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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記 之一

(2016-12-04 01:32:00) 下一個

租房記

中介

 

 

媽媽欲把上海空關了好幾年的一套公寓房出租,正趕著我在上海,便抓緊時間幫媽媽共同處理此事。

房子需要徹徹底底打掃整理,倒也不難,多花些時間與精力,東西該扔的扔,該搬的搬,該留的留,門、窗、牆壁、地板、櫥櫃、煤氣灶、排風扇、浴缸、馬桶各個地方各類設備裝置不厭其煩地擦呀、洗呀、抹呀,一番忙亂之後,看上去窗明幾淨,自我感覺總體居住條件還不算委屈未來的租客。

可未來的租客要到哪裏去找呢?真正難的其實就是出租這件事本身,媽媽對此毫無經驗,我呢,雖稍有經驗卻隻有在澳洲的租房經驗。我吃不準此類經驗具不具備“海龜”的價值,總之我從根本上缺乏上海當地的經驗。

索性一白到底也幹幹脆脆,偏偏我滿腦子又充斥著從各種渠道途徑聽來的五花八門的傳聞故事,全是關於出租者與承租者之間可怕的糾葛紛爭,種種騙局、道道陷阱層出不窮,隻有老實良善之輩想不到的,沒有居心叵測之流做不到的。所以媽媽和我雖無經驗,卻已然形成了先入為主的概念,覺著自己要順順利利趟完“地雷陣”,非具備福爾摩斯超凡脫俗的洞察力不可,對任何潛藏的蛛絲馬跡的坑蒙拐騙嫌疑,必得眼亮如炬、心明如鏡,否則很可能悲慘地淪落為比最不幸還要更不幸的某個故事的主角。

但是當福爾摩斯心太累,腦子也實在不夠使,既然古訓雲“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就說明我還有犯錯和糾正錯誤的餘地,目前我隻需努力做好預習功課,爭取在亡羊之前把牢補齊整。至於能否補到滴水不漏,那要看造化和本領的,我量力而為、盡力而行吧!

先搞番民意調查,周圍的群眾,不論直接或間接認識的,不論有無類似的經曆經驗,難得地眾口一詞,房子最好租給相熟之人。我也知道這是頂理想的狀態,租金的考量在其次,無非求個知根知底放心省心。知根知底的租客,要麽從親戚中去尋,要麽從朋友間去覓,怎奈我家向來勢單力薄,遠遠近近加起來,親戚統共隻阿姨一家四口子:阿姨、姨夫、表妹、表弟。表妹現居德國,表弟現住美國,全都鞭長莫及,阿姨姨夫老兩口又早在上海置妥了自己的房子,所以租客必須向朋友中去發掘。然而我移居澳洲多年,朋友間的關係網已支離破碎得比時髦女郎腿上性感的漁網襪還漏洞百出,要逐一修補起來耗時太長,比較具有可行性的,還是找房產中介。

現如今,上海街頭大大小小的房產中介五步一哨十步一崗,賽如春雨過後接連不斷冒頭的春筍,春筍應時,房產中介順勢,由此我可推斷出上海的房屋買賣租賃市場需求有多麽旺盛,大家雨露均沾嘛!

別人能找中介,我也能,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而且我在澳洲房子都委托給中介出租的,就算兩邊規則存有差異,常識總共通的,我想我不至於被騙了去。

當然,跟中介打交道必須先給自己設立底線和原則,務求以不變應萬變。媽媽和我仔細分析了房子的優缺點,地處中環高架線以內,位置不算偏遠,外出地鐵、巴士諸公交線路均方便,周圍生活設施完備,吃個飯買個菜都乃幾步之遙的事。小區綠化環境和人文環境俱佳,屬某高校的教職工宿舍樓,居民素質比較高。最軟肋之處數房子本身的裝修,九十年代的水準,雖然目前各種裝置的使用功能正常,但到底不太“新鮮”了,以後修修補補之事終究難免。而處理此類事物恰恰是我們家的弱項,有時全家人都住在澳洲,怎麽遙控啊?!

