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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譯話(4):古詩英譯初探

(2008-01-15 21:51:03) 下一個



聊齋譯話(4):古詩英譯初探


古詩詞在文言文中很常見。相比之下,翻譯詩詞要比翻譯一般的文言句難度要大,這是不言而喻的。即便是名家翻譯的古詩詞,包括我自己在內的許多人,也常說那根本就沒有中國古詩詞的味道了。這樣說似乎也有道理,但仔細想起來,也未免過於偏頗,因為用兩種語言的詩歌標準相比,不能隻以某一種語言詩歌的優勢去比較另一種語言詩歌的劣勢。持有上述偏頗觀念說明對另一種語言詩歌的特點缺乏認識,其實就英文詩歌來說,那也是非常講究的,起碼在韻腳方麵不亞於中文詩詞。我不是專門翻譯古詩詞的,也隻是在翻譯《聊齋誌異》時偶或為之。雖然沒有經驗,但也回避不了。那麽該如何翻譯呢?在翻譯界至今也沒見到這方麵成文的經驗之談,最多也隻是有現成的譯作可供參考。既然如此,就不得不摸索自己的方法。

規定標準是第一步,具體翻譯是第二步。
我的標準定位大致是:一,每句詩的音節一般固定為十個,因此我給自己的譯詩取名為“十節詩”。二,韻腳基本遵循隔行押韻,因此我給自己的譯詩取名為“隔韻詩”。綜合這兩點,我為自己譯詩取的全稱就是“十節隔韻詩”。
有了可遵循的標準,才能有具體的做法,這是辦事的程序,譯詩也不例外。我譯詩的具體做法按照先後順序可分為幾個步驟:一:粗譯成句;二:確定韻腳;三:調整音節;四:朗讀驗證。
現在以《連瑣》中一首七言絕句為例,說一說自己的譯法。
原詩是分兩次出現的。開始兩句是女鬼連瑣反複吟誦的,後兩句是在連瑣吟不出下兩句的情況下,由楊於畏替她接續而成的。兩人合作的這首七絕就是:

玄夜淒風卻倒吹,流螢惹草複沾幃;幽情苦緒何人見?翠袖單寒月上時。

譯成白話就是:

黑漆漆的夜,冷颼颼的風,迎麵吹來,寒氣頓生;流螢飛動,掠過草間,反反複複,落在裙衫。淒楚連連,深埋心間,有誰能見?身瘦衣單,清月如盤,意冷心寒。

第一步,粗譯成句

A wailing head-wind is blowing in the pitch-dark night,
The flying fireflies skimmed over the grass and rested on my dress.
Who knows my secret sorrow and great pain?
I’m standing under the rising moon. I’m thin-clad.

調整後成為:

In pitch-dark night the wailing head-wind blows,
Fireflies skimmed on grass, rested on my dress.
Who knows my secret sorrow and pain?
Thin-clad, I’m standing under the rising moon.

粗略翻譯成句之後,下一步就是確定韻腳。我的做法是先找後造。先找,就是先從現有句子裏找,這樣簡單,一目了然。如果沒有再造。這首詩經調整後的四句裏,粗略一看就有現成的兩個詞:第一句裏的blows,第二句的knows,這是一三隔行押的韻,隨即就可以確定。.那麽二四隔行應該押什麽韻呢?沒有現成的那就要造。造,可以從現有詞中看出潛在的韻腳。比如,第四句有兩個現在分詞形式standing,rising,而前者可以放在句末,正好可以采用;後者無需考慮,因為它是當作形容詞放在名詞前麵,不好用。不過無論如何,有了standing一詞就好辦了,因為它是從動詞變化而來的。這第四行的韻確定之後,再回頭看第二行。其實不用看,那裏肯定有動詞,隻要有動詞就好辦,因為可以變成現在分詞形式,這樣就可以迎刃而解。第二行的動詞有兩個:skimmed 和rested,權衡一下,將其中一個變成現在分詞形式置於句末,即可大功告成。最後我根據調整單詞位置的難易程度,確定根據流螢動作的先後順序,把後續動作rested變成現在分詞形式置於句末,於是就成了Fireflies skimmed on grass, and on my dress resting. 經過這一番調整,再將確定好的韻腳分別置於句末,四行詩的粗略形式就是:

In pitch-dark night the wailing head-wind blows,
Fireflies skimmed on grass, and on my dress resting;
My secret sorrow and pain who knows?
Under the rising moon, thin-clad, I’m standing.

