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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一個同事

(2011-10-14 15:06:39) 下一個

威廉,是我的一個同事。和我在一個工作室教素描,實際上,他是一個雕塑家,意大利裔的美國人,我當來這所大學的時候,他還是很年輕的樣子,後來才發現,他比我老,而且越來越老。

我第一次來這裏麵試工作的時候,就認識了他。他已經在這裏工作了許多年,當時我查閱這所大學的教師資料的時候,在網上看到關於他的介紹和作品,他的素描雖然和我比差一個層次,但是在美國人裏麵,在寫實主義的功力上已經算是突出的了。但是,我在麵試的時候,他沒有參加係裏老師一起參加的飯局,他是客座教授(除了十來個全職的教授,這個學校有更大比例的藝術係教師都是兼職的)。

在我最後一天麵試,也就是試講的時候,他在人群裏。當時,我講了一個小時的課,關於人體的骨盆結構和遠動的關係,並作了示範,然後回答學生和老師的問題。結束的時候,我看到他走到我示範的作品前麵,仔細地看著。當時薄珍就走過來,向我介紹他,他非常友好,但是略顯遲鈍的神情。

後來,薄珍解釋了情況,原來他也是這個位置的競爭者之一。雖然這次麵試,已經是第二輪了,第一輪是在波士頓進行的,所有外地的應聘者都去了那裏,我當時也是試試看去的(我在另一篇文章裏有敘述),這次來參加第二輪麵試(叫校園麵試),包括洛杉磯當地的應聘者,還有一大批人,威廉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現在看來,我的把握已經大大超過他了。

薄珍是這個工作室的負責教授,她對我的要求也直截了當:如果我入選,將來一定要搞好和威廉在內的幾個客座教授的關係。我答應了,接下來,我就得到了這個全職的教授位置。

而威廉,他就必須要尋找一個留下來的辦法,對他來說,這是殘酷的,我真的很理解他。他有很豐厚的教育背景,從加州的藝術學院畢業後,他曾經到意大利(也就是他的祖先的國家)的佛羅倫薩美術學院深造,他現在在那裏還有自己的工作室,每年都負責在意大利的留學和藝術課程項目。對於這個學校,他的確是一個重要的禮物,因為在美國的藝術學院,經過良好傳統歐洲繪畫和雕塑訓練的教師少之又少。無奈,我除了這所學校,也沒有問津過任何其他的機會,偏偏就碰進來這條巷子,把他擠掉了。

而他做客座教授的機會也是很難的,雖然係裏有這樣多的客座教授,偏偏他因為一開始就進入了一條試圖進入全職的軌道,他從訪問學者·藝術家的身份開始,從一個名頭換到另一個名頭,··· 美國的學校製度就是這樣煩人,我們明明需要他教課,但是必須為他的身份傷腦筋。最近的三年,薄珍幫他找了一個機會,作為我們學校的一個學院-瑪麗芒特學院,這是一個更有宗教色彩的機構,邀請他作為Clinical Professor ~ 臨床教授,繼續工作。

威廉現在看已經老了許多,頭發脫了,我原來一直以為他比我年輕,最近和他核實,他比我大了幾歲。但是他結婚了沒有多久,太太是他從意大利帶來的美女。第一次關於她,是威廉向我打聽移民和就業的問題,(讀者一定覺得奇怪,一個美國人向中國人打聽怎樣移民美國?)確實,他不懂,他太太是意大利人,他不知道出來的時候,讓她說打算出來結婚呢,還是隻是旅遊。我技術性地建議他隻說來旅遊,···他們果然成功了。接下來是關於她太太來美國以後轉變身份和找工作的問題,都來問我,他大概覺得我一定很能吧?(一個中國人千裏迢迢過來把他的位置都能擠掉?),每次,我都給她正確的指導,而實際上,他們本來就西方人麵孔,做什麽事都的確比中國人容易,我說的怎麽會派不上用處呢?

威廉上素描課,很多是和我一樣的課程,除了我有一些高年級的課程和獨立課程,其他的主要都是和他一樣的人體課。作為後來的負責老師,我經常聽他的課,尤其是解剖課,他比我講得好。他的解剖術語都是正兒八經的意大利詞匯,我雖然也是這方麵的專家,和他比,還是“土”的,自學成才的了。但是,他的示範,相對的比較老實,或者規範。我的意思是說,一般來說,技術性的人體素描,他以及非常好了,但是那樣的繪畫過程,在一個嚴謹的程序中從打輪廓到調整一定需要一個時間的,而在課堂上,學生會對過於耽誤時間的示範不耐煩,加上他必須集中思想去畫,或講,很難兼顧。有一次,他很緊張,還說出來自己發揮得不好,我替他解圍,說“我也是常常這樣的”。

我自己在課堂上示範的時候,其實並不會那樣。我是不打輪廓的,直接去畫要說明的部分,對於別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我教的雖然也是嚴謹的過程,但是在我的畫麵上,可以跳過很多的程序。威廉來參觀我的講座的時候,看到我的示範,說這是“功夫”!從此,我就把不打輪廓的高速素描叫“功夫素描”了。

其實,威廉是個虛心的人,他來看我畫畫,和我談論素描,非常欣賞我的調子畫法。我們工作室的其他老師都不會用調子畫法了,他在很多問題上和我有共識,從長線條拉線,到調子的結構畫法,看來歐洲的教法和我的經驗是很想通的。可惜的是,他有一部分已經很難再提高了,就是傳統訓練帶來一些僵化的東西,有時候變成了障礙,他不能變通。他的創作,就有這樣的問題,很寫實,但是少了些東西,他有時候問我的意見,我也說不出什麽,也怕傷害了他。

薄珍一直罩著他,從來不讓他在工作室裏落下,其他的教授可能有各種各樣的看法,有好幾個人私下跟我說:我來麵試以前,她其實想要的是威廉。可我覺得一點也不奇怪,如果是我,我也會要他留下來的。但是,美國人還是任性的,威廉最近和薄珍的關係微妙起來,事情懶得做了,有時候他下課了什麽也不管就走了,薄珍說他怎麽可以門也不關呢?我說:一定是後來有學生進去自習了吧,讓我來通知我的學生,提醒他們離開的時候關門···但是,我擔心威廉在這裏真的沒有耐心了,我們不可能有新的位置給他,臨床教授隻有三年限期,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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