思來想去,決定租金開低點,少收的錢變相地作為房屋管理養護的費用補貼給租客,一應修繕雜活責任下放實行自助式服務。

關於對租客和中介的要求,原則性更加明確:租客人口組成要簡單,特別是我們這種三房的戶型,必須堅決杜絕群租和轉租現象。中介須找大的,家大業大信譽度、知名度高,有品牌效應利於吸引客源。

奔著想象中潛在的廣大客源,我一次次推開中介的大門,全是國內知名連鎖品牌旗下的門店,母公司獲獎無數,子公司自然也牛氣,門麵排場,七、八個年輕男孩同時鎮守第一線,哪像澳洲的中介,頂多弄兩個金發女郎作前台撐撐場麵,進門就一聲“Hello”,而我眼下所受的待遇,是前腳剛跨進門後腳尚未來得及蹬上門檻,甜蜜、殷勤的“阿姐”聲便滿屋飛揚,一眾青春正好的少年才俊正眼巴巴地等著為人民服務呢。

我仿佛瞬間掉進壓力鍋,造成高壓的,卻全是些本身氣場並不強大的小個子男孩,他們象點點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氣勢磅礴地燎得房產中介這個行當被體型嬌小的男孩淹沒,燎得顧客暗暗納悶,為什麽體型嬌小的男孩毫無例外地跑到同一條道上來了,連衣著打扮都同一路:上身一律裁剪貼身的襯衫,下身一律褲管緊而細的鉛筆式樣的西褲,足下窄腳尖頭皮鞋。此類衣飾“空間”狹窄甚少發展的餘地,身體的曲線無論美醜全被壓榨得原形畢露。看得出這些男孩似乎都竭力地在向某種時尚潮流靠近,然而竭力過了頭,反顯出種隻一味認同潮流的幼稚,從氣質上讓人一望便知他們是生澀得依然跟上海的大環境脫節的外地男孩。

在我眼中,他們如同分不清甲乙丙丁的一群卒子,突破性地過了界,闖蕩到大上海,本就圖個天地廣闊,橫走豎走都是道,卻偏偏簇擁到一條小道上。也許嬌小的身材限製了他們施展才能的空間,他們一窩蜂地把自己的職業局限於特定的行當裏,弄得他們所從事的行當象同類合並項組成的江湖幫會,並且帶著鮮明的標誌,招牌的緊身襯衫緊身西褲尖頭皮鞋,極窄小的褲管把鞋子的尺碼比得失了真,所以他們看上去個個好像針尖朝上的大頭釘。

 

  

若想成為貨真價實的大頭釘倒也要靠真本領,房子之事無小事,固定住顧客的心是難的,非得下點苦功夫不可。

大頭釘們盯人的功夫還不錯,一通通電話紛紛表示欲上門估價。幾天下來,我手上積攢了一遝子名片,由於名片的發布者們外形高度地相似,因此我對名片所列姓名以及姓名所指陳之實際人物的認知正各自鬧著獨立。隨機地掃盲,反正我跟任何一位房產經紀人熟悉的程度都相等,從每個中介抽簽似地抽出位代表,機會均等,就看誰提供的服務最專業最周到。

我本以為眾位年輕的房產經紀人會乘著上門看房的大好良機更加全麵更加隆重地自我展示一番,比方說穿套正式點的西裝,開輛高級點的轎車啥的。車他們倒都有,助動車,一路上穿越霧霾風塵仆仆地趕了來,渾身上下依然招牌化的裝束,因在露天擱置已久,原該新嶄嶄的成色被灰塵“加工”得舊了一層,表麵看起來含含糊糊的。

我心裏難免嘀咕,要在澳洲,房產經紀人不西裝革履地開著上檔次的車基本不登客戶的門。好車加高級西裝是混這個行當約定俗成的規矩,雖難免有過度包裝之嫌,畢竟顯得底氣滿滿並且鄭重其事。但我再設身處地替這些小夥子想想,也難怪他們,上海的消費程度奇高,他們遠道而來剛剛起步,生活能溫飽就不錯了,哪會乘那麽多閑錢擺噱頭。當初我才踏足澳洲時,兩個舊皮箱便裝完全部家當,現在呢,該有的咱不都有了嗎?比起身外之物來,努力踏實的奮鬥精神才是真正的財富,成功的關鍵。

帶著過來人對背井離鄉的艱苦生活的感慨,我放棄了對華麗表象的糾結,既然追求實實在在,主客雙方就坦誠相見吧,我已經請諸位上門了,足見誠意,接下來便看諸位如何表現了,雖無好車好西裝,嘴巴總各長著一張的,深入充分地介紹下自己的情況,例如何方人氏、到上海幾年了、從事該行當多長時間、為何選擇此行當、業績如何、未來的目標等等。一份線索明晰的口頭簡曆,背後信息量巨大,顧客自能從中判斷出一個房產經紀人的素質到底如何,是否熟悉本地市場、是否對工作充滿熱情、工作能力是否出色甚至有沒有事業上的野心,好士兵總想當將軍,長遠的發展規劃同時證明著事業的穩定性。

