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李橋

前言：那年跟一大幫研究生同學乘火車去嶽陽春遊，途中列車停靠一小站，坐在車窗前的我不經意地向外看了一眼站名，“趙李橋”這個久已忘懷的地名就這樣映入我的眼簾。霎那間，往事如潮水般湧入我的心田，鄉野的清新、夏夜的繁星、蘭草的幽香、鬧鬼的故事、在慈愛父母身邊撒嬌的快樂日子統統浮現在眼前，遂寫下了下麵這篇短文。也許是因為去年夏天回了兩趟國，在武漢、寧波和徽州老家連續數次祭奠逝去的親人，與老家的親戚們一起回憶了很多往事，加上近期美國經濟危機，四周裁員滾滾、人心惶惶，白天在辦公室與沒有過過多少苦日子的老美同事談起我們父母那一代所經曆的艱難時世，晚上就夢見了從前，醒來後想起兒時跟隨父母下放農村、在那個名叫趙李橋的小鎮附近的洋樓洞茶場度過的物質生活十分艱難卻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不由得淚流滿麵。於是將這篇舊作貼在這裏，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過去，要像父輩們一樣，無論什麽時候、在怎樣艱難的環境下，都要微笑地麵對生活。


就這麽不可思議，走了那麽遠，還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趙李橋，多麽遙遠的名字呀！

路，依然畏畏縮縮地蜿蜒在山腳下，牛還在地裏拉犁，山卻變得那樣矮，水也變得那樣的淺。一座座丘陵，像巨大的墳墓，不知埋葬了多少故人故事。

我的早已忘了模樣的保姆她還健在嗎？給我嬌弱的生命注入泥土芳香的保姆嗬，一生中她洗了多少尿布，誰也數不清。

趙李橋，我從未思考過它的真實含義。

就這麽不可思議，走過了多少河流和高山，春天依然在此時來到人間，而坐在列車上的早已不是從前的我。

趙李橋，我生命最初一段模糊的記憶，多麽飄渺，多麽純美，如今，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站名。我坐在車窗前凝望著它，就像望著一座久已遺忘的紀念碑。

昔日的田野上，有個小女孩舉著一束野花在奔跑，我仿佛聽見了她的叫聲：“媽媽，紫雲英為什麽開得這樣紅呀，像血一樣！”

有人下了車，又有人上了車，顛簸重新開始。我克製了那個強烈的願望，一動不動地望著趙李橋漸漸遠去。我是怕我下去了就再也上不來呀，列車停靠的時間是這樣的短，連一絲鄉愁都來不及握住，它突然地飄來了，又匆匆地飄走了。

“讓它淡淡地來，讓它好好地去。”

車廂內的人聲忽遠忽近，有時很熟悉，有時又很陌生。我不知為何與他們坐在一起，也不知有誰能伴我到達終點。

趙李橋，原諒我，對於你我隻懷念而不眷念。我嫌車開得太慢，停靠的站太多，它為什麽不載著我不停地向前呢，即使前邊荊棘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