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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定 (十一)

(2012-10-12 09:17:43) 下一個

(十一)

何金鳳說的沒錯,當新娘子的確很幸苦。

蕭喆睜開眼睛都快10點了,何金鳳早已洗漱完畢,在房間收拾箱子。見蕭喆醒來,她從一個皮箱裏拿出一套紅色套裝,對蕭喆說,你昨天太累了吧,早上光榮他們走,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起來吧,把這個換上。光定隻告訴了你身高,看照片我覺得你和我一個姐妹身材差不多,就按她的尺碼給你選的。可能肥了些。沒關係,反正就穿一次。

“啊?還得穿這個呀。”

“當新娘子當然要穿紅了,總不能穿你那牛仔褲吧。來,先試試,就怕瘦了。”

蕭喆試了試,有些大,但不太過分。何金鳳笑:“挺好的,挺好的。先脫下來,你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吃飯的時候,何金鳳告訴蕭喆,車子大概三點過來。縣城到村子要開兩個小時。她讓蕭喆別吃太飽,路上不能上廁所。這是規矩。

蕭喆說:“啊?那萬一。。。那我幹脆不吃了。”

“不吃怎麽行?晚上到很晚才能吃飯呢。你別擔心,我們這裏那麽多人出嫁,還從來沒聽說有人出這個洋相。走之前,上好廁所就行了。晚上也別擔心餓,我身上有巧克力,餓了你就告訴我。我是你娘家姐姐,今天一直陪著你,保護你。”

“那。。。那家裏有廁所嗎?”

“當然有了,傻妹子。別怕,不是有我在嘛。嗬嗬。”

李光定的村子坐落在半山坡上,背後的山峰很高。前麵對著是個幾千畝的平原良田。一條簡易的公路沿著山穀的走向彎彎曲曲地通向山外的小鎮和縣城。單是看風景的話,確實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這條簡易公路是6年前才修成的。李光定小時候上學讀書,隻能走非常難走的土山路。不過,天天這樣走,也給了這些山裏孩子鍛煉腿力和體魄的機會。

李光定家老房子共六間,老大分去了兩間。李光榮兩年前在老房子的邊上又起了一棟樓房,就把老房子都給了大哥。新房和老房之間有個院子,李光榮把院子都澆上水泥,作為家裏的曬穀場用。同時,也是新房和老房之間的通道。

新房底層用的是石頭,二樓用的是紅磚。底層有客廳廚房和一個套間臥室。樓上有三套臥室。李光榮在房頂上還建了個小水塔,用泵將井水抽到那裏,形成了簡易的自來水係統。

內部裝修雖然夠不上華麗,但抽水馬桶等設施都有。在村裏,這房子算是最現代化的了。不過李光榮花的錢並不多,因為石料和地板磚材料都是何萬福送給他的,何萬福還把建廠房剩下的鋼筋也給了他。

李光榮何金鳳平時住在采石場邊上何萬福家裏,過年過節才回來住幾天。李光榮父母就住在底層那套間裏,老兩口基本不幹田裏農活了,隻在房子背後的菜地裏種點蔬菜。

到縣城去接蕭喆和何金鳳的車子是何萬福的座駕桑塔納。一路上,蕭喆讓初夏南方山區秀麗的風景給陶醉了。她和何金鳳有說有笑,心情十分輕鬆。直到車子行駛到進村的最後一個拐彎處,遠遠看見幾百男女老少站在那裏,才覺察到自己今天的主角身份來。

車子走到村口,蕭喆看見李光定穿著整整齊齊手拿紅綢站在那裏,頓覺十分滑稽,憋不住笑:“金鳳姐,你看光定多像電影上的小地主呀。”

車停下來,何金鳳說:“等鞭炮放完了,我們才下車。”話音剛落,就聽前麵劈裏啪啦鞭炮齊鳴,同時喇叭鑼鼓也響起來。李金榮也換了一套筆挺的西服,將左臂挎著的一個袋子裏的糖果向人群拋撒。眾人不論大小,都去哄搶,十分熱鬧。

何金鳳帶蕭喆下車,李光定笑著走過來,將紅綢緞的一頭交給蕭喆,牽著她望家裏走。蕭喆輕聲對光定說,幹嘛呀,把我當毛驢牽回家呀。

李光定樂:“嚴肅點,這可是婚禮,別當兒戲!”