這是最好的自我推銷,遠比表麵的包裝來得重要,一種更客觀、積極、理性的了解會直接左右顧客的選擇。

於是眼巴巴地等著眾帥哥施展公關語言藝術的魅力來打動我,哪知他們到了真正的節骨眼上,偏隻會就事論事,稍帶個拐彎都不行,走下過場看看房,然後提供我兩種選擇:直接跟租客簽約或者承包給中介跟中介簽約,然後報價,再額外付加一句目前市場上兩臥的房子最易出租作評點性的結語,然後就大功告成靜等我成為“囊中之物”

全然的機械運動,整個過程幹巴巴的,除了一句“阿姐”叫得甜似糖精,其餘的口頭功夫壓根不精,與客戶交流溝通的技巧簡直不通得一塌糊塗。

他們個個行事簡約如同省略號,一圈接觸下來,我依舊四顧茫然,我想他們誰都沒有給我充分的被選擇的理由。捱到最後一位上門看房的小夥子,我終於忍不住請教他到底入行幾年了,他相當自豪地告訴我一年有餘,已經開始帶徒弟,強調上次我在辦公室遇見的某某就是他的高足,也給我遞送過名片。這簡直比養雞場的肉雞還速成啊,他的徒弟是誰我毫不在意,我卻對師傅的“質量”深表懷疑。一對師徒,一個嘴上猶自沾著奶漬子,一個正喝著奶,兩人都乳臭未幹,我隻好默默祝福他們互相勉勵,共同成長。

尚未等我斟酌好究竟該同誰展開合作關係,便接二連三地接到介紹租客的電話。我頗為驚訝,先還感歎一回,原來這些小夥子是把說話的勁省下來全使到四處找租客上頭,大公司的效率到底不一樣啊!

不一樣啊,等電話接得多到一定程度,我才恍然大悟,這效率跟我想象的確實不一樣,包量但不保質,推薦來的租客大部分隻借一個房間,還不是居住,僅作辦公室用,如此一來,其餘兩個房間肯定命運相同,這不成群租的局麵了嗎?而且中介大概怕夜長夢多,每次都是電話一到便立刻催著我趕去開門迎候看房,下催命符似的。如此應付幾次,我實在不耐煩了,哪怕上醫院掛急診,醫生也得根據病情的輕重緩急分個先後,我難得回趟國,哪能整天就圍著一件事轉悠。何況我早明確過對租客的要求,中介按理應該先替我過濾一遍,可仍舊什麽條件的都不管不顧往我這兒塞,敢情我還得搞場海選哪!

後麵發生的情況更加蹊蹺,開始有莫名其妙的房產中介來電糾纏,全然陌生的中介公司,全然陌生的經紀人,卻張口便問是否正準備把某小區的房子出租,情報準確無誤,甚至進一步慫恿我出售房產。

究竟哪位瀉露了關於我的情報?具體地追究元凶是誰此時於我已毫無意義,一個或幾個在我心上產生的影響力又有什麽差別呢?大頭釘們冒失輕率,沒有一個靠譜的,徒有大頭釘的外表全無大頭釘的實質,釘不住顧客的心,我無法信任他們。

 

 

好再作別的嚐試,找無名的小房產中介,小到或許老板就是個光杆司令,樣樣要親力親為。雖小,卻有個大前提,是門衛似的老靜悄悄守候在居民小區門口的那種,進進出出它們的動靜總能被盡收眼底,知道它們江山坐得還算穩固,不至於今日開明朝關,三天兩頭換老板。

遂登門拜訪一家,倒巧,老板是上海人,熱情得老練、世故、圓滑,很百搭,來來回回動聽的話全叫他說了去。我才提某小區,對方馬上流露出如聞老友名字搬的熟悉,脫口而出此小區就在附近,整體環境不錯,房型也好,想買想租的人都多,潛台詞表示對周圍環境以及市場行情了如指掌;我說我正打算出租,對方馬上告知不久前統一小區某棟樓的一套房剛由他們這個中介租掉,言下之意表示花頭濃,手上潛在的垂涎之人一大把。而且立刻反過來詢問我何時上門看房估價比較方便,由此表示出對房子的興趣、對客戶的關注度以及專業積極的工作態度。行啊,那我也熱烈表示歡迎。