韻腳確定之後,下一步就是將音節調整為十個。此外,雖然經過反複調整變動,但是變動後的第二行前半截還可以,但後半截and on my dress resting語法不通,無人能懂,因此不能將其作為最終的定型,因此就必須在調整音節的同時,還要把它修改成正確無誤,通順易懂的句子。幾經修改調整,就成了下麵的樣子:

In pitch-dark night the wailing head-wind blows,
Fireflies skim on grass and rest on clothing;
My secret sorrow and great pain who knows?
When the moon rises, thin-clad, I’m standing.



《香玉》中的幾首五絕如法炮製,請看:

無限相思苦,含情對短缸。恐歸沙吒利,何處覓無雙?

Suffer serious lovesickness bitterly,
Stare the short lamp with a deep affection;
Fear lover will be kidnapped suddenly,
She maybe nowhere to be found again.


良夜更易盡,朝暾已上窗。願如梁上燕,棲處自成雙。

On a nice night time flies like an arrow,
Morning sun shines window with golden light;
Hope we’re like swallows on the house beam,
Who live in pairs for ever with delight.


山院黃昏雨,垂簾坐小窗。相思人不見,中夜淚雙雙。

T’s raining at dusk in the mountain compound;
Sitting at the window with curtain down,
Suffering from lovesickness, no one in sight,
He’s in a flood of tears throughout the night.


聯袂人何處?孤燈照晚窗。空山人一個,對影自成雙。

Where ’s my beloved sweetheart for the time being?
A lone night lamp shines over window.
On empty mount’n only one man sighing,
In pair I’m sitting with my own shadow.


佳人已屬沙吒利,義士今無古押衙。

The nice sweetheart has belonged to others,
No hero can save her from disasters.


最後有兩點補充說明:

第一,音節確定為十個的原因。
漢語詩的句子是以字數計算,而英語詩的句子是以音節數計算。英語的音節沒有意義,漢語的字則有意義。如果以英詩的一個音節相當於漢詩的一個字,那末相同數量的英語音節組成的詞句所含有的意義,就會少於相同數量漢字所含的意思。二者相比,英語意義的含量小於漢語意義的含量。

在英詩漢譯時,有人主張以一個音節相當於一個漢字來翻譯。這樣做還可以,因為這就相當於把5公斤的水放進10公斤容量的水桶。但是反過來,在漢詩英譯時也以一個漢字相當於一個音節來譯就很困難,因為這等於把10公斤的水,放入隻有5公斤容量的水桶,因此無論如何是不行的。

有鑒於此,在漢詩英譯時,英譯的每句所含音節數量就要多於漢詩每句的字數。具體說,就是五言也好,七言也罷,譯成英文詩的音節都要多於五個或七個。至於多出多少,迄今沒見有人規定。而我的做法就是每句十個音節。不論五言七言,都按十個音節去譯。

我這樣做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原因,隻是參考某些英語詩以及某些漢詩英譯的範例。比如著名英國詩人濟慈的許多詩都是十音節詩。有一些漢詩英譯也都采用十音節。不過我發現有些漢詩英譯在音節方麵沒有力求整齊劃一,在同一首詩裏每行的音節不相同。這也許算是靈活性,不過我不采用這種靈活性,因為翻譯格律極嚴的古詩詞本來難度很大,比較好做的事情也就隻有末尾押韻和固定音節數量這兩點,如果連這兩點都做不到,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第二,翻譯的不可譯性。
這在翻譯界早有公論。這種不可譯性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典故不可譯。如果遇到典故,譯者則可被網開一麵,隻需意譯,如有必要或可能,則可在適當的地方加注釋。比如《香玉》中“佳人已屬沙吒利,義士今無古押衙。”兩行詩中提及的古代人物沙吒利、無雙和古押衙,即為此例。詩的意思就是說心上人已經另有所屬,現在沒有什麽英雄義士可以營救她。翻譯時隻需根據這層意思即可。

佳人已屬沙吒利,義士今無古押衙。

The nice sweetheart has belonged to others,
No hero can save her from disasters.

注釋:

沙吒利:唐代番將,即外族將領的名字。據唐人《柳氏傳》記載,韓翊(讀“義”)與柳氏相戀。安史之亂時,柳氏被番將沙吒利掠走,後在虞侯許俊的幫助之下,二人終得團圓。

古押衙:古,姓;押衙,官名,掌管皇帝儀仗並擔任侍衛。據唐人薛調《無雙傳》記載,劉無雙與王仙客早有婚約,但因政治動亂,被收入宮中。王仙客在俠客古押衙的幫助之下,設計從宮中救出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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