何金鳳在後麵憋不住:“你倆別逗嘴了,哈哈,快走吧。”

望著周圍那麽多注視她的陌生麵孔,蕭喆有些不自然,她回頭輕聲問何金鳳,我是不是一直要對他們笑呀?

“當然啦,要是笑累了,低頭裝害羞也行。”

“嘻嘻,那我就害羞點,像光定小時候一樣。嗨,光定,村裏人是不是在同情你,說你找了個傻媳婦回來了?。。。對了,你看我穿著這新娘裝怎麽樣?漂亮不?”

李光定沒理她,在前麵忙著給路邊看熱鬧的人點頭打招呼。蕭喆想,這結婚真是挺好玩的,應該把爸媽帶過來看看。

到了屋裏,見過李光定爹媽,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和親戚後,蕭喆被何金鳳領到樓上的一個套間臥室裏。蕭喆一看,裏麵床,家具,被子都是嶄新的,一律都是紅色。靠牆邊的一個半人高的櫃子上還點著一對粗大的紅蠟燭。

蕭喆驚訝地望著何金鳳,說:“金鳳姐,這是不是有些太鋪張了吧。”

何金鳳說:“嗨,新婚嘛,不新怎麽行。不鋪張,反正你們以後回來都要用的。來,妹子,現在你得坐在床沿上了,除了上廁所,哪兒都不能去。別害怕,我也在這裏。我跟他們說過了,洞房就不鬧了,怕嚇著你。”

蕭喆:“鬧洞房?怎麽鬧法?給我說說。”

何金鳳笑,說這裏人野得很。鬧洞房無大小,當新娘子又不好發脾氣。要不為啥要娘家姐姐呢,實際上就是保鏢。我結婚的時候,我大姐太斯文,一幫混小子差點連我屁股都摸到了。這個很不文明,今天不搞了。你吐舌頭幹嘛,我說今天不鬧啦。哈哈。

“嚇死我了,你昨晚為啥不告訴我?”

“昨晚告訴你,你還能睡得著?要不,讓他們鬧鬧?你體驗一下?”

蕭喆求饒:“別別別,金鳳姐,你別嚇我了。”

過來一會,李光定的母親領著一群大娘媳婦姑娘們到洞房來看新娘子。蕭喆對他們點頭微笑,她們說的當地話她聽不全,邊上何金鳳不時給她解釋。都是誇她漂亮呀,誇她白呀,誇她好呀等恭維話。

李光定的母親和李光躍的女兒李紅妮陪著蕭喆坐在床沿上,老太太拉著蕭喆的手,臉上堆著笑。李紅妮12歲,長得很漂亮,穿得也很幹淨,不時用普通話和家鄉話給蕭喆和奶奶做著翻譯。李光定母親說,應該先到北京去看望親家,沒有去失禮了,讓蕭喆給轉達她的歉意。蕭喆想說些客氣話,但又不知道怎麽說。邊上何金鳳看她有些尷尬,就對婆婆說:“媽。家常話明天再聊吧,底下舅媽她們你還得去招呼呢。”老太太這才依依不舍地下樓了。

何金鳳忙著給進進出出的人打招呼,發糖,說客氣話。紅妮這孩子挺乖,坐在蕭喆邊上陪蕭喆說話,問一些北京的問題。蕭喆對何金鳳說:“這孩子多可愛呀,一點都不認生。”

“長得隨他媽,機靈著呢,和我也特親。一家人都喜歡她。學習也好,還當班長,這點隨她三叔。妮子,不要驕傲,好好念書,長大了找三嬸去。”

婚宴酒席擺在新老房子之間的水泥穀場上,李光榮特地將采石場車間用的大燈泡弄了幾個來,用柱子吊在四周,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院裏猜拳喝酒的聲音很響。蕭喆其實想出去看看熱鬧,但一想肯定違反規矩,就沒敢提。 時不時有喝完酒的男人上樓想進屋看新娘子,都讓金鳳打發走了。但還是有幾個喝得差不多的小夥子賴在房門口不肯走,跟何金鳳鬧。問為啥不讓鬧洞房。何金鳳說不讓鬧就不讓鬧,我是娘家姐姐,就不讓你們鬧。

一個小夥子說,沒聽說過娘家姐姐就可以不讓鬧洞房的,這事得聽婆家人的。

何金鳳說:“臭小子,你不知道我是婆家二嫂呀。”看他們還不走,何金鳳把紅妮叫過來,說:“妮子,去你二叔那裏拿條煙來。”

紅妮出去了,一會她把煙拿給何金鳳,說:“二叔還問呢,三嬸抽煙呀?”

