外國商品。遠航歐洲，一般要三、四個月，多了半年，船員們舍不得把錢花在物價
相對昂貴的那些歐洲港口，都等著回國前在新加坡購買物美價廉的日本貨。所以，
中國遠洋船就形成了一個傳統：回航時，不管是否裝載新加坡的貨物，一定要在新
加坡停一下，讓船員觀光購物。有時甚至是拋錨港外，由代理公司派小艇接船員下
地。那次從歐洲回來，第二次到新加坡，就是乘交通艇上岸的。

那是一個很長的航次，停靠了埃及，意大利，西班牙，法國，英國和德國的十來個
港口，前後六個月。船員的外匯津貼，是以航行中的天數來計算的，出航時間越長，
外匯就越多。六個月的長航，再加上為港口做勞務的額外收入，我們都掙了“很多”。
除了我這個不知深淺，不聽勸告的新手，隨心所欲地把錢花了大部外，同船的老船
員們，個個荷包充實，情緒高昂。他們早已盤算好要買的東西和花銷，隻等著船到
新加坡了。船上的領導體恤民情(他們自己也要買東西)，船長政委給公司打報告，
說需要在新加坡加油加水，上修船用的工具零件，上生活用的柴米油鹽。(這是大家
都用的理由，不然，船沒帶新加坡的貨，為什麽要停船呢。) 多數時候，公司都會
批準，顯示了社會主義公有製的優越性。

80年代初期，最時髦的舶來品，還不是日本的彩電、冰箱，人們普遍的生活水準還
沒有高到能享受這些高檔消費品的水平。首先湧入國門的是日本的手表，相機和立
體聲收錄機，還有鄧麗君的原版歌帶。如果我說，中國人民同社會主義告別，與馬
列主義漸行漸遠，是從聽覺享受開始的，大概不全是謬誤。追根能追到老祖宗孔夫
子那，誰叫他聽到好音樂能三個月連肉都不想吃呢？所以十億人民癡迷鄧麗君，也
無可厚非，盡管當時的左派們說她是精神汙染，靡靡之音。

那時日本聲寶牌SHARP收錄機很火，大家都以此為榮。有趣的是，很多擁有者，非得
把它擺在最顯眼的地方；更有甚者，很多年輕人整日扛著它，招搖過市。聲寶收錄
機登峰造極的一代產品是型號777的雙卡四喇叭立體聲，價格昂貴，僅能在一些特定
的商店買到。擁有一台聲寶777，是很多家庭和很多年輕人的夢。
這種風氣，自然會影響到出海的船員。在我們船上，大家談論最多，也是最多人想
到的，就是買一台聲寶777。

在新加坡的最大收獲就是：全船四十個船員，買回了十幾台777。我一路不停地化錢，
買我喜愛的東西。到這最後一站，麵對777這個龐然大物，卻是“心有餘兒而錢不足”
了。用所有剩餘的錢，隻能買一個一般檔次的。好在我從來就不是音響設備的發燒
友，所以當全船處處傳出震耳欲聾的立體歌聲時，也沒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難得的
機會。一年後，離開了遠洋船隊，到美國留學，再沒機會到新加坡購物。隻是在記
憶的深處，新加坡和聲寶777永遠聯係在一起了。

到新加坡已經是深夜。第二天一大早，就給有言兄打了電話。有言兄說他約好了經
紀人，下午去看幾處房子，都在大兒子想住的範圍裏。有言兄建議在看房子之前，
我們先見麵，一起吃午飯。約好了見麵地點，彼此介紹了自己的特征，就差定個聯
絡暗號。還是有言兄眼力好，硬是在地鐵站的茫茫人海中，認出了呆若木雞的我。
當有言兄溫和地問道“您是史迷兄嗎，我是有言”時，我正在想那幾個我記了幾十
年的聯絡暗號：

“有桃木的嗎？---有，要現錢”
“刀出鞘。鞘離刀。對故人，證可交”
“我的表也不走了。---莫斯科有最好的修表專家”

全沒用上！都像他這麽直白，樣板戲電影就別演了。“曆史性”的一刻，也真就這
麽簡單，這麽平凡。但發生在以後的事情，卻使我感受到這次會麵不平凡的意義----有
言兄對朋友的真誠。

見麵後，有言兄給我看了一頁記得密密麻麻的紙，說這是他找到的有房出租的地址
和條件。他選擇了幾家他認為合適的，並與負責出租的經紀人聯係過了，今天就看
這三處的四個房子。他說在過去的幾天裏，他已經去過這幾家看地角和外觀，認為
還不錯。為一個從未謀麵的網上朋友，盡心盡力到這樣的地步，我真不知道該用怎
樣的感謝辭句來表達心聲，好像講任何話都是平庸和俗氣了。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有言兄和我們在一起，直到我們與房東和經紀人談妥條件，直
到我們完成了此行新加坡的預定計劃。能這麽快速，簡捷地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
租下令全家人滿意的兒子住所，我們真是幸運。幸運就是我有有言兄這樣一位真誠
網友全力相助，因此，我非常得意地對兒子講，

“沒我來，你行嗎？”

說完了兒子、網友，和以往的新加坡之旅，請大家再看看這次照得幾張相片，下次
再見。




怎麽老是你？不怕把鏡頭癟了。



陽光，沙灘，海浪，椰子樹，就缺一位老船長。



外海的錨地。當年我就在這兒等待上岸買東西。



Sentosa 的望海雙塔----亞洲大陸最南端的建築物。



亞洲一最，到此一遊。



熱帶風光。有言兄，這是什麽水果？我最愛冰鎮鮮椰汁，一天好幾個，真過癮！這好
像不是椰子樹：)



魚尾獅，新加坡的象征，新加坡也叫獅城。
再見，新加坡！

[史迷]

回複娓娓的評論:
謝謝娓娓！
又在寫另一篇有關新加坡的短文。
這個周末又要出遠門，盼望已久了。
爭取能在走前寫出來。
問好！

[娓娓]

[“有桃木的嗎？---有，要現錢”
“刀出鞘。鞘離刀。對故人，證可交”
“我的表也不走了。---莫斯科有最好的修表專家”]

笑s我了 :))

感謝你介紹“有言”這位網友。

問候你新的一周愉快健康！常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