老板大駕光臨派頭非同一般,人家不是騎著車而是開著車來的,穩穩當當坐在車裏麵與灰塵絕緣,從車上下來,人自然就幹淨挺括,兼之一身行頭規範得體,比較符合我認同的行業標準,總體上確實頗具經商者的風度與風範。

進了門,老板繼續風度良好,禮貌地問候寒暄之後,主動把自己的來曆出處麻麻利利介紹一番,都是我希望從大頭釘們的嘴裏聽到而未能如願以償的,完全迎合了我的心思。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老板順嘴連帶著將家庭住址一並呈報,特別注明是自己買下的房產。這嘴順得用意深刻,旨在打消我的一種顧慮,別看公司小,老板還有相當的實力,那處房產可以作為公司發生萬一的狀況時退無可退的最後退路,因此公司和老板都不會輕易人間蒸發。

然而正是由於不能輕易人間蒸發,老板又顯得顧慮重重。他一副誠懇的要交底的樣子,但同時忌諱我真把秘密聽了去,說倒依舊毫無停頓地往下說,卻突然改變了語速。其實也就在呈報住址的那一小會兒,本來正常的語言能力發揮出超常的水準,語速比“中國好聲音”中戴眼鏡的高個男主持還快三分,到底缺乏些專業的訓練,他的話順暢至此處患上“腸粘連”,我的耳朵因此得了消化不良,一個說了等於沒說,然而已用那套房子作了充分鋪墊;一個聽了等於沒聽到,然而已被那套房子作了充分鋪墊,兩下裏氣氛正融洽,於是正式進入看房估價的環節。

老板終歸是老板,一圈仔仔細細轉下來心裏把該記的都記住了,麵上卻不露啥聲色,隻說房子本身底子不錯,裝修老了點,如果想找優質的房客諸如公司白領之類的,最好化些功夫重新修飾一下。“房客總要挑素質高點的,麻煩少風險小”,老板挺實在地說。我覺得老板蠻為房主著想的,可我和媽媽倆人再過三、四個星期需回澳洲,搞裝修時間太緊迫了,心有餘而力不足。老板細察我的臉色讀出我的猶豫,他善解人意地補充道:“如果信得過我,我把房子承包下來,你們跟我直接簽約,裝修、找租客、打理諸事宜全由我張羅,你們一點不用操心,房子我替你們妥妥帖帖管著,你們就收收房租吧!”正中下懷,看我流露出願意咬鉤的意思,老板趁熱打鐵,再次拋出殺手鐧,進一步強調:“我入行多年,在上海有房有車有家有業有根有底的,不比才出茅廬的小年輕。反正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想之前你也找過大公司,那些剛入行的外地人,初來乍到要啥沒啥,投靠的公司大管啥用,個人實力跟我比差得太遠了。你要覺得合適,我回去馬上測算下預投的裝修費用,一、二天之內準定報個合理的租金價碼給你。把房子托付給我你們放心,我肯定盡心盡力打整好房子、挑選好租客,把好每一關。我希望雙方能夠長期合作,我有身家作擔保的,不像那些外地人掙不到錢幹幹就消失了,他們靠不住的。”言辭之間,老板既未耽誤做生意又未耽誤打壓他的年輕的外地同行競爭對手。他的那套靠山似的房子,則猶如一大鍋湯中淋入的一滴香麻油,雖芳蹤難覓卻餘韻嫋嫋,引誘我一路上循著香味緊追而去。

 

 

過一天,我如約追到老板的辦公室,當然這是老板遵守承諾邀我前去正式麵議租金。老板的態度熱情如昔,口氣風向大轉,原本刮的暖洋洋的東南風,而今陰噓噓的西北風漸吹漸緊:……你這房子按照目前的裝修水平,隻能算毛坯房(毛坯房?裝修過的怎麽叫毛坯房呢?房內隻有門框沒有門、牆麵地麵隻糊著粗糙水泥的才叫毛坯房!)……