何金鳳笑:“哈哈,聽你二叔胡說。”然後對著那幾個小夥子說好話:“人家是北京來的,不習慣。你鬧,萬一把她鬧跑了,誰負責呀。好了,給你們一人一盒煙。算嫂子對不住了,好吧,以後嫂子再請客。對了,別告訴別人我給你們煙了哈。”那幾個小夥子這才高興地走了。

“哎呀,累死我了。”何金鳳轉身對紅妮說:“妮子,你幫二嬸盯一會兒,在這把門,男的一個不讓進,有事叫二嬸,聽著沒?”

紅妮答應:“嗯,要是我爹,二叔和三叔要進呢,也不讓?”

何金鳳笑:“三叔除外,其餘一個不讓,你爺爺想進都不讓。哈哈,這孩子。”

金鳳又陪蕭喆說了一會話。這才有人給她倆送來飯菜。蕭喆早餓了,吃的時候輕聲問何金鳳:“這也是規矩?是不是要把新娘子餓個下馬威,以防她欺負新郎?”

“妹子你笑死我了,哈哈。這也是我們這裏的規矩,主要酒席沒散,新娘子不讓吃飯。鬼知道是誰定的這破規矩。吃吧,估計再有一個小時,光定就能來接我班了。嗯,不知道他今天敬酒喝了多少。我讓光榮盯著的,應該沒問題。我結婚的時候,他們把光榮灌醉了,新婚之夜我當了一夜服務員。這規矩以後得改。”

慢慢地,屋子婦女差不多都走了。何金鳳對紅妮說:“不用把門了,站累了吧。哦,忘了問了,你吃飯了沒?”

“吃了,大姑早就讓我在廚房先吃了。”

“對了,誰看著我家楚雄?”何金鳳問。

“二叔讓我弟弟帶他在我家玩,還有大姑二姑家那兩個,我媽管著他們。”

蕭喆誇:“你瞧這孩子,觀察力真好哈,怪不得能當班長呢。來,讓嬸嬸親親。”

又過了快一個小時,光定才進來。他對何金鳳說:“二嫂,你出去吧,二哥今天喝太多了。”

何金鳳笑:“我早就預料到了。沒事,我出去給他弄點糖生薑醒醒酒。好了,你們該享受洞房花燭夜了。來,妮子,我們走了。”

送走何金鳳和紅妮,關上門,蕭喆笑著問李光定:“又當了次新郎,感覺怎麽樣?幸福不?”

李光定逗她:“新娘又沒換,幸福個啥。”

“好你個光腚,我捶死你,這才幾天呀,你就琢磨換。哈哈。對了,外麵很熱鬧吧,我在屋裏看不到,憋死我了。你給我講講。”

“你不出去算你走運了,外麵累死了,你得到每個桌上敬酒。今天好得二哥代我喝,不然我早醉成一灘泥了。真累,睡吧。對了,燈不能關,蠟燭不能滅,他們剛給我叮囑的。”李光定一頭倒在床上。

蕭喆輕聲問:“嗨,外麵有沒有聽窗的?像小說上寫的那樣?”

“放心吧,沒有,這是2樓,沒那麽高的人。”李光定懶洋洋地回答。

“那,要是有人弄個梯子呢?”

李光定樂了,站起來把蕭喆抱起來,按在床上,說:“人家既然把梯子都用上了,你就讓他們聽聽唄。”

“哈哈,流氓你。。哈哈。。。哎呦,你起來,底下有東西擱著我。”

起來一看,原來是被子裏的紅棗,花生,棉籽等東西。蕭喆笑:“你們這裏規矩挺人道的哈,怕我們餓了,還準備了零食。”

“哈哈,你這傻丫頭,這哪是給你吃的呀,是讓你早給我們李家生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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