……基礎太差(不就舊了點嗎,也看怎麽個舊法,別的不說,我家的木地板當初用的料好,木工師傅的手藝又精湛,雖在底樓容易返潮,可近二十年了,別說扭曲變形,走上去連咯吱咯吱鬆動的響聲都聽不見,現在的地板裝修,質量還未必這麽過硬呢!)……

……必需精裝修(精的底層含義就是錢,老板在暗示他的先期裝修投入隻會多不會少,可到底投多少錢才算精?)……

……目前的租房市場房源多,租客挑選的餘地大,即使精裝修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合適的租客(警鍾開始長鳴)……

……你知道附近某小區吧,跟你們家小區的條件差不多,一套電梯房,新裝修,空置好幾個月,降了租金前幾天才租出去的(大量的舉證,可從前又是誰誇口說我家小區的房子潛在租客很多的?附近的小區就一定有類比性嗎?)……

……空租期的損失(這個我理解,但如果全包,對我應該不存在這種概念,而且隻是假設,萬一不發生呢?)……

……投資有風險的……“所以”,我試探著問,“所以”,老板接著開出了他的條件,至少五年長的租約,以及一個數額低得出乎我意料的租金價(他的承包價)。

敢情這就是他所說的合理的價格啊,對他合理,對我可不怎麽公平,即使我願意適當地降低租金,也不能成為被壓榨的理由,何況還是長期的壓榨。一上來就簽五年合同,不行,時間越久,風險越大。老板仍然笑咪咪的:“你放心好了,我在上海有根有底,有家有業,有車有房……”,房子,我心說崩再提你的房子了,掛牆上公開的是營業執照,我又不能檢查你的私人房產證。我總不好像未來的丈母娘盤問毛腳女婿,樣樣追究到底:房子麵積多大,幾房幾廳,什麽地段,房貸清零了沒有,末了再要求拿出房產證驗明正身。就算我老著臉皮要求,老板你難道真會向我展示嗎?

其實我還真有驗明正身的必要,這些房產中介,不管資深資淺,一圈接觸下來,又有哪個是好相與的?如今為著自身利益的保障,便得把這“毛病”添上。

往後我又跑了幾家小中介,遇見了幾位資曆差不多的上海老板,我試圖多套點他們的老底,我旁敲側擊地問,他們隱隱綽綽地答,零敲碎打地透點口風,讓我探著點什麽又什麽都探不真切。他們的實力是那種讓人捉摸不定的軟實力,未談到錢之前,他們的態度也軟得讓人觸不到底,大包大攬,樣樣不打回票,一旦牽涉到實際利益,比誰都計較都仔細,大歎苦經狠壓價格。小中介的老板們走的是先揚後抑的路數,跟他們交鋒,我永遠被他們精明的頭腦算計了去,我體會到非不欲為而無能為力的痛苦。

真的很痛苦,眼看著歸澳的時間漸漸臨近,房子出租之日卻依然遙遙無期,中介們,老的、嫩的、深的、淺的都無法讓人信任,選誰都是冒險,我的糾結、猶疑、彷徨似乎不比哈姆雷特作出生死的抉擇容易多少。

緊要關頭,突然接到媽媽相識多年的老友打來的電話,要把替她出租房子的中介介紹給我們。

一家夫妻老婆店,在媽媽老友家對麵的商業街上營業了近十年。老板夫婦都是安徽籍人氏,白手起家一步步能走到今天至少說明他們客居上海的時間比駐守在家鄉的時間要久,這樣的人有闖勁、有韌性、有能力,自有他們的長處。再加上朋友的舉薦,朋友也是信得過的朋友,這家中介無形當中的可靠度便增添了幾分。並且他們的營業處周圍一帶我還蠻熟悉的,以前回國常去購物,那裏有個規模不小的輕紡市場,市場近旁另造了個大賣場,買東西很方便。路程也不算遠,從我們家準備出租的房子到他們的營業處乘公交車兩個站點,走路約摸三十分鍾,真有什麽事找起來應該比較容易。我們的時間又緊迫,天時、地利、人和,似乎非得請他們“出山”不可。

來的是太太,姓陳,年紀四十左右,打扮得體,論樣貌也就屬於擱人堆裏辨識度很低的那種普通人,普通得溫和平實毫無威脅性,讓人不由自主地便放鬆了警惕。

陳女士看了房,當下並不多話,既不提裝修亦不提承包之事,隻說手上有位客人,在此一帶覓房已久,可以馬上致電對方叫了來當場見見麵。

 

(故事正在繼續,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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